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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柜台后,好整以暇的两手交叉托着下巴,陆有凌坐在我身边,点着一根烟。
店里这时候没有客人,大汉把那老人推了进来,然后转身把店门挂着的营业牌翻了一把。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陆有凌指尖夹着的烟缓缓地燃烧着。
良久,我轻咳:“陆有凌,你能不能把烟掐了?熏死人!”
陆有凌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在烟灰缸里碾灭了烟头:“管的真宽。”
那大汉似是没料到我会直接无视他们,有些恼怒地说:“你他妈没长眼睛吗?”
我斜眼看着他:“你自己把停止营业的牌子挂上去的,出门左拐,再见不送。”
“你”
“阿宽,够了。”那老人抬起了枯枝一般的左手,声音很是嘶哑,像是破旧的风箱来回拉扯:“墨亦隐,你好。”
“您好。”我一点头。
心里骂这老头归心里骂,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敷衍一下:“您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他两只眼睛在我和陆有凌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尽得墨荼的真传,你算是没有污了你师父的名头。”
“好说,还是秦烩小看了皮偶术。”
赫连宗靠在轮椅上,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说:“太过牙尖嘴利,不好。”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便从他轮椅下方冲了出来。
我早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当即一挥右手,七只皮偶便在空中与那黑影纠缠在了一起。
那黑影速度极快,好几次都险些冲出皮偶的包围。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能指挥着皮偶堪堪拦住它。
“竟然接下来了”赫连宗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欣赏:“那么,七个呢?”
什么七个?
说时迟那时快,从轮椅下方再次飞出了六道黑影。
三道扑向我,另外三道扑向了陆有凌。
不是我们不躲,是那黑影速度实在太快。来不及躲开,我就觉得喉咙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撞到了身后的墙上,动弹不得。
陆有凌的情况和我一样,看清了他脖子上是什么东西之后,我心里开始没底了。
是皮偶。
赫连宗像是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呵呵。”我笑了:“赫连老先生大老远跑来,不是为了亲自动手杀了我们两个小辈的吧?”
脖子上的力道紧了紧。
赫连宗看着我们,说道:“秦烩是赫连家的阴阳先生,现在他死了,很多事情不能正常进行,对赫连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是阵不住那些冤魂了吗?”我冷笑。
脖子上的力道再次紧了紧,我开始有些呼吸困难。
赫连宗几乎掉光了的眉毛微微皱起:“这么有底气?”
“底气”我深吸了一口气:“反正我光杆司令一个,没什么好担心的,也没做亏心事,自然有底气。”
那老头不说话了,只是脖子上的力道已经大到我无法呼吸了。看着陆有凌涨紫的脸,我想我好不到哪里去。
似乎只过了一分钟,又似乎过了一个小时。
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消失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稳住身形,我看像老头:“怎么?不敢?”
赫连宗身后的大汉气极:“你找死!”
说着他就要冲过来。
“阿宽。”赫连宗不满地又叫了一声,这才让大汉留在了原地。
我看向我的皮偶,无一例外已经被赫连宗的皮偶扭断了脖子,散落在柜台上。
我心疼地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陆有凌,我要没有饭吃了。”
皮偶坏了,拿什么赚钱?
陆有凌摸着脖子白了我一眼,没有回话。
赫连宗冷眼看着,良久,说:“跟我走。”
我乐了:“老头,你弄坏了我的皮偶,还想让我跟你走?”
叫阿宽的大汉闻言又要冲过来,不过再次被赫连宗稳住了。
那对浑浊的眼珠直直地看着我:“墨亦隐,你不想知道你是谁吗?”
我心里一震,表面依旧笑着说:“跟您好像没什么关系。”
“阿宽,给他看。”
阿宽从轮椅后抽出来一本很厚的皮册子递了过来,我翻开一看,是赫连家的族谱。
我忽然感觉有且晕眩,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要冲破那层牢笼,却又想不起来,只剩一阵阵绞痛。
恍然间,赫连宗的声音传来:“阿宽,带走。”
第33章 身世之谜()
“墨亦隐?”
这是陆有凌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
陆有凌一向整齐的短马尾此时有些凌乱,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房间装修得古色古香,木质的家具泛着年代的气息,看着竟然觉得异常的眼熟。
我来过这里吗?
“这是赫连祖宅。”陆有凌拨开了落在眼前的一束头发,把马尾重新扎了一下:“你在店里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呆滞在那儿。那个阿宽带你走你也不反抗,我只能跟上来了。”
呆滞?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赫连宗带着一个叫阿宽的大汉来到店里。
然后呢?
然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我脸色不太好,陆有凌又问了一句:“喂,你不会真傻了吧?”
甩甩脑袋,我说:“我想不起来。”
“什么?”
“我想不起来赫连宗来我店里之后干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干啊,”陆有凌疑惑地看着我:“赫连宗带着阿宽来店里就叫你跟他们走,然后你就被带到这里了啊。”
是这样吗?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我脸色依旧很难看,陆有凌开始转移话题:“那个”
这时候,门开了。
阿宽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地说:“老爷请你们过去吃饭。”
我瞄了一眼陆有凌的腕表,晚上八点多。
我们跟着阿宽穿过了长长的走廊,然后下楼,走进了餐厅。
赫连祖宅与陆家宅的装修风格差不多,可是赫连家就透着一股莫名的大气,而陆家宅怎么也掩饰不住衰退之气。
餐厅里有一张巨大的长桌,赫连宗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有两个空位,赫连铭坐在他右面,然后其他座位上都坐满了人。
我扫视了一下,发现在座的人都上了岁数,最末座的才是几个看起来年轻的。
赫连铭看到我们之后,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他藏好了情绪。
一桌人因为我和陆有凌的到来变得鸦雀无声,半晌,赫连宗才说:“坐吧。”
阿宽这才放我和陆有凌过去,在赫连宗身旁坐下。
屁股挨到椅子之后,一桌人似是才反应了过来,继续有说有笑,吃吃喝喝。
只是言谈之间,时不时会有隐秘探究的眼神看向我们这边。
我和陆有凌面前摆着两套餐具,一个佣人上来替我们俩倒了酒。
赫连宗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举起了酒杯,刚热闹了一点的气氛忽然又安静了,接着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不明所以,陆有凌在桌子下踢了我一脚,我才反应过来,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我知道陆有凌是什么意思,这是赫连祖宅,得给这个老家伙几分面子。不然,凭一己之力,还是很难敌过这么大的一个家族。
那双浑浊的老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手里的酒杯和我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合作愉快。”
顿时,桌上一片哗然。
“什么合作?”我的声音不大,但又让桌上安静下来。
不过这种安静只持续了两三秒,赫连铭右手边第四个女人便尖声叫道:“父亲,这是为什么?”
她一带头,桌上顿时是一片此起彼伏的骚乱。
“您这是随便找一个外人来搪塞我们吗?”
“他连干什么都不知道,您这样敷衍我们吗?”
“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也能胜任?”
一阵阵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我脑仁开始嗡嗡叫。
什么合作?好像是赫连家要做一个什么项目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啪。”赫连宗一掌拍在桌子上,成功地让这群人闭上了嘴。
“我的决定,你们不满意?”赫连宗的声音里夹杂着非常明显的怒火:“反了你们了!”
然后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道歉声。
我很想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坐在对面的赫连铭忽然从桌子下面踢上了我的小腿,然后冲我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于是我打算吃过这顿饭再问清楚。
我,赫连铭和陆有凌杀了赫连家的阴阳先生,赫连宗不但没有寻仇,反而要我与赫连家合作。
这很奇怪。
也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赫连家同样想要找到蚩尤印对应的宝藏。
三十年前,就是因为这块小小的印章,师父死了。
三十年后,依旧有人对这块印章趋之若鹜。
我有些好奇宝藏里究竟有什么。
也很好奇为什么赫连宗和陆擎一样,相信通过我就能找到完整的印章。
即使我杀了赫连家很重要的人。
就连赫连铭都受了罚,我却没事。
一顿饭吃的很不舒服。
撤了菜,等那些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我才转身正视赫连宗:“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对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你什么也没想起来?”
“想起什么?”
我突然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赫连铭却忽然插嘴:“墨亦隐,你也要参加这次的行动?”
赫连宗瞥了他一眼:“阿宽,掌嘴。”
“啪!”阿宽没有丝毫犹豫,一巴掌呼在赫连铭脸上。他头偏向一边,却笑出了声。
我手指交叉支着下巴,酸了赫连宗一句:“您大老远地把我请过来,不是看您教训自家孩子的吧?”
阿宽把一叠资料放到了我面前。
最上面是蚩尤印的一张放大的,彩色的照片。
随着我翻动后面的资料,赫连宗嘶哑的声音传来:“赫连家找到了那半块蚩尤印的下落,我希望你能加入这次的行动。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
我继续翻动着那些资料。
一张张的纸上印的信息全都与陕西省终南山有关。
我合上那个夹子,笑道:“为什么要帮你们?”
赫连宗似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淡然说了一句:“你再看看。”
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站在床边的小男孩。
背景里的房间我很熟悉,就是刚刚我和陆有凌呆过的房间。
而那个小男孩,长得很像我。
勉强压下心里的波涛汹涌,我眯起眼睛:“您该不会以为一张合成的照片我就会相信吧?”
赫连宗低低地咳了两声,才说:“信不信,由你。给你三天考虑。”
然后他就让阿宽推着他出去了。
桌上只剩我们三人,良久,赫连铭才说:“前几天我去了祠堂。”
我挑了挑眉。
“我看你还是接了老爷子的活儿,”他摸着下巴,脸上捉摸不定:“还记得之前我说有个人长得像你吗?我看了看,那张照片其实是四十年前贴上去的,那人有可能”
我的指甲陷入了手心。
“有可能是你父亲。”
第34章 准备出发()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赫连宗让阿宽送来的资料。
但是脑子里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那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确实像我小时候。
但是三十年毫无头绪的事情突然有了那么多线索,我怎么可能不怀疑?
但是赫连铭说的祠堂
我抓了抓头发,叹了一口气。
“别抓了,再抓你该秃了。”赫连铭趴在床上,嘲了一句。
我白了他一眼。
陆有凌正拿着那张照片对着光看,听见赫连铭的话,说:“赫连铭,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哟呵,你还挺维护他的。”赫连铭趴在床上光动嘴皮子。
我往他身上看了一眼,只见他这时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
在蜜色皮肤上游走的是一条条可怕的伤痕,红里透黑,凹凸不平,时不时有发紫的肉刺突起,赫连铭就这样趴在床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很难想象这个家伙带着这么重的伤,刚才才餐桌上却像个没事人。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一叠资料上,我开始细看这个终南计划。
前面几页无非就是关于终南山的历史,包括它是道教的发源地之一,还是景点什么的。
从第三页开始,写的东西就有点不一样了。
引起我注意的是三行字:
秦始皇二十六年,秦始皇建陵庙于终南山,祭祀。
西汉元封二年,曾于山口(大峪口)建太乙宫,故又称太乙山。
唐武德初,修建宗圣宫。
这和蚩尤印又有什么关系?
“老头查了那么多年,觉得另外半块蚩尤印就在终南山里。”赫连铭懒洋洋地说道。
我扬了扬眉,接着往下看。
后面又是一些这三段历史的详细记载。
我又往后翻了翻,才翻到关键之处。
秦始皇穷其一生追求永生,秦始皇二十六年时得高人指点,顿悟迷津,随即在终南山修了一座宫殿,对外宣称是陵庙。
宫殿地底连着终南山内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秦始皇派进去的三千道士尽数死在了里面,唯一的活口,把抢出来的半块印章交给守在外面的将军之后也死了。
再后来山体也坍塌了几次,彻底把秦始皇想要找的秘密埋在了山里。十一年之后,秦始皇三十七年,祖龙死,皇帝亡。
再后面就是陵庙的一份详细的地图,以及更多的细节。
我大概猜到了赫连老头子要我干什么。
他大概是想让我带着他的人去这宫殿里把另外那半块蚩尤印挖出来。
“赫连宗的算盘打得倒是挺美。”我合上夹子:“陆有凌,你怎么看?”
陆有凌放下了研究了半天的照片:“我觉得你还是配合。”
赫连铭难得的没有反驳陆有凌,在床上也点了点头:“墨亦隐,老爷子已经盯上你了,杀了秦桧搞不好还是他算计到的,他已经在影坊周围派了人你这边要是不答应,等你回去你就得给那小子叫什么来着梁彬收尸了。”
我抬头:“周围的人我已经清掉了,不然赫连宗不会那么客气。”
赫连铭在床上“哦”了一声,然后说:“怪不得那天二伯没能把你请来。”
他说的应该是冒充赫连家管家的人。
“嗯。”我揉了揉脖子:“怎么不杀了他?”
“没用。”赫连铭自嘲一句:“杀了他盈盈也不会活过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问了一句:“那终南计划参加的人多吗?”
赫连铭想了一会儿才说:“刚下你在餐厅里看见的人都参加。”
我喝到一半的水突然哽在喉咙里,费了好大劲才没喷出来。
那可是四五十人啊!
而且都上了年纪了
去送死吗?
赫连铭像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笑了几声,才说:“刚刚在餐厅里的都是幕后的书呆子,真正下地的只会有你,陆有凌,也许再带几个外人,但是除了我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赫连家的人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