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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锦瑟也不忸怩，接过酒坛，就是烫过的，即使在这隆冬腊月的极寒天气里，坛身还是透着一股暖意，锦瑟仰头喝了一口，辣酒入喉，呛得她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苍鹰抿唇一笑，自她手中捞过酒坛，痛痛快快的灌了一大口。
锦瑟咳了一阵，总算是缓过劲来，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胸腔里蔓延到全身，浑身都热了起来。
漫天大雪飞扬，夜色迷蒙里，锦瑟只能看见身旁的苍鹰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一言不发，偶尔看她一眼，眉眼里都带着笑意，不时有雪片扑到脸上，痒痒的，带着凉意。
“又一年过去啦！”锦瑟感叹一声，张开双臂拥抱夜空：“我二十二岁了。”
苍鹰在一旁低低的笑：“二十二岁还没嫁出去，你也算个老女人了。”
锦瑟瞪他一眼：“什么老女人！我们那个年代都提倡晚婚晚育，二十二岁可是花一样的年纪！”
苍鹰也不和她争论，低声说：“二十二岁了，又大包大揽为自己找了那么多拖油瓶，你可有什么打算？”
锦瑟沉吟了一会儿说：“不管怎样先上了玉殿再说，上了玉殿我就有一定的自主权，先把子鱼，宋烟芜和小玉儿弄出去，把她们安顿好，我一个人就好办多了，要是偷偷跑了被抓到也不会连累别人。”
第165章 雪夜起舞（）
“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你图什么？”苍鹰把酒坛递给她，看她豪爽的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酒，有些玩味的问。
“图心安理得啊！”酒气上头，锦瑟脸很快就变得红彤彤的，嗓门也大了起来，说话像舌头打了结一样：“我小时候看过一个故事，有个很有名的新闻摄影师，为了拍摄饿蜉遍地的苏丹叛乱，他独身一人赶到边境，在一个小村子里的灌木丛旁，他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因饥饿变得很瘦弱，慢慢的在地上爬行，这个时候远处飞来一只鹰，停在小女孩身后，凶狠的盯着她，准备随时撕裂她，那个记者拍下了这苦难的一刻。后来这张照片得了奖，那个记者却自杀了，他愧疚于自己没有救下那个小女孩，”顿了顿，锦瑟的声音变得沉重：“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在想，究竟是要内疚到什么程度，一个人才会想要寻死，记者在自杀前肯定挣扎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最终敌不过良心的谴责，以死解脱。”
苍鹰沉默着。
“而我不想这样。”锦瑟把玩着手里的酒坛子：“我不是善良，也没有多伟大，我只是不想忤逆自己的心，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想最大程度的顺从自己的心，毕竟，辛苦的滋味和后悔的滋味比起来要好受得多。”
说完这句话，“啾”的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身后响起，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灰蒙蒙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七彩的烟花，锦瑟一愣，继而扯着苍鹰的袖子兴奋的大呼：“看，烟花！”
有了一个开头，后面的烟火就像盛春时节的百花，竞相开放，人们纷纷打开门窗欣赏这一年一度的盛景，不多时，四处已经是熙熙攘攘的一片。
锦瑟入迷般看着接连不断绽放的花树银花，真好啊，总算有点过年的气息了。
“东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锦瑟低吟着，眸子里亮晶晶的，突然福至心灵，解开黑色的狐裘大衣说：“苍鹰，我跳支舞给你看！”
大衣一脱，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锦瑟打了个哆嗦，随即舒展了一下四肢，月白色的长裙被风带起，飘渺若仙。
长裙摇曳，墨发飘飘，锦瑟舞步轻盈得几乎要和扬扬洒洒的雪花融为一体，像一朵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莲花，又仿佛是雪精灵从夜色中漫步而来，长眉，妙目，素手，纤腰，低眉信手间女子的纤柔尽显，时而如轻云般慢移，时而如旋风般疾转，裙摆带起一阵阵雪花，随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起旋转飘飞，恍然若梦。
一舞罢，锦瑟跳到苍鹰面前，迭声问：“怎么样？好不好看？”
苍鹰喉头发紧，眼里汹涌的暗流几乎要溢出来，看了锦瑟半晌，他拿起酒坛灌了一大口凉透的酒，淡淡的说：“很一般。”
“啊？”锦瑟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我练了好久呢。”
“练了很久？为了跳给我看吗？”苍鹰调侃道。
“才不是！”锦瑟被他打击得不轻：“为了能在玉殿的审核上一舞惊鸿，名动天下！”
苍鹰的眸子越发幽深：“就这种舞技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我奉劝你一句，还是算了吧。”
锦瑟眯起眼睛睨着他：“能说点人话不？我跳得烂你难道不应该鼓励我一下？居然打击我，不行，我要回去好好练练，要是没办法在玉殿脱颖而出，金楼那些人都会受牵连，”说着冲苍鹰摆摆手：“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看着锦瑟重新披上狐裘大衣慢慢离开的背影，苍鹰手里捏得紧紧的酒坛一松，“哐啷”一声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问他好不好看，她说他应该鼓励她，他想说，怎么会不好看，怎么会不美。
天知道他多想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用最华丽的语言来称赞她，告诉她，她的舞姿有多赏心悦目摄人心魂，可是他不敢，也不能。
她是一块璞玉，在留欢阁的打磨下终于绽放了光华，最难得的是，留欢阁的磨练没有让她失去善良的本性，她还是她，还是那个纯真的叶锦瑟。
怔怔的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了他一身，他却像入定一样，望着女子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思绪万千。
第166章 胭脂（）
开春的时候，冰消雪融，一整个冬天总算熬过来了，同时玉殿测试的日子也近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紧迫，锦瑟也有些紧张，自从上了金楼，她和其他三个人几乎没怎么见面，偶尔有事聚到一起也说不了几句话，即使说话也总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敌意，锦瑟知道，她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竞争力威胁到其他人了。
能上金楼的只有两个人，这就代表她们四个人中只有两个能脱颖而出，另外两人只能去前堂做一个低贱的接客女。
一旦有了竞争意识，彼此间的会面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一来二去，锦瑟干脆不再见她们，有事也是叫宋烟芜出面替她打点，三个月来倒也相安无事。
审核前夕，魅烟破天荒的来拜访锦瑟。
一身绯衣的魅烟身段越发显得曼妙无双，眸子里波光盈盈潋滟无方，肌肤莹白如玉，让人一看就心生仰慕，不得不说，魅烟的姿容越发出色。
寒暄了几句，魅烟道出她的来意，把一瓶研制好的桃红胭脂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胭脂，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用，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不介意的话，明天让它为你添添彩吧。”
锦瑟狐疑的看着她，魅烟喜欢亲手研制胭脂这是整个金楼的人都知道的事，她研制的胭脂细腻，色泽又调制得刚刚好，刚上金楼时，不少玉殿的姑娘听说她的胭脂效果不错，都派人前来向她讨要。
可奇怪就奇怪在她们明明是站在对立面的，明天就是生死一搏，成王败寇，可以说她们的一生都押在明天的审核上，这个时候给她送胭脂，其意图，有待考究。
魅烟见她一脸毫不掩饰的惊讶和质疑，施施然一笑，如一朵盛放的芙蓉花：“你不会以为我想害你吧？”说完冷冷的笑起来。
锦瑟也不否认，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以为我会输？”魅烟捻起小小的胭脂盒子把玩，唇角勾起薄情的弧度：“实话告诉你吧，审核的导师是我的老相好，我上玉殿这是内定的事，反倒是你们三个，实力都差不多，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怎么说也是从铁牢一起走过来的，经历了这么多，你们谁上玉殿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总有人要离开，这盒胭脂就当做是相遇一场的离别礼吧。”
魅烟说完，睨了锦瑟一眼，见她一脸的若有所思，脸上的疑云却不再那么浓密，遂把胭脂往桌上一放，起身离开：“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目送魅烟走出阁楼，锦瑟看着那个小巧的盒子陷入沉思。
要说在留欢阁里的人，除了月笙和子鱼，对她最好的夜就算是魅烟了，也许是以前在铁牢的时候自己照拂过她，她心里存了一份感激，所以一路走来，她也时不时不动声色的扶持着自己，玉烟针对她时，她会不咸不淡的与之针锋相对，她有什么稀奇的点子提出时，她也总会在众人犹豫不决时淡淡的响应，虽然做得不是那么明显，可这些锦瑟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对魅烟，她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若不是因为现今尴尬的对立位置，或许她们能成为好朋友。
有了这一番的忆苦思甜，锦瑟对这盒胭脂也就不再那么质疑，顺手收起来塞进梳妆台里，她转身继续描绘桌上的丹青。
第167章 最后的测试（）
第二天，审核如期到来。
一大早，子鱼和宋烟芜就端了温水来帮她洗漱梳妆，换上月白的长裙，裙摆拖至脚踝，隐约可见裙下露出的精巧舞鞋，头发只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束起，迤逦的披在身后，束起的腰纤细如柳，袖口处用护腕绑起，子鱼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自家小姐这身打扮有些不伦不类，遂问：“小姐，您今天打算献什么才艺？”
宋烟芜正在收拾梳妆台上的胭脂准备给锦瑟上妆，闻言也好奇的看向她，等着她回答。
锦瑟把护腕束好，又调了下松紧，回道：“舞剑。”
“舞剑？”子鱼大惊小怪的叫道：“为什么要舞剑？不是说好要跳舞的吗？”
“呵呵呵呵呵”锦瑟干笑了两声，她该怎么解释？上次在苍鹰面前跳的舞就是用来在审核上跳的，她自认为已经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了，没想到还是被苍鹰鄙视了一顿，这样的水准肯定不能上，左思右想，她决定以“新奇”制胜。
玉殿虽然说会教她们练武，但毕竟是女子，在体力上不如男子，所以三个月下来，她们也只学了一些简单的防身术，这些花拳绣腿要是遇到真正的高手，瞬间就会被秒杀，锦瑟在大学的时候学过剑术，虽然当时去学剑术的出发点是为了能完美的把它和舞术融合在一起，跳出惊艳的古典舞，但好歹还算让她摸出了点门道，是以，今天她的自信心还算不错。
宋烟芜调好了腮红就要给她上妆，锦瑟却“欸”了一声拦住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皮肤光滑白皙，眉目间神采奕奕，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不需要再上妆了，遂说：“这样就够了，浓妆艳抹倒显得多余。”
子鱼在旁边急得跺脚：“小姐，你穿得这样素净，又不上妆，这样真的好吗？我看别的小姐都是挖空心思打扮得艳丽出彩，您这样会不会落了礼数？”
锦瑟摆摆手：“安啦安啦，我心里有数，你等会儿就留在殿里把东西收拾收拾，等我好消息，一起去留欢阁。”
见锦瑟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子鱼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主仆俩的对话，宋烟芜淡淡一笑，替她把眉细细描了一遍，端详了一会儿道：“好了。”
锦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飞入鬓，一双眼睛秋水盈盈，青丝披散在肩头，明明端的是一副娇娇柔柔的女儿家模样，却穿一身改过的男子衣袍，束起的腰曲线毕露，显得她身段修长，不矫揉造作，巾帼气质尽显，这样一副阴阳互补却丝毫不显违和的样子，确实要比一般的女子吸引眼球。
满意的点点头，锦瑟携着宋烟芜走出玉殿，往留欢阁走去。
今天的审核不同以往由留欢阁内部的人做考官，而是全部到留欢阁前堂去，就在上次和百里安看过的那个高台上，由众多寻欢的客人做评审，哪个姑娘的表现更合意，就把手上的鲜花投到她怀里，得花最多的姑娘就是最后的胜者。
第168章 最后的测试（）
听完测试规则，锦瑟坐在桌旁托着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骂了句：“变态！”
确实变态。
刚刚前堂的老鸨过来跟她们宣布今天的测试规则：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今天的客人为你献花，且得花最多的人就是胜者，胜者今天可由场上出价最高的客人带走，与他共度一晚春宵。
在心里把留欢阁创始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锦瑟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伸手招来一个奉茶的小婢女：“你们这里可有绳子和新鲜的花瓣？”
小婢女离开后，魅烟进来了，她依然是一身绯红色的衣裙，只是比平时更华丽些，头上珠翠环绕，打扮得好不妖娆。
魅烟魅烟，真的是人如其名。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锦瑟身上一扫，见她脂粉未施，穿得又这么素净，掩唇吃吃一笑：“璃烟，你这一身白衣是准备去奔丧么？”
锦瑟斜了她一眼，暗道魅烟果然很聪明，一身艳丽无双的装扮最符合那些庸俗的风流浪子的品味，相比下，自己这一身就落了下乘。
又一阵香风拂来，抬头一看，玉烟和羽烟相继走进来，两个人皆是华裳加身妆容精致，在看见锦瑟时，目光中都露出一丝讶异，玉烟更是直接出口讽刺：“璃烟，不至于吧，这还没开始比呢，你就用这种方式宣布你认输了？”
锦瑟还没回答，门口传来两声低咳，众人目光都投向门口，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眼神赤裸的在她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魅烟身上，笑眯眯的走过去，拉着魅烟的手说：“宝贝儿，紧不紧张？不怕，我和上面的人打过招呼了，他们会酌情看着办的，你不必担心。”
男人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魅烟说过，审核的考官是她的老相好。
看来她没有骗她们。
玉烟不动声色的和羽烟拉开距离，眼里充满了敌意，既然魅烟通过审核已经是内定的事了，那名额只剩下一个，也就是说，想要成为人上人，必须要挤掉另外两个人。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魅烟含羞带怯的点点头，嗔了男人一眼，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知道啦，你先回去吧，晚上再去找你。”
男人满意一笑，在她腰上狠狠的揩了一把油，两只猥琐的小眼睛笑得几乎看不见，转身走了出去。
男人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口，魅烟脸上强撑起的笑脸一下子就垮塌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魅烟故作淡定的迎上众人审试的目光，云淡风轻的说：“都用这种眼光看我作甚？羡慕？”
玉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屑的嗤笑一声，回过头不再说话。
锦瑟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默默低下头喝茶，羽烟则绞着手中的帕子，若有所思的咬着唇思索着什么，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僵到极点。
老鸨的出现打破了这片僵硬：“魅烟小姐，准备好了没有，该出场了。”
第169章 最后的测试（）
魅烟的表现如何，已经没有人有好奇心去注意了，锦瑟也打消了想偷偷出去看看的念头，坐在桌旁，手里捧着茶杯，她突然觉得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她总算是明白魅烟当初那句“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以为还能随心所欲的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吗”的意思了，走到今天，她确实没有办法再随心所欲的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了，子鱼，宋烟芜，小玉儿，还有玉殿服侍她的那些小厮，侍婢和嬷嬷，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一步行差踏错，会连累多少人和她一起万劫不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