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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荣一怔,忽而笑出声来,贵为一国长公主,她向来笑不露齿,浅笑的久了,便给人一种笑不达眼底之感,这般笑,即便她自己也骗不了。
“公主笑的真好看呢?”
玉荣听闻花想容的赞叹,愣了一下,僵硬的收起了笑容,她伸出纤纤玉指抚着眼角,浅浅的已经留下几道沟痕,她一抹不易察觉的怨愤从花想容的脸上一扫而过,“我已经老了,何谈好看呢?”说着,她的手指忽而轻柔地从花想容粉黛无事的脸上拂过。
“你的脸正直年少,好好的二八年华,正是最美的时候。”她叹息一声,转身将头搁在窗子旁,仍风将她两边的鬓角吹起,墨色的长发贴着光洁的脸颊,轻轻地舞动,再加之她脸上淡漠出尘的神情,宛如月宫的仙子。
“公主此言差矣,若单单用二八年华将女子的青春美好圈禁起来岂不是太狭隘小气了?”
“倒了。”车夫撩起车帘,艳阳打在两个人的身上,花想容立即伸手做挡,而玉荣则是满不在乎,任由刺眼的阳光照射,神情淡漠的下了马车。
“今日不迎客?”往来酒楼门可罗雀,即便是以往堂前最为卖力吆喝的小二都懒洋洋的趴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这时候,京中的贵人哪能出来吃饭呢。”玉荣公主带着花想容挑了二楼最为宽敞的包房,两个人相对坐着,靠着栏杆便能街上的景象瞧得清清楚楚。
“听闻最近不安稳,许多地方都在闹事,打战,进京做买卖的商人也少了七成。”
“七成?”花想容惊愕的一下子放下酒杯,伸着脑袋,往街上看,往日熙熙攘攘的大街,叫卖的只有当地的小贩,也不见奇装异服,也不闻南北差异的口音,看来果然是战事影响了商机,她微微皱起眉头,“那酒楼里的生意?”
“京中不乏纨绔子弟,他们喜欢新鲜热闹的,我这里应有尽有。”玉荣公主拍了拍手,自有人将另一侧的红绒布的帘子拉开,随着帘子拉开,那原本并不聒噪的音乐,越发的刺耳,花想容看的瞠目结舌,忍不住站起身来,跑到那围栏旁边仔细的瞧。
说书人已然不知去向,台上舞动着的是穿着暴露的异域女子,丝竹鼓乐十分的聒噪,花想容皱着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边的人忽然轻笑出声,玉荣了然的看着花想容,仿若一早便猜透了她的心思。
“蝗虫的菜肴的确做的很好,只是这东西抓的人多,吃的人也不少,日久天长的,现下越发的难以捕捉,没有外来的商人,只能依靠京中贵子,还有那些终日游手好闲的王爷,他们享受的是库银,花的是百姓的赋税,咱们的法子好,能收的回来也是个办法啊。”
花想容压低了声音。“是皇上这般交代的?”
玉荣转过头,神秘的一笑,“我瞧着你以往甚是精明的,现下才知道我与你的买卖亏了。”
花想容一滞,“我分来的银子也大部分充盈国库了,你亏什么了?”
殊途同归,反正往来酒楼的盈利早晚会到欧阳玉修的手里。
玉荣忽然静下来,意味深长的瞧着花想容,“你恨我么?京中流言四起,说我和战楚炎情投意合,原本就是青梅竹马,如今重修于好,你很快就会成为下堂妻。”玉荣说完,便直勾勾的盯着花想容,仿若想抓住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我不恨?”
花想容吸了口气,若说不在意是自欺欺人,但如今的局势她能说什么?都是逼不得已,何苦怨天尤人,“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花想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若天边的云,偏偏每一个字都咬的那么真切,仿佛满不在乎,又仿若在坚定的宣誓主权。
第252章 遇刺()
“艳阳当空,已是不早了,将军夫人,请。”
静默无声中,二人的早饭悄然的吃完,彼此都藏着心思,都知道却也不接穿。
“公主,您不回去么?”
玉荣淡淡的摇摇头,望着街上稀稀落落的游人,目光悠远,“我想出去走走。”
花想容嘴唇蠕动了两下,我陪你那个三个字未来得及说出口,玉荣公主已然抢先道,“送将军夫人先回去吧。”话音未落,玉荣一个人已经上了马车,看样子是要出城去的。
青莲瞪着玉荣马车的背影,“是一早就决定将咱们丢在外面的吧?”
一大早出府的时候,玉荣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请花想容主仆二人上去,却不曾提及回来的时候不同路,如此态度的确很令人不舒服。
“夫人,久等了。”许久不见那身姿婀娜的老板娘越发的风情动人,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弱柳迎风的细腰,走一步要晃三下,“因着是要准备给将军夫人乘坐的马车,收拾准备的多了,反倒耽误了时间。”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从青莲的脸上一扫而过,“夫人等的急了吧?”
原来玉荣早已经打点妥当了一切。
花想容刚刚上了马车,老板娘又追了上来,她脚尖一点,整个人如晨间轻扬的风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车板上,她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这是分红。”
花想容一怔,仔细算了一下,现下还不是分红的时候啊,她没有接,疑惑地望着老板娘,“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老板娘笑笑,“您今日过来也瞧见了,战乱四起,咱们往来酒楼屹立不倒都是难事,往后的日子怕是再难有分红了。”
花想容愣了片刻,旋即一想,心中已然明了,她将银票推了回去,“往来酒楼帮我一时,我何能乘人之危,我明白了,日后不会讨要。”尔后,她转头催促车夫,“回将军府。”
老板娘一转身,裙袂飞扬,人一转,落在往来酒楼门口,遥遥望着扬尘而去的马车,暗自嘀咕着,“真是个奇怪的人。”
跑堂小二凑到老板娘跟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还不是看在咱们公主的面子上,只不过更识趣一些罢了。”
老板娘冷冷的睨了一眼,看着小二猴子一般的逃窜而去,她微不可闻的摇头叹气,随着往来大门关闭,这里日后和花想容再无关系。
马车上,青莲攥着腰间别的匕首,“夫人看不明白这是玉荣公主刻意为之?故意给您使绊子呢?”青莲气哼哼的,不住的嘀咕,“真是欺人太甚。”
花想容浅笑一声,戳了一下青莲的头,“你原本是个话少的,如今的模样倒是学了青柠的七成。”
青莲眼神一暗,紧紧抿着唇,“我,我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实在,实在是怕夫人吃亏了去。”青莲说完便瑟缩着脖子躲到一旁去了。她自知逾距,说了后悔,却又不得不说。
花想容叹了口气,从青莲的脸上恍惚瞧见了当初青柠的模样,心直口快,愚蠢却又纯粹。
“从前我做卤味,做路菜,与人合作,若是人家不给我银钱,我是真的吃亏,如今,我只不过动一动脑子,便可坐收不菲的分红,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夫人聪明!”青莲悄悄的瞧了一眼花想容,又低下了头,微微叹息一口气,“我知道,夫人觉得青莲愚笨,但青莲孔有一身武力,想帮夫人奈何都帮不上忙,以往青柠在的时候还有个敢说话的,但现在青柠不在了,青莲就愿意做那个口无遮拦的,不能让夫人白白的受了气去。”
花想容默默地按着青莲的手,干燥的,温热的手心,紧紧的贴着。
忽而,马车哐当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青莲看了花想容一眼,急忙拉开帘子查看,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刃就迫不及待的刺了进来,青莲侧身躲避赤手去接,“夫人快走。”
花想容慎重的看了一眼青莲,四下寻了一圈,车子上只铺了厚厚的软绵绵的皮草,没有任何可以拿来防身的物件,“夫人快走。”
青莲闷哼一声,她无暇分身,却要分心顾及花想容,生生吃了刺客一掌,后背哐的一声撞到车厢,听的花想容都跟着疼,她咬了牙,一头窜了出去,不过刚露出了头,漫天的飞溅从天而降,簌簌的落下,一只只都穿透了车厢,不过转眼的工夫,马车已经变成了筛子。
“赫。”鹰鸣,随着一阵冷冽的风刮过,花想容的眼前被鹰的一双宽大的翅膀遮挡的严严实实,白衣少年身上带着好闻的青草香,转眼已经揽着她的腰,飞上天际。
花想容愣了一下,惶恐的拽着阿年的衣袖,嘴里念着青莲,“青莲一个人不足以挡住刺客。”
阿年淡淡的点头,“我知道。”他如是答着,却不曾停下,任凭花想容又拉又拽,直到将花想容安全的送达将军府,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花想容的肚子,“请夫人顾及自己。”
话音未落,阿年一转身,已经消失在天边。
花想容怔怔的看着阿年消失的方向,神色渐渐地落寞,阿年一直带着的那只鹰却不曾离去,盘旋字啊花想容的头顶上空,鸣叫,一声接着一声,直到将军府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推开,先是管家,接着木棉,花月容,蓝衫一一都出来。
蓝衫慌忙扶着脸色煞白的花想容,微微畏惧的望着天上盘旋的鹰,“夫人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她一面问,一面手忙脚乱的帮花想容整理散乱的碎发。
花想容淡淡的目光扫过身后一圈人,“请堂姐跟我去沉香院一趟。”
花月容会意,立刻扶了花想容的手,一面走,一面小声的询问,“早上不是和公主一同出去的?怎么这么狼狈的回来了?她欺负你了?”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花月容得声音又高又尖,一副要为花想容报仇雪恨的模样。
“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公主有事便让我一个人先回来的。”
“你路上不会遇到此刻了吧。”花月容忽而紧张的拽着花想容溅了血点的袖子,“你有没有受伤?”
花月容紧张的模样让花想容哭笑不得,心中却满足的很,只差一步便到沉香院,花想容忽而一把拥住花月容,“堂姐,有家人在真好。”
花月容眼眸一闪,讷讷的说着,“可我始终会嫁人的啊。”她的眼眸晶亮,仿若天边最明亮的星星,闪烁着别样的光。
花想容怔怔的盯着看了一会儿,她心中隐约明白花月容得意思,只是她们都不懂,除了感情,她都可以大度。
“路上似是受惊了,回来的时候,小腹隐隐作痛。”花想容轻轻地摸着小腹,脸上的担忧十分明显。
“我帮你诊脉。”花月容有气无力的笑着,手上扶着花想容已然没了多少力气。“胎儿无事,若是你觉得不踏实,我帮你开些安胎药。”
花想容若有所思的望着墙角的一盆花,“没什么就不喝药了,我不喜欢苦味。”
花月容笑笑,“你还是小孩子么,都是要做娘的人了,为何还这么任性?”
“堂姐,我的身子,可经受的起舟车劳顿?”
花月容怔愣一下,掩着嘴,“你,你不会是要?”她惊愕过后,便是愤怒的点了点花想容的头,“胡闹。”
花想容垂下眼眸,“堂姐,我这几日心绪不宁,不知要出什么事儿,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的到阿炎身边去。”
听到花想容对战楚炎的称呼,花月容的心中酸涩的不是滋味,眼眸波闪两下,迟迟不曾搭话,她的眸子从院子里的风缓缓的移到花想容的脸上,“若是你想去,就去吧。”
花想容仍旧忧心忡忡,她心中早已经决定,即便花月容反对,她也非去不可,只是她担忧的是肚子里的骨肉。
“我跟你一起去,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花想容一怔,随即凝眉,摇头,“你留在京中,将军府不能无人打理。”
“你知道我的性子,向来不是做这些的,还不如让我多绣几件衣裳,多晒些药草。”花月容睨了一眼花想容,摸向口袋里的银针,忽而听见门口传来的脚步,又缓缓的抽了出来。
“木棉?”
木棉穿着一身青色麻布衣衫,头上绑着头巾,这副打扮,仿若还在徐山村时候,她腼腆的搓着手,“我刚刚听见了,不过,我不是有意听的,就是正巧过来的时候,听见你们说要追随将军去战场。我,我也要去。”
花想容冷了脸,“不,不行,你们都留下。”
“想容,你身怀有孕,身边总要有人能照顾你,我还可以缝补,还能帮着做饭,我只是不曾与虎子分别这么长久,这些日子我夜不能寐,这滋味实在不好受。”木棉低头抹着眼泪,连连叹息。
“就这两日吧,你们都回去准备准备。”
木棉愣了一下,旋即欣喜地望着花想容,“想容,你是答应了?”
花想容点点头,看着木棉脸上的笑,情不自禁的也跟着浅笑起来。
“夫人,夫人,公主回来了。”蓝衫气喘吁吁的前脚刚刚进来通报,随后玉荣公主便跟着进门来了。
只不过,玉荣脸色冷寒如冰,眉目间心事重重。
“车夫怎么死了?”
第253章 青莲重伤()
“什么?”花想容怔怔的望着一脸质问而来的玉荣。
“往来酒楼的主事许久不见马车回来,派人来寻,半路上发现了车夫的尸体,他刚刚年满十八,来年就要娶亲了。”玉荣一步步逼近,凌厉的质问,“我问你,车夫为何身首异处?”她将花想容细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花想容一身周整,并不见一丝伤痕,更是气盛。
“夫人。”青莲一瘸一拐的回来,身上几处血痕触目惊心。
花想容立即起身过去扶着,不过,青莲担忧她的身子,坚持一个人走了进来,她脸上的笑十分勉强,“夫人没事就好,青莲并无大碍。”
花月容过来,便将青莲的手搭在肩头,一面往屋里走,“玉荣公主可是瞧见了,青莲这副模样俨然受了重伤,莫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往来酒楼的车夫是武林中不多见的高手不成?”
玉荣浅笑着摇摇头,“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然后,她转过身,从丫鬟手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把沾着血的匕首,刀刃上的血痕已然凝固,仍旧散发着恐怖的煞气。
木棉惊恐地捂着嘴,“这,这是凶器?”
“这是从车夫身上找到的,匕首上带有将军府的标志,是将军府的人杀了他。”
玉荣已然平静下来,脸上的神色淡漠如水,眸光平淡的发冷,望着花想容地时候,也不再盛气凌人,怒发冲冠,又恢复了她平时淡漠一切的模样。
花想容伸手,想拿起盒子里的凶器仔细看看,被玉荣公主身侧的丫鬟一下子打开,青莲顿时冷着脸挡了上去。“皇宫中出来的更应该懂得尊卑才对。”说时迟那时快,青莲一个巴掌甩过去。
那丫鬟顿时摇摇晃晃的眼冒金星,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的盛放凶器的盒子也被青莲夺了过去。
“这把匕首的确是出自将军府的。”花想容仔细辨认了匕首上的字样,字体,纹路皆不是造假。
玉荣眼神顿时阴沉,“既然将军夫人已经供认不讳,这件事将军理应教给大理寺卿处理,毕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贵为将军夫人也不能例外。”
玉荣公主喊着周围地侍卫上前即刻便是要扭送花想容去见官。
“赫。”天空中一声凌厉的鹰鸣,一只灰褐色的鹰俯冲下来,张着宽大雄武的翅膀,围着涌上前的一众侍卫,将花想容牢牢护住。
“阿年?”花想容暗暗念着,那身穿一袭白衣的少年,衣袂飘然缓缓落下,一把闪烁着冷光的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