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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头“哇”的一声直接嚎开了,胖妹扯着大嗓门从人群中奋力往外挤,“周振兴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儿,你还回来干啥啊!你咋不死在外面捏!”
周振兴失踪的当天晚上,他暂住的知青点里的东西也跟着一块儿消失了,所以根本没有人怀疑他的真实去向。
这会儿听说他回来了,好不容易赶上个热闹的社员们为了占个好位置看戏,争先恐后往村里转移阵地。
宋恩礼懒得那么大老远的跑去喝西北风,独自抄近路回家。
这事其实还是萧小树告诉她的,半个多钟头前上公社供销社替家里跑腿买火柴的萧小树突然跑回来说他看到周振兴昏倒在村口的荒草丛里,脚上连鞋都没有,估计快冻得不行了!
这周振兴到青山大队后可没少惹事,现在又跟他们前后脚回来,以后估计也没得消停,要不是看在好歹也是一条人命的份儿上,她是真不愿意多这一嘴。
“你说这姓周的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好不容易扛着那么些个东西跑了咋还回来了捏,难不成真那么稀罕胖妹?我也没瞅出来胖妹哪儿长得像个姑娘啊!”
进院就听见周娟在屋里扯闲篇,一家老小都在,正围着火炉子剥黄豆,烟囱里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白烟,灶间的热气一直通到屋里。
已经彻底干透的黄豆杆摞得有小山那么高,一捆捆整整齐齐码在屋子角落。
这批黄豆还是今年夏天的时候萧和平领着“飞鹰”那帮人在白针山上种下的,结果任务出了岔子提前结束,倒便宜了他们家,再加上玉米土豆和后期种上的小麦啥的主食,就算今年大队里不分粮也饿不着他们。
宋恩礼边解围巾手套边往里走,“说不定是半道儿让人把东西劫了,回不了老家可不就只能回这儿了。”
她觉得这事就是陈表哥没处理好,所以才给了周振兴回来的机会,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会把事情真相说出来洗清自己,且得闹。
所以她得先把话头给起好,这样等周振兴醒来就算再想辩,也得看大伙儿们信不信。
周娟素来好说些个家长里短的事,当下把摘一半的黄豆杆丢开,“真的?你刚去大队办公室是不是听说了啥?快跟大嫂说说!”
“也没啥,就那样呗,大伙儿都上村口看热闹去了,大嫂你要是好奇也一块儿跟去去看看呗,正好回来能给我们说个乐。”
周娟看看王秀英,还是老实的拿起黄豆杆。
她是真想去啊!
要不是怕王秀英说她,她早就出门了,红旗新给她们仨嫂子捎回来的毛线围巾她还没机会穿出去显摆呢!
第四百六十二章小客人()
王秀英一反常态的甩甩手,“去吧去吧,顺便把几个娃也一块儿领出去,见着你老舅就跟他说一声让你舅娘晚上别做饭都来咱家吃。”
“哎!”周娟应得欢快,麻利的解下破围裙,出门前还特地洗了把脸回屋搽了香,换上干净衣裳和新围巾。
要说周娟这人,现在虽然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进,但嘴碎的毛病却是怎么也改不了,有的没的她都能给造一造,就刚才宋恩礼胡扯的那两句话她肯定能再添油加醋的往外传,不愁社员们不知道。
宋恩礼就是清楚她有活喇叭的功能才故意叫她出去的,王秀英未尝不知。
眼瞧着周娟领着大大小小一串娃出门,她立马迫不及待的过去把院门上栓,有条不紊的低声安排道:“老大老二你们俩把后院那扇草帘子拉起来,老三你扛两条条凳出来,老二媳妇你跟我进来把那锅热水抬一抬”
“好嘞!”知道马上就能吃上新鲜的杀猪菜,一家子顿时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
大冬天的在白针山上杀猪不现实,所以宋恩礼就跟王秀英商量在家杀猪,萧家院墙高,不担心有人看见,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提前准备了一张超大号草编帘子,帘子编得稀疏一晚上功夫就完工了,往顶上一拉直接遮去了萧家小半个院子,至于血腥味儿嘛,这会儿所有人都出去看热闹去了,从村口到老丁家,一时半会儿且回不来,到时候再杀上一只鸡随便糊弄糊弄就成。
一切准备妥当,萧和平上后院柴房里去拖猪。
一进去,愣住了。
“媳妇。”他扭头回前院,“咱早上猎的不是只野猪吗?咋成了家猪了?”
“哦,我刚去换的,答应给人弄猪皮,这野猪皮不是色儿不对嘛。”总不好真为了几斤野猪皮大老远的麻烦别人。
不过她也清楚萧和平骨子里的那点大男子主义,总觉得靠媳妇养的男人不像话,特地加了一句,“就这一回,等回了省城我就屯上个百八十斤,随取随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咱家你当家你说了算,就是你那猪看着像肚子里揣着娃的”
“真的?”宋恩礼抱着娃蹭蹭蹭往后院跑,这猪是她随便从卡车上拿的,她不懂咋分辨母猪是否怀孕,也就没留意这个,但如果母猪真的怀孕她肯定留着它下崽,这样他们家以后就不愁没肉吃了!
萧和平对这个也是一知半解,就是以前家里养猪的时候刚好看到过一回,瞧着肚子底下那一串挺像,好在王秀英养猪是个能手,过去一看,马上敲定,“这猪不能杀!”
哪怕眼下这环境不允许私人养猪,这能下崽的母猪王秀英还是舍不得杀,要是搁以前那可就是一家老小活命的本钱啊!
“成,那咱就不杀。”宋恩礼另外换了一只小点的猪出来,把这只母猪放回空间,“这两天咱上白针山整个保暖点的猪圈,再给多留点食儿,时不时上去喂一次就成,这样等过几个月咱家就能有好几只猪了。”
白针山上温度比底下低太多,好些土生土长的动物都会冻死更何况宋恩礼从空间拿出来的猪。
不过为了不破坏她的兴致,萧和平还是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王秀英也高兴,倒不是因为家里马上就能多几只猪,而是因为老儿子娶到了个好媳妇。
明明娘家啥都不缺,想要啥都能变出来,却宁可窝在这儿跟他们一家过苦日子,处处都顾着她老儿子的情绪,也不知道他们家到底积了几辈子的福气。
人多力量大,区区一只三百斤不到的小猪,随便收拾收拾就出来了,等周娟咧着嘴揣着满肚子闲话回来,这边已经连猪血豆腐都煮好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家伙惨地,也不管他周眼镜是不是刚醒过来上去就是一顿暴顇,就胖妹那体格儿这一通下来估计肋巴骨得折两根。”吃着酥香的猪油渣,周娟模仿胖妹的动作手舞足蹈道。
“周振兴到底为啥回来的?大嫂你打听清楚没?”宋恩礼不动声色的又给她夹了一块。
“能为啥啊,就是你说的东西叫人偷了回不去家可不就回来了呗,那周眼镜还非说是有人掳的他,你说他咋这么能往自己脸上添金捏,就他那德行一穷二白的,谁能掳他啊,那不得把本儿都折进去,可把大伙儿给逗的。”
这下子宋恩礼总算踏实了。
只要不会把他们家萧和平牵扯进去,管他周振兴到底是死是活,他那人品性不行,挨揍也是活该!
美美的吃了两天杀猪饭,宋恩礼就开始琢磨上白针山垒猪圈的事儿了,这事光用脑子想的时候是挺简单的,可真当实践起来困难可不小,譬如眼下最大的问题——气温,所以几番研究过后,她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事缓缓,等开春了再去,反正母猪搁空间里也死不了。
虽然垒猪圈的事免了,但萧和平也没能闲下来,转眼就到他宝贝儿子的满月酒他得挨个儿写请帖准备相关事宜。
借这个机会,宋恩礼又回了一趟娘家,父女没有隔夜仇,闹归闹,该通知的她还是得通知到,然而跟她一块儿回来的还是只有宋爷爷。
因为她的事,宋父宋母彻底闹了冷战,宋父去了国外打理生意,宋母也去了别的地方度假。
除了她的家人,还有一个人宋恩礼也想通知到,哪怕明知道那天他没法现身。
她把宋爷爷送回青山大队,让萧和平另外多写了一张请帖。
听到严朝宗的名字,萧和平放下了钢笔,“你要去法国?”
“嗯呢,与其让孟七冒那么大风险把照片送出去,还不如我自己去。”宋恩礼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上次回娘家冲洗好的照片,经过技术处理,这些原本黑白的照片全都重洗成了彩色,愈发真实好看。
空间能带她穿梭在两个不同的年代,能让她在瞬间去到国内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却唯独没试过国外,想了好几次并没实践过,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成功。
“会不会有危险?”她想到的,萧和平也想到了。
“只要能去就能回,有啥好危险的,你想太多。”
“我还是不踏实,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宋恩礼忙不迭拒绝,“不用不用,我把照片和请帖送到就回来。”
萧和平每次见到严朝宗都跟炮仗见了火似的,万一去了再跟人干仗,她还得劝,怪麻烦的。
为了不显突兀,出发前她特地去空间换了一身比较符合法国六十年代风格的衣服。
地点切换得十分成功,睁开眼宋恩礼已经在严朝宗位于法国的家中,这处庄园有着她的童年记忆,所以十分熟悉,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他的书房。
然而严朝宗并不在里面。
她凭着记忆把他有可能在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仍没见着人,没法子了,宋恩礼只能老老实实从门口进来拜访。
来开门的管家还是几十年后的那个,只是那张脸要年轻上几十岁,这会儿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听说她想拜访宗先生,用纯正的巴黎腔解释道:“宗先生去格拉斯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如果有事我可以帮您转达。”
“那我下次再来吧。”手指在那只装有请帖和照片的信封轻轻叩了几下,宋恩礼告别管家。
格拉斯是法国最出名的香精城,她知道几十年后的严朝宗在那有个很出名的香料公司,估计应该就是这时候开办的。
但她不清楚严朝宗现下的具体位置没法去找他,所以只能作罢。
离开庄园门口后她又偷摸着进了严朝宗书房,把那只信封放在他书桌正中央的抽屉里。
等严朝宗从格拉斯回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一打开抽屉,最上面那只喜庆的红信封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待他看到从里面倒出来的请帖和照片,所有的优雅克制完全抛诸脑后,“来人!快告诉我,家里是不是来了个小客人?”
他攥着照片疾步行走在漫长的过道里,因为激动,温和的声线有些轻微的颤抖。
两旁的佣人全都颔首退到墙角,他们从未见过这位财大气粗的华人雇主出现过这么失常的状态,更没有人知道他口中的“小客人”到底是谁,家里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来过客人。
管家急急忙忙跑上楼,恭敬朝他行礼,“抱歉先生,您出差后庄园没有接待过客人,公爵先生派人来邀请过您,哦,还有一位非常优雅的华人女士”
“人呢?”
“她已经走了。”
手里的照片哗啦一声全部散落在地。
女人的婴儿的,花花绿绿的好多好多。
没人敢上前去捡,谁都看得出来这会儿宗先生心情十分糟糕,他们猜测着这照片上的女人和婴儿的身份,甚至刻意忽略了照片上的男人,因为宗先生失态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寻了短见()
从国内到法国,上万公里,隔着的又何止千山万水。
从不敢奢望出现的人儿终于来了,可是又走了。
严朝宗沉默的弯下腰,把照片一张张捡起,然后盯着上面的人出神。
近来他时常于梦中见到那天的她,那么安静的靠在阳台的躺椅上,阳光细碎明媚,像极了一副色调柔和的油画,带着他记忆中的淡淡的香
他叹了口气,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有缘无分”。
“她真的还会再来吗?”把照片收拢好,严朝宗反复确认。
管家大概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天大的错事,内疚得不得了,“是的,那位女士说过她会再来的,我想她一定是个守信用的人,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
这话就像是一记最有力的强心针。
严朝宗不住点头。
是,小礼从来不会骗他的。
“那就尽快安排人把我隔壁的卧室整改一下,整体风格偏女性化一点儿但不能太过柔和,她不喜欢,另外再找个合适的设计师多定制点衣服,婴儿的也要,对,婴儿用品千万别忘了”他往回走,管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突然听见他咬牙切齿的道:“年轻男士的也准备一份。”
就算不会再来或者不会住下,起码也有个念想吧,起码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像个孤家寡人。
明亮的眸子无端端又黯了下来。
尽管人没能到场,干儿子的满月礼却并未缺席,出国前严朝宗特地让孟七准备了一块龙石种生肖玉,算是满月酒那天最得宋恩礼心意的礼物。
而在满月酒当天,张老棍也带着已经在娘家办过酒的准媳妇从豫省回来,因为他们俩要在大队里补办婚礼,萧和平得当证婚人,所以小两口原定跟小孙同车回省城的计划只能暂时推迟。
张老棍父母双亡,在青山大队没有任何亲人,走得最近的就是萧家人,所以这事不用他开口宋恩礼就非常主动的提起,张老棍自然是感恩戴德,一口一个亲姐叫得别提多亲,于是这么一颠倒,萧和平就从四哥成了他姐夫。
“我以前咋没觉得张老棍这么会做人呢?”萧和平瞅着屋里那一堆刚送来的各式各样的礼品,纳闷道。
宋恩礼好心情的把东西收拾打包,语气无不骄傲,“也不看看跟谁混的。”
以前张老棍就是个赖痞子,自己个儿吃饭都成问题,他就是再想做人也得有东西给他做呐,而且就他以前那德行,说实话大队里也没人看得起他,就算真拿出啥东西估计别人都以为他是偷的,现在人摇身一变成了公社书记,当然不一样了。
结婚不比满月酒,哪怕再简化过程也繁复许多,再加上张老棍客人不少,光靠萧家一家子可忙不过来,好在大队里的嫂子媳妇都够热心肠,虽然平时嘴巴碎了点,但该出力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含糊,张老棍他们家院里那也是从早到晚的热火朝天。
可是就在张老棍举行婚礼的当天早上,刘芬芳却被发现吊死在了牲口棚子里,脖子套在悬在栅栏上的绳扣里,半个身子瘫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老长,整个人已经冻得硬邦邦。
准备套马车去县城的老车把式吓得屁滚尿流,一路嚎到大队办公室,一时间整个大队闹得是沸沸扬扬。
“你们几个记着,这两天可千万别把闹闹往外抱。”王秀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下禁令。
嘴上没明说,但众人都知道她这是怕外面不干净,打从建国后大队里就没出过这样的事,谁不觉得晦气。
宋恩礼却惦记着刘芬芳的那个孩子,以前亲娘在,虽然牲口棚子里的日子苦了点好歹有个照料的人,现在没了娘,让这比闹闹大不了几个月的小婴儿可咋活?
就刘寡妇和刘翠芳的铁石心肠指定不能管他。
想到这,正在洗脸的宋恩礼赶紧回屋套上军大衣,朝主屋喊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就冲那老头给萧家看了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