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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宸回过头冲她苦涩一笑，什么也没说。
这话真不是锦瑟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她作为一个未来来客，早已洞悉大梁的结局，这个时候再让她去说那些给楚宸加油鼓劲的话，她真的说不出来。
“不早了，回去吧。”
三个人顺着原路返回，越过宫墙回到未央宫，一走近就发现不对劲，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左右了，未央宫里灯火通明，里面嘈杂成一片。
锦瑟一下子不安起来。
第342章 黎竹去世（）
急急推开宫门，刚闪身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带着哭腔扑了过来：“锦瑟姐姐，快救救姑姑，她快不行了——”
锦瑟一惊，怀里的月笙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回事？”
“姑姑她……她犯病了，咳嗽咳得很厉害，还吐血……”
“大夫呢？御医呢？快去叫御医啊！”
“御医苑只有几个值班的宫人，我叫他们快去召御医进宫，可是他们说、说姑姑不是主子，没权利大半夜劳烦御医进宫……”
锦瑟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回过头对楚宸道：“你怎么看？”
楚宸眉头皱起来，回过头对王安吩咐了几句，王安转身就跑开了。
锦瑟连忙拉着月笙朝时雨阁跑去。
刚走近时雨阁，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传进耳膜，锦瑟听得心惊肉跳，一进门，屋子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几个宫人正围在床前服侍着，黎竹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
锦瑟奔到床前：“黎竹，你怎么样？”
黎竹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血色尽失的嘴唇翕动着，听到锦瑟的声音，她勉强睁开眼睛，抬了抬手，锦瑟凑近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叶姑娘，我估计是不行了，你……帮我好好看着月笙……”
“说什么傻话！不会的，御医很快就来了，你先别说话，保持力气。”锦瑟心里一阵阵的泛酸。
黎竹却摇摇头，发丝凌乱的披在脸上，锦瑟伸手替她拨开，她的喘息声渐渐低下去，平静的眸子越过锦瑟看向月笙，低声对锦瑟道：“月笙……月笙还是个孩子，是我没能教好她，才让她变成这样，答应我，如果以后月笙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不奢求你原谅她，至少……至少放她一条生路……”
“黎竹！你在说什么傻话！”看黎竹几乎是在用交代后事的语气在跟她说话，锦瑟心里那个急啊，回过头催促道：“御医呢？怎么还没来？”
后面的宫人战战兢兢道：“已经派人去叫了，可能还在路上。”
黎竹突然抓紧锦瑟的手，眼里的泪滑落下来：“叶姑娘，答应我，我这辈子没求过别人，现在我求你，帮我照顾月笙，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如果有可能，请你把她送出宫去，她的性子不适合在宫里生活。”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别说话，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御医很快就来了。”
黎竹听到锦瑟的保证，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脸上浮起一丝浅笑，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止都止不住，那声嘶力竭的样子，几乎是要把肺都咳穿，锦瑟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黎竹却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等到缓过劲来时，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油尽灯枯般的黑气，伸手一探她的脉搏，锦瑟心凉了半截，发疯似的冲到门口大吼：“御医！御医人呢？快去叫御医！”
第343章 黎竹去世（）
听到喊声的楚宸一下子冲了过来：“你别急别急，御医还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锦瑟甩开他扶住自己的手：“饭桶！窝囊废，黎竹要是出事了我要你们陪葬！”
黎竹最后还是死了。
御医一刻钟后才姗姗来迟，一探黎竹的脉搏，摇摇头道：“恕臣无能为力，她已经……”
锦瑟满眼冰凉的看着他，看得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背脊发凉。
月笙扑在黎竹身上哭得声嘶力竭，不敢置信的摇着黎竹：“姑姑，姑姑你醒醒，笙儿以后再也不敢不听话了，你不要吓笙儿……”
安葬了黎竹后，未央宫里一下子变得萧索起来。
那是一种主子心情不好，下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沉闷，锦瑟又陷入了恹恹的状态，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整个人越发憔悴，月笙倒是还好，生活起居照常，只是越来越沉默，少了很多同龄孩子该有的活泼气息。
楚宸倒是来未央宫来得很勤，为了哄锦瑟开心，他几乎是掏空了心思变着法子的搜罗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可锦瑟却连正眼都没看一眼。
新年很快就到了。
除夕那天晚上，宫里大宴群臣。
楚宸早早就派人送来了宫装和首饰，所有的东西都华丽得像展示品一样，锦瑟看了一眼就吩咐道：“退回去，告诉楚宸，我不去。”
是真的不想去。
傍晚楚宸过来了，年关将至，楚宸忙得团团转，这个时候还有时间过来实属心意，苦口婆心的劝了锦瑟半天，但锦瑟就是不买账。
宫里的大小宴会一年到头不计其数，可只有这除夕夜的宫宴是最盛大的，百官齐聚，所有的嫔妃也都会出席，甚至避世的太后也会来，楚宸有心想带锦瑟出去见见百官，可锦瑟一心想低调，这种抛头露面增加曝光率的事她是打死也不干的。
劝了半天没效果，楚宸也只好作罢，看着锦瑟吃了点东西，他哄道：“你先休息一下，朕晚一点再过来，带你去走走。”
锦瑟抬起头看他：“出宫？”
楚宸笑着摇摇头：“不是。”
“哦。”锦瑟一下子就没了兴致，倒头就睡。
楚宸一走，未央宫就冷清下来，今天是辞旧迎新的日子，宫里有守岁的习俗，宫人们做完了事并不像平常那样早早休息入睡，而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围在火炉旁边一边烤火一边闲聊，锦瑟懒懒的从榻上坐起来，想找月笙聊聊天。
黎竹刚去世，月笙心里的难过比谁都多，她是黎竹带大的，往年的除夕都是和黎竹一起过的，这两天看她精神总是很不济，这个时候指不定躲在哪儿偷偷哭鼻子呢。
找了个做工细致的锦囊，锦瑟往里面塞了一点糖果和碎银子，准备把它当成红包送给月笙。
在时雨阁转了一圈，却不见月笙的踪影，锦瑟心下疑惑，问了一个宫人，那宫人说早些时候看见月笙拎了个篮子往后花园去了，锦瑟便找了过去。
后花园里冷冷清清的，远远的就看见水榭旁边有一点小小的火光，走近一看，月笙蜷缩着身子坐在水榭里，跟前放着一个铜盆，正在烧纸钱。
第344章 真相（）
大晚上的在这么僻静的地方烧纸钱，乍眼一看还真的有点吓人，但月笙却恍若未觉，神情认真，一张一张的把纸钱丢进铜盆里，直到锦瑟在她旁边坐下来，她才回过神来：“姐姐。”
“嗯。”
锦瑟抓起篮子里的纸钱，两个人默不作声的一起烧，火光映着月笙秀气的脸颊，她眼里的悲戚一览无遗。
烧完了纸钱，看着铜盆里的火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锦瑟伸手把月笙揽到怀里，摸摸她的脑袋道：“月笙，不用怕，还有我呢。”
月笙低低的“恩”了一声，便不再做声。
“姑姑会在天上过得很好的。”锦瑟没话找话的说。
“不会的。”一直沉默的月笙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
“姑姑不会到天上去的，到天上去的都是神仙，能做神仙是因为做了很多好事，姑姑没资格做神仙。”
月笙正儿八经的解释让锦瑟一愣，随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是姑姑自己说的。”月笙的表情很认真。
锦瑟突然觉得月笙应该知道点什么。
就在锦瑟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月笙却突然道：“姐姐，你还记得子鱼吗？”
锦瑟脑子里一炸，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子鱼就是姑姑杀的，因为她撞见了姑姑和百里安讲话。”
锦瑟不敢置信的看着月笙，月笙也直勾勾的回视着她，认真的神情根本就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有的：“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子鱼确实是姑姑杀的。”
“这、这怎么可能！”
月笙没回答她，把头靠在锦瑟膝盖上，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姑姑在病着的时候就经常说，像她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死后肯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姐姐，什么是十八层地狱？”
锦瑟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真相来的太突然，她接受不了。
子鱼刚死的时候，她怀疑过魅烟，当时的魅烟最有动机，但后来魅烟说不是她做的，她虽然还是持怀疑态度，却也放松了这件事带来的偏见，她也想过要在重振留欢阁后彻底调查这件事，还子鱼一个公道，但留欢阁的人走的走死的死，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几率太小了，她几乎不抱希望，但现在真相却突然这么浮出水面，她一下子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同时也隐隐恐惧着，子鱼究竟听到了黎竹和百里安在说什么，竟然能让一向玩世不恭却不算坏的百里安和温雅的黎竹痛下杀手，这件事肯定非同小可，不然也不会杀人灭口，由此可见，这背后的牵扯的东西势力有多大。
锦瑟一下子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飞虫，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飞进了一张巨大的阴谋织就的网里，现在这张网越收越紧，几乎快要把她勒窒息了，她却没有丝毫挣扎反抗的能力。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如此不安。
看着怀里的月笙，锦瑟觉得，是该动用某些能利用的权利，把身边能保护的人保护起来了。
第345章 除夕夜（）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楚宸才到未央宫。
比锦瑟预计的还要早一些，本来以为他肯定会被嫔妃们缠着一起守岁，过了午夜才能过来。
楚宸对锦瑟坐在大殿里等着自己到来的行为表现得相当吃惊，他原本以为过来未央宫看到的情景肯定是锦瑟恹恹的躺在榻上，然后自己再苦口婆心的搭上半天话，她才会稍微给点反应，毕竟这些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想锦瑟不仅没对自己不理不睬，反而表现得相当积极，看到楚宸手里提着的东西时，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浅笑。
那是两双溜冰鞋。
鞋底的轮子打磨得很圆很光滑，看得出来楚宸是上了心去做的，鞋子里垫了厚厚的羊绒，穿到脚上温暖干燥，楚宸拉着锦瑟道：“走，带你去滑冰。”
破败荒凉的旧宫殿建筑群总是能给人惊喜，比如眼下这座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废弃宫殿，翻墙而入后，里面居然是一处面积颇广的人工湖，天气太冷，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楚宸拉着锦瑟站在冰面上，矮下身子给她穿上溜冰鞋：“来，试试看，朕先前试验过几次，应该没问题。”
锦瑟脸上的惊喜不像装出来的，问道：“这东西你怎么做出来的？”
楚宸狡黠一笑：“你猜？”
锦瑟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估计是上次自己在熙和生日宴会上穿着溜冰鞋跳舞，他仿照那双做工粗糙的溜冰鞋让人做出这东西来的，不过还别说，穿上还是挺舒服的。
锦瑟在原地转了两圈，发现轮子的光滑度恰到好处，在冰面上滑起来丝毫不吃力，又转了两圈，兴致越发高昂起来。
见她转得开心，楚宸也换上鞋子，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冰面上转起来。
锦瑟以前就是滑冰高手，平时除了唱歌跳舞外，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去溜冰场溜冰，这种类似于极限运动的娱乐让她爱不释手，张开双手，感受在地面上急速飞翔的感觉，她恍惚觉得自己是一只小鸟。
楚宸是初学者，虽然费了不少心思琢磨着东西，但熟悉度却不是一天两天能琢磨透的，穿上鞋子后，他滑得东倒西歪的，几次险些把锦瑟给带倒。
锦瑟嫌弃他累赘，不愿意拉着他一起溜，楚宸不依不饶，追着她就跑，但他的技术哪有锦瑟的好，一个趔趄，整个人摔了个四仰八叉，看得锦瑟哈哈大笑。
楚宸不服气，爬起来又要追，但平衡度没把握好，刚一起来又摔了，见锦瑟笑得更欢畅了，他气呼呼的瞪她：“你等着，朕一定会抓到你的！”
“你来啊来啊，抓不到我你是小狗！”锦瑟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灵活的滑出去好远。
楚宸一骨碌爬起来，好不容易保持好平衡，小心翼翼的滑出去一小段路，见基本上掌握好了要诀，他一鼓作气向前滑去，想一口气追上锦瑟，没想脚下一个踉跄，摔得他七荤八素，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346章 除夕夜（）
锦瑟得意洋洋的转了一圈回来，见楚宸一脸衰相的趴在地上，笑得合不拢嘴，等笑过了，才伸手把楚宸从地上拽起来：“来，我教你。”
“来，左脚站直了，右脚歪一点，这样容易保持平衡，对对，就是这样，发力的时候右脚向前，可以可以，你习惯哪只脚发力就用哪只脚，对对对，就是这样……”
楚宸领悟力很高，不一会儿就能离开锦瑟的搀扶一个人走得稳稳当当了，锦瑟像个合格的老师一般站在他边上，时不时指点他一两句，在他快要摔倒的时候上前扶他一把，很快，楚宸就能滑得很顺了。
“我们来比赛吧。”楚宸提议。
“哟！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你这学得还不怎么样呢就忙着挑衅？”锦瑟斜了他一眼，脸上满是不屑，溜冰这东西，靠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经验和感觉，技术可以言传身教，但经验和感觉却需要时间来慢慢积累，楚宸从穿上鞋子到现在不过小半个时辰，居然就敢来挑战他，不说别的，就是速度和转弯技巧上，锦瑟有信心，不出三十秒，自己就能秒杀他。
楚宸却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笑道：“怎么，你不敢？”
“笑话！”锦瑟果然被他激起斗志：“这样吧，我们来赌一局，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赢了，那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锦瑟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嘴角是越发灿烂的笑意，看得楚宸心情都飞扬起来。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锦瑟跟他对击了一掌，指着小湖对面的一块凸起的石头道：“就以那块石头为终点，我数一二三，谁先到那里谁就赢了，怎么样？”
“没问题！”
见他轻轻松松的就答应下来，锦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从她脚下这里到那块石头的距离不过三十多米，她只要速度控制得好，两三次借力就能轻松到达，至于楚宸，锦瑟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别说两三次借力了，就是想要一路顺畅不摔跤到达那里估计都有困难，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宰么！
有了必胜的把握，锦瑟反倒不紧张了，见楚宸也准备好了，就弯下身子开始数数：“一，二，三！”
在她“三”字刚冲口而出时，脚下也发足了力，猛地朝前冲去，一下子滑出去十几米，再脚下借力一蹬，楚宸迅速被她甩开老远，心里有了算计，她也没时间回头，眼看只剩下最后十多米的路程了，她嘴角划起一丝笑意，准备再借一次力一鼓作气到达终点，这时候身边紫色的身影一闪，她不敢置信的转过脑袋一瞥，楚宸竟然轻轻松松的越过她，迅速朝终点飞去。
注意，是飞去，不是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