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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讽，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宽宥。慕娆也回视着他，眸光坦荡，光明磊落，无所畏惧，直至现在，在儿子面前，她还是要摆出一种高傲的姿态。
最真实的母爱，难道是这样的吗？江小蝶总觉得缺乏了一点什么，虽然慕娆解释得十分有道理。
君无意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终于知道母亲是后悔丢下他们，却又感到了不满足。
“我信。”从见面后，君无意终于第一次开口跟他母亲对话，“可是，仅仅因为你后悔，我就该原谅你吗？这些年来，无瑕和无双所欠缺的母爱，又该如何算？父亲死了，我能原谅你不去送行。可是无瑕和无双来到这个城市后，你去看过她们吗？哪怕只有探望的念头，你有过吗？”
他的语调变得严厉起来，狠狠地责备着慕娆。慕娆听到无瑕和无双的名字，终于泛起晶莹的泪光。
君无意不依不饶地继续痛斥：“她们是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孩，仅仅因为你的出走，害她们没有母亲的照顾，才会因为发烧而损坏了脑子，断送了她们的一生。是她们的一生啊！你难道就一点愧疚都没有？你难道就不想弥补些什么？”
慕娆无力地扶住沙发椅扶手，泪水止不住籁籁而下。这段质问让江小蝶也莫名泪光闪烁。
“你可以不认我！也可以不弥补我！反正，我现在已经长大成人，无需你的照应。可是，对于无瑕和无双来说，在智力上，她们还是停留在六七岁左右的智商，她们就是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是需要母爱的时侯，难道你不该去探望她们，不该去疼爱她们！”
君无意的斥责不再低吼，而是转为一种深沉的痛楚：“你不是不会爱，你只是不去做！对李竞，对李馨，你的母爱从来都是无微不至的。就因为他们的父亲是李远吗？我们同样是你的孩子啊！我希望你能够对无瑕和无双做点什么，弥补点什么。这是你欠她们的！因为正是你，葬送了她们的一生！”
慕娆终于哭出声来。
江小蝶无言地坐在沙发扶手上，搂着慕娆，无声地安慰着她。
慕娆到底是坚强的，她接过江小蝶递过来的纸巾，拭去泪水，忧伤地说道：“之前我不去，实在是我自私了。李远去世之后，我一直沉浸在哀伤之中，无法自拔。我一门心思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在他留下来的小木屋里，每天陪伴着他。对着他的照片说话，吃饭的时侯多摆放一双碗筷，我只想陪着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对馨馨也下了禁足令，我不准她和浩浩来看我。尽管这很不近人情，尽管馨馨还是时不时坚持要来看我，但我都对她生气了，就是不准来。”
“这些年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鑫悦珠宝的生意。可是，最放心不下的，我也都放下了。尤其是在被你重创之后，我甚至无心振作，无心东山再起，无心澄清真相。我一门心思地躲起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因为他走了，我万念俱灰，一心只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也因为我若澄清真相，争回鑫悦的信誉就会伤害了你。我不愿理世事，也不愿伤害你。所以，两边我都不管了，还不行吗？”
“无意，我不是不关心无瑕和无双。而是我连自己都不关心了。而且，我相信你是个好大哥，你有能力，也有这个爱心，能够把她们安排照顾得妥妥当当。所以，我能够放心。可是，无意，你的两度不请自到，深深触动了我。一次在海边，你来斥责我。我告诉你一切过往。那些潜伏在心底的过往，再度被触及，就像未癒的伤口被揭去痂皮，再度血淋淋，再度难以愈合。那些随即而来的夜晚，我无法入眠，大病了一场。你们又有谁知道？”
“今天你再次不请自动。我想你又是来重创我的吧。可是，今天的日子过于美好，是除夕团圆夜，你却能来，分明是小蝶劝你的吧。我看见小蝶，这么美丽，这么单纯，这么率真，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我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我的心情变得格外好。”
“我将自己自闭了几个月，就数今晚的心情最阳光，可为什么，你非要再度扯出这些过往呢？为什么又要来斥责我？为什么又要在我的伤口撒盐？在我的认知里，你们就是君子轩强塞给我的礼物。可在这世界上，我谁都不要。我只要李远和我自己，难道就不行吗？我现在不要你们，也不要馨馨和李竞，我只想要我自己一个人，还有李远，不行吗”
渐渐的，慕娆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梦幻，就连那眸色也渐渐飘渺起来。
江小蝶脸色微变，甚觉不对劲。她抬眸对着君无意狠睨一眼，止他再言。同时微晃了一下慕娆，低唤出声。
慕娆似乎恍过神思，眸色亮了一下，盯着江小蝶。
江小蝶绽开甜美的笑容，微微笑着：“慕娆，没有人怪你，过去的已经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依我这个旁观者来看，其实你没有错。你是多么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啊。无意也没有错，他何其无辜。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生下来就注定受苦。如果说他们是君子轩强塞给你的礼物，那么，你和君子轩何尝不是老天爷强塞给无意的父母呢。所以，你们都没错。你们都受过伤害的人，都是无辜的人。只能说是君子轩的执拗导致了今天的一切。可是逝者已矣，也不好再归咎于他。充其量，我们就只能责怪命运了。”
江小蝶温柔地理好慕娆鬓边的几丝凌乱，柔声说道：“是命运错了，你们都没有错。慕娆，无意，咱们都不要再纠结了。往前看吧。慕娆，以后，我常来陪你好吗？你不让李馨来，也不让无意来，可我是你的朋友，我来行吗？”
第237章 跨年告白（）
慕娆抬眸泪眼相看，十分乐意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我要你来，小蝶，我喜欢你，我要你来！你是我的朋友，我要你来！”
她紧紧揪着江小蝶的手臂，攥得江小蝶的手臂都有些生疼了。但她强忍着，顺势半哄半拽地将她拉到长沙发上和自己挨着坐。一边回眸，拼命使眼色令君无意也坐下来。
君无意喟叹着，也坐下了。他何等睿智的人，怎么没察觉到母亲的异样？他的心虽然冷酷，却未绝情到断六亲的地步。刚才慕娆一番声泪俱下的倾诉，让他的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
江小蝶说得没错，母亲也是一个极其可怜的人，要责怪只能责怪命运。她的自我封闭，她的不敢面对，她的软弱逃避，恰恰说明了往事对她的戗害，不亚于他们兄妹。他的报复从来只是因为渴、望得到母爱，而不是真的想毁灭。江小蝶一再戳中他的心事，让他不得不面对真实的自我。
于是，他心软了。
瞧着慕娆的神态，他疑心她患了忧郁症。如果那样的话，或许江小蝶的提议真是不错的选择，以江小蝶的开朗、甜蜜来化解她的忧郁，以免真的郁结成病。
江小蝶心里的感慨倒不如君无意来得深沉绵长，仅仅跟着掉泪，泪收愁霁，她从不会过多的搁在心头。
她笑着再次把筷子递给慕娆，鼓动着她：“吃吧，你刚才只是浅尝，根本就没有吃饱。你尝尝无意的手艺，无意就开心了，不会再责怪你了。我也要吃的，我喜欢吃你的烤肉串，这味道调配得入味三分，香喷喷的。我们一起来把这所有的东西都吃光，好不好？”
她的语气语调就像一个幼儿园老师在跟小朋友说话一样，君无意忍不住勾唇一笑。
“你也吃。”江小蝶转过身也递给他一双筷子，他的隐笑就冻在唇边，接着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
“我也吃。哈哈。”江小蝶自己拿起一串烤肉，没心没肺地笑着。
她惬意地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盯着电视，一边大块朵颐。君无意在左，慕娆在右，江小蝶觉得自己就像个左拥右抱的女皇，开心得不得了。
看着江小蝶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慕娆和君无意也行动起来。江小蝶的视线却被电视里的晚会牢牢吸引住了。
这并非春节联欢晚会，而是由卫视播出的一档露天演唱会，星光熠熠，歌舞炫闹。有些歌曲，是江小蝶喜欢，忍不住一个开心，也跟着哼起来。她的歌声甜美如天籁，惹得慕娆忘忧，不知不觉为她鼓起掌来，君无意则是爱宠地看着她，温情脉脉。
只可惜，现在这母子二人的反应完全不在江小蝶的注意范围之内，她全部心神贯注于电视里的晚会演唱，拿着肉串当节拍器，跟唱得十分陶醉，神采飞扬。
直到宋喜出现了。
“哇！小喜子，是小喜子耶！”江小蝶立即跳了起来，兴奋地指着电视机嚷嚷，回头冲着君无意乐。
君无意阴着脸不说话，内心却有一丝酸酸的醋意浅浅淌过。
江小蝶就站着那儿，双手合什，看得入迷。不得不说，宋喜的表演功力增进了不少。这是一曲摇滚快歌。他带着一群穿着马甲秀着肌肉的酷男一边跳着炫辣的舞步，一边拿着麦克风唱歌。这首歌很好听，旋律轻快，且惑力十足，是宋喜自己创作的歌曲。
歌名叫呛辣女王：
下巴抬得高高
头发染得炫炫
从来你的骄傲无人能敌
我看不惯你
你看不惯我
从来我的怪才不入你法眼
你说我毛病
我骂你泼女
吵吵闹闹从未对过眼
可是那个山顶的夜晚
你喝成醉鬼倚靠在我肩
诉说没有朋友伤心泪淋漓
突然发现你的刁蛮只是伪装
卸下防备你也有柔弱的地方
我的心就乱了乱了乱了
我们的关系就开始乱了乱了乱了
你说忘了那晚吧
你说忘了过去吧
你说忘了纠葛吧
但我的心已经乱了乱了乱了
下巴抬得高高
头发染得炫炫
从来你的骄傲不曾为我改变
你又呛又辣
你又刁又蛮
你是我的呛辣女王
当曲终定格，宋喜气喘吁吁地捏着麦克风，并不立刻下台，反而欲语还休。他那平日微眯的单凤眼突然变得深情款款，他伸出了手，像在对着远方的某人招唤，那极具诱惑力的嗓音磁沉地低语：“我的呛辣女王，我爱你！这首歌送给你！希望你我年年开心，岁岁相伴！”
一时间，粉丝们尖叫声不断，略微沸腾了，纷纷猜测着这个呛辣女王是谁！
但宋喜不再多说一句，略一鞠躬，就带着舞伴下台了。
江小蝶早已双手合拢在胸前，感动得泪眼汪汪，看着宋喜帅气的背影，感慨道：“唉呦，真是的，小喜子，你怎么可以那么帅嘛！原来不知不觉，你已经变得这么成熟这么有魅力了，难怪那些粉丝狂叫狂叫的。唉呦，真是的，干嘛写这样的歌，说这样的话，好讨厌，都要把人家惹哭了！”
江小蝶跺脚拭泪，完全呈现出一份小女人的娇态。
慕娆情不自禁困惑地问道：“怎么？难道宋喜说的那个呛辣女王是指你？”
“才不是呢！”江小蝶回过身来跑到慕娆身边坐下，圈着她的胳膊嘟着嘴解释，“我猜他指的是我姐姐江小燕。没想到小喜子真的喜欢上了我姐。哎呦，怎么可能是我嘛，我都没遇到过这么浪漫的事，真要把我羡慕死了！”
“咳咳。”君无意忍不住轻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在责怪他不浪漫吗？人家宋喜对江小燕做跨年告白，江小蝶为何那么感动，那么忧怨？
“江小蝶，你羡慕个什么劲？就一个隐晦的不指名道姓的告白，用得着感动成这个样子吗？难道我就没做过让你感动的事？还是我做了，你根本就不领情，根本就是因为宋喜以前追你，而现在转而追江小燕，让你心理不平衡了？”
第238章 甩不开（）
君无意突如其来的暴怒使得慕娆朝他投去玩味的一瞥。可是江小蝶却无心体会，只是嘟着嘴伶牙利齿地反驳：“什么嘛什么嘛，我为什么要心理不平衡？你怎么可以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前他是追过我，可是我们早就说清楚了，是我不要他耶。现在他喜欢我姐，我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谁会心理不平衡了？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那么小肚鸡肠吗？就连亲人间的恩怨，也郁结了几十年放不下，谁跟你一样，那么不洒脱啊？”
江小蝶的反驳直戳君无意的痛处，君无意驳然大怒，立刻吼回去：“你洒脱？你洒脱回去找宋喜啊！他不是变帅了吗？不是变得既成熟又有魅力了吗？你回头找他去啊！”
君无意吼完，恨恨地踢了茶几一脚，那茶几移了位，茶几上的杯盘碗碟也哐啷一响，再回首，人已像一阵寒风似的刮到了门外。大门晃得厉害，人影已经不见了。
“唉，这人！有毛病！”江小蝶莫名其妙地瞪大眼睛，回头一脸疑惑地对着慕娆说道，“你说，他在发什么疯啊？”
慕娆早已被江小蝶的歌声和这一连番的吵架闹醒了，此时完全是旁观者清，遂摇了摇头，笑道：“难道你没发觉吗？小蝶，他在吃醋呢。完全打破了醋缸了！你快追去，解释解释吧。”
江小蝶愣了两秒，倏忽明白了什么，掩不住唇角挑起的笑意，回应了一声“诶”，立刻抓起沙发上的包包，狂追了出去。
门还是在那边晃当晃当——
这两个年轻人，突如其来而至，匆匆忙忙而走，来去如风。慕娆定定地瞧着晃当的门，门缝处蹿进寒冬的风，让慕娆不觉打了个激灵。她突然感到，这两个年轻人在的时侯，果然还是暖融些的，人走了，孤凄无处不在。于是，她想到了，莫非她还是需要亲情的慰藉，还是需要骨肉的陪伴？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真正的老了呢？
她站了起来，去关了门，然后蜷缩紧身子，盯着电视，盯着盯着，直到眼皮沉重，直到打了盹。
而江小蝶追出去之后却不见君无意的人影，也不见幻影，只有两条在沙地里深深的轮胎痕印。江小蝶追了一阵，弯腰撑着膝盖喘气。他奶奶的，还真是跑得飞快！
怎么办？回去吗？
外面是黑魆魆的一片，月淡星稀，滚滚涛声如泣如诉，在深夜里听来，别有一番恐怖的气势。再往前路望去，沙滩一片灰蒙蒙的，路旁树影绰约，寂无人烟。极目远眺，环岛公路另一侧的远端，才依稀可见一窗窗温馨的灯火。
江小蝶嘟起小嘴，回头无奈地望望小木屋，又沮丧看看前路。左右权衡之下，还是迈着步子往前走了。她想走到路旁，看看有没有计程车可拦，假如实在没有，再回去小木屋也不迟。
二十分钟之后，她在路边已经速冻成了冰棍，却还是招不到车子。她咬紧唇瓣，本来毫无挂碍的心泛起小抱怨。该死的君无意，就这么走了，也不管她如何回家，不是还要看烟花吗？这下也泡汤了。哼，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
烦死了。好吧，再害怕见到小木屋里李远的遗像，她也只得抱紧双臂，瑟缩着往回走。
穿过沙滩的时侯，不知怎地，突然从黑暗里蹿出三条人影。看样子，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杀马特。一见江小蝶，三个百无聊赖地手拿啤酒喝的年轻人立刻眼前一亮。互相挤眉弄眼了一下，瞬间包围了上来。
江小蝶脸色刹那煞白，蹙紧柳眉问出相当白痴相当多余的一句话：“你们要干什么？”
果然这个傻问题惹来一阵猥琐的笑声，其中一人已经伸手去勾她的下巴，还未触及，就被江小蝶拿起包包拍掉了。可是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