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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前。公墓。
秋风渐起,落叶打着旋儿地纷纷落地。天气渐渐有些凉了,可是凉不过杨寒此刻的心。
一个星期前,她的爸妈在开车上班的途中被一辆闯了红灯的货车撞翻,爸爸在出事的那一瞬间护在了妈妈身前,被破碎的玻璃刺中要害,当场死亡。妈妈头部受到猛烈的撞击,昏迷不醒,肇事司机至今仍在潜逃。
四天前,医院已正式确定陈兰女士,也就是席妈妈为植物人。接到通知的那一刻,杨寒觉得自己的世界刹那间陷入了黑暗,她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当看到手中拿着的一长串医疗费清单,她近乎绝望。
在找遍了所有认识的人之后,杨寒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舅舅家。舅舅家曾因外祖父遗产的事情而跟他们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索性断了往来,可杨寒想,舅舅是妈妈的亲弟弟,血浓于水,如今妈妈已经成了这般境地,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忐忑地敲开了舅舅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十五岁的表弟陈灏,一见门外站着的是自小就与他亲热的表姐,连忙欢喜地把她拉进门,“爸爸,妈妈,寒寒姐姐来了!”寒寒笑着摸摸他的头,换了鞋跟着他走进客厅。
舅舅与舅妈正在看电视,听到儿子的喊叫便回头一看,杨寒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儿,怯怯地叫了声“舅舅”,“舅妈”便再也不敢动弹。陈旻表情有些淡然,姐姐一家的事情他知道,也很清楚寒寒这次来家里的目的。“寒寒来了?来,坐。”
“姐姐你别站着了,来坐!”陈灏倒是不见外,亲昵地拉着杨寒往沙发上坐。
肖琳的脸自打寒寒进了门起,就一直是冷着的,她斜睨了寒寒一眼,也不做声,继续看她的杂志,陈旻那胳膊肘碰碰她,也被她不耐烦地打了回去。
陈旻脸上有些尴尬,他看了寒寒一眼,堆笑着问道:“寒寒是有什么事吗?”
“我……”寒寒还是有些紧张,她们家虽不说是什么大富人家,但是日子也还是过得充裕的,她长这么大还真没开口找人借过钱,“我想……找舅舅借点钱,妈妈的病……”
不等她说完,一直没做声的肖琳突然冷笑了两声,将杂志朝沙发上一扔,肖琳直直地看着杨寒,“你想借多少?”
一听舅妈这样问她,寒寒的眼神里突然有了光亮,她只以为舅妈这是要借钱给她,“可以先借我五万块吗?等我赚钱了一定还给您!”
“五万?”肖琳反问道。陈旻一见老婆逐渐暗沉的脸色,连忙接话,“是这样的寒寒,我……”
“你闭嘴!”肖琳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吼道,然后又转向寒寒,“寒寒啊,你当舅舅舅妈是什么有钱人吗?五万块,哼,你说得到挺轻松的,到底还是嫩得狠的学生啊,上下嘴皮子一碰,这五万块就出来了。”
“舅妈,这钱我一定会还的!”杨寒见舅妈的态度不对,焦急地解释到。
肖琳嗤笑一声,双腿悠闲地搁在茶几上,“你现在读大三吧?还有一年毕业,咱先别说这一年的学费与生活费,咱就说你毕业之后,你能保证一毕业就能找到工作?再说了,你妈现在这样就等于是个‘无底洞’!你让我把钱砸进无底洞,换成是你,你愿意吗?”
“老妈,姐姐没什么亲人了,咱就借给她吧!”陈灏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也替杨寒央求。
陈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低吼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还不回房间写作业去!”陈灏嘴一扁,担忧地看了杨寒一眼,无奈地进了房间,见儿子起身,陈旻也跟着他起身,父子俩前后脚进了房间。
第137章杨寒往事(2)()
这一出让肖琳甚是满意,现在老公走了,她说话也就更放得开了,这个杨寒又不是她外甥女,她没必要心疼。“你也看到了,灏灏就要升高中了,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你说舅妈哪儿来那么多钱借你呢?就算借了你,你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了,到时候我们需要钱了又该找谁要去?”
寒寒低着头不作声,舅妈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其实舅舅把表弟拉进房间的那一刻,寒寒就懂了,他们根本没有借钱给她的打算。见寒寒不作声,肖琳暗自一笑,接着说:“其实啊,你们家那栋房子还挺值钱的,你可以把它卖了呀。那样的话,你妈短期内的医疗费也有了着落。”
“那是我们一家人共同生活的地方,我不会卖的,怎么也不会卖!”寒寒激动地站起身,“舅妈,寒寒今天就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
“好,那我就不送了。”肖琳眼都没抬,拿起一旁的杂志继续看。
寒寒嘴唇一咬,忍住快要落下的眼泪,快步走出了这里。
门刚关上,陈旻便从房间探出头来,“老婆,走了?”
“走了!瞧你那样儿!”肖琳嘲讽道,“那可是你亲外甥女儿,你也真狠心。”
“那我再把她叫回来?”陈旻走过来,痞笑着一把搂住肖琳,“还是我老婆有本事!”
“得了吧,这恶人也就我能做!”肖琳不耐烦地推开他,一想起寒寒那副倔强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你还别说,你这外甥女儿倒挺有骨气。”
“有骨气有屁用,有本事才是真理。”……
杨寒靠在门上,将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每听一句,她的心就冷一分。原来所谓的亲情竟可以淡漠到如此地步,什么血浓于水,终究敌不过那薄薄几张钞票。
每个人都要她坚强,要勇敢,可是却没一个人肯帮助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现实吧,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此便知。
此刻她站在爸爸的墓碑前,看着爸爸那被定格的笑容,她的眼眶又湿润了,可她没让眼泪落下来,仰头将所有的眼泪都逼了回去,她才敢平视照片上的父亲,“爸爸,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妈妈一定会醒过来,她不会忍心抛下我一个人的。爸爸,安心睡吧,但是别睡得太沉,要记得保佑我跟妈妈哦!爸爸,以后我可能会很忙,没经常来看你的话,你不要怪我好吗?”
她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都下了山,她才从山上下来。
今后的路,她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她不会再指望任何人。这个世界上,能不计回报,无怨无悔帮助她的人,也就只有她自己了。
再也不用赶着时间去兼职,杨寒的时间一下子充裕起来。她又可以像以前一样,跟着要好的同学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一起散步,这终于让她重新找到了刚来大学时的那种快乐。
“杨寒,晚上有活动哦,一起去吧?”同寝的女孩儿张澜一脸兴奋地搂着她的肩膀。
杨寒笑着问道:“什么活动啊?”
另一个女孩儿吴冰翻了个白眼,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我说杨寒啊,你还是我们专业的嘛!今天晚上是我们专业跟国贸专业的联谊会啊!上个月班长就通知了的啊。你脑子呢?”
杨寒无辜地吐吐舌头,“我最近太忙了,真没记住这件事。好了好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嘛。”
“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就饶过你,不过晚饭你请啊!”张澜嬉笑着捏着她的耳朵,调侃道。
“谢谢女侠们开恩,晚饭我请,随便吃!”杨寒做了个揖,大方地说到。
几个女孩儿瞬间扭在了一团,嬉笑打闹着,引得篮球场正在打篮球的男生们纷纷朝她们看。这样简单的时光她有多久不曾拥有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那个难以启齿的身份,还会跟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闹玩耍吗?
联谊会上杨寒的到来,吸引了无数男生的目光。杨寒一袭白色纱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上化了些许淡妆,这跟周围那些为了吸引眼球浓妆艳抹的女生比起来,明显打眼许多,如果说那些女生是妖精的话,那么杨寒就成了仙女了。
洛非凡也很诧异能在这里看到杨寒,他每次邀请杨寒出去玩都会被拒绝,他以为今天这样热闹嘈杂的场合,杨寒更不可能来,结果她却来了。是不是自己太惹她讨厌了,所以她才每次都拒绝自己?
“杨寒。”洛非凡端着两杯饮料走到杨寒身边,杨寒闻声转过头,一见是同学洛非凡,连忙笑着打招呼。
“怎么没去找美女聊天啊?”杨寒接过饮料,不禁调侃到。
洛非凡羞涩一笑,说:“我这不正跟美女聊着嘛。”
“哈哈,你可真会逗人!”杨寒咧嘴一笑,也不恼,自然地拉着他往吧台前坐。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洛非凡笑盈盈地看着她,她刚才的表现让洛非凡觉得,她并不是讨厌自己。“之前每次邀请你出来玩儿,你就没答应过。”
杨寒一怔,干笑了两声,敷衍地回到:“之前太忙了,确实没时间。”
“那就是以后有空喽。下次邀请你,你该不会拒绝了吧?”洛非凡雀跃地看着她。
杨寒莞尔一笑,端起饮料杯子轻轻碰了碰洛非凡的杯子,“当然不会啦!来,干杯!哈哈。”
两人正说着,杨寒的几个室友贼笑着凑了过来,张澜一拍洛非凡的肩膀,“哎哟哟!李大帅哥是想勾搭咱家的小仙女吗?”
吴冰搂着杨寒,一挑眉,表情甚是严肃地看着洛非凡,“难道你不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这祖国的大好青年,怎么不去祸害其它专业的女妖精呢?咱家的小仙女可是宝贝啊!”
杨寒捂嘴一笑,无奈地看着她们,“你们是不是嫉妒我呀?要不我把李大帅哥让给你们?”
吴冰,张澜两人同时做了个恶心的动作,洛非凡连连摆手说:“得了得了,这两位女侠我可惹不起,我还是听她们的命令去祸害别人吧。杨寒,待会儿见。”
见洛非凡走了,这俩人立即神秘兮兮,或者可以说鬼鬼祟祟地凑近杨寒,“杨寒,我们俩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杨寒被她们的神神叨叨弄得好奇起来,连忙低下头跟她们凑在了一起。
吴冰与张澜互看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张澜看了一眼周围,附在杨寒的耳边,说:“我觉得洛非凡八成是喜欢上你了!我可跟你说,他可花心着呢!你千万别上当啊!”
杨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俩要不要这么八卦啊?他只不过跟我多说了几句话你们就说他喜欢我,真瞎扯。”
“你别不信啊。”吴冰小嘴一撅,“姐姐这双眼睛看得可准了!还没出过错呢!你说是吧张澜?”
“没错!冰冰虽然其他的不靠谱,但这点确实一瞅一个准。所以啊,千万别上当!”张澜看着远处跟别的女生谈笑风生的洛非凡,心里更加肯定他不是个好人了。
“你们呐!”杨寒无奈的摇摇头,伸手给了她们一人一爆栗,“别拿我消遣了好吗?”
“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吴冰凤眼一瞪,像是急了。
杨寒见状连忙搂着她俩往远处走,“好好好,我信我信,你们俩赶紧去调戏帅哥吧,快去快去,赶紧把自己的问题给解决喽!看,那边几个帅哥不错,快去搞定!”
第二天一大早,杨寒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今天是周末,正好可以回老家一趟,已经好久没回去了,家里肯定都脏死了。不过回去之前她得先去看看妈妈。
寝室那几个丫头昨天疯到很晚才回来,这会儿睡得正死,杨寒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她们。
这么早,除了几个晨练的,再就没什么人了。所以当洛非凡出现在杨寒身边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
“杨寒,你这么早出去干嘛?”洛非凡停下脚步,擦了擦脸上的汗,好奇地问道。
“我要去医院看我妈妈,然后回家一趟。”杨寒笑眯眯地看着他。
洛非凡看了看手表,又看着杨寒,说:“我陪你去吧?我看你提着这么多东西,待会儿坐车肯定不方便。”
见他如此热情,杨寒不由得想起了昨天那俩小妮子对她说的话,于是脸不自觉地红了,她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没事儿。”
“你又拒绝我。”洛非凡一脸“我很受伤”的无辜表情,可怜兮兮地望着杨寒,“你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孤单地待在寝室里度过这个漫长的周末吗?”
杨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洛非凡同学,我不是去玩儿的!况且,你要跟着我回家吗?”
“我很认真的,待会儿我送你上车。”洛非凡死乞白赖地缠着杨寒,大有死都不放弃的小强精神。杨寒无奈,只好投降让他跟着去。
第138章杨寒往事(3)()
一路上,洛非凡很好地充当了“护花使者”这一职责,自觉地拎着所有的大包小包,甚至连杨寒的手提包也拿过来背着。杨寒拗不过他,既然他想背那就让他背吧,自己倒乐得轻松。
“对了杨寒,你妈妈生了什么病吗?”洛非凡不忍一路沉默,一开口便提了个烂问题。
杨寒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真的不太愿意别人知道她家的情况,可洛非凡非要跟着她去医院,就算她现在不说,待会儿看到了也会问的吧。“我妈妈……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洛非凡听到这个答案愣住了,顿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杨寒。他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见过席妈妈一次,这也才一年多的功夫,怎么就成了植物人?
“难以置信吧?呵……老天爷就是这么爱折腾人。”杨寒落寞地一笑,然后看向洛非凡,“还是把东西给我吧,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已经送我这么一大截儿了。”
“不成!不把你送到我不放心。”洛非凡身子一闪,闪到了前面一路小跑起来,像是刚刚的对话没发生一般。“席大婶儿!快点喽,太阳要下山喽!”杨寒看着前面跳动的身影,心里不禁涌上一丝温暖。
医院的护士医生几乎都认识杨寒,他们同情这个孝敬的女孩子,所以平日里也会帮着杨寒多照顾一下她的妈妈,杨寒对他们很是感激。刘护士见杨寒今天又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帅气的男孩子,不禁好一阵打趣,“杨寒啊,带男朋友来了?长得还真帅呢!”
杨寒脸一红,连忙摇头辩解,“刘阿姨,这是我同学,不是男朋友。”
洛非凡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在听到杨寒的辩解之后,瞬间淡了几分,他礼貌地叫了一声“刘阿姨”,然后说:“杨寒老是不肯答应我,所以我就跟着她来了。”
刘护士一脸“我懂”的表情,拍拍洛非凡的背,说:“加油啊小伙子,杨寒可是好姑娘!”
“刘阿姨!你别听他瞎说!”杨寒娇嗔地说到,刘护士笑了笑,不再跟他们打趣,推着小车忙去了。
刘护士一走,杨寒立即兴师问罪,洛非凡像是料到了一般,连忙仰头望着天花板,杨寒看着他的大鼻孔,忍不住笑了,也懒得责怪他,只当他是好玩罢了。
陈兰一如既往的沉睡着,外伤已经全好了,所以陈兰看上去还是跟以前端庄大方。杨寒一进病房便忙活了起来,将花瓶里枯萎了的鲜花换掉,又出去打水替妈妈擦脸擦身子。洛非凡尴尬地站在一边,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洛非凡,帮我一下好吗?”杨寒也不想让洛非凡插手,但是她要换床单,必须得有帮手才行,于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洛非凡正愁自己像个傻子呢,见杨寒上需要连忙上前,“说吧,我能做什么?”
见他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杨寒心里又是一暖,“麻烦你把我妈妈抱起来一会儿行吗?我换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