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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去了医院探望顾父,不仅贴心地陪床读报,还带了不少名贵补品与药材,顾父顾母自是盛情难却,眼看二老对自己越发满意,沈嘉文心下甚慰。
。。。。。。。。。。。。
秋雨还在下,这安静的夜,每个人都各有所思。
只有icu病房里的人,仍静静躺在床上,沉在昏迷中。
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一场奇异的梦。跟过去那些破碎而短暂的梦不同,这是一场漫长而完整的梦。
不,应该说,更像是一场漫长的电影,像是灵魂漂浮在浑浑噩噩的空间,清晰又感同身受地,看到了过去的一段路程。
——是跟他现在的人生轨道里所发生的,一场截然不同的过往。
仿佛是一场青春回忆录,有年少的他,还有过去的很多人,其中最多的,就是顾冉。
一幕幕从他眼前翻阅而过,有些跟他从前破碎的梦境吻合,似乎是那些破碎画面的补充与完整,从头到尾诉说着一个完整的故事。
梦里的自己回到了16岁,依旧高傲,依旧冷漠,又依旧家境潦倒与窘迫。
过去跟他没有交集的顾冉,竟然跟他成了同桌,她死皮赖脸地坐在他旁边,她求他替他补课,百般讨好,各种谄媚。
他厌恶她、抵触她、甚至蓄意侮辱与刁难,她从不在乎,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他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她,她又一次一次地接近他。
她不介意他的家境与贫穷,当堂为他打抱不平,她不曾鄙夷他生存的活计,替他谋划兼职,她不在乎他是不是病毒携带者,甚至为了他不惜与全班闹翻,而他伤心失落,离校出走,她一副小身板,一双纤细的腿,一步一步,整整一下午,寻遍半座城。
她曾说这个世界有人予他伤害与不公,就一定有人予他温暖与治愈。
她说到,她就做到。用整个高中生涯作为见证。
她在柳树下开导劝慰,让他从父亲的病逝中走出。
她带他接触娱乐,让他体会放松的快乐与释然。
她买了创可贴与跌打药,第一个不是想着自己,而是他。
她悄悄贴钱给他交报考费,却对一切只字不提。
她陪他在平安夜摆地摊,那样烟熏火燎,可她笑嘻嘻陪在一旁卖苹果,卖完还来帮忙吆喝,丝毫不怕烤串摊上的脏污油渍。
她甚至为了他斯坦福的梦想,拿出多年攒下的钱,一分不留。
她掏心挖肺、小心翼翼,呵护着他的梦想与自尊,让他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与光亮。
他也的确看到、的确感受到。
他忘不了那个路灯下的小耗子,穿着毛茸茸的毛衣,弯着眉眼,温暖的笑。
忘不了那一天从斯坦福回来,她骑着车去郊区接他,飞扬在夜色里的发丝。
忘不了那一晚烛光下她的低吟浅唱,她唱:“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忘不了那个她的生日之夜,他在溜冰场上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同进同退。
更忘不了那个跨年夜的烟火,她裙裾飞扬,熙攘的人流中,烟花绽放,他将她轻轻圈在怀里,默数着时光的钟声,无声欢笑。
还有那个毕业后的夜晚,他不顾一切将她按在巷子里,用最热烈的亲吻与耳鬓厮磨,诉说想与她携手未来的向往。
在遇到她之前,他尖锐、自闭、敏感、阴郁,困在自己压抑的世界里,不相信任何人,不期盼任何情感,不知道快乐为何物,否认命运的光芒与幸福的可能,遇到她以后,他的人生掀开了从未有过的篇章。
远比斯坦福的梦想更为瑰丽饱满的前方。
而那个长长的梦里,还有无数声音在交织。
清脆的、欢快的、幸福的、甜蜜的。
“魔头魔头”
“豫哥豫哥”
“顾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希望你以后对我好一点啊。”
“我会对你好。一定。”
“所有的钱都给,所有的一切都与你分享,所有的人生都属于你。”
“我喜欢你,顾冉。”
“哦,不,是爱。”
“我爱你,顾冉。”
——那一个毕业之夜,没有说完的话。
icu病房外寂静的长廊上,谢母守到大半夜,身体熬不住后被安排去了旁边的酒店住宿,余晓依也正要离开,而就在这时,icu的病房传来“滴滴滴”的机器报警声,两个值班护士跟着余晓依一起冲了过去。
结果几个人还没来得及进去,却见门猛地被人推开,针头药水撒了一地,而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如纸,情绪却从未有过的激动,一个劲往外冲。
几人赶忙去拦,余晓依道:“谢豫你”
话没说完,男人已经甩开所有人,冲到走廊。仪器与针管都被他强行拔了,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撒,可他毫无知觉似的,任由着血滴了一路。
医院外晚风寒凉,秋雨远比傍晚下得更加凶猛,谢豫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冲在雨幕里,像是感觉不到雨砸在身上,失去了理智似地,跌跌撞撞,越冲越远。
没人知道,他脑里这一刻还在盘旋着那场梦里的电影那一场过去所有的回忆。全是她。
灿烂大笑的她,谄媚狡黠的她,大咧又体贴的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举手投足,她的一点一滴,她对他所有的好。他曾深深爱过她所有的模样。
他的小太阳、小耗子、小仙女啊!
他曾经发誓要用尽一切守候一生的人啊。
可他竟然忘了她,不仅忘得一干二净,还在重逢的日子里漠视苛待,他曾对她冷嘲热讽,对她的哀求无动于衷,哪怕她蹲下身来,抱着他的腿卑微哀求,她甚至在ktv包房喝得酩酊大醉,拉着他讲述彼此的过往,可是他一丝半点都不记得,甚至在几天前他还亲手摔了她为他做的蛋糕,用最激烈的姿态,最刻薄的话语,碾碎了她一直等待他的希望。
他记得她那会的模样,她看着破碎的蛋糕,那样爱笑的眉眼,第一次红了眼眶。
她一直在等待他记起,可他予她的是伤害。
漆黑的夜,泼天的雨还在下,如千万道利箭般砸到谢豫身上。
大雨滂沱,却更像是内心的大雨滂沱。
无数画面在脑里盘旋,无数笑泪伴随着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无数呐喊在心头汹涌击撞,一声一声,几乎要冲出胸腔。
“顾冉!顾冉!!顾冉!!!”
haper77 成全()
顾冉是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惊下楼的。
住院部已经熄灯;顾冉冲下幽暗的楼道;奔出住院部的大楼;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怔住。
雨还在下;茫茫雨幕后;一个人立在瓢泼大雨之中;浑身湿透。
谢豫。
他醒了?!
顾冉心头大喜;却是冲上去吼:“你干嘛!这么大雨也不怕淋!”
她大步冲上去,拉着他往楼里拽,“身上那么多伤!人才刚醒;还以为自己身体很好是吧!”
她一边骂,一边想找点什么给他擦一擦,找半天无果后急道:“这样不行;你快回医院;别又出事了”她说着掏出手机给谢豫的助理,“陈助理吗?你”
话没说完;手机被人拂开;是谢豫突然夺了电话。
顾冉抬头;这才看情谢豫的模样;一米八多的男人;躺在床上几天;明显瘦了一圈,他脸上有着受伤与淋雨后的苍白,状态虚弱至极;目光却反常的灼然;乌眸里像灼烧着火苗,倒映出几分狂热,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怎么了?”顾冉被这眼神惊住,可一触及他浑身的漉,又道:“别看了别看了,快回去吧,出这么大的意外,现在又淋雨,还想再进icu啊”
他却仍是看着她,纹丝不动。不知道是不是顾冉的错觉,谢豫眸里竟然微微发红。
“你这是怎么了?昏迷一场脑子出问题了?”顾冉再次拿出手机,那边陈助理竟然没有挂,顾冉对着电话道,“陈助理,谢总状态不太好,你快来把他接走”
谢豫一把按下了挂机键,他终于开了口,虚弱的状态下,声音却极其沉稳清晰,“高二四班,窗台,一组,第三排。”
这话像是晴天里闪过一道雷,顾冉愣了片刻后,手里的手机“啪”地摔到地上。
仿佛像听到了最不敢相信的事,她缓缓抬头,幽暗的光线中,如电影里的慢动作般,一点一点,一帧一帧,移目向谢豫。
起先她是震惊的,可末了她蹲下身,有些慌乱地捡起手机,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记起来了,全部,所有一切。”
“记起来我们同桌,记起来我给你补课,记起来你陪着我,记起来那个毕业夜”
“够了。”顾冉重重打断他,她像是想逃避这个话题,扭头向前走,“不要再说了!我不懂你的话,你回去吧,好好养伤,公司需要你,你妈妈也担心你”
谢豫快步上前拦她,“你这什么意思?逃避什么?把过去一切都否决?”
“没什么意思!”顾冉仍是一个劲往前走,越走越快,“过去我们的确同学,现在你是我的上司,我是你下属,除了同学与同事外,我们没有任何其他关系!”
谢豫看着她往前逃的背影,眸里情绪翻涌,却没有追上去,只在后面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顾冉!”
“你不想听是吗?那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紧盯着她,一字一顿:“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在那一年放弃了斯坦福。”
顾冉脚步猛地一顿,一切真相再无处可逃,她转过身,像是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这一刻的震惊,嘴唇都在颤,“你你疯了!!”
谢豫亦是看着她,“我也觉得那时的我疯了”他缓缓上前,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发疯。”
顾冉不说话,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她再迟钝,事到如今,也都清楚不过。
前尘往事,那个少年对她隐秘又激烈的爱恋,不论是过去的世界,还是眼下的世界,他过度的关注、他时常的“折腾”,他无故的嫉妒、他的吃醋,他的暴躁、他秘而不宣的爱护,他隐晦难言的心思,点点滴滴,随着那桥上奋不顾身的一跳,昭彰天下。
可是晚了啊,晚了。
她不说话,他将她拽了回来,“你不许再逃避。”他去握她的手。
顾冉却像被电触过般缩了回来,“不行!”
谢豫被她的拒绝震在那,“为什么不行?”
顾冉微闭了闭眼,想起傍晚病房的画面,一狠心道:“没有为什么!你喜欢我就得喜欢你吗!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但我过去对你什么样你也清楚,我不欠你的,我也不喜欢你!不喜欢!”
谢豫的欢喜僵住。
而顾冉什么也没说,转身冲进楼道,几分钟过后她出来。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跟他并肩而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沈嘉文。
两人是手牵着手的,以一个情侣的方式,顾冉道:“我已经跟他在一起了。就在刚才。”
时间倒退到三小时前。
昏睡的谢豫还没有醒来,而顾老豆的病房,一片兵荒马乱。
上午还好好听沈嘉文读报的顾老豆,突然在傍晚时咳嗽起来,一开始都以为是普通感冒,毕竟顾老豆重病后身体脆弱,再小的病都能击倒他。见他咳得难受,花姐忙去给他拿药与止咳糖浆,可喝下去后不仅毫无作用,反而越咳越剧烈,末了人竟然倒在床上,痉挛性抽搐,口吐白沫。
一群人惊慌失措,立刻喊了医生来。
两三个医生拿着仪器大大小小一番检查后,为首的主治医生将顾冉喊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主治大夫面色凝重,道:“顾小姐,病人的病情,恶化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建议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顾冉不敢相信,“大夫,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说我爸有好转吗?怎么今天突然”
大夫道:“很抱歉,一般病情达到重症后,我们医生就很难掌控,今天好转不意味明天就会安全。”
顾冉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忍着悲痛问:“那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医生沉默半晌,道:“肾衰竭已经到了最末期,尿毒症。”
顾冉脑袋轰地一响,脚都软了,好半天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咽喉里挤出来,几乎不像是她自己的,“那他还有多久时间?”
“这个难说,你父亲除了尿毒症外,还有严重的心力衰竭、肺水肿并发症,形势很不乐观,即便我们尽力挽留,慢的话一年半载,快的话也许几个月。”
顾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病房的,大脑浑浑噩噩,每一脚踏出去都仿佛踩在云朵上。
病房内,也不知道医生采取了什么措施,顾老豆终于停止了痉挛,身上插满了药水管,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花姐原本在一旁,医生的话她都有听到,可她红着眼圈,在顾老豆面前什么也没说,只躲去了卫生间,在无人的角落里消化悲痛。
顾冉来到床边,看着顾老豆因为这两年被疾病折磨得削瘦如柴的模样,喉里发哽。
如果,真有如果她多么想真的回到过去,她想要过去那个胖胖的顾老豆,虽然啤酒肚、略微秃头、发福的不像样子,可她还是觉得那时候的爸爸最为珍贵。
大概察觉到她的来到,顾老豆睁开眼看向她,然后把眼神往床尾一转,看向那侧的沈嘉文——沈嘉文整个下午就陪在这。
隔着呼吸机,顾老豆像是想起什么,虚弱地说:“小沈啊,早上的报还没读完呢”
沈嘉文忙拿过桌上报纸,翻开顾老豆最喜欢的政治新闻,开始读。
读到领导人又颁布了新的民生政策后,顾老豆艰难地点头,“现在的社会真好啊”
他语气是笑的,口气里却满满对这个生的世界的留恋与惆怅——他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从医生频频躲着他,喊家属出去说情况,他就知道,他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人到末路最感叹。
他扭头缓缓看向顾冉,握住了女儿的手,像是想起过去的时光,“丫头啊,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我把你抱在怀里,你小手还没有爸爸一个指头大”
“以前啊,你上幼儿园,每天都是爸爸接送,我牵着你的手走那个老街你要吃糖葫芦我就给你买糖葫芦,你要小糖人,我就给你买小糖人你要什么,爸爸都给”
“你小时候总淘气,有一次把别家孩子头都打破了,我气得拿裁缝尺罚你可以一尺子下去,你那小手就肿了,你哭着说爸爸我错了我就再也舍不得打”
“还有一次,你妈问我,她要是跟你掉到了水里,我救谁,我说救你,你妈气哭了呵,没办法,我从小把你宝贝大了呀我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啊”
隔着呼吸机,顾老豆面容恍惚,“现在,我最宝贝的丫头这么大了可爸爸还是担心啊,万一我不在了谁再来宝贝你呢谁能比我更宝贝你呢”
顾冉心头剧痛,仍是安慰,“那是以后的事,你别担心那么多,好好养病”
顾老豆却没回话,握着女儿的手,又慢慢拉住了那边沈嘉文的手,顾冉一愣,就见顾老豆握住沈嘉文的手,叠到了她手上,他明明被病痛折磨得脸色蜡黄,却仍是强笑着看向沈嘉文:“丫头,爸爸知道你之前跟他是假的,是为了让我宽心可你也三十了,该找一个了,不然爸爸担心你以后这个小沈啊,爸爸挺喜欢的,你们要是成真的,爸爸也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