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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老头也不客气。
红姑姑越过老头走近锦瑟，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边看一边说：“木伯，不是我说你，就这姑娘这身板，瘦的跟豆芽菜一样你也敢把人往这里送，你就不怕累死她？”
“累不死，这丫头命硬着呢，一句话，你这里收不收？”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哪有不收的道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现在可不比夏天，井水冷得呛人，要是得个什么风寒死了可不关我的事。”
老头摆摆手，做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转头拍拍锦瑟的肩膀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红姑这个人很地道的，好好干，我相信你。”
目送老头走出去，锦瑟总觉得他最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别有深意。
红姑却嫌弃的看了一眼她的装扮，转身吩咐身边站着的一个宫女道：“去给她找套像样的衣服换上，看看一个大姑娘家，穿成什么样子，丢人。”
锦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尊荣，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老头给的旧棉衣，棉衣太大了，简直就像挂在她身上一样，脚上还套着两只不一样的棉鞋，这还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猛然一看这样子还真的像个叫花子。
那宫女领了命带着锦瑟穿过露天的院子，走到一间小屋里，翻了半晌翻出一套半旧的宫装道：“你且换上，速度快些，红姑姑最讨厌磨蹭的人。”
锦瑟应了一声，掩上门也不敢耽搁，迅速换上宫装，还对着屋里的镜子理了理头发，顺手从棉袄上拆下一根棉线，把松散的头发束到脑后扎了个马尾，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第245章 浣衣局（）
那宫女正在外面等着，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看见锦瑟的时候她有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领着锦瑟就朝红姑所在的屋子里走去。
此时的红姑正坐在屋子的上首喝着热茶暖身子，时不时呵斥一声做事手脚不麻利的宫女，姿态甚是悠闲。
宫女率先进了屋，唤了一声：“红姑姑，人带来了。”
红姑抬起眼皮，一下子就怔住了，盯着锦瑟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你这丫头竟然还是个美人儿，老木送来的人果然不简单。”
锦瑟没听清她说什么，不由得上前几步道：“红姑姑，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红姑立刻敛去惊讶的表情，掩饰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随即正色问起问题来：“你叫什么名字？”
“叶锦瑟。”
“锦瑟，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你要记住，若是有主子模样的人问起你叫什么名字，千万不要说自己姓叶，在宫里，我们这些下人是没有姓的。”
锦瑟愕然，她以前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同时也不由得感叹，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主义，不仅打压人权，连姓氏都要剥夺，这完完全全是想把这些下人从心底征服啊。
红姑不知道锦瑟的心思，继续道：“在我手下做事，就要听我的规矩，我这人嘛，不算太坏，也不算太好，我不喜欢懒惰的手下，你要是想插科打诨偷懒耍滑，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过既然你是木伯送来的人，这些规矩我还是可以适当对你放松一些的。”
锦瑟又愣了一下，这老头跟红姑究竟什么关系？姘头？不太像，红姑虽然又胖又丑，但年龄绝对不超过三十岁，老头都可以当她爹了，而且红姑好歹是浣衣局的主事，大小算个芝麻官，老头只是个药庐打杂的，这两人怎么也搞不到一起，那是父女？更不可能，老头不是个太监嘛，太监怎么可能有后代。
百思不得其解，锦瑟干脆不去想。
红姑见锦瑟不说话，继续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来浣衣局做事又有什么目的，既然来到我红姑的地盘，那就要乖乖听话，红姑我做事一向公平，只要你勤快，吃的不会少你，一个月一两银子也会准时发放，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我也不想太为难你们，所以，以后要是有什么机会飞上枝头，别惦记我们对你的好，也别记挂我们对你的不好，我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
锦瑟在心里腹诽，抬头看了一眼红姑，看来这个女人打定主意觉得她通过老头的关系进了浣衣局是用心不良，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锦瑟叹了口气，确实，会在这么辛苦的地方做事的不是一些老的，就是一些丑的，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调到前线去服侍那些贵人娘娘去了，她这么一“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空降到浣衣局这种地方，想让人不多想都难。
心里虽然这么想，锦瑟嘴上却乖巧的应了一句：“是。”
红姑摆摆手，便让那宫女带着她出去干活了。
第246章 上香（）
锦瑟原本以为她会跟外面站在露天雪地里洗衣服的宫女一样做事，没想到那宫女却把她带到屋子里，指着一个年级和她差不多的宫女道：“你以后就跟着她学。”又对那宫女道：“珊瑚，你来教她怎么上香。”
那个叫珊瑚的宫女抬起头看了锦瑟一眼，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渐渐显露的嫉妒和敌意，她招招手把锦瑟叫到跟前，不怀好意的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锦瑟。”
“锦瑟？”
“恩。”
“我叫珊瑚。”
“珊瑚姐姐你好。”锦瑟立刻甜甜的叫道。
“谁是你姐姐啊，我有那么老吗！”珊瑚立刻横眉倒竖，本来还算清秀的小脸立刻扭曲起来：“一点规矩都不懂。”
锦瑟立刻识趣的闭了嘴。
这人摆明了对她有意见，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算了，不说就不说。
对她有意见归对她有意见，珊瑚却不敢违背红姑的命令，开始给锦瑟讲解怎么给衣服上香。
原来这些衣服都是各宫的贵人小主们拿过来清洗的，别看平时洗衣服只是把上面的污渍和异味用皂角去掉，晒干后却还有一大堆的后续相关事宜要处理。
第一步就是检查衣服有没有因为清洗而出现破损，开裂，断线和花纹刺绣扭曲，检查完毕后就开始上香，上香是个细致活儿，很有讲究的，一般由局里资格比较老的人来做，像锦瑟这样一进来就被叫来上香的还是头一回，所以周边的人看她的眼神总是透着点色彩。
这些锦瑟全都没看见，反正不用出去外面吹着冷风洗衣服就好。
一心一意跟着珊瑚学上香。
说上香是个细致活儿，那是因为每个宫里的主子喜欢的香味都不一样，有的喜欢梅花香，有的喜欢兰花香，有的喜欢桂花香，这些都在浣衣局的册子上登记过，每当宫人把晒干的衣服收进来检查完毕交到她们这道工序时，衣服上总会附有一张条子，上面写着是哪个宫里的衣服，然后就由她们去册子上寻找相应的登记资料，配出香来，一点一点细致的把香粉洒在衣服上，再把衣服拿到烧得暖暖的炕上烘上一会儿，等香粉完全渗入衣料中，衣服变得又香又软的时候，这道工序就算完成了，再放到下一道工序的宫女手上，由她们再检查一遍，细心的折叠好，送到各个宫里。
看完珊瑚做完整个流程，锦瑟在心里感叹，这宫里的人生活就是奢侈啊，仅仅是一件衣服而已，就需要这么多人大费周章的又洗又烤，再联想一下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衣服扒下来塞进洗衣机里，摁一下开关，一个小时后拿出来晾就OK了，也不知道这算是文明的进步还是退步。看着珊瑚小心翼翼的动作，锦瑟缩了缩脖子，一旦不小心搞错了香味的配置，把桂花香换成兰花香，遇上个脾气好的，打你一顿板子这事就算完了，遇上个耍大牌的，那掉脑袋可是分分钟的事儿，叹了口气，果然，效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
第247章 上香（）
调了一整天的香，锦瑟觉得差不多上手了，下午五点钟，红姑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做鸟兽散，锦瑟跟在珊瑚后面去了食堂，食堂里排了长长一队，一眼看过去，全是些又矮又丑的老宫女，小的十五六岁，老的三四十岁，偶尔有几个长相清秀的，却都是皮肤粗糙，一双手十个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一样，这也直接导致，锦瑟这样姿色的姑娘再队伍里显得特别扎眼。
从进食堂的那一刻开始，锦瑟就开始频频接收到不同的目光，羡慕，嫉妒，质疑，好奇，就连负责放饭的小太监都对她多看了两眼，还给她多打了半勺菜。
一顿饭食不知味，锦瑟匆匆扒完，把碗洗干净就出去了，走出食堂大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刚才放饭的两个小太监正抬着饭桶走出来，见了锦瑟，还善意的冲她笑了笑，人都是视觉动物，对长得好看的异性总是会有莫名的好感。
锦瑟也回以他们露齿一笑，弄得两个小太监羞赧的低下了头。
看着他们手里明显份量还不小的饭桶，锦瑟心里一亮，立刻走过去笑眯眯的对他们道：“两位小哥，这里面还有饭吗？”
其中一个小太监点点头，还好心的掀开挡在上面的盖子道：“有啊，还很多呢。”
“那……能不能给我一点儿？”
小太监愕然道：“你没吃饱吗？”
“不是不是。”锦瑟连忙摆摆手：“我是要拿去给别人吃的。”
“给谁吃啊？”
锦瑟还没回答，一旁的另一个小太监就拍了一下那个小太监道：“你问那么多干嘛，反正有多，锦瑟姑娘想要你就给她呗，反正送回御膳房也是倒掉，多浪费啊。”
那个小太监恍然大悟道：“也是，你拿吧，要多少拿多少。”
锦瑟连忙道谢，装了满满两大碗，走的时候心里还寻思着，明天要带个大一点的袋子过来，这样才能多带一点回去。
回到博雅的时候，绿岚正在清扫着庭院的积雪，屋子里燃气了火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黎竹抱着月笙坐在一旁烤火，而卷珠则缩在床上，哆哆嗦嗦的不肯出被窝。
锦瑟带回来的饭让博雅的人饱餐了一顿，虽然没有菜，饭也是煮的半生不熟的，不过一想到这是锦瑟出去辛辛苦苦干了一天的活赚来的，众人还是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眼下的日子，指不定哪天就断粮了，只有年纪小的月笙不满的嘟起了嘴，在黎竹半哄半呵斥下总算吃了下去。
看着月笙日渐消瘦下去的小脸，锦瑟又心疼又无奈，月笙从小在留欢阁长大，虽然黎竹总是对她冷冷的，但从来不少她吃穿，现在她小小年纪就因为她被抓进皇宫里，以她娇生惯养的性子肯定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这种从天堂跌落地狱的生活，锦瑟心里对她是有亏欠的，她脑子转得飞快，她们几个成年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可月笙还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长期这样跟着她们吃劣质的白米饭啃干馒头，这得发育成什么样子啊？
第248章（）
心思转动，锦瑟再一次想到了放生林里那些肥美的鱼。
绿岚说过，那些鱼都是各个宫里的娘娘小主们祈福放生的，身上带着记号，有专人供养照顾着，锦瑟腹诽，这人命都不当回事，几条鱼还养得跟宝贝一样，要是真的想祈福，不如来点实际行动，对下人好一点，说不定能为自己多积点阴德呢！
话是这样说，锦瑟还是不敢贸贸然去抓那些鱼，鱼肉虽然鲜美可口营养丰富，可小命更重要，她知道宫里的女人最注重什么，祈福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希望福荫庇佑，自己能诞下一儿半女，这样至少以后有了保障，即使皇帝驾崩了也不用陪葬，能迁入后妃宫里做个太妃。
锦瑟要是真的把她们放生的鱼吃了，那就是大罪，被抓住了不死也要脱层皮，思索了半晌，锦瑟决定趁着天黑过去摸摸情况。
入夜，风又刮了起来，黎竹身体一向不太好，这个时候更是畏寒易倦，早早的就哄着月笙入睡了，绿岚就着桌上的小油灯缝缝补补，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锦瑟，欲言又止，卷珠早就缩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用她的话说，要不想冻死在博雅里，她只能尽量减少活动保存热量。
估摸着时间过了九点，锦瑟看了一眼绿岚，她也刚好抬起头，视线正和锦瑟的撞了个正着，她问道：“姑娘，你怎么还不休息？”
锦瑟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她总不能说自己其实又冷又困，但心里记挂着要等她睡了以后偷偷摸去放生林偷鱼吧？这样绿岚非得念叨死她不可。
“我还不累，这风刮得太吵了，睡不着。”锦瑟往手心呵了口气，搓了搓道：“你怎么也还不睡啊？”
“就睡了。”绿岚打了个呵欠，收拾好手中的针线放在一边，对锦瑟道：“叶姑娘，你也早些休息吧。”
“好好好。”锦瑟看着绿岚吹熄了油灯，拉过被子盖上，不一会儿黑暗中就传来绿岚均匀的呼吸声，锦瑟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以后，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外面可真冷啊。
锦瑟拢紧了身上破旧的披风，瘦小的身影几乎好浓黑的夜色融为一体，急匆匆的往放生林走去。
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彻底熟悉了这片地方，哪里有小路，哪里的捷径最好走，路上有几块石头她都知道，因此走起来特别快。
很快就到了放生林，这里晚上一般没有人守夜，锦瑟躲在一丛竹子后面，凝神细听了一会儿竹林里的动静，除了风刮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外，这里没有别的动静，没人。
锦瑟松了口气，看来今晚可以顺利抓到鱼了。
她弓着身子刚准备走出去，突然一点荧荧的火光从放生池的转角飘了出来，她一惊，迅速矮下身子将自己藏在竹从后面，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放生林的设计很独特，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一条清浅的小溪流从中间横亘而过，溪水是流动的，据说是从玉泉山上引来的上等泉水，专门用来养这些放生的鱼儿，为了避免外人的打扰，这放生林还特地设计在这个人少僻静的地方，平时除了供养照看这些鱼儿的宫人和偶尔有嫔妃派遣来的宫女前来查看，基本上没有人会涉足，那这点火光是从哪里来的？
第249章 偷鱼（）
锦瑟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那点火光，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是一盏莲灯，造型优美，莲心里燃着一点幽幽的烛光，在风的吹动下不停的摇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掉。
顺着那盏莲灯飘来的方向看去，那正是放生林泉水的来源处。
放生林泉水来源于玉泉山，据说先皇的皇陵就设在那个地方，会是谁大半夜的跑到人家祖坟上去放灯呢？
锦瑟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出去拾起那盏莲灯看个究竟，没想刚一起身，身后一双带着冰凉气息的手立刻捂住她的嘴，她大惊，正要挣扎，耳旁突然传来绿岚压低的声音：“姑娘是我，别动。”
锦瑟瞪大了眼睛。
绿岚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睡着了吗？
心里骤然敲起了警钟。
还没等她细想，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东张西望的走进了放生林。
来人似乎是个小太监，穿着厚厚的防风袍子，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迅速来到溪边，左右张望了一下没人，伸手捞起那盏莲灯看了看，然后一口气吹熄，带着莲灯转身迅速消失在放生林出口处，整个过程不过三十秒。
但锦瑟看清楚了，在她拾起莲灯的时候，火光跳跃在她的眸子里，那张脸锦瑟见过，羽涟宫里，花若涟的贴身侍婢，好像叫什么念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