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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散开来。
那少女一声惊呼,又赶忙捂嘴收声,目中惊怒交替迸现,像是要将我们洞穿。
耳畔尽是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好在那纤瘦女子并未失去理智,俯身要去点她哑穴,方自扬起手来,似又觉得有何不妥,腰间利刃立时应声出鞘,剑身在雷光下冷辉乍起,反手便在她咽喉间划开一道利落的血线。
恰在此时,远方夜幕中赫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随着巨响自空中传彻,刺目的焰光立时爆裂成无数粉尘般的细小余烬,映的在场三人脸上一片朱红。
那纤瘦女子见行迹已然败露,冷冽的目光中依稀透出几分懊悔与不甘,一声不甘的“走”字咬在齿间,突地振臂点足,施展轻功倒掠而出。
聂宣铁了心要留人,一抹剑光自手中轻灵曳出,带着尖锐的啸声,恍如天风海雨,迫人而去,将雨点都震得四散飞激。
那纤瘦女子身形尚在半空,手中剑口倏然下垂,皓腕倒转间,挥剑改向,直如飞虹电掣脱鞘挥出,但见寒光四射,花雨缤纷,那女子矫若游龙般划过聂宣长剑的拦劫,仅一个剑身交错的功夫,两人已在空中足足对拆了三剑。
我迈足奔进暴雨中,凝目紧紧盯着缠斗拆招的两人,无意中瞥见那娇小少女落地后身形再起,轻飘飘的滑过山脊,眼见快要掠过山口,足尖却略微一阵踉跄,胸口的位置竟赫然多出两截箭矢,一声惊雷过后,兀自软软跌落下断崖,整个过程全未发出丝毫声响,显见坠崖前便已气绝而亡。
不远处,陵云台隘口的位置骤然亮起一片火光,正在此时,雨中倏然传来一阵轻喝:“留活口!楚堡主当心点,别射杀了她们!”
我循声侧目,遥遥瞥见身后燃起一串致密的炬焰,夜色里直似一条火龙在山间扩蜒。此刻分执火炬的众人已然散成某种阵型,大抵俱是持弓的壮汉,布防严密至极,仅是粗略一瞥,便不下有百人之众。配合众门派弟子连同有利地形,已然将所有出口围得水泄不通,当真有如天罗地网一般,让闻者心惊,见者胆寒。
聂宣与纤瘦女子斗的正紧,两人俱已使出七八成的功力,此来彼往,有守有攻,全然不将赶来的几百人放在眼里。
我看的暗暗着急,拔剑助攻的念头才刚掠过心头,突然听聂宣传音道:“别管我!这女人武功不弱,等我把她气力耗尽你再出手不迟,正派援军只怕很快便到,多帮我留心那帮人,别干傻事。”
一片清脆的铿铿交击声,淹没了话尾最后一丝余音,我咬牙回身,理智因了炬焰下逐渐扩大的人影,几乎快要消磨殆尽。
我依他所言,持剑死死盯紧隘口,深深呼吸一口,躁乱的心绪总算恢复一丝沉静。
回过身,如瀑的暴雨下,袂影翻飞,剑光交合。聂宣身法已然不复之前那般轻灵,剑招挥洒间大见迟滞,相较初斗时的灵滑翩巧,此刻倒显得处处左支右绌,明显已落居下风。那纤瘦女子一口长剑流畅狠厉,有如飞燕掠波,翩然轻旋,“嗤”的一声,竟自斜地里疾刺而下,轻飘飘穿过聂宣左侧腋下,诡异地回旋一绞,脊刃尽吐的当儿剑劲犹存,竟弯弯曲曲斜刺向他后颈。
我倒抽一口凉气,仓惶间拔剑斜斩,剑气飕然撕开雨幕,寒芒四散间疾如陨星飞渡,曳开一条淡色的半月青虹,忽听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那女子的长剑堪堪触及聂宣背脊,便立时断作两截,震得她虎口创裂迸血,余下的半截剑柄登时脱手倒飞而出,在雨空中划出一道偌大的弯弧,斜斜夯入湿软的泥泞中,只余下玄青色的剑穗在风云中不住摇散。
山口的人群中发出一片惊讶的抽气声,聂宣竟似留了后招,乘着那女子失手的间隙,觑准角度戟指点向她肩窝中府,云门两处要穴。但见她身形势如猛狮,双肘倏沉,身形反折如弓,自他腋下倒穿而出,聂宣一指扑空,那女子已掠出数丈开外,手中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两颗淡紫色的弹丸,反臂扬腕间曲指一弹,两发鸭蛋大小的暗器破雨袭来,一进之势,准确分袭向我跟聂宣。
幸赖激战中理智未失,我催动两成内力覆与掌心,顺势牢牢接下那粒弹丸,心识却在短暂的瞬间一霎万千,仓促间全凭那股莫名其妙的直觉,五指涌出蓬勃真气,攫入飞向聂宣的另一枚弹丸,双手曲指搭珠,反手向隘口的方向甩腕弹出。
但听两下砰拍巨响,紫色的尘翳登时在火光中爆裂开来,纵有暴雨稀释,却仍未见得有丝毫消散,陵云台隘口此刻已然陷入一片狼藉,一迭声的倒地声与兵刃落地声此起彼伏,数百名弓手连同各派弟子接连萎顿倒地,纵然左近仍有幸免波及的漏网之鱼,见到此番声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眨眼间便已溜的一干二净。
暗器方自出手,再回头时,那纤瘦女子早已趁机遁去,满眼只余吹袭而来的凄风冷雨,黑夜寂寂。
聂宣挫腕收剑,揽过我的腰身纵跃而起,身形宛若离弦飞箭,一掠数丈。眼见快要纵过山口,突见两道红色箭羽一上一下嘶鸣而至,后发箭羽封住聂宣脚尖下个借力点,而先发的一箭,竟然计算十分精准的直取聂宣揽住我的手臂,谷口之中,二十余丈开外处,有人手携月弓,指缝间纵排四只箭羽,弦绳满张,大有数箭并发之势。
未等聂宣出手,我一剑疾挥而出,直取逼近聂宣手臂的一箭,几乎没感受到任何阻力,剑锋斜削过箭头,“铿”的一声清响,铁箭应声斜飞堕地。几乎在我出手的瞬间,聂宣袖底飙出一蓬银芒,准确无误的击中箭头,在黑夜中迸出无数细小的火花,转瞬即逝。
突听一声沉厚的弓弦劲响,四发利箭已然携着呼啸声暴射而出。聂宣靴尖一沾山壁,身形掠高还不足两尺,我反应仅慢了半拍,倏然发觉他全身蓦地一阵剧颤,揽住我腰身的左臂绷得生紧,滚烫的液体溅在眼角,视线立时被染成血红一片,耳膜中可怖的传来箭羽震响,仓惶中模糊了视线,仿佛也瞬间冻结了了五脏六腑、心识与神经。
熙攘杂乱中,我不敢去看他究竟伤在哪里,无限自责懊悔尽数化为愤怒,无一疏漏地贯通在手中铁剑之上,足足十成溯玉真气经由剑锋一径挥出,森寒的剑虹登时逼人而发,宛若玉龙夭矫,将谷内众人通通罩在如虹气劲之下,如洪波突发,疾涌而去!
全力施为的剑气击在山壁上,登时迸出一迭声的惊天轰鸣,原先布满垂藤的山石被剑气层层贯穿,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石倏然坍塌,跌散着一路翻覆下来,众人大惊之下已然顾不上其他,立马四下急窜,有人逃得慢了半拍,几乎被乱石砸得稀烂,原本狭长的谷道中除了碎石堆砾,俱是碎骨血污,腥糜不堪。
聂宣箍紧我腰身的手臂不断颤栗,身法却依然稳健如常,足尖沾地的一瞬,复又摇摇晃晃的护在我面前,一袭黑衣,血色却艳若桃花般,醒目得溅开在胸口。他面色苍白,却还在笑。眯起眼睛,笑得漫不经心,笑得仿如天边褪尽光芒,一如温柔红润的暖阳。
我喉头一阵哽咽,泪水不受控制的盈满眼眶,察觉到四下又有多人逼近,才想起要去查看他的伤势。
聂宣不动声色地轻轻避开,戟指连点胸前四处大穴,柔声安慰:“别哭,我没事!”
我点点头,反手拭去泪水,扭头望向两侧山谷,眼前层层叠叠的,数不清围了多少人,各个灰头土脸的模样,手中无一例外握着明晃晃的兵刃,却似乎有所忌惮,无一人胆敢迈步进犯。
我明白,敌人此刻已然胆寒,双方比斗气势的一仗如今算是我们拔得了头筹。倘若聂宣尚有余力,排开我的因素除外,他独自寻机逃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除此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折衷之法可行。
“邪魔歪道,本事倒也不小,有我楚某人在世,岂容你等猖獗横行!”
我循声望去,发现有抹白影自乌压压的人丛中排众而出,手握长弓,白发瀑悬,正是飞云堡掌门楚皓凌。
聂宣显然伤势不轻,豆大的汗珠混着雨水自额角涔涔滑落,面色苍白如纸,却仍旧眉眼弯弯,紧紧将我护在身边。
“楚前辈真是爱说笑,既有歹人趁大会期间渗入贵派,必然对正派武林图谋已久,敌明我暗,只凭此间人手只怕难于应付,咱们好心替你捉耗子,你怎么能骂咱们是邪魔之流呢?”
第97章 事态严峻()
楚皓凌冷哼一声,拂袖沉声道:“既是藏头露尾,自然行似匪类,你等不敢以真容示人,岂非心怀鬼胎,不打自招么?”
聂宣纤薄的腰板挺得极直,满口的理直气壮:“行非常事自然需要非常手段,如今我们面对的是青衣魔宫的爪牙,凡事谨慎些个,势必能免去不少麻烦,再说此间人多眼杂,谁也不知是否仍有暗线蛰伏其中,这藏头露尾的无礼之罪,还望前辈海涵了。”
楚皓凌目中寒芒一现,正要发作,偏巧正在此时人群外发出一声轻喝:“堡主且慢动手,待在下详询几句,少时再议不迟。”声音虽不大,却清楚到足够让所有人听清。
我与聂宣齐目望去,赫见一袭水蓝色衫影翩翩掠来,举手间衣袂飘举,姿态潇然,白玉凝脂的肤色耀眼异常,却远不及他幽深难测的沉沉眸色。
“南宫海?”我正看的出神,忽觉黑压压的人群立时齐刷刷俯倒一片,各个躬身施礼,恭敬异常。
“恭迎盟主!”谷道地形极为狭长,好一片呼喝声震彻耳鼓,吵得人头皮都隐隐开始发起麻来。心底里忽然像打翻了料瓶,抬首间正撞上南宫海探寻的眼神,明澈的瞳眸虽仍似先前那般煦暖如春,却依稀透出几许淡淡的意味深长,仿佛一直要刺进我的心底才肯罢休。
南宫海趋近几步,眉锋下的双目沉若深夜,凝眉沉吟良久,转头吩咐道:“派人去拼斗现场勘察仔细勘察一番,如有任何发现,务必带回此间。”
我冷冷一哼,接口道:“那拂尘上淬有剧毒,须以黑布遮隔方可碰触,任何人但凡皮肤沾上少许,立时便会毒发而死,任是大罗金仙只怕也无药可解,本姑娘丑化说在前面,听与不听,那便是你们的事了。”
南宫海回过头来,目中又浮现几许惯见的雅淡,“姑娘善心未泯,仅此一点,便可见绝非为非作歹之徒,两位只要从实回答在下的问题,或许尚有一条生路,亦未可知。”
我拧了眉,两簇炽腾的怒焰直直投落在楚浩凌的脸上,唇齿间咬着一丝按捺的冷笑,“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突施杀手,致使唯一追剿魔宫的线索中断,倘若名门正派俱同这老贼一般,尽是些恩怨不分的鼠辈,本姑娘此番何敢轻易寄以腹心?”
一语未终,我无视掉楚浩凌几乎快要杀人的眼神,淡淡接道:“你们查你们的,只记着别太过火,少时若要发现与我们无关,虽只一箭之仇,亦是终身不忘,如非十倍报复回来,本姑娘绝不善罢甘休!”
我突然有些恨自己笨嘴拙舌,骂得不够精妙不够优雅不够一针见血不够杀人不见血。不过好歹算是吐了一口浊气,反观南宫海满脸难喻的愧疚模样,才惊觉同他也一并骂了进去。不过,我到底为何要和这秀外慧中的美男子过不去?莫不是觉得自己武功也比他略强,心思转得也比她较为快些,一般的也有那见风使舵的眼力架,却不似人家这般名利双收?莫非,不是南宫海欠骂,而是我,竟然在可耻的嫉妒他?
顷刻间,群豪似被我气势所摄,整片狭隘的长谷中登时静得有些可怕,满耳只剩下成片交织的呼吸声和谷外淅沥的细雨声响。那领命勘察现场的几名弟子去而复返,将搜罗到的物证摊平摆放在南宫海面前,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仔细观瞧的瞬间,议论声立时在人丛冲扩散开来。
南宫海并不急着去瞧被雨水浸的黏答答的的拂尘,探寻的视线在瞟向担架抬运而来的尸体时略微一怔,目中竟难得地浮现一抹惊动之色。
“这并非若水神宫的妖人,而是九华宫的弟子,裘水蓉。”此言一出,当真有如巨石投水一般,群豪中立时鼓噪一片。
沉稳如楚浩凌,脸上也不禁掠过一抹错愕之色。“九华宫一脉侠名震动天下,怎会与魔宫妖人勾结?此事事关重大,非但关系着十大门派的声誉,也关系着武林大局,不知盟主有何真凭实据,足以证明于此人与九华宫有所关联?”
南宫海俯身蹲在尸体前,细细观视,语声连同目光一般波澜不惊,“在下昔年曾受九华宫恩惠,与之门下弟子彼此相识,多有往来,决计不会认错。”
群豪中有人提议:“此事既关乎九华宫清誉,自该让掌门人出来说话,咱们这些阵前喽啰最多摇旗助威,诸事无补,盟主既已认定此人是九华宫弟子,何妨找掌门来对峙,单凭盟主片面之词,只怕难以服众”
另一人没等他说完,咬牙嗤笑道:“你知道什么?适才诸位掌门早已率众下山追缉那逃脱的女子,如非有人指点门路,纵使有三头六臂,只怕也难遁出这天罗地网。”
我跟聂宣彼此交换一下眼色,再番回头的瞬息,南宫海好似突然有了什么发现,赫然自尸体扎紧的腰带中翻找出一方薄脆纸笺,细细观视片响,凝结着丝丝许许愁绪的眉心方才一展释然。
楚浩凌接过纸笺扫视一遍,了然颔首:“果然如盟主所言,此女正是九华宫弟子无疑,未想不慎受人胁迫,本身已中七日绝命散,后又不慎中了蓝夜蛛毒,二者剧毒相见,方始发作。”
南宫海垂目轻叹,惋惜道:“裘姑娘武功在九华宫中年轻一代弟子中算得领袖之才,心怀侠义,极为老成,此番许是深知自己性命难保,未免冤嫌而死,故而作此绝笔,以洗通敌之嫌。”
在场众人遂即露出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目光齐刷刷一变,我和聂宣再次成为他们关注的焦点。
楚浩凌目光来回巡梭,脸色显得愈发严峻,“老夫敬重两位身负绝世武学,此番既已赏光驾临敝派,自然少不得要以礼相待,如将此事原委详实道来,我飞云堡行径光明磊落,焉能欺辱你们两个女娃不成?”
他若缄口不言还好,一提此事反倒激起我满腔怒火,原本稍稍缓解的的气氛一瞬复凝,拥堵的谷中内竟凭空多了几许肃杀之意。
“适才我已将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你身为堂堂天下第一大派掌门人,未明缘由便立下杀手取人性命,我若信你,还不如去信魔教中人更为可靠些!”
楚浩凌神情转为阴鸷,两条素白的袖袍无风自动,目中登时迸出几许隐忍的怒色。
南宫海见机极快,侧身替我挡去两道岩浆似的目光,语声中竟蕴了一丝低低的宽慰,轻轻浅浅地传入耳膜。“目下再争辩此事,亦是于事无补,姑娘若将之前见闻尽实详述,在下以声誉担保,此间所有天下英雄,包括十大门派在内,决计无人能动你二人分毫,况且,这位姑娘箭伤在身,此刻已是半分耽误不得。”
我转头去瞧聂宣,他像被什么惊到一般忽然缩了缩脖子,胸口的箭矢已然被擒在掌中,鲜血沿着箭头滴进浑浊的泥水中,瞬间便扩延四逸,消弭于无形。他疼的一阵呲牙咧嘴,却又冲我强作了副安慰的笑,旧血凝在紧覆创口的指缝间,被红彤彤的焰火一照,手腕都因为被鲜血浸洇已久,晕开大片粘稠的深渍,映在眼中,分外怵目惊心。
我泪水又有决堤的迹象,指缝却陡然被他沾血的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