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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挤压感。
那感觉固然细微，舒离却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一倍！
如果没错的话，刚刚是父亲捏了她的手！
“爸，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捏一下我的手好么？”舒离连忙问道，声音因为欣喜而微微有些颤*抖，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父亲的手。
那宽厚的手被她的小手握住，拇指微屈向下压，在她的手背上一长一短按了两下。
力气虽轻，但是她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这是父亲自昏迷一来第一次，回应了她的话！
这不再是无意识的肌肉动作，父亲他是有意识的，他听得见她！
“爸……”舒离两只手搂住了父亲的手，声音中不知何时带上了浓重的鼻腔：“我感受到了，爸我知道你听得见我，我，女儿很想你，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舒离平日里极少向父亲撒娇，但近些来一连串的打击让她不断地徘徊在崩溃边缘，此时父亲对她的一星半点的回应，就如同茫茫黑暗中的荧荧烛光，虽不明亮，却足以让她感到自己并不完全孤单，完全绝望。
眼眶中已湿润，眼泪未等滑落，舒离却忽然僵住了。
如果父亲醒来得知自己辛苦创立的舒氏被收购了，他该会多么痛心……
本是满心喜悦，此时却像是被淋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都透心凉。
舒离暗暗咬了咬牙。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不然当父亲苏醒的时候，她有什么脸面对他？
舒离把父亲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跟他告了别，走出医院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买卖总要双方同意，就算江亦枫打定了主意，江氏也无人反对，但是舒氏不同意他们也不能强买强卖啊！
只要舒氏的股东们团结起来，一定还是有办法的！
出了医院的大门，舒离并未回到江亦枫的别墅，而是直接去了舒氏。
舒氏位于城东，占地五百余亩，十座七层楼高的办公楼如蛟龙一般蜿蜒的排列，龙首之处，舒氏电子四个大字分两行竖立排列，气势非凡。
可是走近了来看，那四个原本金色的大字，在岁月蹉跎中早已褪*去了闪亮的光芒，此时看来，有些乌黑的颜色，黯淡而陈旧。
舒离看着这四个字，心中百感交集，如果她不能阻止江亦枫，这四个字，过不了多久就要摘下来了吧。
寒风一吹，两眼更是酸涩的难受，舒离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正楼大门。
前台的小姐看她没有配戴员工名牌，礼貌的问好：“这位小姐，请问要找人么？”
“我找许敬云先生。”
许敬云是当年与舒启越一同创业的元老之一，手握百分之五的舒氏股票，同时也是舒氏的技术骨干，现任的首席工程师，开发总监。
但舒离之所以来找他却不是因为他的职位，而是因为许敬云是舒启越最为要好的朋友之一。他为人忠厚，对舒离也如同对待亲侄女一般，出于对他的信任，所以舒离打算先与他商讨对策，也了解一下现今舒氏的情况。
找许总监？
前台小姐微微一怔，却礼貌的微笑道：“请问这位小姐，您是否有预约？”
“不好意思我没有预约，但是请问呢可否帮我连接他的办公电话，就说舒离有重要的事找他。”舒离索性直接问。
“舒小姐是么，我可以帮你问问，但是许总监不一定有时间接听……”
诶？舒小姐？舒氏的舒？
前台小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一躬身道歉：“原来是舒小姐，抱歉耽搁了你的时间，我这就带你去许总监的办公室。”
看着前台小姐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舒离微微一笑：“有劳了。”
许敬云的办公室在顶楼，舒离到了的时候许敬云正在开会，舒离在他的办公室外面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便看到许敬云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舒离快步了上去，许敬云见她迎面走来，先是一怔，继而笑着招呼着：“小离，你怎么来了？”
“许叔叔好。”舒离笑道。
“进来说话吧。”许敬云拉开办公室的门。
待舒离进了办公室，许敬云关上隔音门，神色中带着几分担忧之色问：“小离你今天是来找我的么？难道说，你父亲的情况……”
“多谢许叔叔关心，父亲手术之后恢复的很好，我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舒离说：“是为了收购舒氏的事。”
许敬云眉头微微一皱：“小离，难道你今天是来帮江氏做说客的？果然传言不假，是你请求江氏帮忙，将舒氏合并？”
许敬云眉头皱起，神情严肃，显然有些不悦。
原来不仅仅是二叔，连许叔叔也以为江亦枫收购舒氏是她的主意？
舒离胸口憋闷的难受，正欲开口解释，却见他又叹了口气，眉宇间的不满也化解开了几分：“可能是我过于主观了，毕竟这些年来舒氏也有我的一分心血，我还指望着在这养老退休呢……”许敬云干笑了两声：“但是抛开这些个人情怀不讲，你的决定我可以理解，毕竟舒氏被江氏收购，可能是我们现今最好的出路了。江亦枫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对你情义深重了。”
情义深重？舒离只差没喷出一口血，深吸了口气，平复胸口的焦虑与不安，才开口问：“现今最好的出路？许叔叔，这话怎么讲？”
许敬云眉头微挑，似乎对于舒离的问题有些诧异：“小离，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江氏收购，舒氏半年之内，哦，不，三个月之内，就会面临破产。”
第19章 掩耳盗铃（）
“如果破产，那舒氏也就不复存在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投靠江氏，在其羽翼之下重振旗鼓，小离你难道不是因此才向江氏求助的么？”许敬云问。
舒离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许叔叔，我想你误会了，收购舒氏的事我也是在新闻上得知的，在这之前我并不知情……”
“事实上，今日我来找许叔叔正是想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这次的收购。”舒离抬起头，声音虽轻，但是语气却非常坚定：“因为我同叔叔一样，不愿意看到舒氏电子落入别人手中。”
许敬云微微一怔，半晌才一声苦笑：“是叔叔错怪你了，我就想说舒大哥这么骄傲的人的女儿，怎么可能把自家产业拱手相送。”
“不过小离，你若是早来几日，也许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现在……”
许敬云的笑容更加苦涩，两边眼角上深深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他叹了口气说：“江氏出价十三个亿，你对公司现今的财务可能没有那么了解，我虽然也不是财务部门的，但是多少也知道，如今的舒氏并不值这个价钱，江亦枫出手已经很大方，十三亿足以让很多人心动了……”
舒离心口一紧：“怎么可能？舒氏作为近二十年的电子巨头，如今会不止十三个亿？”
“舒氏已经有三年没有做出成功的产品了，欠债保守估计也有二十多个亿吧。如果公司破产，债主会优先股东分割公司的残余价值，舒氏的总值还不足以还债，那个时候，股东可能什么都分不到。而江氏收购舒氏的话，不但可以承担舒氏的债务，让债主放心，也能让股东分到一杯羹，可以说是皆大欢喜，这个时候你让那些独立股东把到嘴的肉再吐出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舒氏现今根本不值江亦枫的收购价，舒氏负债二十多个亿……
舒离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许敬云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太清了，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亦枫那晚的话。
“舒氏濒临破产，我买下来，这是在做慈善……”
难道真如他所说，十三亿是个非常公道的价钱？
被江氏收购是舒氏现今最佳的选择？
江亦枫是在做善事？
嘴唇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咬破，咸腥的血味渗入唇间，舒离定了定心神。
呵呵，怎么可能，就算客观上她明白江氏出价十三亿并非趁火打劫，但是她死也不会相信，江亦枫收购舒氏是心怀善念。
一个将她如此侮辱，如此折磨的人，怎么出手拯救对她父亲的公司？
他是个生意人，收购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而她，不能让舒氏成为被他操控的玩具！
“但是许叔叔，这次舒氏要推出的新产品，不是一直备受期待么，之前的产品发布会上，很多媒体都称赞说是可以让舒氏重振旗鼓，成功转型的关键么？若不是生产线失火，产品发售延期，舒氏根本就不会落入这步田地不是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拿到一笔新的融资，尽快将这批产品上市，是不是就可以扭转大局了呢？”舒离有些急切地问道。
许敬云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好了，如今外界都觉得江氏收购舒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有人愿意为舒氏融资，这不就等于直接打脸江氏么？
江氏财力雄厚，就算是一些大的财团，也不会轻易跟江氏叫板，而且就算你能拉到融资，你又要怎么说服那些独立股东呢？据我所知，几乎所有的独立股东对江氏的收购都非常的满意，除了薛总之外，都已经签过字表示同意了……”
“薛总？驰宇财团的薛总么？许叔叔，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么，我想试一试，说服他不要在收购协议书上签字。如果能拖延一些时间，说不定还有办法可以保住舒氏。”
许敬云揉了揉眉心，敢情自己刚刚费了一番口舌，这姑娘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年轻人还真是固执呢。
舒离低头看着许敬云写给她的卡片，上面的地址是一个棒球俱乐部。
虽然希望无比的渺茫，但是若不试一试，她对不起父亲，对不起舒氏，也对不起自己。
她不敢去过多的思考，因为只要冷静的想一想，她就会知道这样的举措，是多么莽撞而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宁愿偏执的揣着这么一丝希望，哪怕只是自我欺骗，哪怕只是掩耳盗铃。
江亦枫翻看着手边的一沓文件，问：“独立股东中还有谁没有签字？”
段鸣轩说：“基本上都搞定了，就剩下薛总了。”
“薛总？”江亦枫眯了眯眼睛，思考了片刻才想起来：“是驰宇财团的薛总？”
鼻子冷哼了一声，江亦枫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那个老狐狸，这是想跟我讨价还价呢，他以为他握着百分之十的舒氏股份，就有筹码跟我讨要西边的那块地？无所谓，我们再等等，看谁更能熬得住。”
段鸣轩连忙点头。
江亦枫眼睛一眯，又问“说起来，舒启林还是拒绝卖出持股么？”
舒启林是舒启越的二弟，舒离的二叔，在一众兄弟姐妹中与舒启越关系最密切，也是舒氏的财务总监，所以在舒启越中风住院的时候，舒启林就代理舒启越执行股东权益。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们的出价远高于舒氏股票的市值，为何舒启林却一直不肯松口？
如果说是许敬云这种做技术的元老，讲究情怀也就罢了，但是舒启林是财务总监。生意人，你见过几个把情怀看得比钱重的？”
“可是毕竟这也是舒家的家业，他大哥的公司，作为舒家的人，当然……”段鸣轩解释道。
“他真的这么尽心维护舒家，还至于让自己侄女沦落到谪仙楼？”
江亦枫冷笑。
“难道说……”段鸣轩恍然大悟：“他不肯卖，无非是有利可图，又或者是……
“他手中的持股不超过半数，就算他死咬着不妨，只要我们收购了足够的散股，舒氏早晚也要划到江氏名下。”
“枫哥，那你的意思是？”
“或许，他也并非不想卖，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掩盖一些蛛丝马迹。”
段鸣轩立即会意：“我这就去查。”
第20章 交易的筹码（）
入秋了的天气在太阳落山之后就变得阴冷，傍晚的风，吹得胸口透心的冰凉。
早上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暖，舒离只穿了一条连身的裙子，没******，此时被冷风一吹，身上已经起了一层寒栗。
但是她却好像毫无察觉。
傍晚的街道喧杂而吵闹，行人的交谈声，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她却也好像听不到。
从棒球俱乐部出来，舒离没有叫计程车，而是一个人徒步，失魂落魄地穿过一条条街巷。
脑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薛总的话。
“舒小姐，我是生意人，你如果拿不出一点实际的利益，只想跟我谈一点你们舒氏家族企业的小情怀，那还真是令我失望透顶。情怀这种东西，我只会在哄女人喝酒的时候才会拿出来酸上几句，除此之外，它在我眼中就是一文不值。”
“我本以为舒小姐是个识得大局，善于利用自己优势的聪明人，看来是我太高看了你。你跟你那个愚蠢的二叔一样不可理喻，要不是因为你和江二少的关系，你以为我会愿意听你在这废话么？”
“舒小姐，如果你是真心为了舒氏着想，就应该去劝劝你二叔，卖出舒氏，否则等到舒氏破产，我们每个人手中握着的舒氏股份，都会成为废纸，舒氏会被银行拍卖，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部被肢解，被分割给各个债主，难道这就是你们舒家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果不是江亦枫愿意做这个接盘侠，你以为舒氏除了破产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也许是知道她与江亦枫的关系匪浅，薛总言语中还算是留了三分情面。
但这足以让舒离羞愧难堪。
是啊，她手中没有半点权柄，没有任何的筹码，又拿什么去说服股东，去拉拢投资？
即便知晓自己无力挽回舒氏濒临破产的局面，却要阻止江亦枫收购，难道比起留得青山在，她更宁愿玉石俱焚么？
舒离嘴中满是苦涩，却又绝望地摇了摇头。
要么被收购，要么破产，难道真的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么？
急刹车和喇叭声如同利剑一样从耳边刺入，扎得她脑仁一疼。
“停在大马路上，是没长眼睛，还是想死啊！”司机的咒骂声随之传入耳中。
死？
是啊，如果死掉，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一切的问题？
谁说她手中没有筹码，她至少还有一条性命，她的，亦或是他的。
舒离看着那司机，忽然就露出了一个凄绝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司机心里发慌：“神经病啊！”
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女人已经走远了。
江亦枫回到别墅的时候，舒离端坐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看到他回来，她眼神一抬，道：“回来了？”
她一双原本清亮的杏目，此时看起来却空洞又冰冷，虽是在看着他，江亦枫却感觉他似乎根本就不在她的视线之内。
自从那天晚上，那桩价值七十一万的交易之后，她常常是这种眼神看着他，好几天来，他以为自己或许会习惯，却在每一次四目相对时，都觉得如有利刃穿心。
江亦枫忍住胸口的钝痛，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嗯，今天不加班，总不能让我亲爱的小公主，夜夜独守空闺吧？”
舒离没理会他的调*戏，只是轻声问“要吃饭么？”
江亦枫眉头微微一挑，这几日来，她一共加一在一起都没跟他说过三句话，今天怎么如此反常。
但是却还是道：“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