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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淌过唇尖的不是鼻涕,而是鼻血。目光无意间轻瞥,廊旁纱灯映照处,缓缓现出两点青影,我霍然转身,迈开箭步挡在瓷盆前,胡乱抹了几把脸,整了整凌乱的前襟,有些冷硬的开口:“不是说过我住在此间,不要人侍候的吗?”
“妹妹倒是起得早,今晨清清忙着为三大殿分送早点,我听说你抱恙在身,这便忍不住前来探望,怎么样,身子骨可好了些?”
一抬眼,正看到芊芊拎着食盒越门而入,她身后收伞俏立的人,是锦猫。
“不过是些小病,尚不足惧,怎敢劳烦姐姐玉驾。”趁着垂头整理衣裳的功夫,我有意迈开步子挡住她的视线,“柯玥没来么?”
“妹妹莫急,想必一会也便到了。”锦猫放下伞,眼波盈盈一转,突然盯在我的脚面上,秋眉微锁,轻“咦”了一声,不等我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那盆被鲜血染红的清水,已然投入她的视线。
我干咳两声,一本正经的敷衍:“有些上火,流鼻血。”
她翘着尾指掩唇一笑,“本来染疾在身之人,身子便难免虚弱,妹妹还是先将鞋子穿上吧,整日如此,非得被折腾出重病来不可。”
我揉揉鼻子,胡乱一蹬紫色小花的软缎绣鞋,坐在锦猫和清清中间,桌上的早点很丰盛,一盘醋酿莲子,四碟鸟禽肉,晶莹透亮的小汤包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秋雨连绵的露重天享用,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清冷的寝阁里,三人相对无言,只有细细的咀嚼声在殿中回响。饭到中途,清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惊跳着从椅子上弹起,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话音刚落,倏然自殿内掠出,眨眼的功夫,便没了人影。锦猫却见怪不怪,嘴角抿着暧昧的笑意,“妹妹神功初成,身子骨应当健旺才是,怎的脸上俱是伤病之症,倒是叫我糊涂了。”
她虽仍是那副色丽生春的模样,口吻却说不出的温柔。我心里没来由的一痛,扭头不语。
锦猫轻叹道:“我本是为探望而来,可无论你有什么心事,又岂能瞒得到我?”说着伸手拿出一方袖珍的小玉瓶,轻轻推到我手边,“宫主喜好参研药理,平日里收集了大批药物练成丹丸,单是这粒药,便是汇集八十九种以上的灵药才能炼成,炼药途中,又要耗去八十九日的时间。此药虽无解毒的功用,却能平和中气,抵御污浊,少说也可保你百日的清醒。这几个月来,妹妹最是辛苦,此番总算回了家,本来应该好好休息,怎料你却失了记忆,如此一来,在离宫之前,自是要多多上心一些。”
我点头道谢,将玉瓶收入袖中,“柯玥除了搜集情报,平日都在忙些什么?”
“神宫要争霸江湖,逐鹿中原,自然少不得大量金银支持,月殿主既要沾手酒色,又得涉足风月场合,可不比你我这等金丝雀,只能留守岛中,整日待命行事。月殿主虽是女儿身,但却胸怀大才,长于应变,莫说是神宫杀手,便是去做皇后原也使得。”她话中流露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轻蔑,让我听了,忍不住怒火中烧。
“我此前在外浪迹江湖,倒也曾涉足过青楼,说来好笑,那里面有人谈论天下大事,武林掌故,也有些怪怪的声音,像是染了病似的,姐姐你可知道,她们得的都是什么怪病?”我嘴上装得一派天真,心里却充满了报复的愉悦感,只差没笑得直打跌。
锦猫笑容一敛,眉间突有一丝阴冷隐现,只是在那漆黑的瞳孔最深处,却依旧清明如昔。
她淡淡一笑,也不接口。
初秋的天,是一觉睡醒的孩子脸。不知不觉中,漫天晨曦穿云而下,一时间满目尽是湛蓝的水韵柔彩,只是那短暂的骄阳还未照暖殿宇,盘踞数日的阴霾却再度蔓延开来。
我病怏怏地望着茶水出神,有些心不在焉地用食指在桌上画着圆,寝阁西角,雕花漆门在雨声中被轻轻推开一线,一晃眼,正巧看到紫裙曳地的柯玥褪下雨氅,俏生生地跨进殿中。
我霍然起身,刚想张口唤她,却被对面淡淡投来的两道目光瞧的一阵心虚。
锦猫妩媚的笑意一路渗到眼角,似有意若无意地瞟我一眼,“月殿主走了三日三夜,可忙出一些眉目了?”
柯玥面色木然,淡淡答道:“一切事务都有手下代办,我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锦猫杏眸轻扫,雪腻的俏脸泛起一丝媚笑,“费心几日,想必也累得很,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们说说话?”
我蹙眉瞧向锦猫,发现她脸上分明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妒意,正准备开口插嘴,却听柯玥续道:“少主掌握五木之术后尚有要事待办,你不用留在这里了,回去休息一下。”
锦猫仿佛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撑起垂苏盖伞,留下个颇有深意的微笑,款款举步而出。
柯玥目光四下一转,在瞥见墨玉案上搁置的一堆物事后,眉心轻轻一颦,随手放落手中雨氅,清清淡淡的开口:“屋里没有灯光,你难道不会去点?”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应了一声,顺手拿起燧石,依次引燃四壁宫灯,殿宇残旧的边缘被焰影填满,映着水镜般的白玉,竟好似闪烁的霓虹一般灯般刺痛了双眼。
光影拂照下,那惑人的星眸似有几许散华曳动其间,仿佛梧桐树里层层叠叠的翠叶隙光,令人眩惑不已。
我坐在玉案前,取过一叠搀着毒砂的人皮面具,效仿着她的动作穿线、结绳,用晶莹的无色丝线一针一针在面具边缘,密密地行。针尖微挑,倏然滑落,一惊垂头,范黑的针尖险些挑破手指,刚执稳针脚,却见她蹙了眉,淡淡训道:“专心些。”
我咬着唇瓣,铲起一蓬毒砂小心翼翼地洒在面具的暗层中,粘合,再穿针。瞧她冷漠的神情,我有些怔忪,隐隐觉得两人间的微妙牵扯,到此刻似乎已变得形同陌路。
心里浅抹的划痕,或深或浅,或浓或淡,随着压抑的气氛越发浓郁起来,藏了半响的泪水,险些忍不住夺眶而出。
柯玥没发现我的异常,只是静静地捧着面具发呆,整个人像是突然跌进了回忆里,跳动的灯焰越发慌了一般,映着她扑扇的双睫,一时间,仿佛有几许哀伤在那对星眸中疯狂滋长。
我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道:“留在这,吃过饭再走好吗?”
她仍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似乎压根没听到我在说什么,稍顷,紧蹙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适才的一片动容之色俱已消失不见,突如其来的冷漠像是一把尖刀,一点点剜在我的心上。
第115章 夜半离岛()
“玥玥,其实那天”
“无妨。”柯玥眸光倏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你患了失忆症,脑力难免受创,那些胡话我自然不会当真,但记得万勿再同他人提起此事,宫中人心险恶,并不见得不比岛外强上多少。”
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默然不语。
“眼观中秋大会时日将至,临阵磨枪,自是要全力以赴,好在你天资聪颖,神宫绝技此刻已入门道。在动身之前,如能将迷踪步与五色护身法练到触类旁通的境界,此番你我联手,必可一举成事。”
我一愣,扶着玉案急急追问:“中秋大会?这是宫主的意思?”
“一切事务我会在路上详细说与你听,这几日暂且好好歇息,等你痊愈后我会禀告宫主,尽快着手准备江陵一行。”她披起连帽雨氅,临出门前突然停下脚步,“那几幅药除了调理三脉之外,尚有醒神名目之用,若觉得喝了有何不妥,我会再想其他办法。”也不管我作何反应,径自推门而出,素稠雨氅随着双腿交错不住摆荡,宛如一团冰莹的雪云,逐渐消失在满眼朦胧的烟雨中。
一番忙碌后,总算将满桌残羹剩饭收拾一净,我的思绪却仍停留在同柯玥相处的短暂时光里,乱糟糟的搅成一团。一瞬间,我忽然有些后悔那日说过的话,虽然坦白秘密的结果是换来内心的一份坦然,但这却意味着要告诉她菲羽的死讯,对于柯玥来说,这一切未免来得太过突然。
如果可以,我宁愿佯装成正在恢复记忆的样子,藉此来哄她开心。
不知是因为柯玥的关系,还是天气影响了心情,这几日总觉得仿佛跟以前的那个自己相去甚远,越来越像是个小女孩,骄傲,自尊,自我为中心,敏感和一点神经质,有浪漫幻想和强烈爱憎,我甚至常常觉得以前的自己都比此刻更为老成。兴许是菲羽已把许多性格转移给我,却还有很多,我没能从她那里完美地继承。
又或是受到菲羽感情因素的影响,我甚至很想告诉柯玥,其实打心底想陪她孤独终老,从芳华正茂一直到老骨垂暮。可惜,我没有勇气,也不懂得该如何去说。
初秋在微凉的风中无声而至,雨水总是催得人心头发闷,中秋遥遥未至,寒潮却一次次来袭,好几日里,一半的天气都是蒙蒙的灰色,阴雨靡靡。
柯玥每日都会按时按点地来到星罗殿,除了教授天魔迷踪步以外,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里,都在为我指导五色护身法中的各种要诀,经过一日用功后,再递来一枚精炼丹丸,吩咐我运功吞服。整个过程中,我会忍不住故意出些小小的差错,让她开口指点,每逢此时,便好像又隐隐回到了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然而短暂的美好过后,那张脸却显得愈发冷漠疏离。
通过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我得知落星殿的跨院深处有一片栽种多年的梅林,不明白是何原因,比起江南的青梅成熟的总要晚一些,这几日正好多雨,我耐不住想摘几个来吃,柯玥却只是摇摇头,让我再等上十天半月,答应动身前会让手下多摘一些,留待路上解馋。
第二日清晨,趁着园中无人,我偷偷摘了几颗梅子带回寝阁,扯下一块指盖大的桑皮纸,在上面草草写了一个简体的“尘”字,几番周折,才费劲地塞进了某颗半生不熟的梅子里。
以聂宣的聪明才智,决计不难猜出我的用意。如今玄丝拂尘下落不明,我们同时作为拂尘事件的始作俑者,势必会引起‘姑姑’的注意,根据这一条线索,只怕她有九成的可能会将寻找拂尘的重任交付于我,这当儿早早地筹谋退路,指不定哪日便会成为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殊未可知。
柯玥说的不错,旁门技艺一旦窥得门道,学起来的确事半功倍,但五行遁术过于玄妙,虽然我有着极为深厚的根基,柯玥也都尽心传授,却仍多费了整整旬月时间,才完全掌握纯熟。
日子似乎如水般在一堆人皮面具与暗器中悄然流逝,两月的时光,弹指即过。如半个月前所料,宫主果然在我五木遁术大成之日颁下令谕;除了狙杀凌绝剑庄余孽之外,主要目的仍是通过中秋大会探听九大门派的进一步举措,继而查明玄丝拂尘的切实线索,才算完成任务。
九莲融雪丸的毒性半日便可侵入筋脉,滞留在体内的时日越久,发作起来便越是痛苦,此番除了依令行事以外,我委实已没有其他选择。
跃动的灯焰忽明忽暗,几乎缀满整条画舫,柯玥坐在玉几旁,指挟黑子,盯着棋盘上的残局苦苦冥思,眉间仿佛笼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
我放轻脚步钻进舱室,端过红泥小灶上的茶壶,缓缓斟了一盏,小心地搁在她手边。
柯玥单手托腮,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专著的目光,却依旧凝注在黑白分明的棋盘上。时间无声无息地流过,我在沉闷的空气中逐渐开始坐立不安,然而片刻过后,竟是柯玥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想问什么?”
我暗暗长舒口气,随口问道:“这中秋大会,可都有什么由来么?”
“凡是十大门派中人,律定每年中秋之夜相聚江陵枯叶山庄,比武争夺门户排名,飞云堡已一连二十次主盟,今年的牛耳,倒也因盟主之位的出现,变得有些尴尬。”
“牛耳?”我恍然,“此刻整个武林局势处于非常时期,这些名门正派聚在一起,不为门户排名之争,莫非是为了商议如何能够一鼓作气剿灭魔门与神宫?”
“明里他们是照旧筵席,纵不比武,但凭这份豪气,已足以令人意兴匆匆,江湖侠士,谁不想赶去瞧瞧热闹。”她扣下一粒棋子,肃然接道:“倘若此番他们是借中秋大会求助枯叶神君,九江十八个门派倒有可能派人前来为南宫凝效力。”
柯玥见我满脸迷惘,接着适才的话头娓娓解释道:“武林盟主南宫海,本名原为南宫凝,身负绝学出自九华宫灵虚指一脉,平日素以男子身份行走江湖,实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九华宫在十大门派中的地位如日中天,有意辅佐门下弟子执武林牛耳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如今飞云堡掌门既死,九大门派真正的主导力量已十分微妙地倒向九华宫一边,正邪之争,也是直到此刻才真正拉开帷幕。
我抿嘴沉吟,“南宫凝为人谦和,品行也是一流,出任盟主最是合适不过。”
“此人与玉面君子暮雨剑,麻城四侠,兴山铁戟俱属知交,人品也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她幽幽一叹,片刻后,才低声嘱道:“早些睡吧。”
翻来覆去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却始终没有酝酿出一丝半点的睡意,夜半无声,四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耳边除了水流激响,什么也瞧不见。我掀衾下榻,看到船家撑着长蒿,从船头到船尾不住往返,见我登上甲板,也只是木然一瞥,黯淡无神的目光,始终投注在浓墨一般的夜色中。
摸摸脸上的人皮面具,用绸带绾束的男子髻发,我心里没来由得升起一股烦躁,寒风袭面,昔日往事便跟着纷至沓来,思绪牵牵绊绊的,又不知飘向了何方。
正茫然间,视线不经意从暗沉的湖波上淡淡掠过,却赫然瞥见一抹灯影摇曳在夜幕彼端,纵目远眺,但见一艘画舫泊在湖心,船上六人战做一团,舱门口横陈着两具残尸,半圮的舱壁上曳开数道暗红色血迹,甲板上满是倒落的桌椅杯盏,触目一片狼籍。
另外六人身穿清一色的黑色夜行服,打得却是难解难分,其中五人手舞子母鸳鸯圈,面覆黑巾,足登武靴,满身黏滑湿濡,活像是刚从湖底钻出来的水鬼,说不出的恶心。
剩下那人,一头乱发披面,状若癫狂,掌中钢鞭极是威猛,虽被五人环攻,久居劣势,此刻却仍仗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千钧神力,仍自咬紧牙关,抵死相抗。
我微微蹙眉,一步掠上船头,反手自腰间拔出铁骨折扇,几缕珠玉流苏倏然滑过指隙,却见柯玥披了风氅,不紧不慢的步上甲板,略带探寻的目光,轻轻落在我掌中折扇上。
“你想暴露身份么?”她淡淡瞥了画舫一眼,不等我回答,自顾自地续道:“子母鸳鸯圈于武林十三家外门兵刃中排名在‘万字夺’之上,便是因为这一圈铁环中妙用无穷,要知这一类奇形兵刃,若无十足的火候,反会伤及自身,这五人能一同使用这般兵刃御敌,可见平日训练有素,彼此默契极深,威力自然绝非寻常强盗可比。那手持竹节鞭的男子,此刻已成强弩之末,你纵能救下他,也难保不被他看出你的武功来历。”
第116章 惊魂一战()
我略一思索,心中已有了主意,“此间尚属神宫地界,除了魔教的爪牙,我想不到还有谁敢在此生事,若不去瞧上一瞧,只怕难以安心。”
柯玥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