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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瞪眼。
“——再吃他一顿。”
“……”
静静：“大哥你这样说骚话很容易被揍知道吗。”
刘斩龙还是笑嘻嘻的，他好像一直都这样笑嘻嘻的。
出了小食街，那种令拉斯维加斯都自愧不如的霓虹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黄的街灯，还有暗夜中轰鸣的重机械。
街灯的光源静静找不到，重机械也看不见全貌，整个北京好像被一劈为二，左侧是窗门破碎的老筒子楼，右侧是千年传承的旧食与人性，生长在一丝光亮不反射的纳米高楼。这整片地带除了名字，没有一个是她曾认识的。
静静四下看着，边走边说：“工人体育场看不见了。”
“嗨，战时就塌了。”刘斩龙说。
静静问：“打仗？什么时候？”
刘斩龙轻快地说：“四年前吧，挺复杂的，美国换了个不大理智的上台，第六贸易战完了就是金融海啸，后来是核威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打起来了。”他指着一座漆黑的纳米高楼，“这是重建后的。”
静静顺着他的手指看，片刻喃喃地说：“我不喜欢它。”
刘斩龙没有接话。
过了一小会，静静转过头去。柔和的街灯下，刘斩龙的双眼望着大楼，和它后方若隐若现的重机械。
她听见他低声说：“没人喜欢。”
刘斩龙的话刚说完，静静余光中忽然闪过两条影子。
她看见了，刘斩龙当然也看见了，他一把拉住静静扭头就跑。
刘斩龙的跑步速度很快，他走起路好像根本不费力，脚尖刚点地下一步就带起来了，静静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尽全力跟上他。
两人跑进一个破小区，刘斩龙一个侧翻身越过了栅栏门，从大衣里掏出个小片贴了一下铁门，放静静进来，拉起她又跑。两人一路狂奔进了个废旧的筒子楼，顺着楼梯爬到顶，静静已经抬不起腿了，刘斩龙却只出了点汗。
静静喘着气蹲在顶楼的楼梯间，刘斩龙弯腰对她说：“你可藏好啊。”
静静问：“你、你去哪？”
刘斩龙笑嘻嘻地，黑暗中，他那口塑料牙泛出添加的荧光。
他没回答，扭头顺着铁楼梯爬上了顶楼，推开水泥板，上了天台。
静静慢慢不再喘息，汗让她感到有点冷。侧耳倾听，外面一时间没有声音，但没过多久楼顶就传来打斗声，那是冷兵器短兵相较的声响。
静静眨眨眼，在藏好和上去作死之间摇摆。
她有枪。
可有枪有屁用，她又没穿什么护甲。
小伞可以当护甲。
可目前她只用小伞防过十几次魔法攻击，科技类的不知道行不行，万一不行，一发过来她就GG了，何况那个还有时限。
但是刘斩龙要是出事了她会有点愧疚，虽然他是个烦人精。
而且她还想去吃他说的卤煮。
静静握住小包里没激活的枪，心中犹豫不决，手掌心满是冷汗。可她蹲在原地迟疑了不到半分钟，这道题刘斩龙就帮她做了。
有什么从顶楼废弃的破天花板上被砸了下来。
废房间里轰的一声，静静吓得一哆嗦。担心掉下来的是刘斩龙，她想都没想两步赶上楼梯，比在门框边朝里看。
客厅地上满是碎玻璃，老旧沙发和坏掉的木椅子零散，地板上有一团闪绿光的黑雾，长尾拖着，蜷在这一切中间。
不是他。
静静紧张地向上望，在天花板的破洞边上，她看到了忽然出现，笑嘻嘻的刘斩龙。
乌云遮月。
又要下雨了。
在这空无一人的夜色中，刘斩龙风衣一展，霓虹色彩艳丽变幻，虚拟影像弹出来。
他从皮带上抽出个圆棒，高举过头，圆棒在刘斩龙十指间发出烧灼的红光，伸长裂变，燃烧的火暴涨成两米，在偶像与广告的赞歌齐唱中，猛然斩下，撕裂了天上的肮脏。
“屠龙斩！！！”
两米，刘斩龙一跃而下。
随着黑雾无声地消散，静静听到刘斩龙哎哟了一声，她赶紧跑过去。
“你怎么了？”
她蹲下来，黑夜中，只有刘斩龙风衣上的LED霓虹和那把刀在发光。
“哎……”静静听到他的话，同时看见了他的牙齿，“崴着脚了。”
静静：“……”
她很想就这么放开他，但她忍住了。
她把刘斩龙扶起来。
看着他手里的长刀，静静犹豫了一下：“你……你那个——”又止住了话头。
刘斩龙掂了掂刀，“这个？小意思，小姐现在是不是对我有兴趣了？”他还是那样自觉帅气地邪魅一笑，静静却没有笑话他。
她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
刘斩龙挥了两下，火光映出的光影在废客厅里一闪而过。
“屠龙宝刀，全精超韧钢制，内含300％汰子，现在购买只要三万九千九，小姐了解一下？”
静静说：“……你认真点。”
刘斩龙沉默片刻，收刀干笑了两声，往楼下走。
静静扶着他问：“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
刘斩龙还是沉默。
走到楼底，他才说：“新纪元人的报应业果吧，算是。”
“那你这是——？”静静探头看他。
“嘛……”刘斩龙停了片刻，勉强说：“就是个推销之外的小副业。”
“副业，干这个有钱拿吗？”
“……没。”
“哦。”静静说：“也就是说，你除了卖毛片儿，晚上还要保护城市？”
“没那么伟大。”刘斩龙看上去很牙酸，好像不喜欢这种形容词。
“就是干着玩儿。”
静静笑了。
她觉得刘斩龙这个牙酸的表情，比他那邪魅一笑可可爱多了。
她揶揄刘斩龙：“你是城市游侠吗？中国版的，咻咻咻满天飞。”
刘斩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咻咻飞的游侠崴脚啊？”他说着伸手拉开栅栏门，两人走出废小区。
往卤煮店走时，静静继续开玩笑：“刘大侠，你晚上都什么时间出来打击邪恶？”
刘斩龙好像偷穿蝙蝠侠COS服被人发现的小男孩，丧气地推了推静静的肩膀。
“……喂，别问了。”
静静笑得眯起眼来。
笑起来的同时，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刘斩龙认真的话，别说那个欠了钱的面摊老板，就是她自己持枪也不一定干得过他。
他明明超厉害的。
静静有点嘴贱地说：“哎，刘大侠。”
刘斩龙使劲儿瞪了她一眼，耳朵红透了。他脸上那种成年人常见的油滑褪得一点儿不剩，平凡的面目一抹，挂着个少年人。
静静笑嘻嘻地喊：“刘先生，刘大侠，魔法少年刘斩龙，穿越少女采访你件事儿行不行？”
第二十一章（）
“是。”
魔女困惑地看着她。
静静继续笑嘻嘻地说：“这个设定有点漏洞啊； 如果这样看你呢？”她取掉一只隐形眼镜； 单眼看着魔女； 眼前一片模糊。
“或者这样呢？”
她站起来在魔女面前反复横跳； 一会远一会近。
魔女：“……”
静静说：“或者你可以等晚上睡觉了； 去不同的镇子里绑几个人来； 全是没见过你的，让他们一块看着你，不知道那时候你是什么样。”
魔女犹豫了一下，说：“这可行吗？”
静静耸肩：“也许呢； 我瞎想的； 不过肯定可以给世界之主添堵。”
魔女说：要得； 去就去球。
不魔女没有这么说，不过意思差不多。
商量完这件事； 静静也就没再卖蠢； 她照约定教了魔女怎么看表，魔女则拉着她的手； 教她怎么在麦田上稳当地行走。刚才的左右横跳惹恼了一些麦子； 它们颤动着罢工了。
等走到地平线的尽头，面对着明亮的太阳，静静回过头； 冲她举起手表。
魔女当然懂得那是什么意思。
迎着浅绿色的风，魔女抬手按住了鬓角的头发。
“你还会来的； 对吗？”
静静笑着； 做了个提裙屈膝的动作； “只要我的小姐需要。”
魔女走到她身边，抬手在她身边抚了抚，等再收回来，静静看到一节自己的发丝悬浮在她手掌间。
魔女当着她的面把头发泡进了不知名的药水里。
哎你给我等下。
魔女比静静要高，静静够不着她手里的瓶子。不等她开口，魔女便收起装了头发的瓶子，微弯下腰，冰冷的唇轻触她的额头。
“向你献礼，遥远的旅行者。”
静静的额头上留下一个烟紫色的唇印，它闪了闪，消失了。魔女好似一瞬间老了一些，很快又恢复了原貌。
远处传来隐隐的轰鸣，像雷声，像山崩。
静静怀疑魔女给了她什么很珍贵的东西，珍贵程度不亚于剑圣的血。
“你——”
“不准问。”
“但是——”
“说了不准问！”
静静：“……”
好凶。
摸了摸额头，静静说：“谢谢你。”她抬手用力抱了魔女一下。
手表的表盘滴滴答答，静静没有放开魔女，她加长这个拥抱，直到感受到背上魔女的双手。
她和静静同样用力。
在倒计时中，她甚至开始低声歌唱。
“别难过，我们还会再见的。”静静搂紧她。“我们永远是朋友，我永远记得你。”
【——】
静静消失了。
她消失在魔女的怀里。
“……”
低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双手，静了一会，魔女忽然吸口气，勾了勾唇。
“她还会再来。”
她低声对自己说。
抬手召唤出扫帚，她一跃而上，指向森林深处的方向。从怀里掏出个没拆封的胸衣，魔女研究着打开塑料盒子的方法，隐没在了远方。
【——】
静静被吐了回来。
她手上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个没站稳，摔在了自己床上。
日。
这两天总是降落不到点子上啊。
既然摔到了，静静干脆就躺在床上，侧躺着扭了一会，她才慢慢起身去洗澡。
离开魔女那里之前，她的歌声让静静有些难过。她看上去很寂寞，静静却只能提供最细小的友谊。
不过能让魔女感到一丁点幸福，她就挺高兴了。
叹了口气，静静在马桶上托腮坐着，因为想了一会事情，她差点睡在厕所里。
等惊醒起来时，她屁股都红了，屁股上那一圈充分感受到了马桶垫的威力，在血液通畅后毫不客气的肿起来。
这天晚上静静是趴着睡的。
妈蛋。
第二天早起她心情不太爽，这股不爽一直持续到中午吃饭时，她看到空楠端着托盘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小男生。
肯定刚毕业没多久，一看就比她小好多。
“航格，这是食检部的项静静，我朋友。”
“项姐你好。”
叫航格的男生长得的确很不错，头发打理得很干净，脸上是刚入社会人常见的羞涩。
“你好。”静静客套地笑笑，往边上挪了一格。
空楠在她身边放下托盘，刚坐下，小腿就被静静踹了一脚。
“唔。”
卧槽！
空楠疼得一哼。
航格睁大眼睛。
“没事儿，脚别了一下。”空楠笑笑，伸手下去揉了揉，结果手又被静静捏了。
她脸凑在静静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找事儿，嗯？”
静静撇嘴说：“我说了不想认识，咱俩到底谁找事？”
“没打算给你介绍，我吃饭他跟来的。”空楠压着声音说。
静静呆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哦哟——有情况。”
空楠翻了个白眼，不再跟她说话。
有航格在这，她两人也没法讨论冒险的事情，三人又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一顿饭就只听空楠教航格一些部门里的事。
航格有张不大的脸，他还有双细长的桃花眼，红唇白齿，男孩子的腼腆和活力在他脸上调和，达成了出乎意料的美。
他像望着憧憬之物一样看着空楠，双目闪闪发光地，去听她说的每句话。
一顿饭都不用吃完，静静就知道航格喜欢空楠。
饭间静静知道了他学历很高，搞不好他进这个私企就是为了空楠，不然他应该可以面到更好的地方去，出国去拿offer之类的。
她相信空楠不会看不出来。
很可惜她对航格不感冒。
静静了解空楠喜欢什么样的人，她读多了冒险小说，练多了泰拳，梦想有一天可以嫁给中世纪的圣光骑士，夫妻俩佩甲带剑，双马并骑去守城邦。
她喜欢强壮的男人，喜欢屈膝的忠诚。
而不是……静静咬着筷子，盯着航格想了想，小奶狗？
为了这个绝不可能实现的梦，空楠单身到现在，而未来，她想必也会一直单身下去。
她是当代的堂吉诃德，她有自己的风车。
叹了口气，静静在桌子底下握住空楠的手，轻轻晃了晃。
空楠看向她，静静只是笑了笑，空楠把头扭了回去，航格又冲她笑了笑。静静的笑容里有理解，航格的却有显而易见的讨好。
“楠姐，我吃好了。”
他放下筷子，说话的语气很乖。
“行，那我再吃一会儿，下午见吧。”
航格的眼神暗了暗，很快说：“好，那下午见楠姐。”
“嗯。”
航格走后，静静对空楠做了个鬼脸，“真无情，直接就下逐客令啦。”
空楠咽下口米饭，筷子尖划拉了一下门口，“要不你去追他。”
静静瘪嘴说：“才不要，人家又不是喜欢我。”
空楠叹了口气，小拇指挠了挠额头，继续吃饭。
离午休结束还有好一会，两人趁机聊了聊冒险的事，吃完饭后，静静有点愁苦地托腮。
“感觉最近工资有点不够用。”
空楠从碗里抬起眼看了她一下。
“怎么。”
她摊摊手，“虽然一直都是这样，但最近越发感觉自己像个跑代购的。”
食堂已经没几个人了，静静干脆放飞自我，像武侠片起手式一样猛一拍掌，双臂展开，声音洪亮地念出来：“宇宙代购老娘我，无利多销项静静。横批：多买多得。”
“！”
空楠呛着了。
她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像看傻子似的看了静静一眼，清着嗓子说：“和你一块冒险的事儿我觉着得考虑考虑。”
静静立刻怂了。
“别啊，我装备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拿着练练咱们就上路了。我不闹了。”她把手放下来。
空楠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想了一会，说：“那就等周五吧，这之前我先熟悉一下，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给我讲讲，我想尽量准备好，别给你拖后腿。”
“好。”
静静开心地晃晃，伸手使劲儿抱了抱空楠。
空楠单手搂住她，拍了拍。
下午下班后，静静带空楠回家，拿了装备后静静直接换好衣服，两人驱车去了市郊。
静静一路上给她讲了很多注意事项，原本心中只有两三条，在脑海中转一圈就变成十几条，说出口又成了几百条。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越说越担心，害怕自己的自私害了空楠。
她说得停不下来，空楠不得不停下车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