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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当儿虽然主意已定,等到少时大会暂缓,见到聂宣之后,少不得也要好好责问他一番,今日的赌局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一下午的时光,几乎都消磨在距离寝居不远处的平阔崖畔,头顶有繁密异常的松叶倾盖,几乎风雨不侵,一丝丝烟雨携着几分泥土气息自云雾中四散逸出,乳白色的烟水弥漫间,四下里仿佛沾染了满昼水墨,愈加平添几许仙意。
我用湖稠缠裹好玉箫剑,拭去额角跟脖颈边的汗渍,还未起身,突然听见傍山一侧的栈道旁传来几声嘻嘻贼笑:“我说怎的在房中找不到你,雪若这等练功的方法,委实太幸苦了些,瞧我又带了什么?喝了保管精神备足,怕是武当派的那些牛鼻子练的丹药也未见得有这般管用。”
聂宣迈着悠闲的步子靠近过来,手头拎着一口褐色瓦罐,整个容器底部均以麻绳繁复圈扎,瓮口的盖碗处还咕嘟嘟冒着热气,隐隐透出野菌和丝丝葱油的香气,十分引人食欲。
方自落座下来,他便忙不迭地把几株新摘的紫苏叶扯碎,揭盖撒进滚开的汤头中。单掌潜运真力,轻轻印落在罐壁上,经由内力催动,汤水愈发翻腾不休,顺着罐缘溢溅出些许,各样的作料复又被他细细地揉碎,依次丢进罐中。
我凑近些距离,凝眉瞧了半响,才依稀认出这罐子里竟然塞了半只熊掌在里面炖汤,除了蘑菇跟半截苞米以外,另有鹅肠一类的食材来调味,混着秦椒的特殊气息,效果简直堪比加强版的老母鸡炖汤。
晌午那会,只是随便拿了些干粮来填肚子,远不比吃现成饭来的实在,这当儿两人饿的眼睛都绿了,等调好味以后,分盛两大碗,吃得满头大汗,连嘴吧里都咝喇作响。
熊掌很是清香爽口,鲜嫩无比,非常过瘾。并且罐子底部惊喜的发现还有蛋饺,事先便用热油煎得金黄香脆,有牛肉和猪肉馅,以黑芝麻和白芝麻为记号,因为中午没吃东西,所以益发吃得穷凶极恶,没有半分淑女的样子可言。
聂宣眉开眼笑,小巧的鼻尖上布满汗珠,嘻嘻笑道:“爱喝汤的人很多,但是爱喝到我这个程度的大约也不多见。”
我伸手轻揩唇角的油渍,用惯用的语气调侃:“所以你这贼中皇帝终究还是死性不改,连那些掌门人的膳食也敢偷来享用。”
“知我者,雪若也。”他笑得益发甜腻,露出满口细白整齐的牙齿,“虽说咱们出门在外,凡事殊为不便,也总得想法子让自己过得舒坦些不是?”
我张了张嘴,对于不久前胸中的疑问,思量再三,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聂宣将我的神色看在眼中,目光沉落些许,不消片刻,嬉闹的浅笑却如春风一般浮上眉稍,“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听他如是所言,心中一丝不安开始悄然滋长,还未来得及坦白,却见他满不在乎的朝天翻翻眼,“南宫海绝非易于之辈,一些寻常谎言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这挑唆离间的把戏,却是没什么分量可言。”
我不可置信地瞪眼看他,“你都知道了?”
“好歹我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不少时日,这识人看人的把戏,纵是算不上火眼晴晴,好歹也能瞧个八九不离十。”聂宣撇撇嘴,仰头喝尽碗中最后一口残汤,满足得打个饱嗝,“他执意想与你我结交,便是意在接近,以致光明正大的来监视咱们的行动,再从中使你我之间生出嫌隙,正好分开利用,若说没有什么天大的鬼谋,只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我循着这两日发生的一些琐事,逐个分析,发现聂宣说的十分在理,只是偶然间想到南宫海最为关键的那套说辞,还是没能忍住胸中的疑虑,“聂宣,你老实告诉我,遁影门究竟在为何方势力效命?”
本以为得到的又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意外的,聂宣的反应竟淡定得出人意料,始终一副笑眯眯怡然自得的样子,“有些事情,目前还不便说与你知晓,等到此间诸事能够顺利解决,我自会坦言相告,如今咱们同在一条船上,我纵是落得粉身碎骨,只要能够与你在一起,自然绝不后悔。”
他经由变声的柔美喉音里混杂着暧昧不清的俏皮,后半句话虽然蕴含了不少信息,然而却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
“之前在路上我曾设赌局的目的,其实十分简单,我想你应该能猜个正着才是。”
我轻轻放回汤碗,只对他点了点头,并不急于征询。
聂宣耷拉下脑袋,又开始装可怜,“独角戏唱得久了,可是会生出病的,少爷我怕天怕地,最怕有人不买账,雪若你别这么冷行不?要不我吃点亏,给你当马骑会儿?”
我噗嗤一笑,打心底不愿陪他打哑谜:“你肚子里转的是些什么鬼主意,我可不是每回都能猜得准,索性一并讲出来,让我开开眼界也好。”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像是个孩子,满足的笑意经由眉梢眼角丝丝荡漾开去,顺手褪落斜负在肩上小山似的的包袱,平整的置在脚边。
经由悉心捆扎的系结很快打开,内里竟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除了最为常见的细工首饰以外,还有银票跟一些缀饰着珠宝的短匕,纯金制成的钵盂里,甚至还随手撂着几副丹青妙绘、书法古迹,诸如此般贵重的物事,可谓应有尽有,直瞧得人目不暇接。
聂宣一脸神秘,刻意俯身靠近些许,“对付非常局面,自然得用非常手段,你若当我愿意做这天下第一冤大头,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我并不以为然,直接切入话题:“所以你便接这赌局设饵,特意来大赚一笔?”
“啧!这也忒瞧不起人!”聂宣翘起鼻子,两条眉毛像是纠结了无数委屈,信手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抛了过来。
“且瞧瞧这东西有何不同。”
我稳稳接过抛落的物事,凝眸一瞧,发现是只古朴的玉镯,整体色泽凝如玉脂,不见一丝杂色,入手竟略略透出几分寒润,除了做工却无比精细以外,瞧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聂宣伸手挠着眉梢,好笑地瞅我几眼,“仔细瞧环眼处。”
我闻言迅即翻过玉镯,仔细看向内壁,透过树下幽暗的光线,发现细润的玉璧沿端赫然印刻着三条清浅的水纹,未经细观,绝难发现。
聂宣清透的声音蕴了丝丝笑意,得意的回荡在湿冷的微风中,“赌局只是诱饵,目的是为了引鱼儿上钩,只是未想到仅仅是第一日,便能有此成效。”
之前反应慢了半拍,此刻却一下子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懂了,你此番吸引众人,原来为的不是赢钱,而是看他们都能亮出什么筹码,这镯子,想必也是如此得来的吧?”
聂宣不住的点头,“便是因为身边都是些现成的钱囊,自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否则我纵是带着金山前来,只怕也要输的溜光才能回去,不过下注跟观战的人委实太多,这镯子虽非赌资,但究竟是从何人身上取来的,我还不能十分确定。”
我一下怔在原地,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脑子里登时陷入一片茫然无序,半响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也大可不必为此事着急。这玉镯的主人若是那组织派出的眼线,一旦发现随身饰品遗失,极有可能会搞些小动作出来,我手头上有嫌疑的人物此刻屈指可数,只消多留心观察,不怕她们不露出马脚来。届时我只消故布一番疑阵,她们自然会主动寻上门来。”
我轻抚胸口,焦躁的情绪总算得到几分舒缓,“那么接下来几日,你这赌局可还要再继续下去?”
“这是自然,我若此刻便收手,那些丢了东西的家伙决计会怀疑到我头上来,接下来的计划自然也便做不成了。”聂宣黑黝黝的瞳眸一转,啧啧两声道:“在天下英雄眼皮底下炫技自露,简直无疑找死,我可是为你冒了天大的风险,事成之后你总得好好补偿我才行。”
“你若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
“啧!太晦气了,呸呸呸!我聂宣福大命大,定要活过百岁才肯蹬腿咽气,生他十七八个娃给老子送终,老婆不用多,有你一个就够了”
我脸一沉,杀人的眼神飘瞥而至。
聂宣总算明白我动了怒气,立马乖乖闭嘴,满腹委屈地低头揉弄着衣角,咬唇外加泫然欲泣的模样,格外楚楚可怜。
等收拾好满地碗罐残羹,我起身欲走,却冷不防被他伸手阻拦,怀中瓷翁一阵叮咣作响,险些倾倒在地上。
第90章 嗟来之食()
聂宣很快恢复如常,松开已然被扯得变形的半幅裙角,一脸懵然,“你要带着罪证去哪?”
我微微一愕,登时会过意来,耳根滚烫到快要滴血,几乎是下意识的放落怀中瓷翁,故意岔开话题:“明日你要接着设赌局,想必无暇分身,我想在堡中四处走走,探听些情报。”
他一副要笑不笑的克制样子,像似发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望着我张了张嘴,开口却是:“一切小心。”
我轻应一声,随手掸掸裙幅,故作无事地跃下巨岩,径自折返回寝居。
不过盏茶时分,便已沿着栈道一路来到后舍,刚穿过由山石斧凿而成的月门,陡然发现有三五个人正在跟云疾说些什么,衣着装束尽是玄门道袍,莲冠博带,一眼便瞧出是武当弟子的标准服色。
那带头的道人少说也过了不惑之年,言辞简练,神情更是磊落自如,不沾半分烟火。
还未来得及将在场众人挨个观察一遍,几名弟子之中似有人察觉到异样,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探寻的目光隔着几许藤萝遥遥投至,我下意识伏在石壁上,直到确定没有被人发现,才运功屏息,偷听起二人的谈话来。
“可疑之人?”清朗的声音透着丝丝错愕,复又逐渐趋于一片茫然,“若真要找行迹可疑之人,参会人中只怕有大半数人来历不明,你们好歹交代些线索,也总好过这般寻法不是?”
“莫施主切莫着急,容贫道法令在身,只能长话短叙,此番遵掌门师兄之命,为的仅是查出今日晚膳失窃之事,那贼子连盗数日膳食,还留下字条狂言要盗尽此间天下英豪,如今动用了我派弟子巡访,已经有失武林正派颜面,若再纵任他逍遥世上,此事便未免有些太过可笑了。”
我闻言登时怔住,循着此人所说的线索,几乎可以断定此事百分百出自聂宣的手笔,如此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目的自然是为了引起若水神宫的注意,如今武当派出弟子四处打探,分明是有意借着近日堡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寻找机会来暗查玄丝拂尘的下落。
武当掌门震阳子的确不愧一派掌门宗师身份,行事老成持重,由此便可见一斑。
云疾同样吃惊不小,半响默然未语,“偷膳食?哼!这小贼忒也嚣狂,杀一儆百,又有何不可?朱道长大可放心,我若有何蛛丝马迹,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前半句的瞬息,我心口骤然一紧,还没来得及考虑到事情会向某种地步发展,倏忽听见他后半句接踵而来,口吻中反倒透露出些许遮掩的意味,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缓缓落了回来。
直到一连串的脚步声渐远渐弱,我才掀了垂蔓钻进月门,一晃眼,发现云疾仍抱着臂膀站在原地,声音略微有几分低沉,像是在喃喃自语。
“莫非西域崆峒山跟灵犀宫那伙人的财物,是被那妮子偷走的?不对!无量散人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教她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
我蹑手蹑脚地绕过偏院,并不打算引起云疾的注意,正要拾步迈上庭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飕飕的断喝:“站住!”
该来的还是要来。
我带着遗憾轻声一叹,尽量佯作无事地回过头来,“云疾小同学,有事吗?”
他凝眸看我几眼,面无表情地趋近过来,沉声问询:“那丫头人呢?”
“丫头?你是说聂佳琪?”
“啐!除了她还能有谁?”他微蹙起两条墨眉,语声里隐有一丝不耐,“我还没顾得上问你,你同她究竟是如何相识的?”
我微微有些怔忪,不禁想起当日酒肆中的那场恶战,杀人后的悚栗感觉仿佛还凝在喉头,身体却像是骤生感应一般,凭空又跳出七八种快速有效的杀人方法,每一种都不失干净利落,在当日那般情形下施展出来,虽然过程略有不同,结果却也只是大同小异而已。
迫使自己驱走脑中的诸般幻念,我稍假辞色,有意将此事隐瞒下来:“那日我在洛水畔溺水之后,机缘巧合下正是被他出手所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的初衷十分简单,原是想变向传递给云疾一份信息:聂宣纵非大忠大义之士,也绝非大奸大恶之徒,此事与他绝无相干,还是不要蹚这浑水的好。
不成想,云疾压根不买账,也没有体会到我话中的意思,脸上竟浮现出危险的冷笑,“她不是散人弟子,她究竟是谁?”
我表面上声色未动,心里却忍不住骂这家伙死脑筋,估量着云疾的性子,此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如今若水宫的事情才刚刚查出些眉目,特别眼下殊为紧要,聂宣的身份自然不能往外泄露半分,免得节外生枝。
“他不是萧散人弟子,又能是谁?”我板起脸,故意跟他针锋相对,“你这人真是无理取闹,看谁不顺眼就挑谁的茬,怎的以前没瞧出来,你这人好奇心这么强?”
云疾眼睛瞪得溜圆,想象中狂风暴雨般的震怒并没有出现,意外的,居然跟我斗起了嘴,“你这女人脑筋简直不好使,小爷好心知会你一声,反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莫不是咱俩也算故交,我又何必没事瞎操心。”
我一时为之语塞,适才他本有机会向那姓朱的道士告发聂宣,落井下石的可能性自然被排除在外。更何况,他是莫风的师弟,我一味对他隐瞒此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必要。
“此事你定要守口如瓶,若不怕被拖下水,我大可据实相告。”
他斜斜睨我两眼,“提问是一码事,想不想知道又是另一码事,断不可混为一谈,我原本便没有兴趣想要知道。”
我不由得一愣,分不清到底是云疾的个性太难令人捉摸,还是说,原来我便并不是一个乐观豁达的人,对事情暗色的那一面总是十足的敏感。
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关窍,我索性沉吟不语。
云疾忽而迸出声嗤笑来,话锋一转,目中少见的露出几分轻鄙,“这几日飞云堡中有些不大寻常,依我来看,很有可能跟你脱不开干系。”
我似懂非懂,疑惑地追问:“你莫非发现了什么线索?”
“那一批夜袭我们的黑衣人,武功路数尽是出于自绿林道中成名已久的顶尖角色,其中有三人俱是仗以内家掌力纵横天下,早年在金城至河西一代雀然而起,侠名极盛。除了当日被我认出的杨云清以外,还有铁面头陀裘飞鹏,以及百花赤练堂的掌门叶进,此次大会竟似事先协调好一般,三人俱未到场,这显然极不寻常。”
云疾的推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加之同我事先得到的线索互相印证,距离查出此事真相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考量几番说辞,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既然那伙人是冲着我来的,莫风跟云疾无疑已经受到牵连,无论时态往后会如何发展,也不能再任凭这股火焰烧到翠云谷,免得医绝毒圣也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