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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新娘们知道她和黏虫是朋友,以此为理由攻击她,静静还有替对方立场申辩的可能性,可现在新娘们的反应让静静彻底封死了嘴。
这种单纯又固执的一根筋最不好搞了。
啊……屎,这下可怎么收场啊。
费了把劲把胳膊扯出来,静静看了眼手表,把头往上抻着露出嘴,挣扎着说:“我不、呃、我不要紧,我能保护自己的,你们放心吧。”
“真的吗?”
“真的真的。”静静连忙保证。
“可是坑坑人没有铠甲。”
“也没有刀。”
“也不会咻咻的飞。”
“对哦还软软的,看上去好弱哦。”
静静苦笑着说:“我有哦,没有亮出来是因为不需要和你们战斗啊。”
“啊呀。”萨拉德捂住嘴巴。
“好有道理耶。”另一个新娘也捂住嘴巴。
“对耶,我们是好朋友啊。”
“对哦坑坑人还认识坏虫虫,也没有被吃掉。”
“好像很强。”
“啊那不如让坑坑人保护星皇!”
静静:“……”
这是什么发展。
“对啊和我们一起保护星皇。”
“一起来!”
“一起!一起!一起!”
“呃……”
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超出了静静的预料,她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一大堆新娘温柔地托着飞了起来,飞向了黑暗的苍穹上方。
怎么办,如果这时候挣扎,静静感觉事情会迈向更不可掌控的方向。
纠结了一会,飞行途中她扭过头,去问搂着她头颅的萨拉德:“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
萨拉德快乐地说:“带坑坑人去见星皇啊。”
静静说:“你们刚刚不是才说星皇还没回来吗?”
“那是谎话啦。”另一个新娘说,“星皇让我们这样说的。”
“为什么啊?”
“星皇受伤啦。”萨拉德说,“在养伤的星皇不可以随便打扰。”
那你们随便拽着我去见他是几个意思啊!
“可是我——”
“坑坑人快闭上眼睛。”
萨拉德突然打断她。
静静并没有发觉周围的黑暗有所变化,但在这种提醒面前的逞能是绝对的愚蠢,她立刻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静静感到双目刺痛。
仿佛有电游走在眼珠上,她隔着眼皮看到了炫目的光。那光芒充沛着情感,爱,斗争,坚毅与死亡被它席卷着,卷在天上,吞没一切地那么闪烁着,燃烧着,尖叫着。
刺痛只延续了不到一秒钟,很快新娘们就飞到她的上方,替她遮挡了那尖叫着的光芒。
当女孩温柔的阴影笼罩住她,静静流着泪睁开双眼,在模糊的视界中窥视到这片极亮的世界。
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满是扁圆的坑洞,看不到尽头的铺陈开,管道根根直通地心,远处的地面上四处可见残骸,发光的女性尸体与完整的黏虫躯体倒在地上,全在光中缓慢风化着。
闪亮的粉脱离躯体直直地飘上天空,如同落雪的镜像,先是金色,接着逐渐变为银色,最终飘到天上的雾带中,变为灰色。那片灰色的雾带将明亮折射,化成尖锐的可食光投射地面。
地上无风,天上也没有,寒冷的光芒在静谧中将一切紧紧环抱,写就出一场阳光下的荒凉。
“这是战后场,一般没有人,比较安全。”萨拉德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惧怕惊扰。
“但是坑坑人也要小心哦,不要出声。”
“对哦,坏虫虫很危险的。”
女孩们几近无声地拍打着翅膀,低飞过死寂的战场,向着平原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裂隙而去。静静躲藏在飞翔的阴影里,目睹光的坟场逐渐消失在视野。
在重新进入黑暗之前静静忽然想,如果这一切都是必然的,如果这所有的征战与死亡都不可避免,那么她的哀悼又真的重要吗。
那些挣扎,那些悲痛,那些眼泪和没有写在日记中的凌晨三点钟的忽然惊醒,那些努力说服自己的慈悲,又真的有意义吗。
如果抛弃这些,如果不去思考,如果变得麻木而比现在更加坚强,如果项静静只成为一个展示异世界的符号,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圣光的王座在面前凭空展现,静静被新娘们打断思路放了下来,她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星皇。
那的确……不是个“他”,静静无法看出它的性别,硬要说的话,其实更趋近于“她”。
和新娘们一样,星皇有个类人的躯体,或者说,新娘们的模样大概是随它走的。
它大概有三米那么高大,只是困顿地蜷坐在王座上,银亮的发从身后垂下去,垂落在黑暗中,垂向四面八方。它赤/裸着,平坦的腹和微隆起的胸膛对着静静,脖颈却紧绷着,面孔仰望着上方,因为角度原因,静静看不清楚它的脸。
这明明也是个乍看威仪很足的领导者,静静却并没有从星皇身上到女王那种危险。
【来者。】
有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静静愣了一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旁边的萨拉德就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星皇跟你打招呼啦。”她小小声地说。
星皇身体不好不能开口讲话。”另一个新娘小小声地补充。
“快回答啦。”
“对啊不然不礼貌哦。”
静静有点哭笑不得地开口:“您好啊,幸会。”
“……”
一阵沉默过去,那个声音再次缓慢地响起来。
【我的爱人强逼你来,向你致歉,来者。这不是你的来处,也不是你的归途,请不要卷入我们的人生,做无谓的牺牲。】
“哪呀!才没有!”萨拉德哇地叫起来。
“对啊对啊,我们只是和坑坑人在玩!”
“她自己也很开心的!”
“她也想来保护您啊!”
“星皇欺负人!”
“就是吖星皇欺负人!呜!”
女孩们一下都飞起来,围着星皇嘁嘁嚓嚓,但并没有人去碰它,大家只是叫而已。
静静苦笑着说:“我还好我还好,不说别的,道歉就不必了,我的确和她们玩的很开心。”
“……”
又是一阵沉默。
静静发觉星皇每次说话的间歇都很长,好像仅仅是这样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至于新娘们说的按脑袋惩罚,她觉得按照星皇目前的身体素质应该是没法做到的。
虽然静静一直奉行的旅行原则是少吃少拿不干涉,但这条规矩自从她和虫哥这个蠢蛋谈恋爱以来基本就吃屎去了,所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呃……那个,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看您伤的挺重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静默延续了片刻。
【碳基生物的一切对我们都无益,所以我想,恐怕是没有的,你没有什么忙能帮得上。】
“……”
这句平淡的拒绝忽然让静静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难过。
她压抑不住地想起那只黏虫,想起岚特,想起在饕餮中痛哭狂欢的虫群,想起千千万万年活下去的星爵,想起剑圣,想起刘斩龙,想起欧阳诃注视她的双眼。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多思,为什么要如此失落,为什么要有终结不了的苦恼,为什么明知不行却要伸出手双手。
为什么。
为什么。
【不。也许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来者。】
在沉默与沉默间,星皇突然发出声来。
“是什么?”
静静深吸气微笑起来,努力打起精神。
【如果可以,请你保护我的女孩。她们是我的星星,请你让星星永不坠落。】
103。第一百零三章()
让我们红尘作伴; 潇潇洒洒。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冷、冷静,劳动人民靠自己,劳动人民靠双手!
绿油油的地面就在下方,顶多还有五秒她就要砸进去。
双手全是冷汗,静静滑了一下才掏出小伞,她另一手抓着个炸洋葱圈正要丢下去,一道白影猛然掠过; 撞一样斜揪住静静的领口; 转了半个圆消掉下坠的力量; 把她搂进了怀里。
“你好啊,旅行者。”他低头冲静静微笑,“好久不见。”
是剑圣。
是剑圣啊!
“哇; 莱伯尼茨先生!”
静静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把手上那个炸洋葱圈的油都抹到了他铠甲后领上。
剑圣荣升爸爸地位!剑圣爸爸吹爆!
剑圣安慰地拍拍她; 在一片山坡草地上把她放了下来。
“你还好吗?”
静静勉强点点头。
她倒是没有哭,喘息了一会,在剑圣的注视下; 静静怒气冲冲地把洋葱圈和小伞塞回去; 朝天比了俩中指。
“淦你娘!要玩死我吗?”
天上当然没有任何动静。
剑圣笑了一下,从胸甲中抽出条手帕,单膝半跪; 给静静擦手指。
“啊; 谢谢。”
静静拿过手帕自己擦着; 喘了口气问:“您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剑圣在她身边坐下来; “我没有什么麻烦,我只是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嗯?那不对啊。”静静说,“那我怎么会来这里?通常是有人倒霉了我才会出现。”
剑圣:“……”
静静干笑了两声,“虽然是事实,但自己说出来还是挺奇怪的。”她自嘲道地指指自己:“报丧钟项静静。”
“也许是的吧。”剑圣思考片刻,轻声说:“但你同时也是拯救者。”
静静笑起来。
之前的经历她还记得。大概就是记得,知道剑圣会这样说,她才会抱怨。
剑圣温和地说:“你这次来大概是巫师的缘故。”他指指半空,“刚才他来守护地偷猎,被我砍飞出去。”
剑圣爸爸你还负责保护物种多样性啊。
静静看看天边,橙红色的斜阳正烧。她随口问:“巫师要偷猎什么?”
剑圣平静地回答:“人头。”
静静:“……”
对不起打扰了。
静静咳了一声,说:“通常我都会和召唤者待在一起,不过这次还是算了。”剑圣笑了笑,没有拆穿她转移话题。
扒拉了一下头发,静静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
她把小包摆正,打开包盖,从【一个包裹】那格拽出来一个巨大的蛇皮袋子。
剑圣微睁了下双眼。
小包的容量可以这样投机取巧,这点一直让静静很开心。
无论多沉的东西只要包好放进去,都会变成【一个箱子】或者【一个包裹】,虽然【包袱皮是小粉花色,很有少女心】或者【箱面上有黑白的点点】这种后缀描述让它们无法叠加,但理论上来说,小包其实是无限的。
静静打开蛇皮袋的绑绳,跪坐起身,从里面掏出一箱旺仔,十包一斤的橡皮糖,一大包徐福记点心,还有两杯奶茶。
“呐。”她把这些铺在剑圣面前,连着蛇皮袋子一块往他那推推,“给你带的,我保证都超好吃。”
剑圣单腿屈膝,手臂搭在膝盖上,垂眼看着面前的东西。
静静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身后的圣莱伯尼茨光芒之盛,耀眼得如同迫近面前的太阳。
之前这把剑有这么闪么。
静静抬手挡住那边的视野。
剑圣一直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静静挠挠脸,打开一罐旺仔递给他。她没话找话地竖起一根食指说:“这些一口气吃太多会长胖哦。”
剑圣握拳的手松开,接过她递来的甜牛奶,很快喝光。
喉结滑动最后一下,他落回颈项,对静静轻声说:“谢谢,很好喝。”
“……”
“……”
“……噗。”
静静喷笑出来。
她抹抹自己鼻子下方,示意剑圣:“你胡子上沾了牛奶。”
剑圣梳背头,脸刮得很干净,但鼻子下有一排浅茶色的胡子,和发色相同,修剪得很漂亮。他像中世纪那些中年帅骑士,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的爸爸味道。
剑圣抬手抹了一下唇,抹去了一部分,还剩一点沾在胡子边边上。静静笑着探过身,爬前了一点,抬手用手帕干净的部分给他擦掉了。
静静收回手,一抬头,剑圣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至近之下,那眸中盈满了温柔的光。
他抬手摸了摸静静的头,拨开她额前的发,又轻轻捧住她的后脑勺。和她额抵额的触了下,剑圣低声说:“谢谢你,旅行的小小姐,你帮我驱散地狱,你给我带来欢笑与甜美。”
他的声音低而缓,拨弦如歌,滔滔如泉。
“嘿,不谢。”
静静眯起眼,嘿地笑了一下,她忽然用额头使劲儿顶了顶剑圣的头,剑圣被她顶得向后一仰,差点仰栽倒。
静静大笑起来。
“笨蛋。”
剑圣有点无奈地也笑起来。
暖风吹过山坡,他们坐在草地上,野餐一样分吃了一些徐福记点心。静静教了剑圣怎么怎么看表,剑圣则给她指出这片土地的疆域划分,告诉她村落城镇的名字,给她讲了旧日的战争。
他牵住她的手,拉她上山坡最高的一棵树,指着下方一个已经起炊的城镇说:“拉耶是最西端,再往西去就是阴影之地了,我今天原本应该去那里巡回。”
“唔,对不起啊,耽误你的行程了。”静静有点愧疚。
剑圣愣了愣,说:“怎么会呢。事实上,我想邀请你同路去。虽然只剩下……”静静笑嘻嘻地把表举起来给他看,他说:“二十分钟?”
“对。”静静拇指了一下。
剑圣点点头,跳下树冠,又将也跳下来的静静接进怀里。
收拾好地上的东西,两人像上次一样,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到达了镇甸外围。
拉耶并不像之前的卡佛丹。
如果诸位的记性和静静一样好,大概能记得卡佛丹的房子可以动,可以交流,整个城镇因可移动的房屋文化而热闹非凡。
但拉耶却很安静。
街上人流尚可,房屋也很多,可整个城镇在午后的阳光里懒洋洋的,大家说话做事也不怎么赶,只是时不时有意义不明的大喝一声响起。
两人并肩走过城门,静静打量着四周,随口问:“这里和上回那个不太一样啊,而且房子都不会动。这世界难道不是所有的房子都会动吗?”
“理论上是的。”剑圣解释道:“但拉耶是比卡佛丹古老的城镇,这里的住屋年岁都很大了,它们经过上千次的更换家人,现在多数无法在从沉眠中清醒过来,也无法移动身躯。”
剑圣向村路中稀稀拉拉的人打着招呼,给静静指了指一丛挨在一起的房子。
“这丛姐妹群是上个战纪元年的产物,天将在世时它们刚刚建成,那时它们大概可以拖着家主人和满屋的客人,撞碎别人家的屋顶。任何事物都是有寿命的,流动的永远不会停止。”
静静抿嘴笑了一下,伸手梳理了几下其中一间房屋的墙壁。
之前手指插入墙壁时,那果冻状的触感静静记忆犹新,这间房子摸起来却更像流水,充其量比水更浓稠一些。
这就是老去吗。
狂奔是静止的序曲,万物终将老去。
她的梳理自然无法叫醒千岁老危楼,静静抽回手,扭头对剑圣说:“这里很安静是因为房子吗?好像房子不说话,大家也就慢吞吞的。”
剑圣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