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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窗帘后的叶深深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胸口痛得像是有刺刀往里面捅进去,可那刺刀又是火烫灼热的,连带着燃烧的愤怒,让她整个人痛极气极,几乎快要炸开。
母亲把头转向一边,摇头说:“顾先生只是投资,他不是给深深钱,只是给店里出资而已,深深凑不出这笔钱的。就算她能凑出,这是她和朋友开的店,她也不能一个人把店给卖了啊。”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和别的女人生了俊俊对不对?”男人搂住叶母的肩膀哀叹,“芝云,深深也是我女儿啊,我也知道她不容易,可她现在是唯一能救俊俊的人了,除了她,谁还能拿得出钱来?而且路微不是也告诉我们了,现在还有大明星找深深设计衣服,那一件得多少钱啊?四十万对深深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再说,没钱她可以先向那个有钱人借吧?深深要是还有人性,就不会丢下她弟弟的,也不会眼看着我们被人逼上绝路的,对不对?”
第59章 我会替你处理好一切的()
叶母茫然无措,只说:“再说吧,我和深深商量看看。”
男人长叹一口气,和叶母并肩坐在沙发上,悔恨地说道,“芝云,过往都是我对不起你们,现在我算看清了,到底结发夫妻不一样。我已经和那个狐狸精离婚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后我们复婚,带着深深俊俊一起,好好过日子。”
叶母迟疑地看他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叶深深靠在阳台的墙上,拼命咬牙抑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控制自己眼中的泪水簌簌顺着脸颊流下来,将自己面前的窗帘打湿了一大片。
她长长地吸气,长长地呼气,用力地抑制自己,免得在这样的角落里大放悲声,免得泄露自己的行迹。
两人靠着坐了一会儿,男人又看了看时间,说:“你给女儿打个电话吧,她应该快回来了吧?”
叶母看着手机皱眉:“手机该换了,到了外地就没信号。你给她打一个吧?”
“万一她不想见我呢?我们不让她到车站来接,还不就是怕她一看见我就生气走人吗?”他叹气说,“唉,不过亲生女儿总不会把亲生的爹给赶出门吧?”
母亲想了想说:“地铁口那边不是有个菜市场吗?我们去买点菜,我给深深做她最喜欢的糖醋里脊。”
“那走吧,现在讨好女儿是大事。”两人说着,一边收拾带来的东西,一边讲些北京的天气,带上门出去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叶深深再也忍不住,终于顺着身后的落地玻璃缓缓坐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痛哭失声。
哭了一阵子之后,她抬起手肘抹抹眼泪,从窗帘后出来,拎起自己的包,胡乱塞了些东西在里面,然后打开门,直接下楼。
她沿着小区的路出走,越走越快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没有母亲了,也没有家了。
她不想面对不愿意面对的人,不想谈不愿意谈的事情。
她只想不顾一切往前走,愈远愈好,最好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连回忆和过往都找不到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叶深深失踪了。
她的父母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她,一直到天都快黑了,发现她还没回来,这才觉得真的不对劲。
叶母用叶父的手机打电话给她,却发现她怎么都不接电话,后来甚至直接关机了,而且,一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叶母终于无奈,给沈暨打了电话,告诉他叶深深失联的消息。
沈暨震惊了:“不会吧?阿姨您到北京来,她和您还没见面,却不见了?”
“是啊会不会出事了啊?”叶母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您别急,我马上帮您找找看。”他挂了电话,马上拨叶深深的号码,发现她果然关机了。
在这个世界上,关机的人,简直就是等于人间消失。
沈暨给顾成殊打电话,劈头就问:“你知道深深失踪了吗?”
正是午餐时间,顾成殊隔着餐厅的窗户看看下面的城市,皱起眉:“无缘无故她失什么踪?”
“她妈妈来北京找她了,结果她说自己临时要去工作室处理一点事情,将钥匙放在门口给妈妈。结果她妈妈从昨天中午等到现在,叶深深还是没有出现。她妈妈给她打电话,一开始是没人接,后来直接就关机了。”
“工作室那边怎么说?”
“她就去了一趟,交了设计图后马上就走了。我怀疑她是不是在回去的路上出事了。”
“嗯,不然她怎么可能不去见自己的母亲呢?”顾成殊随口应着,举杯向对面正在谈事情的人致意。
沈暨见他再没有其他的反应,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去找她了。”
“怎么找?”顾成殊反问。
“你还不明白吗?我要是觉得自己可以找得到的话,还需要问你吗?”沈暨简直顺理成章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
顾成殊垂下眼,沉默了片刻,终于对面前人点了下头表示歉意,站起来走到窗边,低声问:“你觉得叶深深和我是什么关系?”
沈暨微微皱眉,有点诧异:“我以为你们是合伙人?”
“为什么我需要为一个成年合伙人负责任?”
沈暨迟疑片刻,又问:“朋友?”
“为什么我会有一个摆地摊开网店的朋友?”
沈暨都无语了:“好吧,是我的朋友,我需要你帮助我寻找一个失踪二十四小时的朋友,你能帮我吗?”
顾成殊又问:“为什么我要帮你去找你的朋友?”
“发生什么事了啊,成殊?”沈暨终于察觉了不对劲,“深深出事了,你居然准备置身事外?”
“她是一个成年人。偶尔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有什么不行的,我为什么要替她操心?”
电话就此挂掉,沈暨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自言自语:“怎么回事?这一股怨气,和深深吵架了是怎么的?”
再想一想,他又皱起眉:“不可能啊,成殊这火似乎还冲着我来的,难道是我和深深惹他了?我做什么了?”
一头雾水中,他还是放心不下,拿上外套出门,准备先去方圣杰工作室看看,沿路找找线索。
就在下楼的时候,他接到了顾成殊的消息——
昨晚九点四十分,叶深深以身份证入住了城西某酒店,一个人。
沈暨长出了一口气,笑对着手机屏幕上“顾成殊”三个字自言自语:“承认吧顾先生,你是放不下叶深深的。”
他给叶母发了消息,让她不必担心,自己已经有了线索准备去寻找叶深深,然后按下电梯。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他随手打开了手机上的一条推送新闻,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他呆呆站在电梯门前,任由电梯上来了,缓缓开启,又缓缓关掉。
他的目光只盯在手机上,那上面,是关于世界最大的奢侈品集团安诺特总裁宣布退休的消息,以后所有一切事务,将由他的长子艾戈安诺特接任。
短短一条百字不到的新闻,却让沈暨死死地盯着看了许久。
左手开始隐隐作痛,明明伤口已经痊愈,那疼痛却似乎永远不会消失。他用力地握紧左手,将手指痉挛般收拢,随着心口涌起的巨大恐惧与悲哀,无法遏制地颤抖。
他放弃了去寻找叶深深的打算,只不由自主地靠在墙上,呼吸沉重地任由秋雨的寒意将自己整个人侵袭。
叶深深躺在酒店的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茫然无措。
她出走了一天一夜。从自己家出来,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在这个城市陌生的街巷里一直走,一直走。
陌生的电话打进来,她看归属地就知道是谁的,不接,任由它一直响。最后在路人异样的眼神中,关了机。
她走过拥挤的大街,也走过偏僻的小巷。从一开始默默流泪,到后来表情都没有了,只剩下木木呆呆一个人。
到昨晚九点多,她终于又饿又累地去路边吃了一碗面,抬头看见旁边的快捷酒店,认识到自己不能露宿街头,于是便开了一个房间,进去躺一会儿。
休息一下吧,睡一夜就好了。
她在迷迷蒙蒙中入梦。
她梦见自己在那个一室一厅的拥挤旧房子中,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渐渐长成了如今二十岁的叶深深。
她梦见妈妈踩着缝纫机,帮她用碎布做着裙子,而她坐在磨得已经掉了漆的木地板上,整理着布头,偶尔抬头和妈妈相视一笑。
她梦见妈妈头也不回地走了,和那个男人手挽手,只留下背影。她无望地看着妈妈越走越远,最后痛哭失声。
哭着醒来,已经是天亮时候。
今天她真的无法照常去工作室,继续自己的实习生涯。反正请了假就先这样躺一天吧。
是不是,可以和方老师或者顾成殊商量一下,要求马上出差到外地?这样,就可以避免和父母见面了。
不要见面。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目光空洞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灰迹,慢慢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是敲门声将她惊醒的。
有人站在门口,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没有动弹,依然躺在那里,不想理会。
站在外面的人很有耐心,又轻轻地敲了两下。
叶深深还是不想理会,躺在床上睁大眼看着外面。已经快中午了,连日的阴雨让西风渐起,外面树叶稀疏的枝条映在窗上,一直动荡不安地摇动着。
门又被轻轻敲了两下。这次等了一会儿,传来服务员的喊声:“里面客人在吗?请开开门。”
她只能勉强撑起身子,然后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顾成殊。身后的服务员有点不耐烦,正要朝着里面继续喊。
叶深深站在门内,看着顾成殊,张了张嘴巴,大脑一片空白。
她忽然想起来,这确实是顾成殊的风格。之前他到她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敲门的方式。
不紧不慢,似乎能控制世上所有的节奏。
而顾成殊在走廊的昏暗灯光下,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叶深深,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她现在的模样很不好看,头发散乱,满脸泪痕,红肿的眼睛和惨白的面容。那已经干涸的眼睛,在看见他的目光凝望自己的这一刻,又瞬间湿润了。
“顾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叶深深强忍着身体的颤抖,隔着眼前薄薄的水汽凝望着他,蠕动着嘴唇许久,才干涩地吐出几个字。
服务员见两人确实认识,便转身离去了。
顾成殊目光朝里面扫了一眼,连踏入这种小房间的兴趣都没有,只低头看着她萎靡的样子,简短地问:“和你妈妈吵架了,所以离家出走?”
“没有但如果我回去,我们肯定会吵的。”叶深深靠在门框上,艰难地说,“我爸妈准备复婚了。”
顾成殊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他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她,那双一贯锐利冷漠的眼睛,在此时昏暗的光线下,却透出一种沉郁迷离的光芒:“他们一起过来的?”
叶深深咬住下唇,点了点头:“嗯”
“这可真奇怪,你爸那样的人,当年能那样残酷地抛弃了你们,如今又怎么会忽然跑回来和你妈复婚?”
叶深深垂着头,就像一条濒死的鱼:“我回去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商议,让我出钱救我的弟弟。因为他打死了人,要赔偿一大笔钱。而且,他自己也全身瘫痪了,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第60章 乖乖听话的属性()
“叶深深,你麻烦大了。”顾成殊顿时了然地冷笑,“复婚之后,那就是你堂堂正正的弟弟了。所以你这辈子如果不背负起这个责任、不为你这个弟弟奉献牺牲自己所有一切,你就要受到所有人的谴责,被整个家族的口水与白眼淹没,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叶深深心中隐藏了许久的恐惧与压力,被他一句话戳穿,顿时觉得虚弱无力,眼前涌上漫漫黑暗,只能靠在门上,几乎无法动弹。
顾成殊却毫不留情地抱臂看着她,声音依然平静而冰凉:“你看,他们的运气多好,在全家崩溃的关键时刻,叶深深,你这个被抛弃了二十年的女儿,如今开了一家网店,赚了不少钱。这个时候,就是你父亲和你的弟弟需要你的时候了。”
“凭什么”叶深深咬紧牙关,只觉得一阵冰凉直冲自己的大脑,失控地吼出来,“二十年来,我和妈妈最艰辛最痛苦的时候,他看过我们一眼吗?除了嘲笑刺激我们母女之外,他没有给过我们任何东西!我长这么大,他连一分钱抚养费都没给过,现在又凭什么,过来找我要钱?”
“可他是你的父亲,不是吗?”顾成殊反问,“他本来就是你生理意义上的父亲,而如今,你妈妈与他已经准备复合,那就法律上也是父女了,你的弟弟也会成为你的责任。叶深深,你准备怎么办?”
叶深深长长吸气,勉强将自己心口那些悲哀与恐惧强压下,不让自己像昨天一样恐惧失控:“不准备怎么办,反正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他!”
“如果你真能顶住,那么我佩服你,叶深深。”顾成殊微微眯起眼端详着她,嗤笑道,“现在你妈妈已经背弃你了,而你唯一的对策就是跑到这里躲起来,除了拖延之外,不做任何正面迎击的打算?”
“我怎么面对?我不要牺牲我的一生,就为了那个从没见过面的混账弟弟!可我妈妈我妈妈已经打定主意要复婚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阻止我亲生父母复合吗?”叶深深长长吸气,勉强将自己心口那些悲哀与恐惧强压下,她咬紧下唇,任由自己的下唇一片青紫,许久,她才狠狠说,“顾先生,请您让我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吧,我会努力为您工作,永远也不回家了。”
顾成殊在走廊的灯下久久地望着她,她仰望着他的面容上满是绝望与崩溃。凌乱的头发纠结在她仓皇的脸颊上,狼狈不堪,可她这么倔强,那双还带着红肿的眼睛盯着他,无望的哀求。
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心口,那里的血脉涌动,忽然变得疼痛起来,也让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灼热起来。
他猛然伸出手,俯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就在这一瞬间,他闭上了眼睛。有一根无形的牵绊迅速生长在他们相触碰的肢体之间,那些颤抖与冰凉如此亲密真切,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痛苦。
她的生命,仿佛顺理成章地生长到了他的生命中,从此牵扯进他的血脉之中,再也无法从中剥离。
一刹那的恍惚,片刻间决定了一切。
顾成殊缓缓地放开叶深深,低头看她。不明状况的叶深深,愕然在他的怀中睁大了眼睛,惊惶而迟疑地看着他:“顾先生?”
顾成殊将自己的面容转了开去,让暗处的阴影隐藏自己波动的情绪。他压低声音,尽量平静地说:“别担心,叶深深,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的。”
顾成殊让叶深深立即开机,开免提回拨未接来电。
看到号码之后,那边接电话的是叶母。她激动得声音颤抖,责怪问:“深深,你去哪儿了?怎么电话不接,还关机了?”
“对不起啊妈妈之前忙得顾不上手机,后来手机没电了就关机了。这是你的新号码吗?”她勉强压抑自己喉口的哽咽,低声问。
叶母迟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