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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猜测是水卿卿拿解药救了自己那一刻开始,梅子衿心里一面震惊,一面却是从未像这一刻般,迫切的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而后,马上追上她,真正面对她的那一刻,他又在犹豫,要如何开口向她说起他心里的堆积的迷雾疑云
听说她要来翡翠庄,他猜到她是还欠下的赊款,心里突然想到,要不要从胭脂盒入手,一层层的拔开笼在她身上的迷雾?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水卿卿,心里已是想到什么,眸子慌乱的躲闪着梅子衿的打量,白着脸颤声道:“侯爷说的是我那个旧胭脂盒么那个盒子并没什么秘密,只是我很久前从街上随手买来的,那里会有什么秘密”
“二十前年,当时还是东宫太子妃的陈皇后,十八岁芳诞,东宫大摆盛宴。陈皇后令翡翠庄的庄主,亲手做了十八个同样款式的黄金胭脂盒,送给与她同岁的赴宴女眷——”
“而你手里的那个胭脂盒,盒底刻着三片叶柄相连的菩提叶,正是二十年前,这个百年老店当时的庄主亲手所制、陈皇后拿来送人的,那十八个黄金胭脂中的其中之一!”
梅子衿的话如滚滚天雷在水卿卿心里炸过,让她全身禁不住的战栗——
养父曾告诉过她,她的亲生父母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她也一直以为这样认为着,认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大抵是京城里的富庶人家。却从没想过,她的亲生母亲,会与东宫太子妃、一国之后的陈皇后有关系。
那怕她出身市井,她也知道,能进东宫赴宴,并得到皇后亲自回赠礼物的,身份岂止富贵二字可言?
然而,既是这样贵不可言的贵胄人家,当初为什么要将她遗弃在荒漠之上?
心口钻心的痛着,水卿卿转过身去,不让梅子衿看到她眼眶里酸涩的眼泪,硬着喉咙装做无所谓的轻笑道:“真是没想到,我随手在街上买的一个盒子,竟是有这么大的一个来历”
“大晋规矩,帝后所赐之物,不可随便转送他人,更不可贩卖。”
再次打断水卿卿,梅子衿默默的看着那个背着自己的单薄瘦小、微微颤栗的背影,心口一紧,感觉自己此时每次对她谎言的揭穿,都是对她无情的残忍。
但有些事情,到了此时,已不得不说。
“我早已知道你不是真的盛瑜——所以,你到底是谁?”
全身剧烈一颤,水卿卿回头眸光冰寒的看着梅子衿,咬牙抑住心里的慌乱,冷冷笑道:“世间之事那里有绝对之数——就算大晋规矩,帝后所赐的东西不能贩卖,也不能随便送人,也不代表没有御赐之物流传到市井。譬如遗失或是盗失,再经手转卖不是没有可能。”
“何况侯爷方才自己也说了,胭脂盒是二十年前的旧物了,二十年间的变故,谁能预料得到?所以单凭这个胭脂盒,侯爷就认定我不是盛瑜,是不是太过肤浅?”
梅子衿早已料到她会这样说,冷冷又道:“那雪狼狗一事你要如何解释?还有吃芝麻过敏?本侯可以告诉过你,盛瑜在写给本侯的信中,曾清楚明白的同本侯说过,她最喜欢吃的甜点就是芝麻糊!”
“而盛瑜从小娇生惯养,更是胆小如鼠,别说可以轻易杀了凶猛的雪狗狼,只怕让她近雪狼狗的身都不敢。”
梅子衿每说一句,都犹如在将水卿卿往地狱的大门里推。可事到如今,梅子衿却无法再给她退路,只希望她能同他坦承她的真正身份和进侯府的目的。
因为,以他对白凌薇和整个白家的了解,若是她真的是金嬷嬷和白凌薇的敌人,下一次,就不是逼她吃过敏致命的芝麻糕那么简单了。
所以,只有提前知道她是谁,他才有化险为夷,保她性命!
他定定的看着全身颤抖不已、脸色白如纸的水卿卿,咬牙道:“所以,你还能说你是盛瑜吗?”
面对梅子衿的逼问,水卿卿全身冰寒,眸光一片死寂,喉咙仿佛被卡住,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她抬眸绝望的看着梅子衿,声音哆嗦颤栗,“侯爷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不是盛瑜的?”
见她终于承认,梅子衿紧绷的心口骤然一松,声音也跟着缓和下来。
“其实,从你执意进府开始,我就开始怀疑你。因为,真正的盛瑜,不会像你这样做”
“等到后来知道胭脂盒的来历,再加上你屠杀了雪狼狗,更是引起了我的怀疑。”
“然而,真正让我知道你不是盛瑜的,却是你为了不让人发现,你的字迹与真正的盛瑜不同,宁愿违心认罪,也不愿意与白俊峰对笔迹。直到那一刻,我才确定了我心中猜测——你真的不是盛瑜。”
“所以,你到底是谁?你代替盛瑜嫁进侯府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最后,梅子衿心绪再次激动起来,不觉间已是走到了水卿卿的身边。
而他每上前一步,水卿卿就恐慌无措的向后退却,却被他一步步的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他高大的身影压下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来气来。
辛苦隐瞒的身份就这样被他轻易揭穿,水卿卿心里涌上无尽的绝望与无措,就像那负隅顽抗的困兽,眸光里带着恨意,咬牙看着面前步步逼紧的男人。
到了此时,那怕替代盛瑜一事被发现,但关于她真正身份,她还是不能让梅子衿知道。
她悲愤绝望的想,她在他面前都已如此不堪,难道还要他告诉他,自己以前嫁过人,还是嫁一个又痴又哑的傻子,还被婆家灌下迷药与野男人打种生子么
不!她不会让他知道她不堪又羞辱的过往,更不会让他知道,她进府是来夺回儿子,带昀儿离开。
一想到昀儿,水卿卿被击垮的心智瞬间收回,眸光越发的冰冷,甚至带着恨意,神情间却已是换做一副无所畏惧的嘲讽样子,抬眸近距离的看着梅子衿,一字一句挑衅般的冷冷笑道:“侯爷既然知道我是一个冒牌货,将我交到官府惩办就对了。何必执着的要知道我是谁——难道,知道我是谁,对侯爷来说很重要吗?”
看着她眸光里的恨意,梅子衿又仿佛回到了灵堂初见她的那一刻,当时,她也是这般目露恨意的看着自己。
她没变,还是那个心硬如磐石的坚韧女子。可是,他却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对她心硬如铁、甚至嫌弃厌恶的梅子衿了。
所以,换做以前,他真的会如她所愿,将她以欺瞒的大罪严办。可如今,他对她已动心,一心只想护着她,怎么会舍得处置她
他将她困在自己双臂与墙壁之间,低下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嘶哑着嗓子沉声道:“对,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你对我很重要!
两人面对面贴得这么近,梅子衿高大的身形将水卿卿娇小的身子完全碾压,对水卿卿形成了莫大的压力。再加上他深邃眸光,一瞬不瞬且意味深沉的盯着她看着,眼前鼻息间全是他的样子和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再次慌了神。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全身血液再次凝固。
“你与金嬷嬷白氏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知道你吃不得芝麻还故意害你?”
“还有你给我解寒痹之毒的解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你早在今日之前就知道我中毒一事——又是谁告诉你我中毒一事的?”
全身一颤,水卿卿没想到,自己悄悄给他解毒一事,竟是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如今还被他追究起,她是如何得知了他中毒的消息。
她连她的真正身份都不愿意告诉他,这些事,她更加不会让他知道!
走投无路之下,水卿卿偏开头,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形容,冷冷道:“我已说过,侯爷既然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盛瑜,可以任意处置。其他事,恕我不能相告唔”
毫无防备,更是不敢想象,梅子衿突然低下头,双唇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嘴。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让水卿卿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傻住,根本反应不过来。
而双唇间战栗的酥麻感,像一道道闪电,从双唇向四肢百骸延伸,更是让她脑子一片空白,连心跳都在瞬间间滞住了。
然而,相比被突然索吻的水卿卿,以吻封缄的梅子衿却几近疯狂!
从得知是她偷偷给自己喂下解药后,一直被他克制在心里对她的情感,在瞬间迸发。
他步步紧逼的让她说出自己的身份,不但是因为对她身世的好奇,也是想好好的保护她,让她不再受白凌薇等人所伤。因为,他心里非常明白,如果她之前真的与白凌薇和金嬷嬷她们之间有过往纠结,那么,她替代盛瑜身份一事,总归会被她们曝露出来。
而他逼问她身份最大的原因,却是对他自己情感的救赎。
正如汤婉晴之前所说的那般,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对水卿卿的怀疑与猜忌,却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的关注。
而正是这份关注,让原本就与一般的闺阁女子很是不同的水卿卿,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的占据了他的心
梅子衿也不明白他是何时喜欢上看似平淡、可内心却坚韧如磐石的水卿卿。
直到那日去白薇院,无意间听到白凌薇要将她许配给她的堂兄白俊峰,那一刻,他心里难受得很,竟是第一次假公济私,利用职权,将身为金吾卫的白俊峰列入了集训的名单,以此让他分身乏术,再没有时间和精力来侯府提亲
后来,白凌薇失控质问他,是不是喜欢上水卿卿,他无言以对,仓惶而逃。
然后,再从陆霖嘴里得知了她胞宫受损厉害,此生再难生育,那一刻,他心里非但不嫌弃厌恶她,却是心疼不已。更是为了寻求一个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让她不要嫁出侯府,不顾毒发之险去诱捕刺客,差点丧命
在知道自己对水卿卿的心思后,梅子衿也曾一度迷茫逃避过,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因为她身上有与那晚女子相同的薄荷香,所以,他潜意识,将她当成了那晚的那个女人,所以她产生别样的情愫?
但不论是何种原因让他动心,他喜欢上她的事实,无需置疑!
既然喜欢上,按着梅子衿的性格,他就不会再放手。
认清感情的梅子衿,也很清楚横亘在他与水卿卿之间的诸多阻拦,第一个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就会是自己的母亲。
因为,那怕她并未与大哥真正成亲,但她总归与大哥订下过亲事,保守守旧的老太太是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但,她不是盛瑜,她是替她而嫁,意味自然就不同了。
所以,他一直契而不舍的追问她的真正身份,就是想知道她真正的身世后,做好一切打算
梅子衿这一吻,霸道又绵长,由最开始的带着惩罚式的重碾攫夺,到后来温柔的辗转缠绵,让人沉醉!
前一刻还气氛凝固的室内,转息间,已是情意涌动
水卿卿在脑子短暂的空白后,终是渐渐的恢复了神智。
清晰的感觉到梅子衿炙热的双唇与自己紧紧贴合,他纯厚的气息与自己的交融,水卿卿全身颤栗酥麻的同时,更是涌上无尽的羞愧,想也没想,就要挣扎着去推开他。
可双手连同整个身子都被他牢牢的禁锢在怀里,她动弹不得,身子也软成了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最后,她只得张嘴咬向他贪婪的唇。
嘴唇被咬破后,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让梅子衿神情一怔,猛然间回过神来,终是松开了双唇。
可双手还是牢牢的抱着她没有松开。
水卿卿脸上红得滴血,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心里羞愤难言,有无数话想冲出口骂他,可最后只是带着哭腔颤声骂道:“你无耻”
梅子衿脸上同样红得滚烫,他慢慢松开紧拥她的手,抑住心里的难堪,背过身不敢去看她,声音故作冷漠道:“是你说的,任由处置”
“你”
水卿卿气得说不出话来,更是羞愤到无地自容,若不是身子无力,她恨不得扑上去同他拼命。
梅子衿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羞愧与心悸,郑重道:“你可以不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也不会再逼近问你,我只需要知道你救过我和昀儿两人的性命,是我梅子衿一生最大的恩人,更是我梅子衿喜欢的女人——”
“所以,今日之事,我必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说完这些话,梅子衿逃也似的离开
而水卿卿却完全被震惊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更不敢相信,梅子衿就这样同自己表白,且定下了自己的终生。
什么叫是他梅子衿的喜欢女人,难道他这一吻就要定下她的终生了么?!
水卿卿失魂般的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凌乱,脸颊上的红晕久久不散
她明明只是来侯府找回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与梅子衿牵扯上男女之情?
而且,最让她心里难安的却是,当梅子衿亲口告诉他,他喜欢她时,她心口剧烈的跳动,心底深处更有莫名的悸动和甜蜜
事情完全朝着水卿卿想都不敢想的方向前行,打乱了她心底的计划,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当中去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翡翠庄的小二进来为换热茶,水卿卿才从慌乱迷茫中回过神来,下楼走出店。
门外,风雪越发的肆意,水卿卿走出店门,就见到一个面熟的小厮拢着手等在外面,一见她出来,欢喜迎上来唤道:“表小姐。”
水卿卿定晴一看,面前一脸憨厚笑容的小厮,正是当日帮她跳下水里捞白玉盒子的那个,不由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厮回身指了指停在街边的马车,憨憨笑道:“风雪渐大,侯爷让小的来接表小姐回府。”
听闻是梅子衿派他来的,水卿卿先是一愣,下一刻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晕再次腾起。
为了掩饰脸上的难堪,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搓着手憨笑道:“小的唤海子。”
梅子衿派海子来,因为海子曾帮过水卿卿,他相信他不会害水卿卿,而其他人,却不知道是那个姨娘的人,很有可能会像金嬷嬷一样上,陷害于她。
所以,梅子衿统统不放心。
而若是派了他身边的人,又怕惹起侯府里的诽议,让她在侯府日子难过
他周全的思虑,水卿卿自是明白,心里在恼恨他方才无耻举动时,更是涌起难言的情绪
回府后,水卿卿一直失魂落魄般的呆呆坐着,心里却火烧火燎般的难受着,心乱如麻。
以后,大家同住在一个府里,让她有何颜面再与他相见?
一直发愁不敢再见梅子衿的水卿卿,却不想晚上,就被老夫人喊到世安院,与大家一起用晚膳。
梅子衿已有两日不曾回府来,所以今日回来,老夫人就让大家都去世安院吃饭。
水卿卿想也不想就要找借口婉拒,可前来传口信的却是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叶妈妈,并告诉她,因着明天她要去三皇子府赴宴,有些规矩,老夫人要当面叮嘱她,以免明日赴宴出错。
无法,水卿卿只得带着小喜,随叶妈妈一起去了世安院。
去时,大家都到了,守在老夫人身边说话闲聊,梅子衿抱着昀儿坐在一边逗玩,听到下人来报,说是表小姐来了,心口一跳,眸光不由自主的往门口看去,却在看到水卿卿进来后,又假装若无其事的不放在心上,收回眸光看着怀里的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