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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了两个多时辰，杏儿又忍不住开口了。
“大小姐，白大哥这次去西北，你去么？”
云千城好一会后抬起头：“我得留在京城，给胧烟报仇。给我父母报仇，给我的胧月报仇。”
“噢……”杏儿顿了顿，她也知道胧烟就是娉婷的本名。
好一会后，杏儿想说点轻松的：“我家是凉州的，我原本以为，你若跟着白大哥一起去西北，我也跟着你去。我从小在凉州长大，四周的城镇我也都去过，西北的地形我熟。”
“你一个姑娘家，再熟能熟到哪儿去？”
“我比那边当兵当官的都熟。”杏儿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了下去，她踟蹰了一下，才再次开口说道，“你可别嫌弃我，我出身不太好。我娘，是凉州城外的土匪……”
“……”
土匪？云千城抬眼看向杏儿。
第125章 遇赵机（）
云千城没有看不起姑娘家的意思，可身为一个姑娘，确实很难有机会像男人那样四方行走。
但若这个姑娘是土匪，那就不在云千城所说的范畴内了。
牛车慢慢悠悠的走着，杏儿两只手缩在外披里面，手指在腰前饶了两下，将自己的棉布腰带抽了出来。
云千城盯着那腰带，心里纳闷，难道土匪也有信物？
杏儿将云千城的手拉了过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云千城的手掌中，有一条从虎口开始，贯穿了整个手心的伤口。
伤口深邃，肉皮外翻。
这是昨日，云千城为被钉在墙上的娉婷稳住剑的时候，空手抓剑刃而留下的伤。
杏儿拿出刀，将腰带竖着一分为二，帮云千城包扎起伤口来，她动作利落，包扎后还系了个漂亮的结。
将云千城的手放回去，又将剩下的那半片布条又缠回到腰上，杏儿这才再次开口了：“我娘她有个诨号，叫凉州一阵风。”
“……”
云千城点了点头，这诨号听起来却是挺有土匪特色的。
“你真的不去西北么？”杏儿一脸殷切的看着云千城，“那里可美了。”
“你娘手底下有多少人？”
“两百多人吧。”杏儿挠了挠头，“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差不多是这个数量。”
“离家出走……”云千城再次抬眼看向杏儿。
杏儿脸色有些不太好，她冲着空气吐了口气，热气遇冷，化作一团转瞬即散的白色雾气。
“到了。”那一直默默赶车的锦衣卫忽然开口说了话。
云千城转身瞧去，京城巍峨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
京城，西市。
幽兰会。
这是一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商铺，铺子四壁靠墙摆着造型古朴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小件物品。
兰夫人将架子上的东西一个个拿了下来，随手扔到地上摆着的竹篓子里。
香囊、毛笔、帕子、糕点，胡乱扔在了一起。
“吁！”
兰夫人扭头往门外望去，便瞧见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店铺门口。
车门吱嘎一声被从内推开，一个周身裹在黑色披风中的女子从车里走了下来。
兰夫人皱了皱眉头：“不好意思，店家女儿出嫁，这店休业了，小姐您请回吧……”
“我怎不知你女儿要出嫁？”那女子将头上的黑色兜帽往后掀开一点，将脸露了出来。
“孟……”兰夫人伸手扶着门框，“快进来。”
女子快步走了进来，兰夫人反手便关上了门，屋子的光线跟着暗了一下。
“兰夫人，不告而辞，不好吧。”孟兰江摘掉了兜帽，站在铺子中间，看着兰夫人。
兰夫人莲步轻移，腰间的铃铛随着她的步子叮当叮当响了起来。她走到货架子旁边，继续收着架子上的东西，嘴里不咸不淡的回答着孟兰江的话：“原本是准备跟你辞行的，可你也看到了，铺子里的事太多，我还没空出时间来。”
“为什么要走？”
“呵。”兰夫人轻笑一声，“我听说，天晨的皇上，派了白季征讨鞑靼。”
孟兰江眉头皱了一下：“这事，还没定论。”
“不是在大朝会上点了将，赐了虎符了么？”兰夫人伸手从架子上拿下一方纸鸢，两只手一使劲儿，那纸鸢骨架便被揉得变了形状。
兰夫人随手就把坏掉的纸鸢扔进了脚旁的竹篓里：“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也只有早早回国，筹谋一番了……”
“我说了，不到最后一刻，这军权落在谁家，都是未知的。”孟兰江的声音清清亮亮，似是成竹在胸，“这次征讨鞑靼，领军的定然是我孟家虎将。”
“你还真是自信。”兰夫人扭头看向孟兰江，“孟兰江，我原本还以为，孟家在天晨朝堂有多大威势，可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孟兰江眸子一眯，潋滟的冷光从眸子缝隙露了出来：“看来，你对孟家失望了？”
“谈不上失望不失望，不过，孟家答应我的事既然办不到，那我也没必要再留在京城了。我的鸡蛋，总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兰夫人冲着孟兰江弯了弯腰，“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日后咱们若还有机会相见，希望皇后还能记得咱们今日的交情。”
孟兰江定定的看了兰夫人好一会，才再次开了口：“你何时走？”
“初五。”
“跟风回林的寿辰同一天？”
“这样不容易引人注意。”兰夫人笑了笑，又说道，“我那个女儿，就麻烦您照顾了。”
“云合。”孟兰江眉头皱了一下，“你不带她一起走？”
“怎么带？”兰夫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冷冷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霜，“她心里挂着一个男人，就相当与给自己上了把锁，她会跟我走？”
孟兰江挑了下眉毛，没说话。
“就麻烦皇后大人代为照顾了。”
“举手之劳。”孟兰江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丝无奈，“本宫希望，兰夫人你回到鞑靼之后，我们的合作，依旧可以继续下去。”
“皇后娘娘说的是。”兰夫人冲着孟兰江作了个揖，“你永远都拥有我的友谊。”
“是你的友谊，还是鞑靼的友谊？”
“这两种友谊，没有区别。”
孟兰江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她将帽兜又带了上去，迈步出了幽兰会的门，上了马车。
马车驶走后，幽兰会门外，那个原本站在雪地中，手里抱着个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扎子的男人，也转身离开了。
那男人扛着糖葫芦，在市集上兜兜转转，最后往白季的白府走去。
白府门外，云千城披着个棉披风，顺手在糖葫芦扎子上抽出一根糖葫芦，又从袖筒子里掏出几个铜子递给了卖糖葫芦的男人。
“看清楚了？是孟兰江？”
“错不了。”那男人将稻草扎子立在雪里，“再买几根吧？”
云千城顺手又抽下了一根，又一次付了钱：“兰夫人几日离京？”
“她说是初五，可我琢磨着，她明日就会走。”男人眉头微微皱着。
“好，我知道了。”
云千城冲着那男人点了点头，转身往白府走。
她吃着一根糖葫芦，手里还有另一根糖葫芦，就想着给白季送去。快步走到白季的卧房后，没看到白季，云千城又转而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云千城因为两只手每只手都拿着糖葫芦，也不方便敲门，便直接推开了门。
这一推们，见到门内的人，倒是把白云千城吓了一跳。
“赵……赵机？”
白季的书房内，站着天晨的皇上，赵机。
第126章 糖葫芦呢？（）
云千城再看第二眼，更惊讶了。
眼前之人的确是皇上赵机，可赵机，怎么穿着锦衣卫的衣服？
赵机也看到了云千城，他瞳孔一收缩，眸子里翻上了黑气：“云千城！”
这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云千城眉头皱了起来。
赵机就这么瞪着云千城，云千城也不示弱，直直瞪了回去。
俩人对瞪良久，赵机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粗气：“无礼至极！”
云千城人还站在门口没进来，她冷笑一声，随后盈盈下拜：“见过皇……”
“闭嘴。”赵机打断了云千城的话，他眼中闪过一抹惶恐，一脸的偷鸡摸狗，好似是害怕被人发现。
“进来！别站在门口！”
云千城从善如流，迈步进了房间。
“关门！”
云千城又默默关了门。
“白季怎么还不来？”
“……”
云千城也在找白季，她怎么知道白季怎么还不回来。
房门一关，赵机眼中的慌乱便消失了，又开始恶狠狠的盯着云千城，好似下一秒就会过来生啖其肉。
云千城幽幽叹了口气，她抬眼看向赵机，好一会后，转身又握住了门扉，迈步就要走。
“你去哪儿？”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云千城回头看向赵机，眸光阴冷，“会对皇上不利。”
赵机眸子一下瞪得溜圆：“你，果然你想要害朕！”
“……”
云千城翻了个白眼，吱嘎一声打开了门。
门刚开了个缝，就被身后突然冲过来的赵机又给推上了：“你不能走，你既然见了朕，那朕回宫之前，你就得在这书房里圈着。”
云千城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后，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她迈步走到书架边，自己拿了本书，在靠窗的地方坐下了，一边吃糖葫芦，一边低头翻看起来。
赵机不停地在书房中间踱步，他面上虽然已经恢复镇定了，可那不停歇的脚步，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云千城低头看书，也不理赵机。
昔日恩仇交错的两人，就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沉默着，彼此漠视着。
又过了好一会，云千城两根糖葫芦都吃光了。
赵机走累了，便也拽了个凳子坐下了。
赵机坐的地方，离云千城远远的，就好像云千城身上有毒，能熏着他一般。
云千城瞥了赵机一眼，随后将书放在了身前的书桌上，站了起来。
赵机见状，注意力立刻又转到了云千城身上：“你去坐好，不要乱动。”
“你怕我？”
“哈？”赵机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开始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笑，着实是尴尬，便闭上了嘴：“你还真是命硬。”
“我没有弑君。”云千城迈步朝着赵机走了过去，“可你，却的的确确下旨要杀我。”
赵机眸光闪了一下：“那元宵，是不是你家的？”
云千城已经站在了赵机面前，两人距离不过咫尺。
云千城垂着头站着，赵机仰着头坐着，视线交错。
“赵机，我父母死了。”
“那又如何？原本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让他们自戕，已经是皇恩浩荡。”
“但我还没死……”
“你是在催我斩草除根么？”
“……”
云千城的头直了起来，后背也挺直了，一脸厌恶的看着赵机。
“呵……”
赵机忽然咽了下口水，喉咙动了动，面色有些不自然。下一秒，他一手按住了胃，身子往前一涌，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云千城穿着白色的棉袄子，胸口衣襟被赵机这一吐，沾的满满都是鲜红。
“云千城……”赵机伸手指着云千城，一脸的苦大仇深。
“别乱指！”
云千城一脸的惊诧，自己根本就没碰到赵机，赵机怎么忽然便吐血了？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白季抱着一摞子卷宗走了进来。
卷宗罗的高高的，挡住了白季的视线，白季双手捧着，用脚开门，又用脚关门。
“白季……”赵机声音虚弱。
白季一听这声音，身子僵了一下，随后卷宗便被他全数扔在了地上。
“皇上？你……”白季快步走到了赵机身旁。
赵机嘴角都是血，手还固执地指着呆愣在一旁的云千城。
云千城的胸口还沾着赵机吐出来的血。
“云千城！”白季扭头看向云千城。
“不是我！”云千城慌了，“我没碰他，他自己吐血的，我没想杀他……”
这次轮到白季愣了：“谁说你想杀他了？我问你怎么会在我的书房？！”
“啊？”云千城咬了咬嘴唇，好一会才说道：“我给你送糖葫芦……”
“糖葫芦呢？”
“吃了……”
“一口没剩？”
“……”
“白季……”赵机的手指总算僵硬的转了个圈，指向了自己的腰间。
白季连忙从赵机的腰带里掏出来一个陶瓷瓶，从瓶内倒出个药丸来，塞入了赵机口中。
赵机咽下药丸，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方才好了不少。
然后，他的手指又指向了云千城：“是她。”
“……”
云千城面色阴冷的看着赵机。
赵机一双眸子恶狠狠的：“是她，我一看到她，我就气得……”
“你先出去。”白季抬头看向云千城，“皇上现在，情绪不能波动太大……”
“……”
云千城翻了个白眼，敢情赵机是被气吐血了。
云千城迈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白季的声音。
白季望着云千城的背影，语气柔和：“云千城，皇上已经知道，那元宵里的毒，不是你下的。”
云千城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白季。
白季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云千城。
云千城笑了笑，视线往下瞧。
赵机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见云千城望过来，他冷笑一声别过了头：“你不许走远，就在院子里站着。”
赵机依旧不放心云千城。
云千城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雪还未清，雪能吸音，一切都静静的。
但云千城的耳朵，异常的灵敏。
她站在雪地里，侧耳倾听，就听到了身后书房中那君臣二人的对话。
“云千城的报复心，可是特别的强啊……”赵机一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熹王爷那个儿子，被她砍了右手，刀口那么深，伤得到现在右手连筷子都使不了。她刚刚还说，是朕害死了她的父母……”
“皇上是想……”白季的脸色变了，“斩草除根么？”
第127章 你受伤了（）
赵机看了眼白季，好一会后，突然笑了起来：“朕最想的，是做个明君。”
白季没说话。
赵机伸手拍了拍白季的肩膀，拍了两下，又收了回来。
白季张口转移了话题：“皇上可是分辨出来，是何人给您下的毒？”
“八九不离十，分出来了。”赵机眉头皱了起来，他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伸手捂住了胃。
胃里翻江倒海，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云千城站在门外，耳朵竖着，脑袋情不自禁的往后挪。
白季的声音透过门扉传了出来：“是太傅？还是……皇后？”
“风月白？孟兰江？”赵机的声音悠悠荡荡的。
“臣明白了。”
云千城眨了眨眼睛，白季明白什么了？
赵机没直接说明是谁，难道是用动作传达的意思么？
真是……
“总归不可能是风月白……”云千城看着脚下厚厚的积雪，视线越来越冷，“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