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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善面色微红,摆了摆手,他感激白蒹葭肯跟他来找杏娘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承接白蒹葭的感谢,只是说不出来,只羞得面色通红,连连摆手。
白蒹葭眼看那毒蛇,如果不是张诚善,只怕自己一不小心一脚踩上去,自己到底还是看轻了这农家的日子,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她出身娇贵,又聪颖机智,虽然表面谦逊,其实骨子里的骄傲是天生的,不过眼看自己犯了错,也并不忌讳,立即反省改正,只是到底世界不同,别人清楚的事情,她未必知道,她看着寻常的事情,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天仙一般。
她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那痕迹往前走,好在除了那毒蛇之后,一路倒是没有碰到什么野兽,不过张诚善倒是抓了一只兔子,说是张诚善是抓的,也不全对,那只兔子死在路边,白蒹葭闻着血腥味随风而来,寻上去一看,只见树下扔着一只灰色野兔,只是喉咙处被人划破了,一身皮肉都还在,只是鲜血都被人喝了,估计喝完血没什么作用,就顺手扔到了一边。
白蒹葭看了一会那失血而死的兔子,对张诚善道;“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人伤的重,估计一时半会又没办法弄吃的,只能随便抓了只兔子吮吸兔血来补充力气了。”
生血虽然腥的很,但是在没有办法进食的时候,饮用生血是补充力气最方便的方式了,白蒹葭心中一跳,这人戾气太重,也不知知道是大昭的还是西周的,落在这山上还好,只怕如果入了秋水村,抢劫食水倒也罢了,只恐为了不走露风声,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
同时白蒹葭也不由更警惕了一些,这饮血的事儿,大昭觉得太过粗野,素来是不屑的,只有西周才惯常做这些,还引以为豪爽,如果是大昭军士喝兔血,只怕大昭军士受了重伤,如果是西周军士,只怕也是个悍勇之辈,倒是要提防着被反戈一击,临死的时候有些人拼死一击也是极为恐怖的,她身边只有张诚善一个农夫,实在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不由又想起素问的好处来,只是心中一酸,她来着地方已经一个月了,但是素问还是毫无消息,让人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白蒹葭心中一跳,又叮嘱张诚善道,“一会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听我的。”
张诚善点了点头,白蒹葭又跟他约定了暗号手势,将西周的军士服装形容给张诚善听了,见张诚善点头,道;“西周人如狼,天性凶狠,如果不要万不得已,不要和他硬拼,但是如果到了极限,你也不要恐惧,只当是打狼罢了。”
她却不知道,秋水村虽然离和西周接壤的向风城有些远,但是这种世世辈辈的掠夺和战斗结下的仇恨,却是她所无法理解的,张诚善握住手里的斧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和平日不符的仇恨,狠狠的点了点头。
两人商量好了,白蒹葭跟在张诚善后面,两个人都放轻了脚步,只盼早日找到杏娘,不要碰到那两个人,然后安安全全回秋水村去。
张诚善走到一处闪避前,撩起一个藤萝遮掩的山洞,只见那洞口极小,大概只能容一人钻过,白蒹葭看着张诚善先钻了进去,然后才跟着进去,只听得张诚善手中的斧子坠地,一路跑了过去,将杏娘抱在怀里。
只见那山洞虽然小,里面却甚是宽大,杏娘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正在发呆,被张诚善一把抱在怀里,推了两把,没有推开,只叫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两人刚在哪里拉拉扯扯,就闻得一声雷响,白蒹葭挑起藤萝,望了出去,慢慢道;“雨下来了。”
没有碰到那两个人,真是太好了。
白蒹葭瞳孔蓦然一缩,看见暴雨里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朝着山洞走来,那人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头,放下藤萝,走到张诚善和杏娘身边推了杏娘一把,摇了摇头,然后摸起张诚善丢下的斧头捏在手里;冷冷蹲在洞口,两个人正在抱头痛哭,杏娘看见白蒹葭脸色,忙止了眼泪,一边捂住张诚善的嘴巴,一边小声对白蒹葭道;“怎么了。”
白蒹葭面色冷白,并不答话。
第92章 沥血()
森林里的暴风雨素来惊人,树木将所有的光线都挡在了外面,就算是没下雨的时候也阴森森的更何况暴风雨下,虽然现在是黄昏,但是墨色深沉,耳边只有雷声阵阵,暴雨卷着枯枝败叶重重的砸在地上,落在身上。
少年一手拖枪,一手提着人头,跌跌撞撞的走在墨色里,枯枝雨珠落在他身上,也似乎没有感觉一样,完全没有阻挡住他的脚步。
白蒹葭放下藤萝,对凑过来的杏娘摇了摇头;“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并不确定,是大昭的人,还是西周的人,还是小心一些才是。
暴雨中的森林天色太暗,趁着惨白的闪电那一刹那,她只能看出是个拖枪提着人头的人影,看杏娘看着自己,便道;“不可大意,就算是大昭,只怕也有什么要事。”
如果对面是好手,就算自己这边有三个人,但是毕竟有两个是女子,而且自己还算是拖后腿的,不一定能拼过对面。
白蒹葭低声道;“只盼他没有发现这藤蔓掩着的山洞。”这山洞外的藤蔓茂密繁盛,倒是一副天然的屏障,如果不是张诚善他们熟悉,白蒹葭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如今白蒹葭倒是希望那人也能错过这个地方。
看了一眼杏娘,将手中的斧子颠了颠,低声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她冲张诚善打了个眼色,道;“你身上有什么绳子可以用的么?”
张诚善将背篓里翻了翻,拿出一条麻绳,是用在野外设计陷阱的,白蒹葭点了点头,对他们低声叮嘱两句,又将张诚善捡到的那条毒蛇翻了出来,小心的藏在藤蔓间。
虽然白蒹葭抱着那人不要找到这个山洞的心理,但是听着风雨中的脚步声,白蒹葭垂下眼睛。
脚步沉滞,身形有些笨重,但是分明已经在这个山洞面前停下了脚步。看来是被发现了。
白蒹葭身子一侧,堪堪避过了从藤蔓里扎过来的漆黑长枪,她脸色却是微微一白,握住斧头的手感觉满手是汗,但是却下意识的将斧头捏在了手里。
杏娘道;“我来吧。”
白蒹葭冲她摇了摇头,她脸色冷白,却露出杏娘平日所不熟悉的冷冽和漠然来。
在杏娘的记忆里,白蒹葭是个和顺而温婉的女子,但是此时她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不像平时的楚楚可怜,眼眸漠然的看着那一杆长枪。
白蒹葭手脚冰凉,手中的斧头拿捏不住,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还能见到这枪。
虽然天色深黑,但是那枪身上却隐隐泛着凛然寒光,那种微冷寒光仿佛是从本身散发出来的,枪尖跟寻常的长枪不同,枪尖深黑,隐隐泛着红色,似被无数战火鲜血洗涤过,明明戾气极重,却偏偏都被压制了下去,已经深深的扎透了白蒹葭藏在藤蔓里的那条毒蛇,黑枪毒蛇,妖异无比,更与寻常长枪不同的是,枪尖之后,并没有枪穗,黑色枪尖之后,便是同样漆黑的枪身,通体漆黑,却有红色暗纹,如蜿蜒血迹,看在眼里,只觉得既冷又邪。
这东西,白蒹葭是认得的。
这枪历史已有数百年,传说乃是前朝大师师匠子所制,采取天外陨铁,寒元泉水,九霄砂炼制而成,这枪十年不成,师匠子呕心沥血郁结于心,终成大病眼看不成了,最后师匠子幼女师幽娘见父亲郁郁于怀,卧病在床,跳炉血祭,其实烈火焚天,十日之后,师匠子冶铁炉毁于一旦,漆黑之枪出世。
名为游龙,取矫若游龙之意,前朝皇帝有感师幽娘孝顺,特封师幽娘为孝和公主,所以这游龙枪又别名幽龙枪。
这游龙枪自出世以来,饮血无数,后先帝亲赐名为沥血。
后来上了战场,跟随着它的主人一起,让敌方闻风丧胆,也有了正式的称号。
鬼枪,沥血。
鬼帅之刃,长枪沥血。
白蒹葭脸色冷白,看着那少年长枪撩开藤蔓,然后一条人影便进来了,在少年进来的时候,白蒹葭手中斧头已经毫不犹豫的冲他剁了下去。
少年早知道山洞里有人,他只猜测是附近的百姓,并不在意,却没想到刚进门对面就直接动手了。
是敌人?
虽然出手果断,但是听那风声,便知道用斧头的人力气不足,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
转手一枪格开斧头之余,天外闪电乍明,却见那女子脸色微黑,但是双目犹如一泓秋水,盯着自己,美眸如萤,明波流慧,心中一时怔忡不定,眼中所见,似乎尽是凤冠霞帔下她秀美含羞的眉目,耳边所闻,似乎全是她在花丛里弹琴唱歌的声音,微微一怔,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由心中欢喜,柔声道;“蒹葭,你来接我了?”
他声音轻柔温和,就算是杏娘听到,只觉得心都醉了,只想着若是这么对她说一句,便是天涯海角,都肯随他去的。
白蒹葭握住斧头的手一抖,反手一斧头正正拍在那少年头上,少年一下就被她砸得头破血流的,结果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睁着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白蒹葭,脸上露出某种孩子一样的天真,白蒹葭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拿起斧头,又敲了他一下,却见血顺着他额头流了下来,他却只顾着看着白蒹葭,两道清澈明亮的目光落在白蒹葭的脸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也没有伸手去抹一抹,
他站在那里,竟似痴了。
虽然白蒹葭并没有用刃的一边砸他的头,但是重重一下砸在脑袋上,杏娘和张诚善看着也不由咋舌,这两下砸上去,这人不死也傻了吧。
少年还站在那里,睁着一双含情目痴痴的看着白蒹葭,白蒹葭不敢再砸第三下,呆在那里,握着斧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还是杏娘过来,推了少年一把,那少年才摔倒在地,他手上提的那个人头顿时落在地上滚到一边,倒是把杏娘吓了一跳,一脚将那人头踢了出去。
第93章 绝尘()
张诚善从背篓里摸出火折子点亮了,点燃了山洞上的一个火把,小小的山洞里顿时充满了橘色温暖的光芒。
白蒹葭捂住脸,她后悔了,她不该跟张诚善来找杏娘的,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从他停手和说的话来看,他似乎把自己认出来了。
今天只用了简单的妆容,并没有用上素问的易容药粉。
她本来以为,他们相处的只有短短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见面的时间也不多,却没想到她似乎把自己认了出来。
白蒹葭抿了抿唇,看着那倒在地上血流成河的少年,地下的少年血色弥漫也藏不住俊美绝伦的面容,身材高瘦,一身白衫,即便是这种凄惨的状态下,容色殊丽至极,血流满脸不但是显得可怕,反而在清丽中显出一种妖魅来。
鬼枪沥血倒在旁边,黑枪白衣,玉容红血映照下黑的越黑,白的越白,脸上似泛着羊脂玉一样淡淡的光泽,鲜血流了下来,在妖媚中又添上几分让人怜惜的可怜天真,嘴角微微勾起,竟然好像沉睡在美梦中一般,神清骨秀,相貌美丽至极,张诚善夫妻从来没见过这般美貌的少年,只觉得比生平所见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让整件简陋的山洞都陡然一亮。
张诚善握住绳子的手抖的不行,白蒹葭抿了抿唇,道;“给我。”张诚善抖着将绳子给了白蒹葭,白蒹葭虽然是第一次绑人,但是她下手狠,又将门口的藤蔓拿斧头砍了几根下来,将少年手脚都牢牢实实的捆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心情应该有波动的,但是看着被捆成一个粽子样的少年,白蒹葭忽然发觉,除了最开始的一瞬间,确认了沥血枪的来历时,她的心反而冷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像,又似乎什么都想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斧子,上面还有着少年的血,黑色斧面上如点点桃花。
纤细的脖子,引诱着她将斧头的利刃剁过这少年纤细的颈脖。
本来是威震天下的鬼帅,但是在昏迷过去的时候,竟是这般的端丽难言,难描难画,若是让外人得见了,只怕不知道会引得多少人为了抢夺他而引起无数的腥风血雨。
腥风血雨。
白蒹葭冷笑一声,他纵然是那样冷冰冰的性子,凭着这张脸,前辈子也不知道给她惹了多少腥风血雨。
心中恨得要命,只恨不得拿着斧头将这少年一张美貌至极的容颜就那么划破了算了。
杏娘见她神色不属,不由心中一跳,低声道;“妹妹,这个人你认得么?我听他叫你呢。”
白蒹葭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授信,才将一斧头砍死这人的念头压了下来,笑盈盈的道;“我怎么认得这般人才,估计是认错人了吧。”
杏娘看了她一眼,见她嘴角含笑,弱态生娇,就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一般嫋娜美貌,才松了口气,道;“这人怎么样。”
白蒹葭指了指扔在一旁的鬼枪沥血,道;“我不知道啊,为今之计,还是尽早离开才是,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杏娘撩起藤蔓看了一眼,道;“都是我不好么,我跑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倒是连累你了。”
夏天这天气变的太快,上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来着,下午就乌云密闭,现在更是暴雨临盆,一时半会看不到停的意思。
白蒹葭摇了摇头,瞅了一眼张诚善,温声道;“我摘掉你的性子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杏娘咬了咬唇,道;“是家里的事情。”她不想再说,便又问道;“我看这雨还要两天才能停,只怕冲断了路,就更不好回去了。”
好在杏娘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来山洞这里躲着,锅和柴火都有备着一些,甚至连盐巴都有一些,张诚善背的背篓里除了蛇,还有一只兔子,便将蛇扒了皮,张诚善扒皮,杏娘端着锅去外头接了一些水回来,将蛇洗干净之后,又去接了一锅雨水。
越是毒的蛇就越是鲜美,将这蛇去骨切肉,小块的白色蛇肉被丢进锅里,只加上少许盐巴,煮上小半功夫,整个山洞都充满了诱人的香气,可以想象着这蛇肉汤鲜美无比的口感。
杏娘搅拌着蛇汤,除了最开始和张诚善见面的时候有失控神情之外,此时她又不肯理睬张诚善了,张诚善也是呆呆的坐在一旁,低着头处理那只小兔子。
白蒹葭看着他们两夫妻这个样子,也顾不上管,只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发呆。
凌绝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意思,为了自己的安全,自然最好的想法是现在就弄死凌绝尘,她虽然仇恨凌绝尘,但是也没有做到一斧头剁死凌绝尘的地步。至少看在慎儿的面子上,就算凌绝尘再怎么不对,她也不能就那么杀了慎儿的父亲。
而且她用了张诚善的斧头,如果凌绝尘的尸体被人发现,跟着他身上的伤口查下来,秋水村是肯定落不了好的。
更重要的是——虽然凌绝尘这人,冷淡高傲,对她来说,除了害死慎儿带回桃花这一件事情外,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因为生慎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不易再孕,虽然是嫡长子,慎儿也很争气,但是在多子多孙开枝散叶的观念下,照例说为了传承血脉,凌绝尘再娶几个妾,纳几个通房都是没问题的,嫡长子是从她白蒹葭的肚子里爬出去的,也没人能越过她去,就算生再多,有凌慎之傍身,也没有人能越过她去。
那时候欢喜他的人太多,威震天下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