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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龙肝凤髓”之称,其稀有程度非一般达官显贵能得,上一次在饮月楼时吃的荔枝就甘鲜无比,回味无穷,这回的荔枝更是珍贵,一桌子的珍馐美馔加上这挂绿荔枝,一顿饭不下千金,楚宸的大手笔让锦瑟无言,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见锦瑟吃得眉头直皱,楚宸问:“不好吃吗?”
“好吃,满嘴都是金子的味道。”
第36章 闹翻()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楚宸也不恼,摇着折扇笑得阳春白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金银细软只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的时候不好好享受,死了就是一坯黄土,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说是吧?”
“你这样和当今皇帝有什么区别?”
“······”
楚宸一脸无辜的问:“这关皇帝什么事?”
“梁皇不是个败家子嘛,挥金如土,奢靡无度,成由俭,败由奢,作为一个国家集权中心的最高领导人,竟然如此不自知不自爱,梁国的将来可想而知。”拿着一个荔枝,剥开皮,看着它光滑莹润的表面渐渐沁出一层水珠,看起来美轮美奂。
“你听谁说的。”楚宸变了脸色,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市井流言,有几分真假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流言吗,既会夸大其实,也不会空穴来风,看看梁国现今兵荒马乱的现状,猜也能猜到梁皇是个草包。”
在王安的那声“放肆”喝出口之前,楚宸用眼神制止了他,眼前的女子把玩着手上的荔枝,眼里满是不屑,娇嫩白皙的小脸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漫不经心模样,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如寒锋,狠狠的冲击着他的心脏。
“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梁皇昏庸,也许是有他的苦衷。”
锦瑟闻言抬起头瞟了一眼楚宸,笑道:“梁皇跟你是亲戚啊,你这么护着他?”
“······”
锦瑟手上忙活着,把荔枝一颗颗剥下来,堆在盘子里,不多时盘子里已堆得冒了尖,一边剥一边说,语气颇为散漫:“不过,身居高位,总有些事身不由己,比如汉惠帝刘盈,有个强势的老妈子垂帘听政,手里的权利被控得死死的,连喜欢的女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后来还娶了自己的外甥女,即使他不愿意,这样的皇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个普通人,粗茶淡饭,但乐得清闲自在!”
楚宸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渐渐有了丝戒备。
剥完了荔枝,锦瑟擦擦手,叫来小二,吩咐他要了几样东西,继续说:“你知道汉惠帝的那个外甥女皇后吧,传闻中她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处女皇后,四十岁卒于冷宫,宫人给她净身的时候发现她还是处子,这个女人真可怜,生在帝王家是她没得选择的,就这样沦为集权手段的牺牲品,吕太后也真是够变态的,竟逼自己的儿子娶自己的外甥女,这也难怪后来汉惠帝会抑郁而死了。”
“你倒是对这些事知道得不少啊!”
“还好还好。”锦瑟没听出楚宸语气里的讽刺和危险意味,继续忙着手上的事,她总不能跟他解释自己对这段历史这么了解,一部分源于简宁,一部分来自古装剧(美人心计)吧,当年追剧追得不分昼夜,她爱死了剧里那个懦弱深情的少年皇帝的扮演者罗晋。
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拿起一个白玉广口瓶,小心翼翼的倒了几颗荔枝进去,又往里撒了一层冰糖,看着她头也不抬的忙着手上的事,楚宸修长的手在桌下紧握成拳,语气里已冒了寒意:“你可知你今天说的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灭九族的死罪!”
“知道!”锦瑟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话感到惶恐,又倒了几颗荔枝进瓶子,还拿起来晃了晃:“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把话传出去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
“说不上相信,就是凭直觉,你不是一个爱嚼舌根,出卖朋友的人。”
手上的力道一松,楚宸有瞬间的怔愣:“何以见得?”
“都说了,凭直觉。”说到这里,锦瑟突然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白玉瓶子问楚宸:“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初次见一个人,你们之间明明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但就是凭直觉,第一眼就觉得两个人不对头,互相看不顺眼?”
楚宸若有所思:“没有吧······”
“没有?难道是我个人的问题?”锦瑟扬扬眉,继续手上的事,荔枝装得差不多了,小小的大半瓶,一眼看下去晶莹剔透,很是养眼。拿起一旁的高粱酒,打开酒封,浓郁的酒香飘出来,吸吸鼻子:“好香啊!”
楚宸脸上的冷色未退,看着她毫不做作的表情,眉头轻轻的拧起来。
“我以前念书的时候也算是个三好学生,平时跟同窗的相处也还算融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班里来了个转学生,从她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喜欢她,而且我感觉得到她也同样对我不感冒,后来我们两在学习上开始暗暗较劲,每次都比赛谁的成绩更好,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我们都能感觉得到彼此之间的火药味,要说那段时间最了解我的人,除了她没有别人了,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楚宸自动忽略了她的问题,抓住了这段话里的重点:“你念过书?”
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能断文识字的女子除非是商贾巨富或是达官显贵,但锦瑟只是个丫鬟出身,这来头,不得不让人怀疑。
“念过啊,对了,你别跟我搬你们那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论啊,若真要以此来评判女子是否有德,那我只能说,不好意思,我失德了!”
旁边的王安嘴角抽了抽,没见过这么直白大胆的女子。
“真不知道这套歪理是谁创的,没有知识就不知礼法,不知礼法就不明事理,不明事理就头脑愚钝,试问一个头脑愚钝食古不化,整天以男人为中心围着男人转的女人,谈何才德?封建思想把女人荼毒得不浅啊!”
楚宸抿着唇,看锦瑟的目光越发幽深。
把最后一颗荔枝放进瓶子里,撒上一层冰糖,倒进高粱酒,锦瑟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拍拍手:“好啦!”
把瓶口封好,双手呈到楚宸面前:“来,送给你!”
楚宸没接,冷声道:“这是什么?”
“荔枝酒啊,我即兴酿的,三个月过后就可以喝了。”
楚宸仍是满脸质疑和戒备,似乎在思虑她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你还会酿酒?”
“这还不简单,百度一下,你就知道啦!”
楚宸维持着探究的目光一动不动。
“哎呀,你放心啦,这酒喝不死人的,我以前在塞外待过一段时间,那里的人就喜欢用这种方式酿酒,很好喝的,虽然比不上你们喝的那些琼浆玉液,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相识一场,我明天就要走了,算是答谢你为我践行吧。”
楚宸和王安对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楚宸双手在袖子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王安脸色更是阴沉,却碍于主子之前说过的话不敢发作,在一旁凝神站着,只待主子一声令下,立刻把这个来路不明胆大包天的女子拿下。
锦瑟即使EQ再低,这个时候也发现了楚宸和王安的情绪不对,但他们释放出来的低气压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嘻嘻一笑,她问:“怎么了?”
王安再也忍不住,任何会威胁到主子的危险因素都要第一时间扼杀在襁褓里,这个女人不能再留,刚要上前一步,楚宸却像感应到他要做什么,出声制止:“王安。”
“主子·······”
“你退下!”
“主子,您······”
“退下!”
王安踌躇半晌,不甘心的瞪了锦瑟一眼,退出了包厢。
锦瑟被瞪得莫名其妙,看着王安走出去的背影问:“他干嘛瞪我?还有你,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什么了?”
楚宸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挑,形成所谓的桃花眼,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此时却像淬了寒霜,冷冷的俾睨着她,活像一个主人在看一个犯了错的奴隶,薄唇轻启,说出的话让锦瑟瞬间如坠冰窖:“一个富贵人家的丫鬟,才艺一绝,会酿酒,远赴过塞外,叶锦瑟,你的来头不得不让我怀疑啊!”
锦瑟眸子里的光彩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手中的瓶子沉甸甸的,赘得手臂泛酸,放下酒瓶,她垂下头,只留给楚宸一个忧郁的侧脸。
乌黑的发,白皙的脸,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从楚宸这个角度看过去,眼前的女子微垂的眼眸里看不清情绪,却让人有种冤枉她的感觉,心底蓦地生出一股柔软,却被他硬生生的压制下去,这个女子身上的疑点太多,姑息养奸不是这个关键时期该犯的错。
“楚宸,你身份不简单吧?”锦瑟抬起头和他对视,琉璃般璀璨出彩的眸子里满是凄然:“至少······是个王爷。”
楚宸没应她。
“而且来江南的目的不止是游玩这么简单,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吧?”
楚宸脸色更沉,眼里已现了杀机。
“我想,你要的东西,在······罗大人身上吧?”
一语既出,楚宸眼底涌动的暗潮几乎要把她淹没:“你究竟是谁?”
“一个富贵人家的丫鬟!”锦瑟耸耸肩:“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那些所谓的权势之争我见多了,你要跟什么人争什么东西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别怀疑我,我要是一个细作,今天就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不是在你面前说这些话。”
楚宸紧握成拳的双手一松,是这样吗?
抬起头,直勾勾的对上楚宸俊逸的眉眼,一字一顿的说:“收起你那吃人的表情,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是!我不吃你那一套!我叶锦瑟无权无势,但也绝不容许别人污蔑我诋毁我!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我不需要立场不坚定的朋友,从你怀疑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经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再见!楚公子!”
看着锦瑟青灰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口,楚宸怔忪着,没有开口阻拦。
王安跑进来:“爷,就······就让她这么走了?”
楚宸呆站着,目光触及到桌上那个广口白玉瓶,久久不语。
第37章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回到宋府,正值正午时分,太阳在头顶热辣辣的晒着,四处蝉鸣一片。
穿梭在林荫小道上,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树荫洒落下来,碎了满地金光。
玉连城的厢房遥遥在望,掩映在一片月桂树的树荫里,此刻的玉连城在干吗呢?欢喜的备着聘礼?亦或者像平时那样卷起袖子捣药?
锦瑟心里酸涩一片。
公子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在梁国,二十八岁还未成婚的男子少之又少,公子家财万贯,又生得这般俊秀,若非有腿疾,只怕现已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夫人和老爷也是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并非没有女子愿意嫁入玉家,只是公子对自己有腿疾一事忌讳甚深,怕拖累人姑娘家,所以,这些年,上门说亲的人都被一一劝退,夫人和老爷对这个儿子向来尊重,是以并没有再提这件事。
现今,公子好不容易遇上心仪的女子,主动提出上门求娶,这消息若是传到夫人老爷耳中,他们得有多欢喜雀跃啊,指不定立马就着手准备婚事,只怕过不久,庄上就要迎来“大少夫人”了······
低垂着头倚在一颗高大的海棠树下,锦瑟一张脸几乎皱成一团,用力吸吸鼻子,心里的苦闷快要破腔而出。
尽管不乐意,锦瑟还是一步一步走进院子里,直到耳朵里传来熟悉的捣药声,一下一下,缓慢而富有节奏感,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竟然一松,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捣药,是不是证明公子其实没有多欢喜?
推开玉连城厢房紧闭的门,锦瑟走进去,低声叫了一句:“公子。”
捣药声戛然而止,玉连城淡淡一笑:“怎么了?”
锦瑟垂着头,不回答。
玉连城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说:“你过来。”
声音温温润润,听不出什么意味,锦瑟听话的在他面前蹲下身子,玉连城伸手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来这里。”
锦瑟一惊,以为玉连城对自己生了反感,马上抬头就要解释,却听得玉连城继续道:“水土不服,看看你才几天,瘦了一圈。”
鼻子一酸,锦瑟差点哭出来。
公子把她的情绪低落归咎于水土不服,锦瑟没想解释,如果这样能让公子心疼她一点的话,那就让他这样以为好了。
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端,在午后闷热的空气中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清新感,公子的手不轻不重的在她太阳穴上按摩着,原本焦躁沉重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看着他近在眼前,伸手就能触及到,锦瑟突然生了贪念,手臂试探性的枕在他膝上,觑了一眼玉连城,见他并不反感,渐渐放下心来,把头枕在手臂上,安静的伏在他膝上,就这么伏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趁他还没去罗家下聘礼,趁他还不是别人的夫君······
药香扑鼻,蝉声阵阵,玉连城的按摩缓慢而舒适,倦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的光晕里,他的笑意温和又苦涩。
流风从外面走进来时,就看见这幅情景,某个花痴女趴在公子膝上,神情安逸的酣睡,公子右手执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扇着,驱赶着炎夏的燥热,最让流风不解的是,公子看着膝上沉睡的人的眼神······居然很温柔?
流风以为自己眼花了。
“公子······”
剩下的话被玉连城一个噤声的眼神掐断,玉连城示意他先退下,有话等会儿再说。
这一“等会儿”就一直等到了夕阳西下。
锦瑟醒来时,眼前是一片耀眼的金光。
揉着眼睛,惺忪的神态完全是一个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孩童,等到她意识到自己趴在玉连城膝上足斤足两的睡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时候,她几乎想尖叫。
“啊啊啊啊,公子,您的腿麻不麻?手酸不酸?还有坐了两个时辰,腰呢?脖子?您怎么不叫醒我啊,我我我我······”
玉连城看着她这幅诚惶诚恐的样子苦笑不已:“哪有那么严重,我没事,看你睡得正酣,没忍心叫你。”
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就柔软得不像话,公子说他······不忍心。
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意,锦瑟卖乖似的跑到玉连城身后帮他按摩肩膀:“公子,我来帮你松松筋骨。”
她的按摩手法杂乱无章,力道也轻重不一,她没帮人按过摩的经验,只知道依葫芦画瓢,看起来差不多就行。
玉连城突然捉住她的手:“锦瑟。”
属于玉连城的带着凉意的手突然覆上来,她一惊,触电似的感觉传遍全身,却下意识的不想放开他:“公······公子,怎么了?”
玉连城扬唇一笑:“去给我做点吃的吧,我有些饿了,哦,就做上次那种很多果子,里面有冰块的······叫什么来着?”
“水果沙拉!好,我马上去!”锦瑟雀跃起来,公子还记得她做的水果沙拉!
欢天喜地的跑出厢房,锦瑟没看到,身后的玉连城脸色苍白,细细密密的冷汗自额头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