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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抱起豆豆，再将手中的两只塑料袋交给外婆，范坚强咧了咧嘴：“来的路上，顺便买了点小吃，没见好的，就随便带点。走吧，我们进屋说，呵呵——”
外婆习惯性地接过两只塑料袋，不免口头禅道：“哎呀，来就来，不要买东西嘛。”
外公虎了外婆一眼，道：“老伴儿啊，你进去准备点吃的，坚强肯定还没吃早饭呢”
范坚强笑了笑，再道：“呵呵，咱先进屋吧，外面也冷。”
于是，外公外婆走前，范坚强抱着豆豆压后，朝着院门而去。
趁着这工夫，范坚强咬着豆豆的耳朵，轻声道：“告诉爸爸，你是不是病了？”
豆豆扭头看了眼外公外婆，这才回头伏身，贴着范坚强的耳朵，也小声道：“豆豆被一个坏叔叔打了一巴掌，他还骂豆豆是小王八蛋——”
正当时，听着耳朵里，范坚强愣住了，就连双脚都不听使唤，不得迈步。
随即，他失口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豆豆，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好不好？”
外公外婆听到了这声问，同时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停步的范坚强。
这一刻，范坚强已经无暇顾及外公外婆的脸色，快速地放下怀中的豆豆，半蹲着身子，双手紧握两侧稚肩，拧足肃杀的眉头，甚至是鼻翼：“豆豆，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爸爸想听清楚”
豆豆明显表现出犹豫，乃至转头要看身后的外公外婆。
范坚强随即腾出右手，勾抱住儿子的后脑勺：“豆豆，听爸爸的”
外婆立即往回走，边走边说：“豆豆——”
范坚强依旧盯着儿子的脸，伸出勾抱他的后脑勺的手，示意外婆不要阻拦。
顿时，看着眼前的范坚强的眼睛，清澈的孩童的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迅速润湿睫毛，并滚落而出，流淌在苍白的脸颊：“他骂豆豆是小王八蛋，豆豆说我不是小王八蛋，他就打我了——”
只一瞬间，范坚强胸口憋闷，喉结也跟着快速地抖动两下。与此同时，他什么话也不说，眼里全是儿子的眼泪：它们就像是一滴一滴的鲜血，从他心口溢淌而出的鲜血——
一时间，在这个冬天的早晨，于一间普通人家的庭院门口，大人们都静默而僵硬着，唯独一个孩童的哭声，揪心般地传响，传响在灰蒙蒙的半空中，而且越传越响。
十多分钟后，外公家客厅。
范坚强坐在沙发上，低头抽着烟，脸色暗淡而阴郁。
外公坐在范坚强对面的椅子上，叙述着他所了解的事件的经过，以及豆豆突然发高烧和半夜惊恐的情形。他的叙述，显得很无力，也很无奈，最后，于一声叹息后，低下头来：“坚强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呢，你一定要记住，不能冲动。豆豆这样，我们心里也疼。大不了，过了今年春节，我们给他换一家幼儿园。上一次，你为了兰兰，差点儿命都没了，我们做老人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怕这样的意外。坚强，你还记得吗？我曾经送过你一盒茶叶。当时，我跟你说，茶叶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养生，还能养性，老年人喜好喝茶，是可以养生，年轻人喜好喝茶，则是可以养性。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已经做父亲的男人，凡事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冲动。唉，社会变了，有些人，我们不能惹，也惹不起啊——”
实际上，听在耳朵里，范坚强很想抬头，抬头告诉外公：世界，任何一个世界，也甭管是什么年代，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的。一个父亲，连儿子都尊严都保护不了，维护不得，那么，这样的父亲，可以直接去死。而且，任何以所谓冷静去掩盖懦弱本质的行为，都是一种没齿的悲哀，这样的冷静，其实是令人发指的，也是毫无责任意识的。难不成，儿子这么小，就要教他学会委曲求全？教他在被欺辱的情况下学着默默忍受？如此，他将来还会是一个有个性的能独立去生活的男人吗？不，不可能
没错，尽管一直默默地听，没有说一句话，范坚强此刻的心里已经热血沸腾。
可是，外公的身体情况并不好。
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虽然比想像中要好一些。
所以，话到嘴边，却是笑，摘下嘴角的香烟，依旧低头，看着地板笑：“爸，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懂。而且，你放心，我听你的，全部都听你的。我会冷静的，冷静地想，冷静地做，冷静地把这件事处理好，让你们放心。”
外公看不出假，欣慰地点头：“你这样说，我们就真的放心了。但是呢，兰兰这脾气，你是知道的，我怕她会去惹事。今天一大早，她就起来了，说是先去单位请假，然后去学校找老师交涉。你要是不忙，也去一趟，到时也好把握大局。唉，兰兰这脾气，怕是解决不好这件事。我知道，前天晚上，你又受委屈了。坚强啊，真感到委屈，你就朝外公身上看看，唉——”
听到这声厚重的叹息，范坚强终于抬起头来，恢复了从车里出来时的灿烂笑容：“爸，没委屈，一点都没有。你不要担心，我会努力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另外呢，你自己也保重身体，别跟着累心。这两天，我太忙了，也没陪你好好唠话。等过了这阵忙，我去买两瓶好酒——”
正说到这里，外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坚强啊，快来吃，趁热吃。”
范坚强赶忙站起身来，却没有上前接碗：“其实，来之前，我已经吃了。这样吧，我先去趟学校，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尽量和兰兰一起去。如果可能，我会劝她别请假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这时，豆豆从房间里出来，已经不哭：“爸爸，晚上过来一起吃饭，豆豆想跟爸爸一起睡觉”
范坚强走过去，依然半蹲身子，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咬牙笑问：“儿子，爸跟你说过，你是个小男子汉，记得吧？那么，告诉爸爸，嘴巴还疼不疼？”
豆豆稚气的脸上，竟然也显出勇气，脆声道：“不疼”
范坚强松开捏脸蛋的手，直接给儿子竖了一个大拇指：“豆豆是这个。而且，豆豆要记着，只要有爸爸在，你永远不会是小王八蛋，明白不？”
第259章 欧阳兰的愤怒（）
这一回，小家伙没有回答，而是咬着牙，像他眼前的父亲那样，并接连点头。
抑或，他到底尚幼，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说这翻话的言外之意，而只认为那是父亲给予他的一种赞赏和鼓励。因为，点头之后，小家伙笑了，笑得很纯，尽管脸色依旧那么苍白：“爸爸，你晚上会来吗？豆豆想跟你一起睡觉，第二天一早醒来，左边睡着爸爸，右边睡着妈妈，豆豆就在你们中间——”
这些话，范坚强听过一次，就在他于决然赴死前夕打给豆豆的电话中。当时，他感动，他留恋，甚至满面泪水，却依旧坚持决定。可是这一次，听在耳朵里，他感到意识恍惚，像是被一种无形的钝物击中了胸口，进而摄住了他的心脏，于是整个脊背都是冷飕飕的。
他笑着站起身来，看着儿子的眼睛，依旧没有回答。
小家伙像是明白了父亲的为难，竟也没有追问，光眼巴巴地看着。
外公走上前来，拍了拍范坚强的肩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坚强啊，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家外，一个男人，一定要以大局为重”
范坚强呵呵一笑，轻松地点头：“知道了，以大局为重那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说完之后，他又跟外婆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要去。
然而，到了门口处，他还是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原地的儿子：“呵呵，我都忘了，还没答应豆豆呢。豆豆，放心吧，今天晚上，爸一定过来，过来吃饭，再陪你睡觉，怎么样？”
随即，屋内响起一声欣喜若狂的叫声，虽然声音并不大，也很稚气。
毋庸置疑，那一声叫，是发自豆豆之口，于蹦跳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出了庭院的大门，范坚强的脸色已然铁青，整个面部肌肉，不时地翻滚：他低着头，跨着大步，视身外无物，并掏出手机，咬牙切齿地拨出号码——
事实上，欧阳兰并未先去医院办理相关请假手续，而是直接去了豆豆的幼儿园，见了儿子的班主任夏文文。换句话说，她依旧用一个电话办理了相关请假手续，然后就怒气冲冲地去见了她以为必须要给她说法的夏文文。
遗憾的是，被郁愤冲昏头脑的她，忽略了学校的作息时间，不仅首先被校门挡在外面长达40分钟，而且即便好说歹说进了校门来到夏文文的办公室，也是吃了个闭门羹：有一个跟欧阳菊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站起身来，告诉欧阳兰，夏文文刚出去办公室，你可以坐在这里等一会儿。
欧阳兰哪里能等，直接问了园长的办公室，便甩头而去。
园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一脸迟暮的皱纹，衣着打扮却鲜艳入时，尤其还抹了一圈银色的唇油，看起来有些刺眼。见欧阳兰进来，惊讶地询问了原因，便也舒展皱纹，站起来，礼貌地请座：“这件事情呢，夏老师昨天向我作了汇报说明，属于一种突发意外。给孩子造成的伤害，我们学校方面也表示同情。好在，情况并不算太糟糕，这是我们感到最欣慰的地方。同时呢，也请你们家长放心，学校会派专人处理这件事情。既然是处理，那么首先需要全面了解情况，所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欧阳兰听不下去了，直接冷冷打断道：“您能告诉我，需要多久？另外，你们会怎么处理？”
对方明显惊讶于欧阳兰这样凌厉的质问，刚刚舒展不久的皱纹，重新收缩回归，并在沉思片刻后，回答道：“需要多久，这要看事情处理的进展，以及对方家长的配合程度。至于怎么处理，学校会有自己的安排，尽量协调双方家长的矛盾和分歧，达成一种共识。这位家长，请你不要忧虑，更不要激动，这件事情，我们学校方面，一定会慎重处理的——”
哪知，欧阳兰愈发激动，直接站起身来，用一种更加严厉的口气愤怒道：“这么说，如果对方家长不配合，你们学校便难以展开处理工作，是这样吗？什么叫慎重处理啊？我的孩子，他那么小，交给你们学校，平白无故地在教室里被一个流氓打了一巴掌，还遭遇了羞辱，导致突发性高烧，这难道不是你们学校监护失职吗？这件事情，给孩子造成的精神伤害，远比身体伤害来得大。我告诉你们，谁都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到教育局去，找说法——”
正当时，刚才还收缩回归的皱纹，再度舒展开来，不过，笑容已经变了味道：“这位家长，如果你偏要这样说话，那么，我们只能暂时终止谈话。因为，你不是来解决事情的，而是来发泄情绪的。当然，我也可以告诉你，学校方面，一定会认真处理这件事，但处理的结果，或许不一定能让你满意。换句话说，对方家长，我们还是有所了解的，协调处理，也是非常有难度的。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是来解决事情的，就应该明白，这件事的最合理解决方式，是双方家长共同让步——”
于是，接下来，园长办公室传出欧阳兰大分贝的问责。
与此同时，门口进来不少老师，解释的解释，规劝的规劝，热闹成一团。
趁着一片混乱，园长一脸不满地离开办公室，无论欧阳兰怎么嚷嚷。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刻，作为一个母亲，欧阳兰泼辣霸道的个性，已经彻底被激发出来。
当然，这样的个性爆发，是一种本能爆发，也是一种未经推敲的自然情绪流露与发泄。
文卫本一家，真要遇到矛盾，要当事双方相互理解，可能性也很小。
20多分钟后，夏文文老师接待了欧阳兰，不冷不热道：“如果你实在想个人出面解决问题，我们可以提供对方家长的联系方式和具体家庭住址。当然了，你们能相互协商，达成共识，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不过，有一点，是我个人的友情提醒，你即便去了教育局，事情的解决，依旧回到学校，回到你们当事双方家长。我理解您的心情，也为昨天在医院时的不冷静，向您道歉——”
欧阳兰冷眼旁观：“把他的家庭地址给我吧”
第260章 心理准备（）
这一早，黄月生和张茂来到鸳鸯楼，直奔刘荣贵的办公室。
刚推开门，便见刘荣贵衣着整齐地迎上来：“张茂，你赶紧开车去市里，联系上坚强兄弟，回头联系我。月生兄弟留下，我们商量件事情。”
黄月生点头，眉眼之间藏着纳闷。
张茂就更纳闷了，道：“刘哥——坚强兄弟——他——他又出事了啊——”
这一回，刘荣贵没责怪张茂多问，而啧了啧嘴道：“他刚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借人，具体也没说，只说一会儿还会给我电话。我琢磨着，他说话的口气，比较认真，应该不是逗我玩。张茂，你也别多问了，先去联系坚强兄弟，把二瞎子带上，防止意外。记住，真要有事，坚强兄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闻听这话，之前还睡意蒙胧的张茂，立即抖擞精神，振作道：“放心吧，刘哥，我这就去。搞清楚事情，我第一时间给你电话。”
说完，随着刘荣贵的点头，张茂转身而去。
张茂离开后，刘荣贵马上挥手叫黄月生坐下，自己也挪过一张椅子落座。
最初，刘荣贵保持沉默，像在低头思索。
黄月生盯着对面的脑门，暗自焦急，却也没张口问。
半晌，刘荣贵抬头，颇为纳闷地问：“月生啊，你觉得，是不是咱上一回帮坚强兄弟的忙不够彻底啊？我总觉得，坚强兄弟就是知道我刘荣贵是啥人，也不至于直接开口提借人的事。他是什么人啊？国家干部啊惹事、生事、出事，也不至于用咱这一套方式来处理。所以，我觉得吧，他这一回如果真有事，那么就是咱江湖上的事。可我又一想啊，他这般为人，一般惹不了事呀所以呢，我心里就闹腾了。你说，真要这样，咱就太对不住他了——”
黄月生直摇头，边拧眉边思考，道：“不可能啊上次那件事，两条道上，咱都有人啊。真要是有后遗症，他们能不告诉我么？可刚才听你一说，觉得如果不是江湖上的事，坚强兄弟不会直接开口就提借人。而且，我始终觉得，他是个特别清醒的人，扔句话，就是扔一枚炸弹，不炸不算事。还有啊，我昨天就跟你说了，他那天晚上，情绪不对，心里有事要不，咱先等，等他来电话，或者等张茂的消息？”
刘荣贵轻叹一口气，捏了支烟出来，放在指间转了两圈，道：“怕也只能等消息了。我刚才还在想啊，他要是真惹上咱江湖的事了，咱该怎么做啊？我是说，他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顺他的心意我第一次发现，咱坚强兄弟其实挺能折腾人的，愣是把我折腾得缩手缩脚的——”
听到这里，黄月生笑了：“刘哥，你能这样说，我觉得挺高兴的”
刘荣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燃指间的香烟：“得了，算我刘荣贵倒霉，结识了这个狡猾的混蛋，呵呵——”
黄月生也跟着笑了，欣慰了然于脸上。
于校门口，欧阳兰好半天才拦下一辆出租车，道了句“惠普路文峰棋牌室”，便坐于后排，双臂环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