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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生命离去的过程可以如此平静。
锦瑟坐在床沿上，脸上已经看不出悲喜，她俯身，轻轻的在他苍白冰凉的唇上落下一吻，别怕，我很快就来陪你，漫漫黄泉路，你慢点走，要等我。
第548章 报复（）
王安打开了一扇通往地底密室的门，小心翼翼的把楚宸抱了进去。
锦瑟和子衿紧跟其后，一进密室就感觉寒气扑面而来，眼前的东西让她们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冰室。
里面被掏空了，放眼看去，四周一片雪白晶莹，就地取材做出冰床冰椅冰桌，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不过全都是用冰制成的。
王安将楚宸放在冰床上，里面的温度少说也有零下五六度，不一会儿时间，楚宸发梢上就结起了细细的冰粒。
锦瑟在床边坐下来，握着他失去温度的手怔怔的看着他，要把他放在这里吗？虽然低温可以保证他的尸首不腐，但他真的愿意躺在这里吗？这里这么冷，如果她不在，他会不会孤独？
王安哑着声音道：“这里本来是爷随意选出的宅子地基，没想到地底下有罕见的冰泉流过，爷干脆在这里凿出一个冰室，为的就是夏天的时候能带您来这里避暑——”
锦瑟木然的看着四周，角落里的桌子上还放着两双溜冰鞋，虽然做工粗糙，但可以看得出来主人家的用心。
王安继续道：“如果您想在这里住下去的话，我会把后面的事安排好，明日我便回一趟京都……”
“我不会在这里住下去的，”锦瑟突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王安，你和子衿留下来守着他，明日我回京都，有些事，须得做个了断。”
王安诧异的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刚刚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竟有种……狠辣的味道。
锦瑟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在这里陪他一会儿。”
王安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不再多言，和子衿一前一后走出冰室，关上了门。
冰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冰室四个角落里镶嵌着四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在冰凌的折射下散发出柔和的光，照得整个冰室犹如仙境，看着床上沉睡着的人，她轻轻的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一寸一寸，细致得好像想把他的容颜镌刻在心上。
她终究是把他害死了。
祸国妖妃……
她怔怔的笑了，一字一顿的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她是他的妃，祸的是他的国，如今，他了无生息的躺在这里，而那些真正的刽子手还逍遥法外，既然担了这个虚名，那不如做出点实质性的事情来吧。
祸国是吧，也好，他死了，这个时空里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没有意义了，既然这样，就让那些该死的人全部来给他陪葬吧……
楚宸，你等着，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
锦瑟走出冰室的时候，王安正疲惫的坐在大厅里揉着眉心，他在心里略略估算了一下，大梁即使出动了守护皇陵的皇卫和四大护法来坐镇，以如今洛爷和璃王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楚宸长眠在此，大梁群龙无首，他苦苦的思索着后面的事情走向该如何解决，是拿着代表皇帝身份的玉璋回到皇城拼死抵抗至死方休，还是干脆放任不管顺其自然？
其实不管是哪一种方式，这件事情对他来说都已经失去意义了。
楚宸死了，他守护的一切都完了。
所以当锦瑟站在他面前嘱咐他好好看着楚宸时，他有一闪而逝的沉默。
“你去哪？”他出声发问。
锦瑟从屋子正中央的剑格上取下一把剑，拔出来看了看：“我去一趟荒流山庄，你和子衿留在这里，把热气球该用的燃料全部添置好，多添点，最好能一次性添置够回到京都的份量。”
王安见她面色凝重，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道：“你去荒流山庄……做什么？”
锦瑟冷冷一笑：“听说，崇宁将军曾经有个儿子？”
黄昏的夕阳染得西边一片血红，锦瑟走出荒流山庄，身后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一身褐色的劲装显得他身量修长清瘦，此时跟在锦瑟身后一言不发，眉头皱得死死的。
锦瑟突然顿住脚步，少年原本低着头，此时险些撞上她，他诧异道：“锦瑟姐姐，怎么不走了？”
锦瑟回过头看着他，夕阳的余晖为她的侧脸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深吸一口气：“小南，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走？”
少年愣了愣，沉思了三秒钟后用力的点头：“我确定！不过……”他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后脑勺：“如果你成功了，能不能……饶他一命？”
锦瑟笑了笑：“当然可以。”
小南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那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
回到别院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子衿做好了晚饭，正站在门口探长了脖子张望着，远远的看见锦瑟回来，连忙迎了上去：“主子，饭已经做好了，先吃饭吧。”
在看见她身后的少年时，不由得好奇道：“他就是崇宁将军的儿子？”
小南抬头一看，眼前的少女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一身绿衫身段窈窕，鹅蛋脸更是泛着淡淡的粉色，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局促的低下头，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锦瑟淡淡的点点头，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道：“是他，他会跟我一起回京都，王安呢？”
王安从屋里走出来，目光落在小南身上，只一眼，他就确定这个少年确实是崇宁将军的儿子，太像了，那张脸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锦瑟开门见山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王安点点头，眉间却生出一丝犹豫：“我跟你一起回去吧，那边的形势我更清楚些，对你有帮助。”
锦瑟放下手中的佩剑，语气淡淡：“不用了，这里终归需要人看着，你和子衿留下来，这些日子当心点，平时要是没事的话就在冰室待着别出来，算日子玉连城那边的人也快抵达江南了，别让他发现你们在这儿。”
王安隐有忧色：“洛爷那边……会不会把我们在这儿的消息透露出去？”
锦瑟摇头：“这个你大可放心，他不是那样的人。”
见她说得肯定，王安放下心来。
四人坐下来草草吃了饭，子衿收拾碗筷去了，王安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搬上热气球，锦瑟擦拭着佩剑，这东西她说不定用得上，小南则坐在门槛上，眼睛时不时往厨房那边瞟。
灯光昏暗，厨房的窗格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看着看着脸就红了。
锦瑟冷不丁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锦瑟姐姐你干嘛！”
“我还问你呢，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偷看子衿干嘛？”锦瑟似笑非笑。
“我哪有！”小南红着脸狡辩，目光不自然的躲闪着。
“还说没有，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她调侃道：“这么大个人了，连说谎都不会，以后怎么泡妞啊。”
小南脸更红了。
锦瑟和他一起在门槛上坐下来，看着厨房方向，语气变得很飘忽：“子衿是个好姑娘，等你从京都回来，放心大胆的去追她吧。”
小南脸红得简直要滴血了：“你、你乱说什么。”
“我没乱说，难道你不想？”
小南不说话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就去追，这很正常啊，能把她娶回家就是你的福分。”锦瑟煽风点火的鼓动道。
“你说、你说她会喜欢我这样的吗？”小南局促的搓着手道。
“这要看你的表现了，女孩子嘛，都喜欢听好听话，记得嘴巴放甜一点，但不要油嘴滑舌，多做点实事，脚踏实地的去追求她，成功的机率很大。”
小南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那、那我去试试。”
“加油！”
王安拍着身上的草屑走进来道：“主子，准备好了。”
锦瑟站起来道：“好，出发。”
热气球悠悠腾空而起，地面上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小，小南吓得死死的抱住藤筐，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这要是摔下去那不得成肉酱啊……
越往上风就越猛烈，锦瑟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样，一边操纵着热气球的走向一边问：“小南，你恨你爹吗？”
小南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以前要饭的时候恨，这几年……好些了吧，我都快把他忘了。”
“其实你父亲是故意把你丢在江南的，他料定了你不会回去。”锦瑟幽幽的开口。
“啊？”小南不解的看着她。
锦瑟笑了笑，往头顶的铜盆里扔了两块柴火：“你父亲抛弃你和你母亲，其实是有预谋的，他原本只是一介商人，却被皇上看上，秘密选为豢养私兵的人选，这是个高危职业，随时都有可能家破人亡，为了你和你母亲的安全，他只能瞒着你们，并且另娶他人，就是笃定你母亲会受不了，然后带着你离开，只要离开京都，你们母子就安全了。”
小南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我其实挺欣赏你父亲的，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是能为妻子做到这个地步，他也算情深意重了，但是……”锦瑟咬牙：“他在关键时刻背叛了皇上，梁国的天下就是败在他手中的，不可原谅！”
第549章 熙和自焚（）
小南沉默。
“你放心，我既然告诉你这些，就会给你一个选择的余地，热气球降落后，你可以选择自行去投靠你父亲，也可以选择被我押着去威胁你父亲，选择权在你手上，我不会强迫你的。”
“我父亲……他为什么要叛国？”小南犹犹豫豫的问。
锦瑟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不知道。”
两相沉默，锦瑟知道小南内心此时正做着巨大的斗争，她也不打扰他。
热气球一路顺风悠悠的往京都飘去，人少了些，负重就少了些，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
天快亮时，热气球在一处四下无人的小山包上落了下来。
锦瑟疲惫的眯了眯眼睛：“白天飞行太过惹眼，好好休息一下吧，天黑了我们再出发，凌晨应该可以到达京都。”
小南听话的蜷缩起身子，打起了瞌睡。
一觉睡到黄昏，锦瑟才醒过来，吃了点东西，她点燃了柴火，继续出发。
小南一直没说话，直到京都远远的出现在眼前时，他才开口道：“锦瑟姐姐，我决定了，我要自己去找我爹。”
锦瑟没说话。
小南继续道：“我去劝他不要插手这件事，明哲保身……这样可以吗？”
锦瑟笑了笑：“可以。”
“对不起锦瑟姐姐，”小南惆怅的在原地画圈圈：“我爹现在的位置实在是尴尬，即使他能帮你守住大梁的统治权，皇上已经不在了，大梁的新任君主也不会放过他，他如今唯一的退路就是放弃兵权，不再插手这些事……他是我爹，我没办法看着他泥潭深陷。”
“我懂，”锦瑟弯了弯嘴角：“你能这样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你说得对，楚宸已经不在了，你爹的束缚也不在了，叫他尽快抽身而退吧，”顿了顿，她声音里带了一丝狠辣：“毕竟接下来的事，我也不敢保证结果会如何。”
凌晨，天刚蒙蒙亮，热气球在城外降落下来。
此时天色尚早，隆冬季节，京都的温度比江南更低一些，路边落满了积雪，锦瑟把藤筐里的东西搬了出来，一把火把热气球烧了。
小南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惋惜道：“锦瑟姐姐，做一个这样的东西挺不容易的吧，干嘛要烧了啊，我们怎么回去啊？”
锦瑟笑了笑：“没关系，你去投靠你爹，他会负责你以后的生活，至于回去……，或许你不会再回去了。”
“那你呢？”
“我？”锦瑟自嘲的笑了笑：“或许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天大亮后进城，关键时期，城门口四处把严，进出都要盘查，锦瑟稍作易容，和小南扮成进城走亲戚的姐弟，成功的混了进去。
在城南和小南告别，把曾府的位置和崇宁将军如今所在的地方告诉他，给了他一些盘缠，锦瑟自己则混进了宫。
装扮成给宫里送菜的农女，跟着一群衣着粗糙的人成功的躲过了盘查，进了采买司，她趁着众人都在忙着卸货，悄悄的躲了开来，迅速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宫女装，低着头脚步匆匆往未央宫走去。
只要回到未央宫，一切就都好办了。
国难当头，皇上又凭空消失，宫里人心惶惶，到处都能看到不安躁动的宫女内监，只是大局未定，他们如今还不敢轻举妄动，不时的有皇卫执着剑在宫里四处走动，若是看见有人四处散布谣言企图鼓动宫人窜逃，立刻就地处决……
锦瑟低着头急匆匆的往未央宫走，怀中从王安那里拿来的小玉璋像会发烫一样，玉玺不在身边，这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和号令群臣的东西，只是看宫中的现状，她不由得怀疑这个玉璋还能不能起到作用……
快要走到熙和宫时，身边的宫女内监突然躁动起来，隐隐的有人在大声喊：“不好了，熙和宫走水了……”
这下，所有人都往熙和宫的方向跑去，锦瑟心里一跳，熙和宫走水？
熙和宫在熙和出嫁后一直空置着，怎么会莫名其妙走水呢？
顾不上细想，她也立刻随着众人往熙和宫跑去。
远远的就看见熙和宫浓烟滚滚，火光大作，几乎把半边天都染了个透，不停的有宫女内监提着水桶进进出出灭火，锦瑟抓住一个慌慌张张的宫女问：“这是怎么回事？熙和宫不是没人吗？怎么会走水？”
宫女脸上的汗都急出来了，语无伦次的说：“公主殿下在里面……自焚！”
说完撇开她的手就匆匆救火去了，锦瑟脑子一炸，熙和在里面！
她想都没想拨开人群就冲了进去，前殿里浓烟滚滚，火舌****着窗口，气浪逼得人根本就近不了前，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一桶一桶的水浇在窗户上，可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卡塔”一声，红木梁柱被烧断，紧接着轰隆一下倒了下来，身旁的宫女内监纷纷躲避开来，锦瑟浑浑噩噩的脑子总算找回了点清明，试图找一处火小的地方冲进去，旁边的一个内监看穿了她的意图，拉住她道：“别傻了，火这么大，冲进去会死的，刚才锦心姑娘就是这样，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锦瑟一愣：“锦心也在里面？”
内监点点头：“熙和公主把我们都支使了出来才放的火，锦心姑娘不听劝，非要进去，我们拦都拦不住，看这火势，估计救不了了。”
锦瑟彻底懵了，熙和，你这个傻瓜！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阵骚乱：“连大人。”
“连大人来了。”
锦瑟回头一看，一身朝服的连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看着浓烟冲天的火光时，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一阵气浪扑过来，锦瑟下意识的扬起袖子挡了挡，连桑皱了皱眉，脸上仍然是那种极度震惊的表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熙和、熙和……”
他往前紧走几步想要冲进去，刚才拉住锦瑟的内监又连忙拉住他道：“连大人，火这么大，您进去是送死啊！”
连桑甩开他的手，挣扎着不管不顾的要往里冲，几个内监迅速死死的拦住他，火势太猛烈了，这样的情况下不拦着他简直就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