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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跟着他出来，两人没有再走回头路，直到走出了拉耶。一路上，剑圣身上的光芒一直柔和而黯淡。
静静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条巧克力威化，剥开递给他。
“给。”静静说，“吃吧。”
剑圣愣了一下，垂了下眼，他旋即接过来咬了一口。
“很好吃。”
静静嘻嘻地笑起来。
拉长的斜阳还没有落下去，静静的时间已所剩不多了。
剑圣帮静静找了处无人的高地，将她送到崖边，他很快也跃上来。两人背着斜阳坐下，沉默之中，只有剑圣轻轻嚼威化的声音。
过了一会，静静小声问：“你还好吗？”
她望着山下的风景没有转头。
片刻，她头顶感到锁甲温柔的抚摸。
剑圣慢慢地说：“你还记得第一次来时，你问我的赌约么。”
“嗯？”
【其实我知道那只蘑菇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吃？】
【因为我和荒野巫师打了赌，而我赌输了。】
【那么，赌什么？】
【赌……一个女孩儿。】
静静怔了一下，很快睁大双眼。
“是她！你那时候在说她！”
她无法克制地说：“可我……我还以为你说的是……”
是恋人呐。
“以为是爱慕之人吗？”剑圣温和地笑笑，成拳的右手轻击左心口。“我已成圣多年，为了剑，我将过往消融，将姓名埋葬，爱恋早已消失，这里唯一装载的，只有她。”
他说着，左手按住剑鞘，圣莱伯尼茨铮铮而鸣。
“她便是我的伙伴，战友，我终生的爱慕之人。”
“可是——”
静静怔怔地看着他。
可是那天在山洞里，沐浴在日光下，你提起少女时的语气，明明满溢留恋啊。
过了许久，静静轻声说：“这是……你的选择么？”
虽然知道这样问失礼又多管闲事，但静静仍忍不住说出了口。
剑圣顿了一下，移开目光，双眼直直望着远方。静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高山之下是已经亮起巨兽的城镇，更远处，是热闹的人群，炊烟袅袅的大地与山河。
他们就这么看着，任静默流淌奔腾。
“是的。”
过了很久，剑圣低声说。
他的双眼仍旧望着远方，望着整个国度，整个气势恢宏的大陆。
“这是我的选择。”
静静低下头。
过了一会，看了看表，她咬咬唇抬起眼，轻声问道：“那……莱斯莉小姐是你的女儿吗？”
剑圣顿了顿，平静地回答：“不，她是我第十代的孙女。”
一阵战栗爬过静静的后背。
剑圣的语气很轻淡，静静却觉得，他身上的哪部分在低低呜咽。
也许这只是她的矫情，是错觉，是以凡人之心的胡乱揣测。
静静揉揉脸，不再问他这些事。
她举起手给剑圣看看，没话找话地说：“还有两分钟我就走咯。”
剑圣点了点头，配合她转开话题。
“时间过得很快，真是遗憾。”
静静努力对他笑起来，她两手撑在身后，腿晃晃悠悠地说：“希望有空还能来找你玩，相比之下，别的世界都太凶了。”
剑圣扭头看着她，说：“很辛苦吗？”
静静叹了口气，“嗯，最近尤其是，自从毛虫先生羽化了就再没人陪我做心理疏导，说实在的有点吃不消，想放假。”
剑圣沉默片刻，忽然拨开护手，抽出圣莱博尼茨，在掌心横割了一道。
“喂！”静静吓了一跳。
剑圣抬起手掌，浑身光盛，风忽然刮起来。
鲜红像被指引般抽出，血线在白光下迅速汇集凝固，最终剑圣的掌心猛地一亮，等光芒散去，一颗小小的红石躺在那里。
他把它递给了静静。
“送给你，旅行者。”
静静慌忙摆手，“我，我不能接受这么珍——”
“请拿着。”
剑圣的声音温和而强硬。
静静呆了一会，慢慢摊开双手，接住了血石。
她感觉好像接住了一个人的血液，脉动与温暖从那颗石头上传来。它在静静的手心微微闪光，唤醒她手背上剑圣的祝福之吻，两相辉映，血石耀眼得如同地标。
这绝对是什么很牛逼的道具。
静静诚惶诚恐地把它收起来，与此同时，手表的秒数倒计时也开始滴滴作响。
“不必担心，小小姐。”剑圣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了，“这只是我们友谊的证明。”
“嘿，跟你说过我不小了。”
在倒计时声中，静静又一次反驳他。
剑圣抬起手拍拍她的头，低声说：“等你下次来时，我们再争论这件事吧。”
“那么，”剑圣望着她，“再见了，旅行者的少女。”
第七十一章（）
“叛徒——！！！”
随着狐狸这声炸裂般的指控； 大战轰然拉开序幕。
四头的堕神最先发难。
八目齐开； 禅杖猛然点地，血色的梵音笼罩，一排金光激光炮一样扫射过去，裸骨喀喀消亡。
女头领闪身躲开； 抽出阔刀双脚蹬地； 擦着金光率先上了天。身后的裸骨们纷纷起飞，乌鸦高唱死亡； 付丧神潜入地下； 狐狸乘着沼泽尖叫着扑去，堕神的吟唱不断响起，裸骨噼啪掉落，死神们纷纷挥刀，乱七八糟的光芒照亮边界。
静静扶着树枝站起身远眺，试图在这一片混乱中找到死神a。不过白骨们混在一团； 你的胳膊我的大腿； 肩胛骨满天飞，要找到一具没啥特色的——哦哦哦找到了！
混战边缘有个缩着肩膀往西区冲的家伙，镰刀横举过来当防具； 那绝对是死神a无疑。
找到归找到，下一步该怎么办又是另一回事。咬了下唇，静静犹豫起来。
要下去吗？
虽然很危险； 但不下去显得很不够朋友。
可他俩是朋友吗？
在静静看来算是的； 他是个挺不错的人。
但是这场战争中并没有她的位置。
咬着唇踮起脚； 静静注视着死神a。
他顶着镰刀最宽大的部分，在吟唱和闪来的炮火中东躲西藏，不时飞起来，又不时被空弹逼得坠落回地面。
跳起越过了两个躺在地下的裸骨，死神a侧面飞来一条紫蛇，他哇一声转了个身躲开，宽大的死神袍却被咬住袖子，里面的西装也没能幸免，随着他转圈的动作被撕开大口子。
摆脱蛇死神a继续往前跑，结果被拖地的袍子绊了一下。情急之下他一矮身子从袍子的破口里钻出去，消掉镰刀边跑边脱了西装外套，上半身变成了裸骨。
“那边！”
立刻有南区的狐狸大声朝他喊。
“等等——我不是——哇！”
死神a抬起镰刀挡了几下，双脚一蹬飞起来，冒着天上的火红的怒佛之光往前冲，身后同样的飞起来的死神们穷追不舍。
“我是南区的！我有代号！”
死神a冲后头喊道。
踩在一个死神肩上的狐狸迷了下眼睛，忽然大声说：“对！他是咱们的人！没错！”
狐狸尖尖的鼻子直指着他：“他就是刚才那个叛徒！揍他！”
死神a：“……”
身后追杀的速度忽然变快，死神a叫苦不迭，赶着劲儿往前飞，可还是在躲开一道飞液的时候被削到了一刀后脚骨。
“唔！”
他飞行的速度瞬间慢了半拍，立刻就被赶上了。
身后的狐狸放肆大笑起来，三四把镰刀高举，死神a咬住牙双腿一缩，尽全力往前一蹬——
“小心！”
肩周被人一把拉住猛地向上拉扯，死神a擦着四把镰刀坐在了斜上方的静静怀里。
愣了一下，死神a立刻大叫：“喂！我可是个大男人！放开我！”随即开始扑腾。
“……”
静静本来心里很没底，听他说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冷汗满布的手抓着他肩膀晃悠了几下，死神a轻易就被晃得倒来倒去。
“别乱动。”静静警告他。
“我——”
“活人！有活人！”
狐狸反应过来的尖锐嗓音撕扯在身后。
“活人——！抓住那个活人！！！”
静静： “……屎。”
随着狐狸一声令下，紧张的逃亡之旅上多了一个人。
“喂，现在去哪里啊？”
静静喘着气一矮身子躲开一刀。撒鹰一样放开稳住的死神a，她展开小伞撑在身后，转换扫地机器人的模式，两人尽全力往前逃跑。
“我哪知道！”死神a架开一条沼泽。
“你不知道你跑什么啊？”静静向旁边一闪，让开了那条沼泽。
“我——好吧我想去西区！那个地方，看见了吗？”
“叛徒！”
身后的狐狸变成了狐狸们，狐狸们一同尖声大叫。
“你闭嘴啦！”
静静扭头呸了一口，飞上来的两只西区乌鸦和她的声音一起大笑，飞近来一边一个琢狐狸的眼睛。
“嗷！”很快狐狸们重新变成狐狸。
“要去就走！”
趁着这个空档静静对死神a挥了下手，从包里掏出两个炸洋葱圈，小伞伞面上的长发公主正冲后方挥舞着平底锅，静静的手有点滑，她努力对公主笑了一下，把洋葱圈朝伞面丢过去。
洋葱圈无声进入了丛林，长发公主咧嘴也笑了一下，朝着洋葱圈猛击。
洋葱圈被二次击打猛地喷出来，朝着两人身后的死神们飞过去，嘭一声炸开两道巨大的火花。
一阵骨头喀拉的声响，静静拽了把目瞪口呆的死神a。
“你、你……”
“快走啦。”
你了半天没能说出什么，死神a干脆闭上了嘴，慌忙跟着她往下飞。
洋葱圈阻挡了一阵身后追击的攻势，但时效并不长。两人刚飞到地面就被身后连着三道怒佛的金光追着揍，很明显这个堕神的八只耳朵不是白长的——他听到了狐狸在上空的尖叫。
翻飞着躲了过去，静静又和公主配合向后砸了三个洋葱圈。
在炸开的烟雾中死神a的镰刀收割了十几颗人头骨，有几颗落到静静的旁边，她吓得哇地大叫一声，却迅速吸引了不远处六翅的堕天。
它扭头一望，执着燃烧的审判长剑直劈过来。
妈、妈妈！
“哇——！！！”
静静吓得一所脖子，梗着嗓子啊呀呀地大叫，慌乱地从小包里掏出粒子枪，右手上膛朝着堕天就是一枪。
【——】
黑色的粒子仿佛电影剪帧的慢动作，无声离开枪口，在撞上燃烧的火焰尖端时猛然爆裂而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波及圈，蘑菇云收缩又爆炸，二度扩散的粒子碎越变越大，气浪捣碎了无脸的堕天，捣碎了他的剑，捣碎了小范围周边所有正在战斗的人。
一枪，静静杀掉了一只堕神，收割了数十的人头。
静静身边形成了一圈短暂的真空带。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远处征战的两拨人多数都扭头来看他们。
“啊……抱歉啊……”
静静喘着气欲哭无泪。
所……所以她才不想在这种地方用粒子枪啊啊啊啊！
怀璧其罪，怀璧其罪。
抱着枪的手满是汗，把伞顶在头上，她一巴掌扇醒张着下颌骨愣神的死神a，哆哆嗦嗦地说：“快跑！不跑要被追杀到死了！”
死神a如梦方醒，五指骨拉住静静的手蹬地起来，两人朝着前方狂飞，身后则是终于反应过来，比之前数量还要庞大的追杀军。
天火已经不下了，但地火还在熊燃，两人在天上打着滚躲过几个诅咒，静静炸洋葱圈连丢，用哆嗦着的大腿踢了下死神a的胯骨。
“嗷！”
死神挡开一只狐狸，抽空偏头看她。
“喂！你要知道就算我没有其他器官被踢胯骨还是很疼的！”
静静摸了把脸冲他使劲儿吐舌头：“就是要疼才好！”
“你——”
“喂！”静静一把按下死神a的头，紫光擦着他的头骨过去。
静静吸了吸鼻子，忽然眼睛一亮，干脆说：“咱们下去找地方躲起来吧，再这样下去所有人就只会追杀我们啦！”
“行啊。”死神a抬起头，“等会你说……下去？”
“对啊。”
“下哪去？”死神a的眼眶瞪大，“下面只有火海啊。”
静静不管他的话，深吸口气，一把抓住死神a的颈骨，扭身朝后又放了一枪，一声令下：“走！”两人逼着火线就飞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唔！”
惊叫到一半被堵住，铺天盖地的冰冷和黑暗袭来，像有人忽然展开遮天的布兜住了他俩。
静静的呼吸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中午好啊，小姐，在新的一天遇见你了。”
“……”
“老板怎么会在那边？”
“呜呜呜呜……”
“我？我只是推车子过去卖吃的，顺便看看热闹而已。”
“看热闹？”
“呜呜呜……咿……呃……呜呜……”
“是哦。倒是小姐，有受伤吗？”
“我还好，就是出了很多汗，虽然不是首次面对战争，但是这种帮派混战还是第一次，有点怕……”
“呜呜……咿……咿……呜……呃——”
“喂！小子你太吵了！”
幽灵老板的手一把把死神a的嘴堵住，鬼火在他鼻骨下危险的摇曳。
“不仅给小姐带去危险，还敢这样娘们唧唧的哭，小子，你要是再哭，我就给你把泪腺打结拽出来烧掉。”
“……”
死神a睁大眼眶，时不时打个泪嗝，但哭声一点也不敢有了。
“好啦好啦……。”
静静拉开幽灵老板的手，拍了拍死神a丁零当啷的肋骨，死神a憋了一会，哇一声把脸扑在手里，还是没能憋住。
静静：“……”
算了，这家伙不值得理会。
似乎幽灵老板也跟她有一样的想法，他干脆用那个纯黑的布巾盖住一耸一耸的骨头架子，转头问静静：“小姐热成这样，衣服都湿透了，不去洗个澡吗？”
静静愣了一下：“这里可以洗澡？”
老板说：“我们不洗澡，但我有冷水。”
静静回忆起之前的极寒，搓搓胳膊看了眼表，摇了摇头。
“算啦，反正我还有一天半左右就回家了。”
虽然天还黑着，但死神界的时钟并没有因太阳日的缺失而变慢，每一天还是照旧在流逝。
幽灵老板笑了一下，咧开的嘴里露出舌头。
第七十二章（）
帘布外的声音静静很熟悉； 就是不久之前她在边界上听到的声音； 近乎条件反射的，静静右手伸进包里将粒子枪上了膛。
死神a基本呆住了； 他盯着外面，上下牙齿因为激动咯咯打颤。
幽灵老板和他们一同看着外面，回以同样的高声：“不太方便啊； 我的乖宝贝儿徒弟。”他的称呼和话语内容得到了死神a的一记死亡凝视。
帘布外的人沉默一下； 女声低下来一些，诚恳而利落。
“师傅，我并不想用现在的身份逼迫您。”
顿了一下； 她又说：“求您。”
说着求； 可声音中却没有丝毫求的味道； 充其量是礼貌的恳请。
死神a激动地两只脚掌骨不停拍打地面，磕磕着小声对老板说：“她求你了！她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