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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难过,先后当初以冲淡中取二字给闻人素微,只盼女儿过着阅音修葟的美好生活。
闻人素微也如先后期待的一般,年少时候起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看着这红尘间的纷纷扰扰,她的身份,本来让她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结果闻人素微还是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却没想到闻人素微从小风雅至极,冰清脱俗,最后还是要回到俗世中来。
白蒹葭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无论如何,总比前世闻人素微早早死在了深宫里好,虽然这样想着知道是自欺欺人,但是仍然打起精神,将那匣子收了起来,闻人素微也将那开锁的簪子交到了她的手上。
不知道这簪子是在闻人素微手里握的久了,还是本身就是温玉制成,在手里的时候,竟然有一点灼热,白蒹葭细细摸了摸簪头,却有极不惹眼的起伏,想来这起伏就是钥齿了,想了想,伸手戴在了头上。
就听闻人素微淡淡的道;“蒹葭,辛苦你了。”
白蒹葭道;“不辛苦。”她知道这事情紧要,便抿了抿唇,就听闻人素微道;“如是”她眼眸流转,却又叹了口气,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取了银铃,轻轻晃了两下,那声音清越,不一会门外就响起了绿萱的声音。
闻人素微道;“准备起驾回宫。”
她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白蒹葭,这眼神中有其中多少含义,也只有白蒹葭心里明白。
红榴又引了两个孩子回来,眼看两个人都眼红红的,看见的人都吓了一跳,心中暗自嘀咕。
闻人素微又将凌慎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让凌慎之这样沉稳的人心里也有一丝奇怪,暗道自己难道有那里不整齐不成。
凌离儿在一旁倒是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含笑的偷偷瞟了凌慎之几眼。
闻人素微轻声道;“离儿,过来。”
凌离儿心中疑惑,却往前行了几步,她心中暗自叫苦,这不是开始都在看着哥哥么,怎么忽然就点上自己的名字了,自己也就偷偷在心里嘲笑哥哥,难道这位九公主竟然看出来了什么不成,难不成要斥责自己不守规矩,跟那些先生说的一样,让自己握着烛台跪着什么的,光是想想就觉得极可怕了。
闻人素微轻轻摸了摸凌离儿的头发,道;“离儿这样伶俐,日后慎之在外头读书,却要离儿帮着蒹葭照顾家中大小事情了。”
凌离儿听她说到这事,虽然没头没脑的,不过仍然灿然笑道;“当然,离儿一定好好照顾弟妹,不让母亲劳累!”
看着闻人素微笑了一下,她心中更是怦怦直跳,觉得跟个仙女儿一样,只恨不得拿一切东西来换眼前的一个笑靥,便又补充道;“我已经攒够银子给弟妹打一个长命锁了!”
她所说的努力攒银子,凌慎之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到了她的九出十三归,暗自咬牙,说什么攒银子,还不是从自己手上跟个小老鼠似的挖去。
她欺负凌慎之已经够了,心里倒是对于弟妹决定好好爱护。
毕竟小了自己那么多的娃娃呢!
听凌离儿这么说,闻人素微又笑了一下,见她生的秀美,说起话来却十分娇俏,却忽然叹道;“真是可爱的孩子,可惜我是看不到你出嫁了。”
凌离儿平时再怎么活泼伶俐,听闻人素微这么说,也觉得没头没脑的,闻人素微随手将腕上的一个镯子褪了下来,给凌离儿套在腕上,她虽然生的纤瘦,但是毕竟是个大人,这镯子对于小孩子来说,却仍然显得有些大了,有些空荡荡的套在凌离儿的腕子上,倒是让凌离儿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就怕滑落了下来,就听闻人素微笑道;“这镯子给你玩儿。”
第814章 五月()
五月,是一个极美丽的月份。
不像冬日那样严寒,也不像夏日那样酷暑,更不像八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风俗通上记着;“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一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命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
又有五色丝缠香线,浴兰汤会沭芳等。
凌绝尘连破三城的消息传了回来,朝上又争了个天崩地裂,群臣吵了个脸红脖子粗。
一头说要趁机招降对面以显得新帝仁慈,一头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一头又道如今太上皇身子好转,不打仗当为太上皇积福,另一头又说岭南叛乱之心不死,若是如此别的地方都学一下没事叛乱一下你上战场?
一头又道如今先安抚了岭南集中兵力对付西周要紧,另一头又说只怕岭南又暗地里来一口狠的反而顾此失彼。
一头说旷世日久劳民伤财,一头说养虎为患纵虎归山。
到了后头吵的越发厉害,这个说你不爱惜百姓性命,哪来那么多粮草两方开战,那个说兵士命血拼出来的胜利不是给你们装君子的。
说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旦吵起架来,却是互相半点都不相让。跟街口的赖皮泼妇比起来,也就还顾忌那么点脸面。
眼看着两方都僵持不下,各自派系见解都不相同,唯独在这喋喋不休上,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好的是那顶头的几家都没有开口,任由下头的人吵得天翻地覆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与我何干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日子再继续下去,那洗头的人吵起来就只怕就要跟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了。
还没等朝上辩出个什么来,宫里倒先闹出了一件大事。
九公主求见皇帝,结果不知道怎么惹得皇帝暴怒,取剑劈了桌子不说,又将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对于从小就惯常隐忍的闻人乐节来说,这样的暴怒还是头一回,即便是当初岭南西周两相呼应,一西一南同时举兵,其他几国虎视眈眈,准备随时从大昭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他都是沉静而冷漠的坐在高高在上的九龙椅子上,听着下头的人争执,权衡左右,果断决然。
这一回暴怒,连从小被娇宠着的九公主都被关在了自己的宫殿里,勒令九公主好好思过,想不明白不准出来。
连素来极宠爱九公主的太上皇跟皇帝深谈之后,也让九公主好好思过。
可以说是九公主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被这样圈禁。
都没有人料到九公主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得闻人乐节这样大怒。
雪胜衣大惊,递了牌子,闻人素微却不肯相见,只说没有关系。
雪胜衣见她固执自见,分明别说思过了,便是半分也不肯相让的,心中更是焦急,见了太皇太后后,到底心里不安宁。
出了宫门就直接改道上门来寻了白蒹葭,白蒹葭当时正在忙着给两个孩子打端午节时候系的五色端午索,听说雪胜衣来了,便让人收了东西,请了雪胜衣进来,又让人将珍藏的茶叶取了些出来待客。
白蒹葭心里清楚,雪胜衣是太皇太后养大的,如今宫里消息她就算知道些,但是也不知道到底闹到了真么地步——毕竟这事情没成之前,那中间的人谁也不愿意泄漏出来。
听完雪胜衣的话,白蒹葭暗自叹息,这闻人乐节看样子还是有几分情谊,不过事已至此,他身为九五之尊,却是迟早要明白选择的。
她安慰了雪胜衣两句,却也不敢多说,雪胜衣也是个聪明的,白蒹葭虽然掩饰的好,她却是个水晶心肝,又知这二人甚深,一看一个避而不见,再看白蒹葭的神气,便知道这两人联手瞒着自己什么事情,不由心中郁郁。
白蒹葭最后只是犹豫着将闻人素微想要嫁给桑朝歌的事情说了,关于闻人素微的谋划,却是半点没提。
这闻人素微孩子的事情,白蒹葭却是心里清楚,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雪胜衣的性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她藏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对于她的身子,也是一个负累。
而且日后对待那孩子,未免有些不对,若是让人看出什么来,却是一番心血白费了。
雪胜衣光是知道闻人素微竟然想嫁给桑朝歌,已经气的差点厥了过去,只是道;“这阿九,怎么这么糊涂!”
眼看雪胜衣急的团团转,白蒹葭心里暗自嘀咕,闻人素微这事情虽然做的任性,但是她谋划周全,秉承恩人之姿下嫁,她又是个冰冷性子,手上有人,又有心思算计,站在局外,虽然不够圆满,总是吃不了亏,这日子过的总是不会太坏。
再说总比雪胜衣当初自请和亲来的聪明,不过眼看雪胜衣真心关切,白蒹葭也心里即便是有千万句花,但是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是迟疑道;“如今阿九年纪也大了,我瞧着这婚事也挺好的。”
雪胜衣死死的盯着白蒹葭,道;“这婚事,这婚事那里好了!那桑朝歌,桑朝歌可是谋逆的大罪!”
虽然说还没有传出桑朝歌领军的消息,但是他是岭南王之子,那边虽然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子,但是都清楚是谋逆的大罪。
这种时候,闻人素微到底是怎么糊涂了,竟然莫名跟闻人乐节对了起来。
的确有一部分大臣想要趁着如今凌绝尘气势大盛的时候,显示一下新帝的恩典,让新帝从那家落败勋贵那里封个公主嫁过去,死了也就死了,换个两三年平安也就够了,就算是平日最放肆的几位老臣,也不敢将主意打到闻人素微的身上。
雪胜衣几乎急的要哭出来,从小三个姐妹,白蒹葭和自己婚事都算如意,看闻人素微的性子便是孤独一生,在京城里也是富贵悠闲。
但是偏偏如今却传出来了闻人素微惹怒了闻人乐节的事情来,还是因为闻人素微执意要嫁给桑朝歌的事情。
第815章 宽解()
白蒹葭眼看雪胜衣呆呆坐在那里,心下也有些痛楚,只是细声安慰道;“这世上,能让阿九看上眼的男子也没几个,我瞧着那桑朝歌也挺好的,听说生的好不说,性子也是很好的”她总算明白了当初闻人素微面对自己的痛苦心情了!
即便那桑朝歌是个无能纨绔,冲着他的身份,也只能说一句无能好拿捏些。
闻人素微有要将岭南彻底收复的心志,便不会将桑朝歌本人放在眼里,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进入岭南的身份罢了。
别说现在桑朝歌不比几年后名声昭显,在别人眼里,他也只是个被后母弟妹欺凌的鬼世子,就是后来横空出世大放异彩,也脱不了是逆贼岭南王儿子的身份,所谓‘十恶不赦’,这谋逆,是即便大赦天下的时候,也不会赦免的头条大罪!
贼王之子,光是这一条,就可以将他其他方面的优秀完全抹灭了。
白蒹葭想了一会,倒是道;“衣衣你别急。”
她走到暗格面前,听得格的一声轻响,便将一页文书取了出来,交托到了雪胜衣手上。
雪胜衣奇道;“这是什么?”低头一看,入眼的头一个名字便是桑朝歌。
不由一惊,看了一眼白蒹葭,白蒹葭脸上浮上一点薄红,道;“你知道我素来小心些,便让人去调查了一番这岭南王家的要员,这鬼世子能坐牢这么几年世子之位,手上总有些手段,却是声名不显,我便让人特意下了心思查了一番。”
她心中倒是暗自庆幸,因为对于桑朝歌的忌惮,让她特意让立夏去调查了一番桑朝歌,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
雪胜衣的父亲也是武将出生,战死沙场,所以她才被报进宫养在当时的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名下,对于年幼失怙,青年丧夫,老年丧子的这些女子苦命,是再熟悉不过。
白蒹葭一说,她就明白了,只当是白蒹葭担心凌绝尘,不由叹了口气。
这男儿出征在外建功立业,最担心最不安的,其实就是他们的家里人了,即便是尊贵如白蒹葭,倒是幸好这些年都是睡过去的,否则丈夫在外驻边,别说夫妻分离,一年到头别说相见,便是书信没几封倒也罢了,这胆战心惊,夜不能寐,随时担心丈夫会出事才是最难熬的。
哪怕只是只鳞片羽,就足以让人安心了。
雪胜衣将手中文书飞快看完,又仔细看了一遍,就听白蒹葭低声道;“我看这桑朝歌倒是极出色的”她又顿了顿,道;“而且仔细说起来,他跟岭南王也有些仇怨在里面,若是阿九能够说服他站在我们这边,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虽然有点心虚,但是就像闻人素微所说是的,事已至此米已成炊,她也只能接受了,并且从比较好的一方面来接受。
白蒹葭这话不仅仅是宽慰白蒹葭,同时也是宽慰自己。
雪胜衣顿了顿,放下了手里的文书,脸上浮现一丝哀色。
她看过这立夏花费了不知道力气才调查出来的关于桑朝歌的评价,心中对于这鬼世子也算有了些了解,但是越是如此,虽然她对闻人素微极为了解,也不由暗自担心。
阿九嫁过去,真的能够如愿以偿么?那桑朝歌看起来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只希望一切事情能够按照阿九的谋划发展就好了。
听完白蒹葭的话,不由苦笑道;“我知道了。”
看着雪胜衣的脸,白蒹葭心中一惊,倒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是啊,眼前的少女也曾经有着自请和亲的大义和勇气在里面,虽然不知道今生为什么改变了命运,但是她的见识和勇气却并不因为这些事情而减少消失。
贵族的少女,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然而随着锦衣玉食,生杀予夺权利而来的,也有随着日子深植于心的义务。
这权利和义务相伴相成,必然要舍弃一些东西,才会有所谓的簪缨世族,名门世家,而不是富不过三代。
所以当年雪胜衣自请和亲,纵然有各方角斗的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却是她愿意以己身来换取几年平安。
对于闻人素微这几乎跟她当时如出一辙的选择,雪胜衣念头一转,顿时便将闻人素微的心思明白了过来,虽然心里知道闻人素微是对自己极有自信才选择了这条路,但是想到闻人素微的未来,心中到底忐忑。
她看了一眼白蒹葭,顿了顿,低声道;“阿九她,谋划这事有一段时间了吧。”
白蒹葭有一丝尴尬,摸不准雪胜衣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这毕竟是一件大事”
她说的有点含糊,若是平时的雪胜衣,定然早就发现了她口气里的不对劲,不过此时的雪胜衣却眼睛清透,道;“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让你去调查那鬼世子了。”
她却叹了口气,道;“我们几个人里,本来以为阿九是最圆满逍遥的,却没想到”她抿了抿唇,将剩下的话吞咽了下去。
却又忽然笑了起来,“你说阿九怎么就因为这点小事,不肯见我了。”
白蒹葭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才道;“她做了这样的选择,难免怕你伤心,郁结于心,又病一场,再说皇上那儿也没允诺下来,她也怕是带累了你。”
雪胜衣低声道;“但凡她在这种时候还为我担心了,唉,皇上还是有几分兄妹情谊的。”
她既然知道了这事,白蒹葭又细心劝解,雪胜衣虽然能够理解闻人素微的选择和行事,不过到底有些不安,白蒹葭知道以她的性子,这不安感一时半会都抹不去,不过只要先安抚好了,等闻人素微的日子过的不错,她自己想开了便没什么了,当下只是劝慰道;“衣衣你还是要好好保重身子,下头我的小侄儿和小侄女还指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