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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是空洞的，仿佛失去灵魂的布偶。
厉彦琛擦完药，看着她凌乱散在肩头的湿发，又探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有些发烫。
于是起身，准备令佣人拿吹风机过来。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沈明媚冰凉的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厉彦琛那种心脏被抓住的揪痛又出现了！
他低咳一声，回身过去，看着她：“怎么了？”
沈明媚空洞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她呆呆地看着厉彦琛，那目光破碎，游弋，“你不要有事！”
厉彦琛一怔，以为她是发烧了，伸手再次探了她的额头。
“我没事！”
“不，你有事！”
厉彦琛的目光里，也出现了暗痛。
他静静地看着她，坐到她身边，将她抱坐在腿上。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膝盖上的伤口：“还痛不痛？”
“不疼。”
厉彦琛更低一点的声音：“如果我把自己摔伤了，把自己累病了，你的心痛不痛？”
“……”
“我痛。”他说，“看到你这样，我痛。”
沈明媚瞪大了眼，诧异地看着他。
“像你的手抓着我的心一样……”厉彦琛拿着她的纤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淡淡地一笑，“狠狠地抓着，那样痛。”
沈明媚开了开口，却觉得嗓子在发堵，说不出话。
“你肯定没有痛过，所以不知道那种滋味。”厉彦琛见她光裸的两条腿也冰冰的，扯了毯子给她盖上说。
顿了顿，他叹口气：“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
但他不知道，她其实也痛着，此刻正为他痛着。
沈明媚一直以为，战廷琛死后，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但没有想到，对厉彦琛的感情，却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只是她之前一直压抑着，自欺欺人，不去理会。
她害怕这种被人掌控的力量，所以才逃避着，不肯正视自己的心。
可是方才，她忽然觉得如果厉彦琛死了，她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一个连死都不畏惧的人，又怕什么呢？
“厉彦琛……”沈明媚忽然仰起头。
白色的炽光灯下，他半垂着脸，在明暗的分界线中，英俊的脸更显深邃：“说。”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但你要真实的回答我。”沈明媚认真地看着他，微笑着说。
厉彦琛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沉默着，没出声。
“我只会问你这最后一次，不管你回答我什么，我都相信你。”沈明媚还是那样笑着，尽量隐着低落的情绪，含着水光的眼，亮晶晶都看着他。
厉彦琛别开目光：“问吧。”
“你的病——真的只是发烧咳嗽而已？没有其它的了么？”沈明媚喉咙已经有些沙哑了，却偏偏装作没事一样，用正常的语调去问他。
“嗯，我没事。”厉彦琛眼底快速划过一抹什么，稳住情绪，低声回答。
“嗯，我信你。”沈明媚笑着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哪怕是谎言，她也愿意相信他……
如果，他希望瞒着她，不让她知道，那她就如他所愿，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396章 他的心脏还留在他体内（）
空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沈明媚低头看着自己，忽然觉得拘谨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真是…太打扰你了……今天三番两次这样打扰你……真的很过意不去……”
厉彦琛伸手过去，似乎是要给她拭泪的动作。
沈明媚下意识往后闪躲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懦弱得又掉泪水了！
她快速地擦去，笑了笑，尽量若无其事地说：“真是的，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泪水特别多……可能是阴雨天，人容易心情烦躁，就特别的忧郁了起来。”
“……”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沈明媚低声承诺着。她不想这个时候，还用她的伤心去逼他。
她不想自己的任何作为，成为他的烦恼。
他肯定心中已经有计划了吧，他——如果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要怎么处理这一切。
她在他的计划之外，他没有打算告诉她，打算就连离开都要偷偷地瞒着她——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想突然跑出来打乱他的计划。
看着一旁换下来的湿了的衣物。
她应该穿着，漂漂亮亮地离开他的视线的。
她居然，却又搞得这么狼狈！
“请问，这里有烘干机么——”沈明媚从厉彦琛的怀里下去，穿着大号的拖鞋，抱着那湿衣服。
厉彦琛却只是坐在床上，感觉到空了的怀抱，目光暗暗的，一句话也不说。
沈明媚也没说什么，抱着那些衣物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沈明媚站在独立的空间里，用毛巾用力擦了擦脸，不准自己再流泪。
不能这么懦弱，给人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换一个立场，如果是她得了重病，她绝不希望厉彦琛知道，绝不希望看到厉彦琛心痛难过的表情，更不希望厉彦琛有跟她一起走的念头。
她希望厉彦琛过得好好的，一直活下去，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
那么，厉彦琛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希望她过得好好的，一直活下去，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
沈明媚把衣服的水用力地拧干，花了所有的力气拧干，准备换上去，云淡风轻地回家。
她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
一刻也不行了……
一看到厉彦琛，她就会忍不住脆弱。
忍不住联想起当初战廷琛离开她的画面。
为什么她爱的男人，都要一个个的离她而去？
她没本事留住他们，至少应该让他们走的安详，走的毫无负担。
厉彦琛应该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吧……
沈明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地笑着，她刚刚好像表现得很好，说话一直都是微微笑着的，口气也很自然。
除了……刚刚实在控制不住情绪落下了泪水……
她反正已经解释了，是因为阴雨天的关系，心情不好，导致情绪有些恍惚，他应该没有放在心上吧？！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沈明媚拧着衣服，就算没有回头，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厉彦琛在她身边站定，似乎在审视着她，她勾起嘴角，微微地笑着说：“你进来给我帮忙的吗？”
她把衣服的另一头递给他，他却没有接。
沈明媚只好继续拧着：“其实，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一直以来，她都太依靠别人了。
以后要更坚强才行啊！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可以的！
一双手，忽然从身后环住沈明媚的腰。
沈明媚的身体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镜子里厉彦琛苍白的脸：“怎么了？”
“你都知道了？”他低低的嗓音，仿佛爪子挠着她的心。
沈明媚故作不解地拧起眉头：“知道了什么？”
“我，活不长了。”他低声说。
刚刚她问他，他直觉她已经知道了，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可以瞒她。
直到她落下来了泪水，他才知道，他答错了。
在看着她哭着摔倒在医院走廊上，哭着跑出医院，哭着冲上大马路，甚至差点被车撞到时，他就应该明白，她的失常与他有关。
只是他一直没有自信，他竟然也能够影响到她。
所以，他还是撒谎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她。
他真的不想伤害她，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
猝不及防地听到真实答案，沈明媚双手一松，衣物从她手中掉落。
“会有误诊的，你不用担心。”沈明媚强自镇定地说。
“……”
“只是有排斥反应而已，不一定会死。”
“……”
“也许你能找到合适的心脏，重新做手术呢。”
“媚媚，你不要这样。”
沈明媚的心用力揪痛起来：“我怎样了？”
厉彦琛把她的身体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我，已经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间了。医生说，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会错过做手术的最佳时间？是不是因为……我？”沈明媚心下一抽，眼眶又是一阵的酸痛。
厉彦琛沉默了一会，眼眸幽深：“媚媚，有件事情我一直瞒了你。”
“什么事？”沈明媚疑惑地问。
“其实……战廷琛换给我的心脏，一直还在我身上。”厉彦琛漆黑深邃的眸子，突然抬起头来，盯住她。
“什么？”沈明媚面色一怔，惊讶地睁大双眼。
怎么会这样？
她之前明明收到他寄给她的战廷琛的心脏？
“上一次他的心脏已经跟我的身体出现了排斥反应，医生建议我手术。”厉彦琛深刻的目光凝视着她，低沉的嗓音：“我原本打算手术后，把他的心脏取出来，还给你的，但是在最后的时候，我还是拒绝了手术，只选择了保守治疗。”
“为什么？”沈明媚凝眉不解。
“因为我不愿意失去最后留住你的一线希望，若是他的心脏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我便再没有筹码跟你在一起了。”厉彦琛幽暗的眸子深不见底，紧紧地锁住她的脸颊，薄唇缓缓道。
“你这个傻瓜！”沈明媚心口一窒，轻捶了他几下，彻底泣不成声。
第397章 他需要她陪他走过最后一段（）
过了一会，她才吸了吸鼻子，低声问道：“你，还…能活多久……”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她的脸上还在极力地保持着镇定，仿佛若无其事，可是嗓音却嘶哑的厉害。
“依人而定，医生也说不准到底能活多久。”厉彦琛笑了笑，“半年，也有可能长一些。”
“长一些，是有多久？”沈明媚连忙又问。
“配合治疗，调理得好，也许有三五年。”厉彦琛低低凝视着她，安慰的声音说，“又或者，会有奇迹。”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奇迹呢。
三五年，已经很长了，比沈明媚想象的好。
她刚刚已经估算到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厉彦琛即将要离开她了……
原来人到了绝望的尽头，任何的结果，都不算是坏结果。
沈明媚轻轻伸手，抚摸着厉彦琛的脸：“会有奇迹的，你要坚信自己能够活下去。”
“好！”厉彦琛反握住她的手，冲着他笑。
“你要不要我跟你在一起？”沈明媚突然询问。
她很想在这个时候，陪着他，让他快乐幸福一些。
可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厉彦琛想要的，如果他希望她陪着他，就不会撮合她跟裴佑泽了。不管如何，她都希望按照他的想法来做。
如果他不需要她，她就走远一点，不让他为她担心；如果他需要她，她就陪在他身边，给他最好的呵护。
沈明媚双眸睁得很大，眼里湿湿的，却强忍着没有泪水掉下来。
厉彦琛握着她的手，碰了冷水的她，手指又是一片冰凉。
“要。”他亲吻着她的指尖，“当然要。”
沈明媚笑了：“那好……我陪着你……”
“好！”厉彦琛心下一动，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主动说要跟他在一起。
沈明媚被厉彦琛抱回床上。
病房里，已经占满充足的暖气，沈明媚穿着厉彦琛单薄的长衫也不会觉得冷了。
他的衬衫真的很大，到膝盖那么长，却因为太宽大，空心的，她随便动一动，都会不小心让领口往下滑。
厉彦琛把湿的衣物让佣人拿走，用烘干机烘干了，送过来时，沈明媚却不肯换。
“我要穿。”她抓着身上的衬衣，不肯脱下来。
这衣服上有厉彦琛的味道，淡淡的，围绕着她，她很喜欢。
而且穿男人的衬衣，很性感。
可奇怪的是，厉彦琛的目光很少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她这样穿着很难看一样。
就在这时，门被再次敲响了，管家带着一个佣人进来，手里各提着一些吃的。
老管家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老脸上多了疲惫和沧桑。
精神也是恍惚的，进来后，目光游过沈明媚，微微惊讶她竟然出现在病床上。
而且还穿着厉彦琛的衬衣，光裸着两条长腿。
这个模样，怎么都像……
咳，男欢女爱过后的场景。
管家的脸色微微尴尬，可是，又感到一抹前所未有的欣喜。
厉彦琛有生理反应了，证明他对这个世界还有所留恋，不同几天前一般木然而冰冷的。
管家让佣人放下食物后，就慌忙地离开了。
走之前，还一脸开心又担忧的复杂表情说：“少爷，沈小姐…那个…身体要紧，要有节制。”
沈明媚顿时一头的雾水。
皱了眉，想要问厉彦琛管家说的什么意思，却见厉彦琛的神情也不大对劲……
空气中，一种极度暧昧的氛围展开。
沈明媚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哎，她脑子迷糊了，连想法也迟钝了。
她怎么能在跟男人单独的时候，穿着男人的衬衫，还用这样的姿势坐在床上？怎么看，都像是在勾引厉彦琛侵犯她……
沈明媚连忙伸手去拿衣服，打算换上，可是身体一轻，被厉彦琛打横抱起。
“你干嘛？”沈明媚惊叫起来。
“吃饭。”
这么晚了，她应该早就饿了，可惜时间晚了，外面的餐馆都打烊了。
厉彦琛因为生着病，平时少吃多餐，倒是会准备很多流质的食物在隔壁房间，用保温箱温着，或者用微波炉加热。
只是，那些食物都是流质的，也是现成的，不用做。
厉彦琛担心她不喜欢吃，所以特地让厉公馆的佣人做了吃的晚餐送过来，时间上就耽搁了。
茶几上，摆满了丰富多样的食物，香味充斥着小小的房间。
沈明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刚刚又是淋雨又是摔跤的，体力也折腾没了。
她早就饿坏了，可是又不好意思主动说。
厉彦琛将沈明媚放在沙发上，沈明媚穿着他的衬衫，怎么坐都嫌魅惑，低声尴尬地说：“我想先把衣服换掉。”
厉彦琛挑挑眉：“你方才不是不肯换？”
“我……现在又想换了。”沈明媚涨红了脸说。刚才是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意识到不妥了。
“先吃吧，饭菜都要凉了。”厉彦琛淡淡地嗓音，体贴道。
他知道她饿了。本来就过了晚餐时间，这一饿，更没有力气，她的手脚都是软绵的。
厉彦琛看她再饿下去，只怕是走路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可是……”沈明媚还想再说什么。
“你全裸我都见过，”厉彦琛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坏坏一笑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他的表情和口气，都恢复到往常，看起来有了些生气，终于不那么像个病人了。
沈明媚的脸红了红，逞强的性子出现了：“才不怕——”
“吃饭吧。”本来就是从厉公馆带来的，虽然保温着，还是会有些凉。
像这个海鲜汤，凉了就不那么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