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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亮族所有族人们的眼中,父皇和母后的关系就像鱼儿和水一样你侬我侬。但是我很清楚,母后从来就不快乐,她浓密的眉毛从来就没有轻松自在的舒展过。母后漂亮的眉宇间仿佛永远背负着一道看不见,但是确实存在的伤痕。在没人察觉的时间里,早已使皮肤的深处伤痕累累。所以她从来都不笑,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亦或是父皇。
父皇虽然经常看着我微笑,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父皇的微笑里隐忍着一些悲伤的情绪。尽管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父皇和母后发生过任何的争吵,但是他们之间在维持表面的幸福的背后,一定秘而不宣地隐藏着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或者是一些比较细小的隔阂……
无论如何,父皇和母后之间一定是有些什么。比如隔阂、比如裂缝、比如河床。在日复一日缺乏沟通的时光里,悄无声息地被拉开了距离。我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谜面,可惜无法穿透脉络繁多的谜面直达隐藏在阴暗中的谜底。
曾经一度,我以为父皇会永远为我制造万丈光芒的梦境,会一直看着我微笑。但是后来一个不明身份的陌生女人的出现,完全改变了一切。
父皇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喜欢她,他不仅封她为月皇后妃,而且总是充满爱意地看着她,笑容满面。当父皇在别有洞天的宫殿里郑重其事地宣布陌生女子成为月皇后妃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出来反对他。
父皇笑容满面的脸立刻变得冷峻而严肃,但是独自站出来反对的人一点儿也没有畏惧,而其他的妇人们都表现出很害怕的神色。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父皇如此严肃甚至有些冷酷无情的一面,我幼小的心脏在那一刻跳动的特别厉害。
站出来反对的那个人是整个古谷镇除了父皇之外,唯一一个成年的男子,也是在我的生命里第三个对我笑的人。因为他从来都不和别人说话,因此大家都唤他“闷葫芦”。他有一个身材矮小粗壮又结实的妻子,名叫“大嘴巴”。他们是最不般配的一对夫妻,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会走到了一起,而且还阴差阳错的坚持到了现在。
在古谷镇,每个人都有秘密。美好的、丑陋的、难以启齿的、或者仅仅是想要一个人独自守护的……。在光阴的洪流中,亘古的孤独悄无声息地在每一具年轻的身体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每个身处其中的人还未来得及反抗,已经后知后觉地在模棱两可的世界里败下阵来。在不愿为外人道的秘密的陪伴下,日夜持守着一份孤独。
最终,闷葫芦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一意孤行的父皇不但封陌生女子为月亮族的月皇后妃,他还当场宣布陌生女子的女儿为月亮族的小公主,赐名古莲。父皇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包括为母后挺身而出的闷葫芦。
父皇兴高采烈地带着古莲离开别有洞天宫殿的时候,陌生女子没有立刻跟着离开。众人默默无声的纷纷散去,只有闷葫芦和陌生女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们隔着人群看向彼此的目光有着我无法解读的复杂,不过陌生女子确实是一个拥有着倾国之色的女子。和母后的美丽有所不同,她的美貌张扬而野性,像在黑暗中秘密盛开的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花朵。饱含毒素,却芳香四溢的令人无法抗拒。
我母后的美丽就像月光下波澜不惊的湖面一样,没有大起大落,沉静而温和,看久了也能看出她美的惊心动魄。只不过那需要一颗甘愿忍耐的心和一双充满关怀的眼睛。
比起母后柔和如夜色的美丽来,我的父皇无疑更加倾向于陌生女子肆无忌惮的野性之美。所以最终,月亮族的月皇后输给了来路不明的月皇后妃。月亮族的长公主古谷同样输给和父皇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小公主古莲。
古莲和她的母妃一样,是一个天生充满野性和邪气的人,不可一世又桀骜不驯,这正是父皇所钟爱的。父皇宠溺地看着月皇后妃母女的时候脸上绽放的微笑,比我记忆中的哪一次都灿烂,有着不夹带一丝悲伤的纯粹之感。
原来,父皇不是一个有着沉重秘密的人。以前他之所以不能在我面前尽情地开怀大笑,只是因为我不是那个可以带给他真正快乐的那个人。
第24章 第二十滴眼泪()
风一阵,雨一阵,风雨一阵。我多年来流不出的眼泪,一天天的在心底堆积成一条沉寂无声的小河。无人问津的河水在灰蒙蒙的天气里倒影出悲伤的轮廓。
我出生后的第六十三天,生平第一次见到忍皇。他的年龄看上去和我父皇差不多,而且和我父皇一样有着落拓不羁的俊美的容貌。
忍皇突然出现的那一天,古谷镇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件,所以他的到来多少有些突兀。按照平常的惯例,忍族和血族的族人只有在一年一度的“月妖赏花节”才会应邀到古谷镇来。
我的直觉告诉我,又到了睡觉的时候。在我抬起手准备开启蝴蝶门的时候,一个很细小的声音突然惊扰了我。“你是谁?”第一次独自见到陌生人的我有些惊慌。我手脚并用,本能而快速的爬到月妖树上。每当我感到不自然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这样做。如今,喜欢变成了习惯。
月妖树不仅能给我平静,还能给我安全感,而这些正是我此刻所需要的。“你是古谷吧?我认识你父皇。”他答非所问。我故作镇静地攀附在月妖树的树枝上,努力搜索着记忆,希望找到一张和眼前的陌生男子相符的脸来。
“我不记得见过你。你来这里做什么?现在并不是月妖树开花的季节。”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曾经见过他,我的记忆总是短暂而易逝,我经常记不起一些事情。
“哦。月妖树开花的季节……”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幽深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地落在我的身上。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一不留神从月妖树上摔了下来。好在他一把接住了我,他的速度真是快极了。
惊魂未定的我一声不吭地躺在他的怀里,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微微的红了,他却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和父皇的有所不同,给人一种无所保留的舒畅感。他应该是一个容易感到快乐的人。他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小孩子,而父皇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沉稳。
“你和你的母后真的很像,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沉静、一样的……”。原来,忍皇不止认识我的父皇,而且还知道我的母后。
在整个古谷镇的领域里,没有人不认识我父皇。但是他说认识我的母后,让我着实吃了一惊。众所周知,除了父皇之外,我的母后从来不跟别的男人接触。从我出生到我出生后的第六十三天里,我总共才见过母后两次面(如果刚出生的那一面也算上的话)。
我的降生似乎给我母后带来了难以治愈的疾病,虽然母后是整个月亮族医术最高明的人,但是她对自己身体上的疾病却束手无策。为了医治自己,她选择闭门幽居的生活,很少在众人的视线里出现。
每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呆在浅草窟里一个人失眠的我,总是习惯性的闭上眼睛等待睡意的来临。在漫长而寂静无声的等待中,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总是穿墙凿壁地进入我的耳朵里。
最初的时候,我本打算屏蔽掉自己的听力,但是当听到有人提到我的母后的时候,我决定继续听下去。
“一个医术可以使人起死回生的人,居然医治不了自己身上的病痛,谁信呢?”“是啊,很可疑不是吗?也许月皇后得的根本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灵魂上的。”“可能吧,也许她根本就不想病愈呢?”“哈哈哈,不会吧,难道……”
零零碎碎的声音经由我的耳朵,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着,最后在身体的某处停留下来。有了皮肉作为依托,血液为之灌溉。然后心安理得地幻化出一把光滑而细小的种子,时时调皮地出现在我的睡梦里面,像一个小小的但是含义深刻的寓言。
在日夜不分的古谷镇,总有日夜颠倒的人不按时睡去。多话的女人们在母后的面前都表现地很安分,然而却在背后堂而皇之地质疑她。她们甚至不在自己周围的空气里设置上屏障,阻碍语言的传播,或许她们故意想让母后听到这些话。
“你是来看望我母后的吗?怎么办,你应该见不到她。”我从忍皇的怀里挣扎着跳下来,低着头看着脚下绿茵茵的草地。“她生病了,一种很严重的病……”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你母后好点了吗?我只是顺便给她带点草药来。”忍皇的声音平静中透露出对母后的关怀。
什么草药是独孤岛有,而古谷镇没有的呢?
“瞧”,忍皇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他伸出一只手来平摊在我的面前,他手心里的掌纹迅速蜿蜒出一条条细细的河流。细小的河流很快地融为一体,汇聚成一汪波光粼粼的河水。一条通体绝大部分颜色呈碧绿色的小游鱼自河水的深处游出来,鼓鼓的嘴吧里衔着什么东西。
碧绿色小游鱼在忍皇手心的小河里轻轻地摇晃着鲜红色的尾巴和鳍,以此来保持平衡。一开始我还以为它没有眼睛,但是当它很突然地从嘴巴里吐出一颗红红的、圆圆的球时,小游鱼的头部有大量红色鳍密布的地方,陡然间出现了两只闪闪发亮的鱼眼睛。
原先挡住鱼眼睛的红色的鳍,像眉毛一样在水面上铺展开来。红红的一片,显得轻盈而飘逸。小游鱼有些茫然地盯着漂浮在水里的那颗红色的圆球,嘴巴里无声地吐着泡泡。
忍皇告诉我,这种浑身的颜色只有红色和绿色的鱼类,叫做“鱼蛹”,从它嘴里吐出的那颗鲜红的圆圆的球状物就是它的鱼“蛹”。
忍皇还告诉我,鱼蛹只生活在雪海和独孤岛交界的区域。这种鱼非常罕见,并且现在正在面临着灭绝的危险。它们天生没有记忆,从来就记不住任何的东西。大部分的时间里嗜睡如命,被鳍覆盖住的凹陷出隐藏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这样啊。那么它们一定每天都生活的很伤感。”我的心莫名地有些难过,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哪怕是一条鱼,都应该是伤感的。“也许,它们是快乐的。遗忘,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我没有抬头看他,但是忍皇的声音给人很认真的感觉。
“古谷,努力让自己快乐起来好吗?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母后,为了那些关心你的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然和我说这些。我确信,他应该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认识我母后没错。
我母后一定和他提起过我,他们也许谈到过我天生很糟糕的记忆力。我时常为自己不好的记忆力感到难过,也许母后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远离我的?我一定是在自己记不起的那些时间里做错了事,而这些事又恰好是母后所不能容忍的。
“你听说过月亮被淹死在水里的传说吗?”忍皇突然很慎重地问我。“当然,我在月亮族的月谱上读到过。”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不清楚当下是什么时辰,但是我睡意全无。整个古谷镇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出来活动。月妖树安静地散发着月光般清亮的光辉,空气静谧的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漂浮在水里的那颗鲜红色的圆球,小游鱼有些凹陷下去的眼睛也在密切地关注着它。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推移,缓慢又冗长。
一阵神秘的风吹来,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的涟漪。红色的圆球在有些动荡的水里面轻微地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很快它表面那层红色的外衣,被它像脱衣服一样脱了下来。被水稀释的血红色在灰蒙蒙的河水里不断的溶解,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不太清澈的河水里。
红色外衣褪尽的鱼“蛹”,显露出透明的本色来,清亮的光辉自鱼“蛹”的内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在水里面开拓出千丝万缕的光明之路。我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明亮而寂寥的光线一直朝水底的方向看过去,然而就在灰蒙蒙的水底即将被照亮的前一秒钟,没有记忆的“鱼蛹”却突然发了疯一样,一口把鱼“蛹”吞了下去。
也许,没有记忆的鱼蛹是饥饿的。
所有的晴朗的光亮消失了,透明发光的球形物体消失了,包覆在其表面的如血的红色外衣消失了,小游鱼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含着鱼“蛹”的嘴巴鼓鼓的,铺陈在水面的红色的鳍重新收拢起来,堆积在“鱼蛹”微微凹陷下去的眼眶的表面,遮挡住它的视线。它看上去又像是一条没有眼睛的小游鱼了。
忍皇轻轻摇晃了一下手掌,没有记忆,看上去也没有眼睛的小游鱼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凭空消失了。紧接着,照射在水面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寂寥的天光也随之消失不见。逐渐暗淡下去的河流慢慢地在忍皇的手心里干涸,重又变成一道道错综复杂的掌纹。
“要记住,永远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手掌心,即使是最亲近的人。”忍皇狠狠地攥紧拳头,我抬起头来去看忍皇。他的表情冷峻而森然,让我感到害怕。“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看你的手掌心呢?”我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空洞而冷冽的风把忍皇如雪般洁白的头发吹的飞散起来,他棱角分明的脸像被风刻进了悲伤,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我想我可能耽误了他太多的时间,以至于他最终没有去探访母后。一个居住在独孤岛,贵为忍皇的他,竟然带着一条没有记忆的小游鱼独自前来,目的是顺便给母后带点药来。我不知道他带来的药对母后是否有用,我也不知道他能否如愿和母后见上一面。
“你要走了吗?”忍皇转身离去的背影,有着压抑的寂寞和孤单。“你要带给母后的药,也许我可以帮你交给她。”,忍皇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也许,下次吧。”“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当忍皇再次要离开的时候,我鼓起勇气问他。“会的,一定会的,最迟到月妖赏花节那个时候”。忍皇的心情似乎有了一点点好转。
我回到浅草窟里,试图把忍皇的笑容制造成一个梦境。我反复回忆着和他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希望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空荡荡的古谷镇、灰蒙蒙的天空、绿草如茵的地面、永远安静永远散发出清亮白光的月妖树、没有记忆整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的“鱼蛹”,以及它被红色的鳍遮盖住有些凹陷的双眼,忍皇一头在风中纠缠的白发、他如霜般斜飞入鬓的苍白的眉毛、如清澈的湖水般感觉又深邃的眼睛、他笑起来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他密密麻麻布满皱纹的手掌心。
每年一度的“月妖赏花节”是整个古谷镇最重大的节日之一,届时远在独孤岛的忍族和更远一点的血族都会应邀前来。
月妖是一种很纯洁的树,被视为古谷镇的圣树。它用一年的时间开一次花,花期一般为七天。月妖花开时的速度很缓慢、肉眼可见。它凌空绽放的时候会散发一种很很宜人的清香,据说此花香有驱除一切烦恼、让人忘我地沉浸在快乐和幸福中的功效。
月妖树在一天刚开始的时候开花,在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刻凋落。凋落的月妖花细小而洁白,它们随风飘散在空气中,漫天漫地的飞旋,像极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落雪。如此情景,会在月妖树七天的花期里重复上演七次。
年末的时候,我果真在古谷镇的“月妖赏花节”上第二次看到忍皇。他脚下踏着一条诡丽而硕大的游鱼,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他依然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