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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楼主,萧堂主去集市给楚堂主买桂花糕了,一会儿就回来,楼主里面请。”
寒冽轻轻颔首,随香草与楚若安一起进了房间。香草借烧水的空档去了厨房,于是房间便只剩下他二人,任凭春意满园,她却始终如冰山一般。
寒冽看到她手边放着两本医书,是当时下葬时芍药亲自为她放在棺木里的,没想到她竟带了出来,他随手翻了翻,轻声说道:“如今雍肃王兼摄政一职,可谓能够只手遮天。新皇下个月举行殿试选拔德才兼备的青年为国效力,难得宇文彻没有反对。”
说起宇文彻,楚若安的心情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恨与恼,又或者是她从未将宇文彻看得有多么重要,所以对他的一切感觉都消失得很快,很快。当寒冽再次提起那个名字时,她恍惚想起那双总是冷漠而微微眯起的双眼,令人不寒而栗。
“他是个怪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从来就没有想过取而代之。若哪日他真得做了皇帝,我也相信是他们逼的。”
倏忽,寒冽眸光一滞,心脏像是沾满了柳絮一般不舒服,他记得她是恨宇文彻的,如今这一番话倒显得她成了这世上唯一了解宇文彻的人。
“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寒冽的声音已然有些低沉,眸中涌上的些许不快让他自己也有些慌乱无措。
楚若安侧首看了他一眼,却未来得及发现有什么异样,但那种嘲讽的口吻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垂首道:“每个人这一生最少会彻底了解两个人,一个是他深爱的人,另一个大概就是她曾最恨的人吧。”
言毕,香草冲了花茶进来,楚若安这才看到寒冽腰间别着一枚星火令,一般星火令是楼主接下新得任务之后,将一枚星火令交给执行者,以方便其随时跳动点刹楼各地分舵的人手。她莞尔一笑,亲自替他蒸了杯茶,道:“找萧风执行任务么?”
寒冽挑眉望来,一瞬间的疑惑很快化为了然:“新皇登基之后,沈琥被封镇国大将军,随意辱骂指责朝廷命官,光明大亮进出青楼楚馆,甚至明抢民女为小妾,引得民怨载道。”
“沈琥有勇无谋,这些年全凭沈贵妃从旁提点才才不至于惹出大火,如今他仗着手握兵权,知道宇文彻不能与他翻脸,所以更加不会将新皇放在眼里,如此下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楚若安轻轻抿了口茶水,想起沈琥那嚣张的德行来便十分厌恶。
然而,想起宇文琰来,她的神色顿时柔和不少,那是个潇洒清明的少年:“宇文琰这皇位一定坐得很辛苦,我想宇文昊决定将皇位传给宇文琰并不单单因为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应该是看重了宇文琰的情深义重吧。宇文彻当皇帝,天下固然太平,可惜从此天下再无人情味可言,而宇文琰当皇帝自然就不一样了。”
寒冽深深凝视着对面倾城绝色的女子,她说这话时目中放射着令人无法一幕的聪慧光泽,让她玲珑剔透如九天仙女,灵气逼人。
“不过,既然是九死一生的帝王,自然有无人知晓的本事。”寒冽话中有话,却似乎并不急于让楚若安猜到。
第146章:痛不欲生()
她沉思片刻,眸光一亮,指着他腰间的星火令道:“这次的任务和宇文琰有关?”
“师妹,我回来啦!”
萧风傻呼呼得呼唤声打断了两人的话题,他将一包桂花糕放在案几上,也顾不上与寒冽打招呼就兀自将茶壶里的花茶都喝了个干净。
“你没带钱买茶水喝吗?怎么渴成这样。”楚若安抬手替他拍了拍后背,生怕他呛住再咳嗽个不停,结果不想触痛了他背上的鞭伤。
“哇!师妹你想暗杀我啊!痛死了!”萧风果真痛得满地乱跑,却刻意当做寒冽并不存在,不论是话题还是目光都避开了寒冽的方向,“我为了给你买到最好吃的桂花糕跑了那么远,你现在恩将仇报。”
“是我不好好不好?你乖乖坐下来让我看看你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伤口是不是又裂了啊?好痛!”
萧风故意扬声说给旁边的寒冽听,不止神情痛苦委屈,就连声音都越来越悲戚,让香草和藏刀实在看不下去了。
楚若安当然明白萧风的意思,因而也配合他说道:“是啊,又见血了。伤口很深,师兄你内力又不好,我担心以后天阴下雨都会疼的。”
“哎,命苦!”
萧风为自己总结了一个十分委屈的词,而寒冽也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了好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点刹楼主吗?哎呀,真是稀客稀客。”萧风斜睨寒冽一眼,惹得楚若安也莫名捂唇轻笑,而就是这个笑容,顿时让寒冽觉得温暖如春。
“行了!是不是还没打醒你啊?居然学会跟本座使小性子了。”
“咳咳。”萧风不禁有些脸红,虽然那日的事的确他们有错在先,但这会儿不撒撒气他会更加难受得厉害,“你打死我算了,看看以后还有没有第二个萧风给你研制一份强身健体的药!”
“你!”
这一次,寒冽脸红了。
香草和藏刀自动退出房间,以免稍后被无辜牵连,而楚若安却似乎从这一番互相拆台的对话中听到了什么猫腻。
“别吵了,我师妹身体还虚着呢!”
萧风握了把柄在手,又看到寒冽受制于自己的样子分外开心,当即扶着楚若安坐下来,趁热吃桂花糕,再次无视寒冽的存在。
“师妹,我今天出去听说皇上召见沈琥,沈琥竟然在政德殿外命人端了把椅子出来侯着,可是气坏了皇上,眼下众人就等着看皇上怎么处置沈琥呢。”
萧风言之凿凿说着新鲜事,楚若安却被桂花勾起了食欲,前前后后吃了不少,直到拿起最后一块时,才听到寒冽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你已经吃了六块了,吃太多了会不舒服。”
“我师妹吃多少关你什么事,你……”
“住口!”
寒冽眸光一凛,萧风顷刻就闭上了嘴巴,这一秒楚若安忽然想起两个极具现代气息的形容词,便是万年攻和小小受……
楚若安很听话地放下了那块桂花糕,又啜了口花茶,淡淡道:“我猜皇上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一来他皇权根基未稳,二来若他真要除掉沈琥更加不会打草惊蛇,一定会选择养精蓄锐,待时机成熟时一击致命。”
闻言,寒冽与萧风都顿时愣在当场,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有这般清晰的思维和想法,甚至有着连他们都望尘莫及的通透和清明,那潜静聪慧的光芒委实无法让人移目。
不过,楚若安倒没有留心他们的神色,只是兀自沉思片刻,目落窗外如火海棠,又接着说道:“可是沈琥如此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宇文琰虽然脾气好但我并不认为他会向宇文昊那样选择一味的忍气吞声。至于怎么对付沈琥,我还猜不到。”
“你若是猜到还要皇帝干什么!”萧风打趣地笑了笑缓解气氛。
然而,寒冽的神情却严肃起来,他反手抽出腰间的星火令放在两人面前,一字一句道:“你说得不错,皇上确实容不下沈琥。不过现在还不是与他翻脸的时候,所以这就是本座新接的任务,对象就是……沈琥。”
“啊?”萧风眼睛瞪着比铜铃还大,“你不会告诉我买主就是……”
“宇文琰?”
楚若安凝眉说出这个名字,在战战兢兢的等待中终于看到了寒冽点头承认:“是苏皇后出的面,本座不得不接。”
“我反对!”
楚若安转身踱步至窗前,双手背负身后,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师妹,你刚刚都说了沈琥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出面的人身份这么大,与公与私咱们都应该除害才对,你是不是还在生寒冽的气所以不肯答应?”
“当然不是。”楚若安回眸,正对上寒冽同样充满置疑的双目,她抿唇道,“这只能代表是苏皇后一人的意思,并非是皇帝宇文琰的意思。何况,更加看不惯沈琥的人还有宇文彻,他都没有动手证明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我们冒然动手,不成功才会真正能连累到点刹楼的百年基业,而一旦成功……毕竟会引起三军动乱,到时候可能不止是京城有危险,整个齐国都会陷入混乱之中,如果周国再趁虚而入……到时候是不是点刹楼还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安邦固国呢?”
她的话句句清晰,字字震耳欲聋,萧风愣在当场什么都说不出来,相反寒冽却依旧显得十分淡定,他空蒙明亮的双目紧紧锁住楚若安的轮廓,半晌之后才说道:“沈琥必须要杀,这是本座的决定。”
“寒冽!虽然我们只是江湖门派,但一样有为天下百姓着想的责任,你怎么可以为了皇后给的任务就置天下万民于不顾?”
然而,寒冽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楚若安尝过了前所未有的绝望,那不是她认识的寒冽,不是,不是……
房门被寒冽狠狠推开后,扬长而去,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妙春却在寒冽离开后用憎恨不满的眼光看向楚若安。
“楚若安!你别以为楼主脾气好就总是这样忤逆他的意思!”
“妙春,你别这样,师妹不是故意的。”
“你起开!”妙春一把甩开萧风,然后指着楚若安的鼻子,冷冷斥责道,“天下事楼主比你更加明白!你以为其他堂主会同意他的做法吗?他为什么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杀沈琥,为什么一次次要拿整个点刹楼去冒险?因为他说沈琥当年差一点就杀了你!他要替你报仇!你知不知道!”
妙春的话字字如刀,楚若安跌坐在椅子上,外面的阳光明明已经洒满了全身,她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凉,方才寒冽转身离去时目中稍纵即逝的失落那样清晰,她忽然躬起身子,双手紧紧捂着胸口,痛不欲生。
第147章:我的心好疼()
“师妹……师妹你哪里不舒服?”
萧风一把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色担忧不已,然而楚若安依旧死死捂着胸口,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喃喃道:“好疼……师兄,我的心好疼……”
为什么会这样?
寒冽,竟是我错怪你了,竟是我从头到尾都不曾好好领会过你的心意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的温暖总是若即若离,为什么总在我打算敞开心扉的时候又让我顷刻失望,不敢再向前迈进一步?
寒冽,寒冽。
就这样,楚若安生生痛得昏了过去。
京城,逍遥客栈。
周洛安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书童阿桑替他要了间上房,一顿梳洗吃饭之后已经入夜。
“公子,明日就是摄政王的生辰了,您真得打算就送这一副画过去吗?”阿桑细细看着案上那副山清水秀的水墨画,总是觉得拿这样浅薄的礼物去摄政王府实在有些寒酸了。
周洛安斜睨阿桑一眼,幽幽道:“当然,你懂什么。送礼最重要的明白他缺些什么,缺钱送钱,缺爱送爱,缺德就送德,摄政王有钱有权又有无尚荣德,想来想去他就缺点墨水,我当然就送字画咯。”
“咳咳。”阿桑差一点被他这些歪理气得昏过去,“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到底是位高权重的人,您此次被新皇调任回京,怎么着也得向摄政王表示一番才能保证仕途顺利。”
“好啦好啦,你去睡吧,别烦我了,记得明天将东西都收拾好,尤其是这幅画,千万别拉下知道么。”
“噢,知道了,公子。”
阿桑离开后,周洛安迟迟没有睡意,他从书袋中拿出另外一副画卷,画上的女人是楚若安,她穿着一身绣满梨花的素衣站在缤纷的落英树下,长发逶迤身后如泼墨般美好,修长玉立的身影夺去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微扬的下巴将她与生俱来的倔强表露无疑,叫人痴迷中生出欣赏之心,万般不敢再亵渎。
“楚若安,楚若安。”
他不停呢喃着她的名字,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再度浮现在眼前,他苦笑一声,道:“是不是只有拥有了天下才能将你困在我的世界里。”
一梦酣甜。
翌日,阿桑又睡过了头,眼看就赶不及宇文彻的生辰宴了,他一边打水伺候周洛安洗漱,一边急急忙忙整理着桌上的东西,只随手拿了一副画卷放在一边,然后替周洛安换了身干净精致的袍子,道:“快走吧,马上就迟到了!”
“还不是你这个死小子,又睡懒觉!”周洛安匆忙出门,没走了两步又转身拧着阿桑的耳朵,道,“我的水墨画呢?”
“在在在!”阿桑捂着耳朵转身在房门后轻轻一探,将方才准备好的画卷递给了周洛安,“这不是嘛!”
“混小子,我回来再收拾你!”
“公子小心!”
“啊!”
阿桑好心提醒一句,却不想刚刚转弯的周洛安真得差点儿被地上的油渍滑倒,阿桑立刻吓得逃回了房间,定了定神后又旋即笑出了声儿。
“哇,摄政王府果然不一样,够气派!”
周洛安被眼前恢宏华美的府邸所征服,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夸赞不休。
“这……这不是新上任的翰林院典簿周大人吗?”来人正是刚刚上任不久的礼部侍郎赵泉,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周洛安,眼神之中充满鄙夷与嫌弃之色。
想当年,赵泉和周洛安同为殿试选拔的人才,若非他招惹了雍肃王妃,如今也不至于和赵泉身份地位相差那么多,难怪会被人嘲讽。
周洛安爽朗一笑,丝毫不懂避讳,抬手就熟稔地拍了拍人家的肩膀,说道:“好久不见,恭喜你荣升礼部侍郎一职。现在好了,小弟受到新皇赏识被调回京城,以后还请赵侍郎多多指教。”
“岂敢岂敢。”赵泉屈指弹了弹肩头衣上的灰尘,笑容揶揄,“只要周兄别再觊觎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人或物,依照你的才华自然是平步青云,何愁没有前途。”
“哈哈哈,侍郎大人真会说笑。”
周洛安长笑一声,掩饰了心头颇为不悦的尴尬,当年他追求楚若安的事闹得京城沸沸扬扬,有人赞成他勇气可嘉,但更多人则是嗤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觊觎雍肃王的正妻。所以,对于此次回京一事,若非宇文琰看重他的才华力排众议,恐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
“两位大人,里面前。”管家细细看了周洛安和赵泉手中的请帖,恭谨作揖将二人请进了府上。
虽然雍肃王府如今成为了摄政王府,但院子里的建设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因为王妃过世的缘故,今年宇文彻的生辰并没有过去那么奢华,只有招待众人的大厅里挂着几盏红灯笼,新鲜有余而喜庆不足。
赵泉将随从带来的一副玉如意交给大厅伺候的奴仆,叹息一声道:“哎,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香四溢,该是东南角那片桃林的花儿开了,去年若非那韩忠余死在王府后门外的小巷中,恐怕很多人都没有机会目睹雍肃王妃的真容,包括赵泉。
只是一眼便再也忘不了那样倾城孤傲的女子,霎时夺取了天地间所有的风华,那一晚恐怕没有人敢直视那绣着梨花的长裙,也没有人不想看她修长玉立的身影……
“大人何故吟诵这么悲凉的诗句?当心摄政王听到了不开心。”周洛安抿了口香茶,顿时被清香扑鼻的茶香吸引,他斜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