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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拳从来敌不过四手。
“你被叫办公室之后呢?你揍他啦?”静静问。
“……嗯。”
魔法师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你是一边哭着一边揍的吗?”
“……嗯。”
答应的声调还是很委屈。
静静终于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边笑边问:“你给他揍成什么样了?”
魔法师一把推开她,握着她双肩大声哔哔:“我都被迫来干这种活儿还债了,你他妈说我给这老逼揍成什么样了?啊?你不关心我还看热闹,光问这种事!”
“我错了我错了。”
静静笑着耸了耸肩,从小包里掏出一大包大大泡泡糖给他。
这个国家没有泡泡糖卖,是违禁品,具体为什么静静到现在没想明白。反正也不贵,所以她每回都会记得给魔法师带一大包,他喜欢吃葡萄和香蕉味的。
“给你。”
魔法师接过来开心地拆了一包吃。
嘴巴鼓鼓地嚼着口香糖,他身边的空气忽然拉开一个口子,一颗懒洋洋的菜头露出来,头上大丛的藤蔓拧出一个钟表的形状,图案繁复,华丽又漂亮。
静静认出来,这是时间之树的子孙,它们一直担任闹钟报时的工作。
虽然之前静静来的时候,它们和机械学会的制钟师刚打完一场超大的仗,静静被迫看见了那些藤蔓张开后的样子,不过在这种形态下,她还是很喜欢它们的。
顺带一提,这些家伙喜欢清凉油,原因不明。
“时间到了还有二十六秒。”那个树人懒洋洋地提醒。“我说完这句话的时间是四秒你有两秒时间拿出东西二十秒吟唱再晚魔法就来不及了。”
“唔。”
魔法师含糊地应声点头,从怀里掏出之前被砸坏的手表倒在桌上,双手覆盖,吟唱了一长段咒文,时间正好二十秒。
手表的渣子在桌上顺着魔法倒置回被砸坏的时间点,停顿一瞬,它准确无误的开始点灭计时。
在魔法师吟唱的途中,静静掏掏包,探身给了树人一个小小的清凉油。
树人接过来舔了舔,冲她笑起来,口中尖利的木茬牙露出一排。
“下回找我八折。”
他扭头对魔法师说了一句,缩回了时间中,空气里那个口子迅速闭上。
魔法师把表还给静静,后者接过来戴上。
“对了,包还好吧?”
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后,魔法师边回收边问。
碟子里还有不少,静静又吃了一点,“嗯?挺好用惹,肿么惹么?”
魔法师托着腮,大胡子后面的脸笑嘻嘻的。
“静静,你好可爱。”
他抬起手指戳戳静静鼓鼓的脸颊,她没嚼东西的脸颊里有点空气,被魔法师一戳没憋住,发出了咕一声,喷出一点饭。
“喂!”
魔法师趴在桌上大笑出声。
“张爱国!”
“哈哈哈哈!”
“不准笑啦你。”
“哈哈哈哈哈哈!”
静静放下刀叉扑上去挠他,但是除了搞出一堆【…0】【…1】之外并没卵用。
魔法师毫无压力的把她举起来,两人闹了一会,最终以静静被他抱在怀里使劲儿蹭蹭胡子作为结束。
坐回原位后,要了她的包检查性能,反复观察了包带,他从西装的马甲口袋里掏出随身针线包,帮静静把有点脱线的地方加固了一下。
把弄好的小包还她,餐馆外面忽然一阵骚动。
静静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醉汉闹事,谁知没过三分钟,声势却越来越大,隐隐能听到有人在喊释放笼中的斯芬克斯。
他们的卡座离门口不算远,事实上,就和门挨着。所以当第一波人冲进店里,朝所有吃饭的顾客丢包着火的水泥砖时,他俩自然无法幸免。
接下来的事全凭本能。
一秒。
开包抽伞。
两秒。
跳起来踩着魔法师大腿,面朝他缩起身子。
三秒。
紧抱住他张开伞。
【!!!】
拳头大的碎石砖雨点一样倾泻,静静牢牢地抓住伞柄撑在自己和魔法师前面,低着头缩着肩膀,听着惊雷一般的砖块掉进伞面中的小人鱼之海。
与此同时,她听到魔法师大骂一句。
“又是这群生物保护的逼崽子!”
他搂紧静静的腰抬手吟唱,三秒钟,天火骤然降下,随着其他卡座里发出的乱七八糟的咒语一起,劈头盖脸砸到冲进来打砸的人群中。
“操!”
静静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她只听到魔法师啐了一口。
“这些逼上哪弄的防护罩。”
单手抱着静静站起身,魔法师在身前砸了个大瓶子,烟雾过后,刺角战马嘶鸣着从虚空中奔跑出来,物理践踏让魔法盾瞬间失效,火雨一时间减弱。
趁这个空闲,魔法师一把捞起卡座上的西装外套塞进静静,活动了下脖子手腕,他低声说:“搂紧了哦,我要跑了哟。”
静静点点头,搂紧他的脖颈。
做了个发力姿势,衬衫马甲下的肌肉瞬间绷紧,魔法师大喝一声,跟在角刺战马的第二轮践踏后面向着骚乱的人群冲过去。
静静尽全力撑住小伞,身边模糊的擦过许多人,她听见背后魔法师的近战拳不停砸落,大量失血的符号跳起。
【…9500】
【…8600】
【暴击!…18000】
【…8700】
伴随着这些符号和魔法师鲁智深一样倒拔垂杨柳的大吼,他们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人肉战车一样冲了出去。
毕竟也没多少人真能拦得住接近满级的张爱国同志。
抱着静静一路跑出了商业街,魔法师微喘着在路口停下来。
静静收起伞,魔法师则四下张望,周围的人都在往餐馆里聚,他又掏出个瓶子摔在地下,地上瞬间一道金光直冲天上,没一会他的吸尘器就突突着飞过来了。
他正仰头伸出手,旁边有个生物保护组织的家伙认出了张爱国,呃,主要是,认出了他的吸尘器。
“张爱国!”
魔法师没来得及低头,那个人大叫一声冲过来,可不等靠近,静静抡起伞叭一下给他揍倒了。
眨眨眼,魔法师看了下静静,静静耸耸肩。
“他自找的。”
魔法师咧开嘴笑起来。
“哎哟,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他使劲儿蹭蹭静静的脸,不等她嗷出声,吸尘器降了下来。跨上去坐定,魔法师抱着静静双脚使劲儿一蹬,飞快起来上了国道。
在天上飞了一阵,魔法师打转向符号改道往左飞,进了往住宅区去的大道。
静静眯着眼看了一会,仰头问:“咱们去你家吗?”
“啊?”
魔法师没听清
41。第四十一章()
让我们红尘作伴; 潇潇洒洒。 种族文化碰撞中的矛盾让静静卡壳了。
又掠过一个虫巢厅,虫哥前进的速度比刚才慢了; 但静静知道这只是时间带变化带来的错觉; 它们其实还是在飞速前行。
想了好一会; 静静叫了虫哥一声:“索西斯。”
“咕?”
虫哥的回答一如既往。
静静小心地问:“你除了作战和执行任务; 平常还干什么?”
这一回; 虫哥停顿了一阵。
静静看到它一只眼睛转过来盯住自己。
“平常?”
“嗯,就是休息的时间。”
虫哥想了一下,很快说:“医院。”
静静:“……”
大哥你除了病假都没假期的吗?
静静挠挠额头,说:“除了医院呢?”
虫哥的触须扭了几下,半天才说:“忘记了。”
上次休假久到都记不住了,静静简直要替它哭了。
“哥们儿你是个好员工。”
静静由衷地拇指了一下。
虫哥:???
两人的交流就终止在虫哥这串问号上,因为它们穿过了最后一个廊道。
母巢到了。
脱出廊道; 豁然展开在眼前的巨大巢厅,让静静无法克制地微张开口。
它像中古朝代的罗马宫殿,它像上百个矗立紧挨的百层高楼,它们静默地挨着; 压迫下来; 几乎像在迫使静静跪下。
它太宏伟了。
母巢因为巨大; 巢穴顶端分悬了三只核天灯,它的巢壁不是圆弧状; 排列的穴洞和四通的廊道将母巢打成了奇异的构造; 静静形容不出那种形状; 她甚至认不出那种形状; 当虫哥将她放到地上时,她仰头打量的视线根本收不回来。
“从这里,你要自己走。”
虫哥窸窸窣窣地对她说。
静静紧张地回过神,她注意到虫哥的声音放低了。
静静抬脚试了试,虽然地面有点黏,但走起来没什么问题。她很快跟上虫哥的步伐。
母巢里并不安静,往前走时,静静注意到穹顶上盘旋着没有间断的巡逻兵,四周的穴洞中满是声音,总有虫从廊道里进出,咔哒声和窸窣不绝于耳。
刚才的几乎阻断五感的冲击稍稍消退,这些生活一般的热闹迅速安抚了静静的心。
她忽然联想到了美剧里的五角大楼,大早晨九点,每个人都在疯狂地接电话传文件,焦头烂额地大叫或者跑着赶去安抚记者,保安在忙着检查每个人进出的随身物品,整个大楼闹哄哄的。
静静再次抬起头环顾四周,耳边的噪杂声更多了。
她忽然微笑了一下。
她不那么紧张了。
母巢的地面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难走,虫巢地面本来就不平坦,这里的坑坑洼洼还总有黏哒哒的东西,静静很努力才跟住虫哥的速度。
越往后走,粘糊糊的地方越多,虫哥走得很快,静静来不及低头观察地上的东西,只能拼老命跟上,等虫哥停下时,她已经有点大喘气了。
它们停在一个往斜下方去的廊道前,那个廊道有光,里面很安静,廊道两旁的守卫比虫哥颜色暗,脏,和之前的守卫一样,但更高大。
虫哥先和它们碰了碰头须,很快弯下上半身,倒垂着头对静静说:“你等一等。”
它的声音很低,语气很认真,静静叉着腰边喘气边点头。
“没、没问题,你去吧,我等着你。”
虫哥刚进去,静静就慢慢蹲了下来,使劲儿呼吸。要不是地上很黏,她就坐下了,无论深浅,母巢应该是整个巢穴中最中心,这里的氧气闷而稀薄,静静实在有点倒不上气儿。
趁着虫哥进去的时间,静静看了看表,现在秒表闪烁的频率是十个心跳一下。
这时间跨度也太大了。
她喘了一会觉得好多了,慢慢站起来,头一抬,她猛然对上八只眼睛,左边八只,右边八只。
它们没离开站位,但抻开脖子头使劲儿伸着,无声地停在静静头顶,瞳膜不规律的眨动。
在恪守职责的前提下,守卫们对她很感兴趣。
静静再度确认这个种族一定有好奇的基因,只是大概一直在战争状态,无暇展开相关的思潮或者运动。
静静也眨眨眼,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嗯……同志们上班辛苦了,你们这儿岗位待遇怎么样啊?”
守卫:“……”
没过一会虫哥从廊道里出来,静静已经蹲在洞边上,跟守卫A和守卫B开始交流关于带薪假的问题了。当然了,必要的行贿也已经进行完,它们每个都和烂抗战片里的鬼子兵顶钢盔一样顶着个盆。
看到它出来,静静站起来跺跺脚,笑指着其中一个守卫说:“索西斯,我知道它叫什么了。”
虫哥的腹甲奇怪地抖动了两下。
看到它的动作,两个守卫发出了和之前相似的“哈”音,这是静静第二次见到这个动作。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段互动。
虫哥很快对她说:“我王传唤你,你应该进去。”
“行。”静静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她扭头看见虫哥还站在外面,“你不和我一起?”
虫哥扭动了下触须,静静现在知道那是不。
“那我得一个人下去吗?”
适应性再强,静静这时候还是有点慌,她手上冷汗开始冒了。
虫哥又扭动了一下触须。
……那是要怎样。
她看着虫哥的触须伸过来卷住自己,把她举到半空,还不知道名字的守卫B也伸出暗红色的触须,在接过她之前,虫哥忽然用头须和守卫的咔嗒了几下。
守卫很快接过她,动作很郑重,俩虫像传递奥运火炬一样完成了这次对接。
被守卫B举着走下廊道时,静静悄悄问它:“索西斯跟你说了什么?”
守卫并不会说谎,咕噜了几句,回答:“‘它很弱,要像拿住崽那样拿住它。’”
“……”
静静的心情相当复杂。
在她咀嚼这句话时,廊道走到了尽头。母巢的心脏中枢彻底展现在静静面前,其他的一切她暂时都忘了。
这里……
意外的小啊。
被放下来时,静静打量着四周。
这个虫族女王眠卧的王房竟然并不大,起码没有大过她第一次去的那个穴洞。王房穴壁上有不少小凸起,挂满了拉丝的粘液,拉垂着一些和静静小臂那么长的卵。空气潮湿度非常高,静静得一直深呼吸才能确保自己不缺氧。
她动了动脚,立马觉出运动鞋里的袜子湿了。
无所谓,反正她身上早就被汗浸透了。
收回打量的视线,静静深吸口气,面前三米远处,就是女王。
她和目前静静所有见过的虫都不一样。
她……像只大蚂蚁,只不过花色很漂亮,也没有触角。
而且女王竟然是双眼的。
女王双目虫崽们却是四眼,这个基因突变太屌了。
女王的王座是个很大的坑洞,她收着足,凹着侧卧在里面,超大的屁股尖尖刚好甩在左侧坑边,那里不断在噗噗噗地下卵。她身边围了一圈瘦小的虫,不停把产下的卵一个接一个往外运,在另一个廊道口由守卫接住送出去。这些虫和静静差不多大小,比起虫哥,它们和女王像多了。
看上去好忙。
静静挠了挠额头。
在静静打量王房的时间里,女王也在打量她。
沉默持续了片刻,女王忽然说话了。
“旅行者。”
她说话时,没有振鸣,也没有张开口器,她的声音传遍王房,王房就是她的喉舌。
静静一开始吓了一跳,她后退了半步,忽然笑了。
“哇。”她颤抖着声音,欢快地感叹了一句。
“家庭影院,牛逼啊。”
女王:“……”
她当然不理解静静在说啥,静静自己都不理解自己在说啥。静静觉得自己大概是紧张得有点毛病了。
这个反应明显不在女王的预料之中,她停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旅行者,我的孩子诉说了你的来历。”
顿了顿,她说:“你很奇特。”
静静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谢谢,你也是,共勉共勉。”
“……”
女王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她盯住静静,一只前足探出,抓在王座边缘,朝静静探过身。她的眼眸中有双瞳,和所有子孙一样,无机而空旷。
那空旷让静静感到窒息。
空楠嬉皮笑脸地说:“等你走了我就走,我很喜欢看那一下,就是——那一下。”她做了个吞吃下什么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