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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一来,要是让人汇报给了燕司空听,没准就坏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
张辽可谓是左右为难,纠结的很。
吕布则是莫名其妙,心里恼火。
其实也真是误会一场——当毛病出在自己身上,又无人明言时,吕布压根儿就不知道张辽之所以锲而不舍地扰他,纯粹是因他身上的敌血太臭的缘故。
只当是张辽也瞧不起他办事不利,放跑了董卓那一小伙人,方想方设法找茬,不叫他安生片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好巧不巧地,燕清来了。
他没真正进去,刚掀开遮帐的薄布,就看到里头二将剑拔弩张、火星四溅的架势,不由小感惊讶。
面上却很好地掩饰住了,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圆场,微笑问道:“奉先,文远。你俩这会儿都在这,倒是正好,省了我去寻的功夫了。可愿出来一趟?”
张辽如释重负,脸上也恢复了带着几丝腼腆的笑容:“诺。”
张辽还没迈开步子,刚还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吕布,就反应迅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立直,昂首阔步而出,竟是走得比他还快。
仿佛刚刚赖着不起、骂也不动的不是他一般,端的是泰然自若,丝毫不觉尴尬。
张辽:“”
饶是他这好脾气,也不由磨了磨牙。
却说燕清看见吕布一身脏兮兮的,血汗灰掺在一起,乱七八糟的糊了一身,硬生生地糟蹋了一张帅脸,不由发自内心地笑了一笑,多看了几眼。
跟张辽所担心的截然不同的是——吕布毕竟是心爱的偶像,哪怕套个垃圾袋一身番茄酱,一旦落入燕清那双自带滤镜的漂亮眼眸里,也能具备别样的美感的。
譬如这时,在燕清认为,半干涸的敌血就是男子刚勇悍烈的最好勋章,连那刺鼻的血腥气,也只分外彰显了吕布野性粗犷的一面,以及豪情壮胆的气概。
只要别亲手去摸就行。
走着走着,燕清主动提起吕布一直梗在心头的那茬,既是宽慰,也是解释道:“董卓跑了,倒也不算是坏事。别看我们这回奉的是陛下的口头密诏,主要也只在将他们驱逐(刘辩其实是没指望过燕清再神通广大、能用一千打过两万人),况且董卓可是先帝亲封的并州牧,哪怕是袁绍那绣花枕头当着的司隶校尉,也不具有对朝廷命官先斩后奏的权力的。”
“如果真将董卓杀了,既是名不正言不顺,一直执意保这门生故吏的袁太傅那一派人,也怕要将我们恨之入骨,弹劾不断,那才叫不得安宁了。”
被燕清这么淳淳开解,吕布也知道有道理,于是面色稍霁。
张辽则略有所得,若有所思。
燕清这话,其实是半真半假:前半截不假,后半截,则不怎么真。
单冲着董卓在史上犯下的那些丧心病狂的罪行,他真是死一万遍也不足为过的。哪怕这会儿还没切实发生,那野心依然已经暴露,要说发展到那一步,若无燕清介入强截,又有袁家这有眼无珠的神助攻在,还真只是迟早问题。
而他这个‘保皇派’跟太傅派的仇怨,即使不刻意去结,甚至说没有在朝廷上逼得二袁下不来台那一幕,单是利益上的天然矛盾,就注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给对手留余地,就等同于是害自己。干掉董卓固然会有不小麻烦,可能一绝后患,这性价比却无疑是最高的。
皇帝颓软,导致各人野心滋生,可像董卓这般禽兽的,还真找不出太多的来。
不过燕清也很理解,这次能打赢已是万幸,董卓兵多而精良,见机又快,要生擒他和杀了他,都一样困难。
燕清当然选择宽抚焦躁不安的吕布,再做别的打算了。
人力有穷时,要是将董卓赶跑后,京中袁家还要一昧作死,没半点警惕性地要迎接董卓进来的话,燕清也是尽过力、问心无愧了。
——不过总还得筹谋一番。
待寻了一块敞亮平坦的空地,燕清站住了,命身边亲随道:“将赤兔同骅骝牵来。”
吕布闻言,禁不住心念一动。
赤兔?
他只觉这名字忒的耳熟,可具体在哪儿听过,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就在吕布苦思冥想的当头,那两匹毛发皆似火炭般赤红、长近一丈、高有八尺、光瞧着就气势非凡的宝驹,也被马夫牵了过来。
骅骝虽比赤兔要稍逊些许,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千里马,外表也极与赤兔相似,燕清将它从董卓军里翻出来,就打定主意要给张辽了。
“这是!”
跟张辽只在心里单纯地感叹一句好马、生出一星半点的渴盼不同,吕布即刻就有些失态,叫了一声。
他生得极长大,要寻到一匹适合他骑乘的良马,可不是桩易事,毕竟那寻常军马,根本承受不了他冲锋陷阵时所带去的负担。
吕布为此所恼,已有不短时日,这回见到梦寐以求的良驹,就有了这激烈反应。
他那眼珠子几乎死死地黏在了曾有过一面之缘、却以为注定错失的那匹宝马身上了,语气也不知不觉地带出了志在必得的炽热,喃喃道:“真是赤兔!”
燕清将两人反应尽收眼底,不由玩儿,只觉他们各有各的可爱。
张辽是个典型的乖孩子,而吕布呢,则要么是太信任他们,方不设防备;要么就是城府太浅,对欲望太诚实(或是根本掩饰不住)。
说到底,他虽有暗示,到底没明言要将这俩好马赐给他们,没准只是要炫耀一下收获的宝马罢了,吕布怎能急吼吼地把‘想要’这种意思这么强烈地表现出来呢?
况且吕布这话还暴露了他暗中接触过董卓军的人的事实——董卓明明将赤兔马视若珍宝,藏在自己军中的马厩里派专人精心伺候着,不曾亲自骑过出去,吕布又是如何得知它的存在的呢?
燕清心里通透,也不愿戏弄他们,便直言道:“正是。按理说战果当尽数上交朝廷,但这回却只是奉了密诏,可便宜行事,那为犒赏我立下大功的两位大将,留两匹好马,就不算违了规矩,陛下也不会说甚么的。世人道宝马配英雄,我又不上阵杀敌,留于自用亦是浪费,今日就以赤兔予奉先,以骅骝予文远,不知你们认为如何?”
二将只有惊喜万分的份,哪儿会说不同意?
张辽受宠若惊,立即揖谢,虽激动,还是有着克制的。
吕布的反应就丰富有趣多了。
“真、真的?”
他先是张了张嘴,罕有地结巴了,傻愣愣地反问了一句。
“赤兔给我?”
就这么白给他了?
吕布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燕清,宛如无法理解这世上竟会有男子能对名马宝驹不感心动、还肯做拱手让人的事。
在得了燕清含笑的再次颔首肯定后,吕布只觉胸腔都快高兴得炸了开去,直恨不得将眼前这白璧无瑕的仙人狠狠抱住,转上几圈,才能把这激荡给缓解一二。
但这等冒犯无礼的事,显然是做不得的。
吕布强行按捺住了这种冲动,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口中嘶嘶有声。
他一边绕着不安吐气刨地、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警惕地瞅着他、大脑袋跟着他的面向动的赤兔马打转,一边嘴角不断上扬,直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燕清仿佛要看到,在此时此刻的吕布头顶上,欢天喜地地绽放出了一朵绚丽小花,直使他憋笑得十分辛苦。
刚得好马,两将自然是跃跃欲试,抵挡不住要骑上去的诱惑。
对燕清而言,则没有比自己用心送出去的礼物,极得对方喜爱要更来得让他欣慰的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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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庞大的利益面前;人往往是经不起诱惑的。
如果不是采取的弑父手段太过极端;显出品德恶劣;负面影响太过深远,光从收益上看;吕布在历史上的每次反水;倒都称得上是极其丰沃的。
史上的吕布背叛丁原,真的是因为一匹好得叫他移不开眼睛的宝马赤兔,再有数百金珠玉帛;以及加官进爵的许诺;又或是丁原将他一直安在主簿这一文职上、不得重用而心怀怨恨吗?
怕不尽然。
须知丁原不过是个小小执金吾;他所代表的并州势力,也在八月二十五的这场政。变中错过了大好良机;而董卓虽为外地军阀,表面上却是紧紧依附着四世三公、掌握朝权的袁家的。
且不提袁家将一头野心勃勃的饿虎当家犬般看待有多愚蠢;这会儿董卓还没彻底暴露野心;那么文有太傅袁隗为首的一干公卿大臣,武有横霸一方、身经百战的并州牧;怎么看都比孤立无援的丁原要来得雄厚可靠、前途无量。
吕布不是对政。治。局势一无所知;于此间博弈一窍不通的纯粹莽夫。
甚至可以说,他之所以选择背叛丁原;就是很清楚地看出了‘并州军’;已是一条岌岌可危;随时就要被狂狼击沉的破舟了。
哪怕有他这个可为万人之敌的战将护在左右;也只能保住摆明了要同董卓势不两立的丁原一时半会不遭杀害。
要是董卓铁了心要对付丁原,丁原早没了数万并州铁骑,凭带进京城的那几千人,吕布纵武勇盖世,又如何能力挽狂澜?
定是要被连累得一齐命丧黄泉。
还未建功立业、大展宏图,就为这么个不曾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的便宜爹而死,吕布显然是一百个不乐意的。
然而跳槽的方法千千万,他不知为何(或是以最快速度去取信董卓),偏偏选择了最令人发指厌恶的那一种——硬是将义父丁原的人头砍下,当做投名状献了上去。
那拿自己的状况,同史上的丁原相比较,又会如何呢?
燕清在纸上写划一番,列得清清楚楚。
——稍微要好一些,但也称不上绝对安全。
当然,有史上丁原的前车之鉴在,燕清也不可能放心等吕布去选。
但光杀了李肃,也没什么用。
只要董卓还活着一天,他所代表的利益团体还在,就随时可能再派新的说客来,试图挖走这一员任谁看都勇猛非凡的虎将。
还得从源头上掐灭才行。
燕清正想着诡计的时候,吕布则同张辽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有说有笑地并辔自兵营出来,不疾不徐地往袁隗的太傅府上赶。
吕布怀里正揣着一封还热乎乎的诏书,那还是皇帝下给燕司空的,得凭它要来自何进旧部下分拨的几千兵马。
他满心以为,要不可一世、喜欢用鼻孔瞧人的袁家,将到嘴里的肉吐几块出来,定得威逼利诱、好说歹说,烦的就是磨破嘴皮恐怕也难达成。
不想事情发展,却如燕清所断言的那般:接见他们的司隶校尉袁绍并没有刻意刁难的意思,而是在煞有其事地看了便诏上所言后,就爽快地命副将领他们往军营去了。
吕布满腹狐疑地过去,然后就脸色铁青地领了整整五千站没站相、吊儿郎当的歪瓜裂枣回来。
这帮孬兵,明显早经过袁家一通“精挑细选”了。
与青筋暴凸,黑若锅底的吕布相比,张辽倒是不甚在意,淡定得很。
他的信心来源,则全在燕清身上。
既然燕司空如此神机妙算,睿智聪敏,哪怕宵小百费心思地使小手段,也定有破除之计罢?
吕布本是着急得很,恨不能当天就立个叫人另眼相看、众人惊艳的大功来,好让大力提拔他的燕司空亲眼看看,自个儿的确值得那些个犒劳封赏。
现实却是,他在兵营里耗了一天,还是得极不情愿地承认,那帮只会偷懒耍滑、意志薄弱的老兵,连张辽远去别郡征来的新兵蛋子都远远不如,又如何指望他们能在战场上卖力拼杀?
哪怕由他亲自来练,没七八个月,也别想让他们脱胎换骨,展现出什么像样成果来。
这下咋整?
吕布心烦意乱得很,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大步迈入了院内,然后就有亲兵通传:“禀将军,有一人姓李名肃,自称是您乡中故人,正于帐外求见。”
“不是约在一个时辰后么?来这么早作甚?”
吕布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随手一挥:“行罢,让他进来等着,我换身衣服就去。”
他这会儿已经有些后悔了——没事儿答应对方见什么见?
平白耽误了他去司空府的功夫。
到底只是见个关系并不是多密切的老乡而已,又不是要在美丽精细的上司身边伺候,吕布也懒得郑重其事了。
径直将战盔一摘,汗淋淋的战袍一脱,站在后院里,往赤着的精壮虎躯上敷衍地冲了几桶冰凉的井水,就算洗过。
再换上身干净些的便服,挠挠脑袋,顺手捞了个能充当见面礼的小玩意儿,就往主屋里去了。
只是看清坐在屋里的那人后,吕布不由愕然,瞪大眼道:“董并州何故亲至?”
摘了斗篷后坐在矮桌前,虎背熊腰、脸有横肉的那壮汉,可不就是同燕清交恶的董卓?
董卓站起身来,走近几步,笑道:“虽已遣了吕将军那同乡担任说客,然事关重大,委以旁人,始终难以心安,特瞒众将秘来,只为一睹将军风采。”
掌十来万兵士的重将,亲来求见自己,吕布不可避免地掠过一丝受宠若惊。
但更多的,还是戒备怀疑。
他往四周飞快一看,见确定无外人在,才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冷冷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不敢当,敝所只得粗茶,款待同乡尚嫌不周,更不好招待董并州了。”
烛火摇曳,光昏暗而柔和,当它均匀地铺陈在如玉般莹润细腻的肌肤上时,观者所得的,赫然是种使人身心愉快的享受。
可当同样的灯光,落在粗糙油腻的大脸盘上时,形成再鲜明不过的对比后,就成十足折磨了。
吕布就有了食惯鲍珍,忽用糠皮的感受,看得眼皮抽抽,匆匆移开视线。
要不是李肃并不知情,吕布心里早要将对方骂了个遍。
董卓在府上秘会自己,有意拉拢之事,若是走漏风声——或是被对方刻意放出风声去,还不得遭燕司徒猜忌?
这么一来,倒是不向他们靠拢,也得被迫向他们靠拢了。
董卓未恼羞成怒,只谦让几句,自若得很。
吕布赶他不走,也不好大声嚷嚷,只有忍着不快坐下,预备听听对方要说什么了。
董卓倒是肯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择了杯盏,亲自给吕布倒了半杯新煮的热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吕布,好话张嘴就来:“吕将军身怀擎天驾海之才,有万夫不当之勇,倘投对军营,上阵杀敌,既可匡扶社稷,又可取功名利禄,何必似如今这般,以伟丈夫之躯,却不得不屈居于一投机取巧之孱弱文人下?卓”
吕布面无表情地听着。
毕竟是由大人物拍来的马屁,自是拍得他尤其舒服。
凭心而论,后台雄厚扎实的并州军,比起一下平步青云、根基仍浅薄得很的燕清,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吕布虽不至于动心,可也没一开始那么排斥得厉害了。
紧拧的眉头才刚松了那么一丁点,就被董卓给捕捉到了,立马趁热打铁:“卓若能得将军相助,定重之惜之,届时你我携手同心,天下定亦可图,又何虑千军万马哉!”
吕布撇了撇嘴,虽感受用,也没将这夸过头的话太当真,只是这董卓是不是离他越来越近,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