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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根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了那张年轻的脸里,软软的皮肤下骨头连着骨头,筋连着筋。血肉模糊的声音,涤荡着我越陷越深的根部。我认出了这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她的名字叫古谷,她就是我自己。尘封的往事如时光的碎片,纷至碾踏而来,我记起了自己生命里最后的时刻。
“小谷,我的孩子。你还记得这里吗?还记得这片海岸吗?”,白衣女子好像是在和我的说话。不对,是在和我的尸体说话,“哦,你应该不会记得吧,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白发女子继续说到,她好像也不是在和我的尸体说话,她很可能是在自言自语。
我侧耳凝神细听着,四周高高的船身阻挡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此刻的她是否依然背对着我面朝着大海。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亦无从猜测她的表情。她的声调就像死海里的水面一样平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这个海岸名叫“断岸”,白衣女子说,她曾经在这里失足跌下去过两次,第一次是被一个小女孩救起的,后来,她和那个小女孩成了很亲密的朋友,至少在一段时间里是这样的,很要好的那种。第二次,是被一个少年相救的,后来她们相爱了,并且相约牵手一生,有了孩子。
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万人的祝福声中,白衣女子和曾经在自己失足跌入水里救过自己的那个少年牵手了。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族人都说,这对刚牵手的新人将来一定会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一对。那个时候,白衣女人也这样以为。
怀孕三年以后,白衣女子诞下了一个女婴。月亮族的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月亮族的公主不高兴。那个当年诞下女婴的白衣女子,就是月亮族的公主。她把自己的姓名传承给女婴,取名为古谷。但是,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女孩。就像她从不喜欢自己名字一样——古谷,她把自己一直憎恨着的名字传给了小女婴。
其实在白衣女人很小的时候,她的名字并不叫古谷,而是叫古莲。她很喜欢自己的父皇一声一声地唤自己“莲儿,莲儿。”后来,当她的父皇,整个月亮族的月皇决定,把自己的月皇之位传给白衣女子的时候,她被迫改名了。从此以后,她的父皇不再亲切地,一声又一声唤她“莲儿,莲儿”了。所有的族人都尊称她为“古谷殿下”,有的时候,白衣女子的父皇也称呼她为“古谷殿下”。
生完第一个孩子之后,当年的古谷殿下本来打算再生一个女婴,然后她会给她取名为“古莲”,一个多么可爱的名字,她一直都喜欢的。然而生完第一个孩子之后,白衣女人却再也不能生育了。因为生为月亮城的女人,一生只有一次做母亲的机会。
她开始痛恨她,那个白衣女人,当年的古谷殿下,一发不可收拾地痛恨着自己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诞下的女婴。
有很多次,她单独和她的小女儿相处的时候,她总是抑制不住地有想要杀死她的冲动。后来的某一天,正当白衣女人试图杀死自己的女儿的时候,月亮族的一个仆人发现了。“那个仆人一定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夫君,一定是这样的”,白衣女人的声音开始变地疑神疑鬼起来。
再后来,白衣女人的夫君把她软禁了起来,并且禁止让她和自己的女儿见面。那段时间,所有的族人似乎都把她遗忘在了阴暗的角落里,没有人关心她的生死,甚至没有人随口问上那么一句“月皇后去哪里了?她还好吗?”。白衣女人把这一切都责怪到自己女儿的头上,认为自己所经受的一切都是古谷那个女孩害得,包括自己不能再生育一个深得己心的女儿,包括白衣女人被自己的夫君软禁起来。那个小女孩,那个叫古谷的小女孩,她必须死。
与日俱增地怨恨,日夜地嘶哑着白衣女人的心,以至于让她迷失了心智。曾经一度,她忘记了名叫古谷的小女孩,是自己历时三年才诞下的女儿。
终于有一天,她曾禁锢自己的洞穴里逃了出来,她找到了那个小女孩,并且轻而易举地就杀了她。白衣女人用一只手紧紧地掐住小女孩的咽喉,她只要稍稍一用力,小女孩就会立马死去。不过,她没有那么做。
为了加深小女孩的痛苦,她就那样抓起小女孩的脖子,使她的身体悬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她,双腿拼命地垂死挣扎,呼吸越来越艰难。直到小女孩脸色惨白地就要断气的时候,她却突然地松开了手。
随着一声沉闷地坠地声,小女孩应声而落。小女孩本来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毕竟是自己的母后,关键时刻总归会心慈手软的。然而,小女孩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在白衣女人的心里面,叫古谷的小女孩早已不是自己的女儿了,她只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必须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小女孩刚刚掉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大口喘气的声音很快被难以置信地小小的呻吟声代替了。白衣女人亮出了一个锋利无比的冰锥,她握住冰锥的另一端,用冰锥的尖端在名叫古谷的小女孩的脖子上,轻轻地划了一下,鲜活地血液立刻从小女孩脖子上的伤口里涌了出来。对白衣女人来说,血流成河的景象简直是太有趣了。白衣女人本来想重现一下血流成河的场景,只可惜小女孩身体里的流淌的血液没有她想象中的多。
直到小女孩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白茫茫的雪地上也还只是一小片的雪被染红了。“真没劲。”白衣女人的口气有些恼怒。
第59章 第三十八滴眼泪()
白衣女人终于杀死了恨之入骨的小女孩。血液流失干净以后,小女孩脖子上的伤口苍白一片,丑陋地略微向外翻着,带着斑斑血迹。白衣女人大概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把那把削铁如泥的冰锥,打磨成了一根锐利细小的尖针,针尖的锋芒里,还隐约可见小女孩的血迹。
“那个小女孩脖子上的空洞处简直是太难看了,”白衣女人继续自言自语地说着,“毕竟是个女孩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的不是”。白衣女人随手从白茫茫的雪地上抓了一把白雪,不假思索地揉进了小女孩脖颈上的伤口里。就算不能填补伤口里的空洞,雪融化以后,至少还能清洁一下皮肤不是。
继而,白衣女人又随便在地上抓了几把雪,慢条斯理地往小女孩的脖子上涂抹着。等到咽喉那部分的皮肤完全清洁干净以后,白衣女人这才有条不紊地拿起那根锋芒闪闪的,极其细小的针,在小女孩的脖子上缝补起来。
白衣女人拥有着整个古谷镇最绝顶的医术,缝合伤口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太轻而易举了。白衣女人一手拿着细小的冰针,一手轻触着小女孩脖子上的伤口。就这样一针一线的缝下来,小女孩脖子上的伤口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条极其细小的,微微散发着亮光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一个人很可能会误以为,那只是脖子上带着的一个简单的项链,没什么好稀奇的。
整个伤口缝合得平整圆滑,相当完美。白衣女人又是用的冰丝缝合伤口的,当冰丝完全溶解在血肉里以后,脖颈上那条亮闪闪的,很像项链的伤疤也会消失不见。一条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到头来什么都不会留下,连条伤疤也不会留下。
小女孩死了,月亮族唯一的古谷殿下离奇死亡了。没有人会发现死亡的原因是什么,也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到白衣女人的头上来。月皇不会允许的,因为她是月皇新娶的妾室,因为她对古谷殿下疼爱有加,因为古谷殿下有一个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得,还一天到晚都咬牙切齿地要杀死古谷殿下的,神志不清的母后。因为在古谷殿下离奇死亡的那段时间,曾经疯狂着扬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杀死自己女儿的月皇后,从软禁自己的那个鬼地方逃了出去,下落不明。整个计划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把公主殿下的死,怀疑到深得月皇宠爱的月皇后妃的身上的。月皇后妃的女儿古莲,会是名正言顺的月亮族的继承人。
很可笑吧?白衣女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诡异而夸张。那个被我用一根小小的冰针解决掉的小女孩,在自己临死前竟然还泪眼汪汪地问我“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相信,我死也不相信。”
无论那个小女孩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她已是个死人,信与不信,也就无关紧要了。
我目瞪口呆地僵立在船舱里,两片皱巴巴的嫩芽下的根须,在一张过早消耗掉生命的脸上,那片过分苍白地皮肤之下,那块不再有鲜活的血液流过,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腐烂的肉体里,因为白衣女人絮絮叨叨的一席话,而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那张过早消耗掉生命力的,稚气未脱的脸,那是曾经属于我的脸。
搁浅在金黄色沙滩上的这艘船,从内部看来,已经搁浅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吧。一定是被人无声无息地遗弃了的。我的尸体被放置在船舱的最下面,一动不动地,上面压满了各式各样的粼粼白骨。有鱼的骨头,还有一个人的头盖骨。其他的都是一些构造很奇怪的尸骨,难以辨认其种类。
是有人因为我的死而悲痛欲绝,觉得一个人孤单单地生活下去太无趣了,所以决定给我陪葬了吗?还是另一个无辜可怜的生命,一不小心识破了白衣女人的奸情,从而被杀人灭口了呢?
会有人为了我的死而难过的流眼泪吗?会有这样的人吗?经过无数的日晒雨淋,风吹雨打以后,我很惊讶自己的尸体竟然还保持着活着时的样子,除了皮肤过分苍白了点,竟然一点也没有腐烂的迹象。
这是一具完整的不能再完整的尸体,衣服完好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疤痕。我特意检查了一下自己脖子,果然看不出丝毫被缝合过的痕迹。干净而白皙的,连一点点细微的皱纹也没有。
从船舱里费力地爬出来,再艰难无比地移动到白衣女人的身边去,我用完了一天里的最后几个时辰。太阳终于还是落山了,卷裹着红通通的万丈光芒,摇摇晃晃地跌落到山的另一边。
白衣女人依然背对着我,面朝着大海的方向。她的背影在落日下一动不动地伫立着,看上去显得单薄而落寞。但是当你静下心来仔细看得时候,你会发现的个一袭白衣的背影,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是多么的邪恶和冷漠。
落日在完全隐没到地平线的瞬间,利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光和热,把自身的最后一缕红通通的光线投射到白衣女人的一袭白衣上,留下一抹耀眼的红。就像是一块白白的裹尸布上面,不小心渗透出了一点暗红的血。
“嗨,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站在离白衣女人一步之遥地金色沙滩上,用尽全力地朝她大声得喊。我现在变成了一棵只有两片嫩芽的小草,而且还皱巴巴的,我严重营养不良的根须,在暖烘烘的沙滩的表层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努力稳住自己小小的身躯,颤抖一点也是好的,只要不倒下。
我必须用尽全力大声的讲话,我担心面前的白衣女人听不见我。我一点儿也不想和她打招呼,但是也做不到对她视而不见。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也必须好好谈谈。不为别的,就冲她有着一副和我的母后一模一样的嗓音这一点。
第60章 第三十八滴眼泪()
谢天谢地,她听到了我。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把白衣女子的一头白发吹得凌乱又凌乱。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身子。我们面对面了,一时之间,我竟然记不起她是谁。
一张苍白而陌生的脸,美轮美奂,但是太过狂野。她犀利的眼睛里含着愤怒,愤怒过后徒留一脸的茫然。她听到了我,但是没有发现我。
她投影在金色沙滩上的影子完全倾斜了,而且越来越模糊。落日的余晖完全隐没以后,越来越模糊的影子也会融入夜色里,失去立足之地。我孤零零地站立在白衣女人倾斜而模糊的影子里,暮色里的风吹在我皱巴巴的嫩芽上,我感觉到明显的寒冷。
我的根须在薄薄的一层沙子里瑟瑟发抖。在漆黑的夜色完全降临以前,我想自己最好抓紧时间检视一下自己的记忆,看记忆里是否曾经见过这张脸,或者是否见过类似的一张脸。所以,我没有再说话。
风刮得越来越急了,那只有着五颜六色羽毛的水鸟在疾风里再度出现。这一次,它坚硬而细长的嘴巴里叼着得不再是一条鱼,而是一条鱼骨。
在黄昏的暮色里,那只去而复返的水鸟,尖尖长长的嘴巴里牢牢地叼着一条鱼骨,朝着搁浅在沙滩上的那艘有着漂亮外表的船只飞去。它先是在帆船的上空盘旋了一小会儿,然后轻轻落在帆船的船身上,轻轻地张开嘴,把尖嘴里的鱼骨投到船舱里。动作熟练缓慢而细致,它也许很喜欢朝帆船里投递鱼骨这件事情,也许它把其当成了一场游戏,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存在着或发生过。
尖嘴水鸟在帆船上落脚的地方,刚好是我失足掉进船舱里的地方。那一小块船身上面,还残留着我不小心遗留在上面的一点沙土。
重新飞走之前,尖嘴水鸟很嫌恶地在船身落脚的地方,努力扇动着翅膀拍打了好大一会儿它的那对小脚。确定上面没有一丁点儿的沙土了,是完全干净的了,它才飞离那艘被遗弃在“断岸”里的古老帆船。
尖嘴水鸟在高空中兜兜转转了一圈以后,突然一个猛冲,朝着白衣女子飞来。它锋利无比的爪子,深陷进白衣女子的脸里。有着五颜六色羽毛的尖嘴水鸟,在飞离白衣女子的时候,白衣女子的脸上赫然出现三道血爪印。
美丽无比的脸上,突然多出几道伤疤来,我的思绪变得有点诡异。
我记起来了,那个总是带着伤口出现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血玲珑,她有一个同样脸上时常带着伤疤出现的哥哥,血族唯一的皇子血凌空。总是和血凌空一同进出的,名叫古莲的女孩子。就是她,和眼前的白衣女子极其相像。无论是容貌还是神态,就连她们身上的那种狂野的美,两人也如出一辙。
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我记起了眼前的这个白衣女人,她正是古莲的母后,我父皇的侧室,月亮族的月皇后妃。所有的事情现在似乎已经很明了了,眼前的白衣女人才是发生在我生活里所有不幸的罪魁祸首。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自编自导了这出戏。我性情大变的父皇,我突然失去夫君宠爱的母后,我被硬生生剥夺的生命,全是因为她的缘故。眼前的这个白衣女人,就是那个最该万死的人。
我心中压抑着的所有愤怒、怨恨和委屈,瞬间膨胀的几乎要爆炸了。“不记得我没有关系,你还记得月亮族当今的月皇后吗,那个你抢了她夫君的无辜的女人?”我强压着心底的怒火,在白衣女人模糊而倾斜的影子里,斜视着她。夜风不断地吹打着我弱不禁风的两片皱巴巴的嫩芽,风势对我来说确实有些大,也太冷了些。虽然我强行克制自己,但是我的身子在凉凉的沙土里,依然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是古谷殿下吗?你的命可真大。怎么,为了活命,你已经甘心做一棵不值一提的小草了吗?身为月亮族的古谷殿下,您真是能屈能伸啊。”白衣女子语带嘲讽地对着我说话,她低垂下脑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语气淡淡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没想到,她居然一眼就认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