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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不答,苍昊也不再问,视线转向躺在床上的女子,映人眼帘的是一张清丽中泛着惨白的面容,额头布满冷汗,看起来虽稍显狼狈,却怎么也挡不住绝色的姿容,尤其那双如太阳明亮如月般熠熠生辉的眸瞳,清冷而湛亮,泛着一种无法用言语诉说的耀人光采。
光芒四射却冷漠得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身黑色紧身看起来像是皮制的衣裤泛着晶亮的光泽,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纤细身躯,一头秀发仅仅及肩,隐隐透出晕黄色泽。
冷魅而利落的一个女子,她刚才露的那一手,他清清楚楚收在眼底。
这样的一个女子,饶是他阅人无数,也算是生平仅见。
而在他打量着苏末的同时,苏末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包括人事物,这是做她这一行必备的本能。否则,一点小小的疏忽都是致命的关键。
古色古香的卧房,屋子中央摆放的一套红木座椅东倒西歪,有的经过那剧烈的一撞已缺胳膊少腿,还有不少碎裂的瓷器,应是原本摆放在桌子上是茶壶之类。
床榻斜对面的角落处是一扇荷花图的屏风,图中还有几只鸳鸯在戏水。从屏风随意摆放的位置和只有这几件简单的家具来看,这间屋子并不常住人。
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甚至没有窗户,唯一的一扇门边上正站着两个身形挺直的男人,目测身高大概都在一八零以上,年龄二十五六岁左右,一人着青衫,一人着白衫,仅从两人的看似随意的站姿,苏末已然知道他们必定不好对付,若自己没有受伤,这两个人,她根本不看在眼里,眼下却是一丁点取胜的可能都没有。
更别说屋里唯一一个安然坐在椅上让她即使想忽略也绝对忽略不了的那个男人。虽然他看起来慵慵懒懒,虽然他看起来温和无害,虽然他那张比明星还俊美的脸上正泛着淡淡的微笑,但是,苏末从未出现过失误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才是最最危险的,也是最深不可测的。
不动生色地躺在床上,苏末悄悄放松身体,想恢复一点体力,也是此时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只是从眼前这几个人的穿着及周围的环境来看,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二十一世纪。至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任她平日聪明绝顶,也绝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想知道答案,问眼前的这几人会比较快。心里有了计较,嘴巴就直接问了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苍昊闻言挑了挑眉,估计这辈子还没人敢用这种丝毫客气也无的口气跟他讲话,不过答得却也比较干脆,“在下的一处庄园。”
这有答等于没答,苏末皱了皱眉,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在下的家人从后院的池塘救起了姑娘。”苍昊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床边,“至于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后院的池塘里,在下给不了答案,或许可以问姑娘自己。”
问她自己?苏末冷冷蹙眉,她要知道才怪了。
“或许,我本来可能是要死了,然后不知怎么掉进你家池塘,又不知怎的复生了。”从三十多层楼的高处掉下去,死应该是必然的吧。没死却是无法解释,她只好随口乱说,却也是实话,可惜没人相信。
当然了,脑子不傻的人都不会信。
瞬间有三双看妖怪一样的视线扫过来,她只当没看见。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双眸只盯在已来到离她仅三步远的男人身上,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苍昊眸底闪动着异样的光彩,淡淡道,“姑娘身手似乎不错。”胆量更不错。
闻言,苏末下意识地往远处还跪在地上的楚寒看了一眼,正好迎上他瞪过来的愤怒视线,不以为意地回了一记睥睨的眼神,成功地气得他面色涨红,才回过头来以同样淡淡的语气回道,“本姑娘受伤了。”
言下之意,她在不受伤的情况下会更不错。
其实肩膀上的伤她倒不放在眼里,只是浑身的酸痛疲惫让她无力,不知是何故。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掩不住愉悦的好心情,似乎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姑娘好生自信。”
楚寒皱眉,想提醒,“主子……”这女子不知是何底细,刚才以为只是普通人倒没往心里去,毕竟刚才给她把脉时没试出有内力,可是现在看来,这女子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苍昊却没搭理他,只吩咐道,“过来看看她的伤势。”
即使万般不情愿,楚寒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恭谨禀道,“属下刚才仔细看过了,是一枚铁质光滑的暗器,暗器整个陷进肉里,要取出来比较麻烦,不过应该是无毒的,只是要费一番功夫。”
“庸医。”
楚寒以为自己听错,一怔,“什么?”
苏末既然敢说,自然不怕再重复一遍,“我说你是庸医,怎么了?你不服?”子弹都不认识,还暗器。
孤陋寡闻。
苏末压根忘了这是古代,要一个古人去认识子弹,天方夜谭。
“你——”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对他的医术表示过怀疑,更别提骂他庸医了,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这绝对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苏末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理所当然吩咐道:“给我一杯烈酒,一把匕首,一些纱布和一点伤药。”顿了顿又道,“再来一根蜡烛。”
苍昊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问,只看了楚寒,示意他照办。
楚寒站起身,看向床尾,“伤药,纱布和匕首药箱里都有,属下去拿酒和蜡烛。”
顺着他的目光,苏末才看到床尾处放着一个药箱,想来刚才不是无礼冒犯,而确实是在查看她的伤势了。
已走到门边的楚寒,脚步微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月萧的脸,眉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背负着手,苍昊淡淡出声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你可以坐回去么?”苏末皱眉,指着远处的椅子,冷冷道,“本姑娘讨厌仰着脸看人。”
苍昊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却也不恼,步履优雅,当真依她所言退回去坐下了。
舒桐立在一旁,虽面上不动声色,却难掩心底惊异,这些年跟在苍昊身边,见过位高权重的人不知凡几,不管男人女人,即使是各国的皇子公主,在主子面前,从来也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讲话。
主子的身份,很少人知道,大多数人畏惧的,也绝对不是主子的身份,这个女子究竟是太蠢,还是太过无畏?
“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苏末。”
苏?苍昊慵懒的眸底闪过锐色,“琅州苏澈与姑娘是何关系?”
苏末眉头愈发紧蹙,这种完全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实在叫人郁闷:“苏澈?何方神圣?”
苍昊静默了片刻,方道:“你不认识苏澈?”
“无名小卒,不值得本姑娘认识。”
话落,一片诡异的静寂。
无名小卒?
月萧舒桐面面相觑,这天下敢言苏澈是无名小卒的,当真没几个人。
苍昊眸底神色愈发深邃,不再言语,不动声色的,似要看进她眼底。
而苏末,不惊不惧,甚至带点挑衅的意味,与他对视。
一者眸光慵懒,如昊天湛远,一者神色轻狂,似碧海无垠。
无声的对峙。
第7章 锋芒微露(。com)
院外,清逸高洁的红梅朵朵开在枝头,阵阵傲骨的幽香袭人,令人忍不住想沉醉其中。
院子里,卧房内,楚寒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嘀咕,眼前的这个绝对不是女人,她简直就是一个妖怪。
月萧舒桐静静地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鼻间萦绕的梅香,此时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们尽量做到收敛心神。
倒地的桌子已被移至床边,桌子上苏末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苍昊单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苏末的动作。
苏末左手拿起匕首,把右肩膀处的衣服一刀割开,露出可怖的伤口,以及伤口周围完好的如玉般的肌肤,似乎并不在意屋里还有四个男人存在,甚至还有一个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只在心里可惜了一下自己的这件黑色皮衣,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穿了。
抓起桌上的酒看也不看,直接往伤口处淋下,火辣辣的疼痛迅速传遍四肢百胲,她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把匕首往烛火上一烤,一刀切开肩上的伤处,在伤口里刮动了几下,熟练地挑出子弹。简单娴熟的动作,仿佛做过了无数遍。
如不是看到她紧咬着牙关,额头冷汗淋漓,脸色惨白如雪,苍昊真要怀疑她是个没有痛觉的铁人了。心里一丝异样的情绪慢慢发酵,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楚寒在边上几乎帮不上什么忙,纵然还是不爽刚才对他医术的侮辱,眼里却由衷地浮现敬佩的神色,而安静得几乎把自己当成是隐形人的月萧舒桐也是心下难掩震撼,纵然没有刻意去看,眼角余光也没错过那教人难忘的一幕。
心里自问,若换成自己,能否做到?
一包上好的金创药被不识货的苏末毫不珍惜地整个倒在伤口处,满身大汗地倚靠在床边,整个人几乎提不起一点力气;看了看桌上的纱布,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下,转头朝楚寒淡淡道,“庸医,过来帮我包扎一下。”语气竟是带着自然而然的命令口吻。
楚寒脸色一青,很想大吼一句,妈的,本公子不是庸医!
可是,主子在场,他不敢。
一口气生生咽下,气得他心口发疼,却只能乖乖走上前帮她包扎伤口。
想他堂堂一代神医传人,居然沦落为小厮的地步。
动作熟练地将伤口包扎好,楚寒收拾好药箱,退到一边。苍昊这才淡淡道:“苏姑娘是想先吃点东西还是歇息片刻?”
经过这一番折腾,苏末着实是很累,累到不想开口,只仍强撑着精神道,“唔,本姑娘很乏,让我先睡一觉。不管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等本姑娘,睡醒了……再说。”话音落下,人已陷入沉睡。
书房里,苍昊一人独坐于巨大紫檀木书桌后,一手翻看着各地探子传回来的机密情报,眼角没抬,淡淡道:“人也见了,说说想法吧。”
书桌前,笔直站着七个人,一早被苍昊派出去执行任务此时回来复命的两名贴身侍卫南风,南云,从校场上练兵被召回来还没离开的墨离,想出去避祸却被墨离在正门口堵个正着的十四,以及月萧,舒桐,楚寒。
十四只见过那女子一面,从池塘里刚捞上来只觉有点狼狈,其他什么印象的还真没有,更别提有什么想法了,此时他是巴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就怕书桌后的那位目光突然眷顾到自己身上。
而墨离,本就少言,对主子的话虽有疑惑,却保持他一贯的沉默没有吭声。南风南云更是不知所以然。
所以,苍昊问的,实际上也就只有三人。
“很强势,女子中的异类。”这是在她手中吃了亏的楚寒的回答,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她根本不是个女人。
舒桐的神色是一片凝重,“主子,那个女子的身手很快,即使没有内力而且是在受了伤的情况下,也看得出杀伤力很强,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精心设计,对我们会很不利。”
“她叫苏末。”月萧温文的脸上也是肃穆之色,“观她的身手和个性,绝不是个普通女子,却连琅州苏澈之名都没听说过,而且从她神情看来,也不似说谎,很奇怪。”
姓苏?墨离春夏秋冬始终一成不变的淡漠面容看不出丝毫想法,心下却在思索,琅州长乐侯府已连续三代单传,传至苏澈这一代,因其母身体不好,前长乐侯早早退了位,苏澈接位时年仅十六岁,但能力卓绝,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让一众欺他年幼以为好拿捏老将深深慑服,六年下来将琅州治理得紧紧有条,长乐侯苏澈之名几乎已是无人不知。
但从未听说过,他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姐妹。
“主子,是否交由碧月去查?”敏感的察觉到主子对那女子产生了兴趣,舒桐不由心下凛然。
苍昊淡淡点头应允,“可以……不过,本王有预感,你们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主子,那女子绝不是普通人,却连苏澈之名都没听过,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她真是敌人派来的细作……”楚寒想问到时该如何处理,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应该不会。”月萧温润的嗓音带着让人信服的坚定,“气质不像,苏姑娘身上有一种天生领导者的气势,言语间自有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威严,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驭得了的。她也不像会是任人利用的人。”
众人诧异,显然没想到月萧会给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女子如此高的评价。
苍昊抬起头,淡淡吩咐:“萧,稍时去霁月山庄挑两个伶俐的侍女过来伺候。寒,用最好的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身体恢复。”
“是。”
话题到此打住。
“绵州那边最近什么情况?”
回话的是舒桐,“主子,舒河传信,近日镇守南越景城的主将薛浅奉旨调回,带走了两万薛家军。镇守主将,换了第二将军仲孙异。”
闻言,墨离眉稍微动。
“十四。”
十四从几人背后犹犹豫豫站出来,嘿嘿傻笑了一声才禀道:“南越太子偕同胞妹近日将离宫,具体去往何处还不知晓,此事为机密。知情的只有皇帝和太子二人,薛浅奉命率薛家军护送。”
苍昊翻看密报的手指微顿,身体向后一靠,懒懒地闭上眼。
贴身侍卫南风绕过书案,沉默走到他身侧,双手搭上他肩膀,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
“离,有什么想法?”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椅背,苍昊淡问。
墨离微微躬身,淡漠的俊颜始终寻不见一丝表情,“薛浅是南越朝廷的顶梁柱,其人自身武功高强,治军有方,用兵如神。且一直视苍月为最大敌手强国,边关一直是此人在守,这些年下来虽野心渐渐浮动,但也因性格谨慎多疑而一直没敢对苍月发兵。主人,他们应该是有一件更为重大的计划在暗中密谋,否则景城绝不可能轻易换将。”
“哦?你认为他们在暗中计划什么?”
“扑通”一声,墨离笔直跪下,“属下无能。”
“无能嘛,倒也不尽然。”微微抬手,待他起身,指了指案上被摊开的密折,“看完这个,如果还不明白,就自己去领五十军棍吧。”
墨离拿起密折,一目十行,迅速阅完,面上浮过了然,“原来如此。”随即冷冷道:“好一个如意算盘,也不怕消化不动把胃撑破了。”
苍昊淡然一笑,温柔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语气轻柔要滴出水来:“最近几天,大家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吧?”
这句话造成的效果很明显,有人心肝一颤,有人立马腿软,低眉顺眼脸色发白兼有之。
“可是,本王的心情却是不大好呢。”嘴角一勾,温柔的笑容加深,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十四,月城共有多少楚馆?”
十四下意识答道:“十二家。”
“比较出名的有哪几处?”苍昊再问。
“醉沉楼和凭栏阁并列榜首,不过我还是觉得凭栏阁的落水姑娘要略胜一筹,像一朵高洁的莲花,清傲出尘,却又不失楚楚动人,一双水做的翦眸常似欲语还羞……呃,谁踢我?!“迅速转头去看,左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