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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身影从后面而来,将她覆盖住。
沁儿回首便望见一身淡紫色袍子的风若痕,墨发散落,只有一支男性用的素钗束了少许的发,洒脱得犹如云游四海的诗人,温和的月色笼在他身上,镀了层患得患失的光,应得他的五官更加英俊不凡。
这个时候,怎会从他身上看出半分霸主的戾气?
“怎么在这?”回王府之后,他四处寻了她许久。
扭头仰着脖子看他,在那对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沁儿只看到自己的影子。
忽然她就笑着问,“这是你第一次在王府里找人?”
第251章 他的嗜血,你可曾见过(八)()
风若痕微怔,被她莫名的问题问得有些无解。
他确实是第一次在自己的王府这样转悠,只为找一个人。
向来不是想见谁,吩咐一声,那个人便会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么?只有眼前的女子,他愿意主动去寻。
浅浅一笑,“怎么了?”似乎能感觉,倔强的贺兰沁儿很喜欢自己找到她?
沁儿摇头,拉拉他的袖子,风若痕就跃上前与她并肩坐着,难得的惬意。
或许两个人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这场景并不突兀,自然得好似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夜色欣然,岁月静好,身旁的女子就说,“今天我问花殇你是怎样的人。”
风若痕未接话,由着她说下去。
他是个怎样的人?
小丫头也开始思想关于他的事了。
暗自喜悦。
沁儿没有像往常一样抬头用充满疑惑的眸子去看他,而是主动将手陷入他的掌心,头轻轻的,自然的枕在他肩头上,盯着圆润的月,语气里有着颤动的小惊喜。
“花殇说,我希望你是怎样的人,你就是。”
事实上呢?
风若痕用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手抱住,低头垂下眼睫,眼底一片温和的色彩,“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弦外之音,响在耳边。
枕在他肩头的女子嫣然一笑,“我知你不屑天下,只不过而今天下六分,就算你不动,有心之人也会趁虚而入,如果”
“如果?”他扬眉,不解。
“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要你做出选择,你愿意弃天下么?”
沉寂
贺兰沁儿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天下大义,她自私,也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从来心底都是知道的。
清爽的风轻轻的吹过,拂动她的发丝,在脸上生动的飞扬,清澈的瞳孔凝视着风若痕,第一次,希望他能许自己一世诺言。
良久,被月色照得面容清俊的男人满足笑了,“弃天下,与你一起?”
第252章 他的嗜血,你可曾见过(九)()
风若痕冷血的模样,贺兰沁儿又不是没有见过。
那日她在百花楼,被他带回王府的时候,那种冰冷和无情,才是他在人前最本质的模样。
还有深宫里他冰冷的威胁她,她要是不听话,就毁掉她的所有。
眼中渗透出来的杀气,淋漓尽致。
若要将那样的姿态放大数倍,战场上,会是如何嗜血,她又怎么会想不到?
可是她要的,只不过是岁月静好,她嫁的人,与自己一起安稳生活,不问世事。
这可以说成是娶她的代价。
一切,风若痕了然于心。
“弃天下,与我一起,对你来说很难么?”她行云流水的反问,坦然无比。
风若痕那么一个活得清晰的人,怎么会随便许诺谁什么。
即便那是贺兰沁儿,他步步设计收于鼓掌拥入心怀的女子。
没有得到答案,他只是默然的对她绽了一个光华流璨的笑,仿佛胜却无数。
沁儿不是很明白他笑里的意思,也不再问了。
夜,又静了几分。
两个人安静的坐了会,风若痕便借口外面还有寒意,让沁儿回房休息。
待那女子走远,他依旧坐在青色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眼角余光早就放到别处。
“出来。”
风王府根本没有太多守卫,自来也无人敢随意闯入,所以来个别不速之客,恐怕只有风若痕这样武功高强的人能察觉。
从他坐下来和沁儿聊天开始,房檐那处就多了双眼睛。
话音落,一道黑影无声跃下来,夜行衣与风摩擦出轻微的声音,若是不仔细听,经过的人大抵还会以为只是树荫在晃动。
人影落至风若痕跟前,立刻单膝跪下了。
“王爷”
楚嘉拉下面罩,低头重重的唤了声。
且不问他来做什么,也不知是否今夜的月色太柔和,照得风若痕面色和悦,“刚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第253章 他的嗜血,你可曾见过(十)()
楚嘉跪在风若痕面前,闻他言愣了愣,抬起头瞥了人一眼,话音里藏着犹豫。
“属下听见了。”
他今夜为何而来,目的明显,风若痕却不问他,心里难免忐忑。
端坐的人唇角勾勒出浅笑,“那你如何看?”
“如何看?”楚嘉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一来就听到贺兰沁儿要求王爷什么‘弃天下’,试问哪个男人会为了个女人放任整片大好江山不顾?
被风若痕这般直白的问,倒把他人弄懵了,连行踪被看破都忘记先请罪。
府上主人见了自己最得力的武将趁夜抹黑而来,非但不恼,笑意还更加明显,“不懂本王的意思么?”
语气说不上严厉,倒像是平日在朝中询问大臣意见的口气。
渗着冷汗,楚嘉死硬了头皮琢磨,为了贺兰沁儿,王爷等了那么多年,不动声色耐力十足,换别人兴许不知,可真是问到风若痕,楚嘉还真答不上来,沁儿在他心里,说不定真的比天下的份量重呢?
再说这江山他想要的话,早就是风国的皇帝了,还做那摄政王干什么?
可是再一想,这些仿佛都不是重点,王爷猜到他今天要来王府么?
否则见到自己怎么不惊不怒,更不问罪,反而在这里聊起心事来了?
默了会,楚嘉如实答,“王爷觉得贺兰姑娘值得王爷放弃天下,那就是值得的!”他向来直接,不会跟那些文臣一样计较各种细节得失,只要是值得的,他便愿意放手去做。
说完,再看一身清逸装束的风若痕,已经站起来了,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嘉,眼眸里像是透过夜色看穿了一切。
“就如你今夜为司空韵而来,对吗?”
只要觉得值得,就去做。
楚嘉不是君王,却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哪看得下去被弱女子包庇,况且,她还有了自己的骨肉。
被风若痕不动声色的点出了此行的目的,楚嘉全身不由自主的发了麻,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第254章 他的嗜血,你可曾见过(十一)()
风,不知何时起得突兀,把天边的密云吹了过来,遮挡住皎洁的月。
王府花园里的假山那一段,阴霾着,不细细的去观望,哪知里面会杵着两个人。
“王爷,臣下”
“你与司空韵,好了多时?”风若痕不轻不重的问,楚嘉心里又是一惊。
他不怕死,只是顾及着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女子,还有她腹中的胎儿,若是司空韵少不得一个‘杀’字,他也不会苟且。
数月前得知自己不能跟随一同南下,心底的结就更加难解。
司空韵虽然生在大户人家,却因为是小妾所出,自小被寄养在城外的尼姑庵内,楚嘉的母亲每年都要到那座庵斋戒,他二人是早就相识了。
就在楚嘉动心思欲说动父母应允这桩婚事,司空韵就被送进了风王府。
本该断情,这情又岂是能说断就断?
这些年二人只能远远看着对方,从未有越矩之事,风若痕的心在贺兰沁儿那里,是众人都知的,他们一行人南下时,司空韵去寻了楚嘉来,央他带自己私奔,他与她犯下错事却犹豫不决,单单半刻迟疑,居然让那女子死了心。
等到楚嘉终于做了决定想带她走时,她又不愿了。
楚嘉心不如司空韵细致,哪知什么家族利益,说什么进了风王府就是风若痕的人,她要是离开了,就会陷整个司空家于不义。
如今是她犯了错,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司空韵,骨子里刚烈得很!
一鼓作气的说完,楚嘉把头深埋,“王爷,这都是臣下犯下的错,臣下甘愿受死!”
今天在宫中御书房,以宰相为首的那派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大有将整个司空家拉下严办之势,小小一个司空韵,哪里够她死?
风若痕淡淡望了跪在跟前的人一眼。
楚嘉,风国第一武将,少年时便领兵出征,战功显赫,哪能那么轻易让他死?
再见他一身夜行衣,表情里少有严肃,不由让人眼底浅笑,信手一挥,“夜了,早点回将军府。”
第255章 他的嗜血,你可曾见过(十二)()
楚嘉不解风若痕的意思,想硬着头皮问,却见那一身淡青衣袍的男人已经转身往园子外走了。
留待他还傻愣的跪在原地,很是想不明。
他算是夜闯风王府?风若痕压根没有动拿他问罪的意思。
人不也早看出来他是想来带走司空韵的么?何以又叫他早点回自己府上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这一趟,像是专程来看王府夜晚的风景,司空韵他肯定是不敢再带走了,该领的罪责也没有受到责罚,楚嘉满头雾水还不敢追上去多问。
呆了半响,忽的想起风若痕最先问他的话,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夜越发的静了,看看这月色,驭起轻功,消失在风王府的后花园里。
破晓。
天边才将微微泛出苍白天光的时候,朝臣们早已穿戴整齐的官服,分成文武,两两成排的沿着雕刻了龙纹的浮雕两侧,向御书房行去。
风若痕当权之后,早朝政事大多都在御书房议。
光明大殿他极少去,仿佛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坐上那张象征着‘龙权’的宝座,政事,从来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些年,大臣们再对他有所不满,心底还是服气的。
天还未亮时,沁儿就被叫了起来,由婢女服侍换了比平常庄重些的衣裳,随风若痕一起入了宫。
他有意送她来见风曜,心里却还是挂记着。
让那二人见面,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沉思着,不知不觉就把偌大书房里若干大臣当成了空气,连两方人吵了起来都全然未察。
而争执中另一位主要人物——司空陵。
虽说难得上一次早朝,他们司空家百年出了一位红杏出墙的女子,这清早就被批家风不正芸芸哪有那个心思去辩驳,他怕什么?
再看出神的风若痕,完全无视了吵得面红脖子粗的一众人,司空陵暗暗好笑,果然天下风景秀丽,却也不及一个贺兰沁儿啊!
第256章 他的嗜血,你可曾见过(十三)()
春末夏初的皇宫,正是梨树凋谢的时候。
路过御花园,只消风轻轻的吹过,满树梨花,缤纷飘落,像是这个时节的雪花,洒落在宫人的衣装和头顶,添了几分生气。
这些年皇宫又扩建了许多地方,风曜不住在自己的龙玄殿,让她自己找寻,恐是要非一番功夫。
“老奴没想过还能再见到贺兰小姐,若是陛下知您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勾着腰在前面走着,卢尤在沁儿的印象中,身板似乎是从来也没有直立过的。
很清楚的一点是,卢尤是风若痕的人。
至始至终。
淡淡的笑过,“许久未见卢公公,公公还是和以前一样。”
“可是这皇宫变了啊”卢尤顿了步子,幽幽的转过身来,狭长的眼框深深的下陷,眼珠子是没有光的,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个失明的老人。
他目不转睛的看贺兰沁儿,有一种很诡异的阴森,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卢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既然贺兰小姐让老奴直说,老奴就先失礼了。”对她施了个礼,卢尤极缓慢的道,“眼下这风国,当政的是若痕王爷,王爷仁慈,念及兄弟之情,才将陛下囚于宫内,王爷顾及陛下安危,朝臣们可不这么认为,一山岂能容二虎,一国岂可有二君。”
卢尤的话让沁儿皱眉,“卢公公,这些话你觉得跟我说合适吗?”这些事情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她也知道,就算风若痕不说,暗自护风曜周全,那些守旧的大臣却想把风若痕推上名正言顺的皇位,那么风曜必死无疑。
“正合适。”卢尤说话,几乎完全是用气息,字字吞吐,发出怪风的声音,“贺兰姑娘也知,王爷对您的一片心意,今日老奴得令领您见陛下,您可知王爷的心意”
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最后只有一个能获得幸福。
这道理,犹如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位君主,剩下的那个必死。
第257章 他的嗜血,你可曾见过(十四)()
“你的意思是不管风若痕如何护着风曜,他早晚有一天都会死?!”
沁儿心惊,这层她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风国现今如此,各国皆知,犹如均衡的天枰,风曜只是没有实权的傀儡,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再言,他是风若痕的兄弟啊
她还想还想成婚之后,潜移默化的说些什么,做点什么,也许能还风曜自由,让他和花殇还有他的孩子团聚。
这是她心里的结。
“贺兰姑娘还是没有明白老奴的意思。”保持着弓腰不变的姿势,卢尤转身视线穿过眼前蜿蜒的白玉廊亭,看向远处一座犹如钟楼的古屋,意味深长,“恕老奴以下犯上,姑娘即将与王爷大婚,与陛下已是再无可能,还请姑娘知晓轻重,王爷与陛下的关系已经很是薄弱了。”
“你在帮风曜说话吗?”她一直以为,卢尤是风若痕的忠臣。
“二位殿下都是老奴看着长大,卢尤从不曾偏袒。”
只是他从来都认为,风若痕才是帝王之才,只可惜风曜,生错了时间,伤在了长幼有序。
工匠阁。
幼年时贺兰沁儿最喜欢与风曜来的地方。
风曜一双巧手,一块木头能雕出活灵活现的小动物,那时候沁儿最喜欢缠着他要小兔子小鸳鸯,风曜却洋洋得意就是不给。
一晃十年,这阁楼陈旧许多,有些阴冷,有些潮湿,里面的木雕却是一天比一天多了,放满陈列的高高的架子。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沁儿见到他的时候,人正盘腿坐在纯白羊毛的毯子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他高了很多,侧脸的轮廓没怎么变,身形清瘦,头发束在脑后,穿着黑色金丝边的袍子,却没有任何帝王的霸气,平凡无奇,犹如寂寥的笼中鸟。
闻有人来,头也不抬,话音温和道,“你来了。”
单单三个字,贺兰沁儿忽然心酸,站在原地再也无法靠近了。
第258章 他的嗜血,你可曾见过(十五)()
这不是二人第一次见了。
南下前花殇带着沁儿入宫,那时正想借风曜试探她,那匆匆一瞥,沁儿还以为自己被忘记,独自在藏经阁哭红眼。
现在想想,看见风曜对着别的女子,他的妃子笑得温柔如斯,他再是傀儡皇帝,也有三宫六院,她把他放在心里那么久,还是介怀这些的。
视线交织,心头暗涌不止,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又都觉得,千言万语,已经无法说清道明。
最后干脆只是这么互相望着,一双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