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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洽谈()
罗用昨日听闻这几名官员已经回到长安城中; 料想他们这两日就会过来工学这边,于是他这一天早晨到万年县公府点卯之后; 便去工学等着了。
罗用现在是兼任长安县与万年县两县的县令之职; 这两个县的公府也不在一个地方,若他选定一处作为办公地点,另一边的人必然就不同意。
这就好比他从前在常乐县当县令的时候; 常乐县属瓜州管辖,瓜州辖下还有其他几个县; 其中便以晋昌为州治所,晋昌人是以此为荣的。
白以茅早前去往常乐县当县的时候,白家长辈便与他说,叫他这几年在那边好好发展常乐县,做出一番政绩来,然后他们这边在长安城再做做工作; 宣扬常乐县的繁荣富庶,将常乐县改为州治所; 再给白以茅弄个刺史的官职。
这固然只是大家族们为自家年轻人做的盘算; 更改一个州的治所,虽然不常发生,但也不算什么十分稀罕的事情,尤其是在那边陲之地。然而这件事对于瓜州当地的百姓乃至于一些仕绅地主们来说,那就是一件相当了不得的大事了。
所以罗用现在作为长安万年两县县令; 他若是选在长安县这边办公; 万年县那边的人就不答应。
原本这长安城在前代是叫大兴城的; 换了新朝以后改称长安城,从此以后,很多外地人便只知长安而不知万年,如今若是连治所都要归到长安县那边,那岂不就是坐实了万年县归长安县管辖这个事实?
万年县那边的人多么心高气傲啊,如何能够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然而长安城这边的人就算大抵不是世族大家出身,却也是轻易不肯屈居他人之下,再者,若是单论经济发展,这几年以来,长安县这边实际上又是要优于万年县的,西市也比东市更加繁华热闹。
这两个县的人互不相让,于是最后只好把罗县令剖成两半,一三五七九在长安县,二四六八十在万年县,一月之后还要换,一三五在万年县,二四六在长安县,因为谁都想当前面的一三五,不想做后面的二四六。
别以为这么被人争着抢着,罗用就成一块香饽饽了,并不是那样。
罗用作为一地父母官,这些长安城当地人,不管是大户小户,在与他打交道的时候,当面总要给他几分尊重,然而很多人在言语间依旧会显出几分颐指气使的姿态。
有一回,七娘就这件事,向罗用取经,因她眼下在长安城中行走,偶尔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跟白家的年轻人们一起出去赴宴,也会有被人瞧不起的时候。
“你便只当他们是蚊蝇嗡嗡。”罗用先是这般说。
“若是不能呢?”七娘道。她若是能够做到这般,如何还需向罗用求教。
“那便在心里骂他傻缺。”罗用复道。
“……”七娘倒是没想到罗用会这般说,想了想,自己有时候确实也是这么干的,但有时候这么做还是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又问:“若是无用呢?”
罗用从书案中抬起头来,笑看了自家小妹一眼,对她说道:
“若是那人实在做得过分,你一时又赢他不得,那便暂且记下,他日再寻机报复,亦可回来寻阿兄阿姊相助。”
七娘这天下午从罗用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心里面有点怪怪的,自家兄长这分明是在教坏小孩啊。
之后两三日,她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面反反复复想了又想,最后终于忍不住,去问了四娘的看法。
四娘近日也是十分忙,不过对于自家这个最小的妹妹的教育问题,她也是很重视的,当时便抛开了那满脑子的生意经,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颇为仔细的思量。
片刻之后,她对七娘说道:“阿兄说得对。”
复又补充道:“只是你还需记得,当时能解决的,便莫要留待以后,自身能够应付的,便无需去寻他人相助。”
后来,七娘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五郎六郎他们对于这种事情的态度。
她发现五郎好像有一种特殊能力,就是能把所有自己不爱听的声音都当成蚊蝇嗡嗡,根本都不在意,也不生气。
至于六郎……六郎好像每天都在心里骂人傻缺。
言归正传,这位时常在心里骂别人傻缺、偶尔还会给人记下一笔然后伺机报复的罗县令,这时候正在工学之中,笑容满面地接待那几位负责修铁路的官员。
这几个官员之前私底下还合计着,道这工学眼下实际上就是归罗用管,罗用此人性情很有几分乖张,此次他们是有求于人,届时就算生出些许不快,忍忍便是了,凡事皆以修路为重。
结果这时候过来一看,工学这边的人竟然这般热情,就差安排一个仪仗队到校门口去热烈欢迎他们的到来了,还有那块传说中的罗棺材板儿,竟还要亲自带他们倒罗氏机器坊那边去参观精铁桥!
于是这天上午,他们这一行人先是去现场参观了一下精铁桥,罗用亲自给他们讲解了一下造桥的大致过程。
完了之后又顺势带他们参观了一下罗氏机器坊,看过了学生们学习以及干活的场景,还有几个平时是闲人莫进的车间,这回也带他们看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一圈参观下来,这几名官员也是比较震撼的,早前听人说起这罗氏机器坊,便以为只是一个寻常作坊,做做织布机之类的器械,眼下看来,却是很不一般。
看机器坊中这些小娘子们所学的课程,很是有一些稀奇内容,这几名官员之所以能被安排去修铁路,大抵在工学方面有些长处,有些人听着那课程上的内容,听得几乎都要不舍得走了。
还有那几个生产车间,除了能生产新式织布机,这机器坊中的冶铁技术,几乎不输给宫中一些手艺精湛的匠人,另外她们自己烧出来的水泥品质亦数上乘。
听闻这罗氏机器坊欲盖高楼,正需要一批钢筋水泥,于是这些小娘子们近日便在学做这个。看那罗用的意思,那楼房约莫也是要让这些小娘子们自己动手去建造了。
“如此行事,未免有些草率。”有一个官员看不过眼,这般说道。
“这又如何能算草率。”罗用这回倒是很好说话,半点没有生气,笑着对那几人言道:“若论其他手艺,这些小娘子们与那些技艺精湛的匠人相比,确实拿不出手,但是要论这新式的织布机、这新式的桥梁房屋,放眼整个长安城,又有几个人能与我的这些人相比?”
罗用这一番话可不完全是在吹牛,虽说机器坊这边很多小娘子底子都太薄了,入学时间太短,学识还比较浅薄,但这其中也不乏一些精进的。
看看她们画出来的那一张张图纸,那一份份作业,已经很表现出一些精密专业的样子了。对于这一点,这几名官员们心中也是很有一些吃惊的,只是潜意识里对于女子就有一种天然的轻视,所以才会有人说出罗用这番做法太过草率的话。
这时候见罗用这般说,其他几人纷纷出来打圆场,众人说着话,很快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参观过了罗氏机器坊这边,众人又回到工学之中,刚好到了午饭时间,便一起在工学食堂用了午饭。
罗用说要让厨房另备一桌酒菜,这几名官员却坚持要与学生们吃一样的饭菜。
许多长安学子都说工学有钱,确实也是名不虚传,即便是普通的学生餐也很丰盛,光是各式肉菜便有十几样,任由学生选择,又有那许多面食蔬菜,还有饭后水果。
要说唐初这时候的饮食,即便是上流社会,基本上也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少有什么特别精致的烹饪技术。
而且这时候的人口味普遍比较重,像东坡肉麻婆豆腐之流,一经推出就很受欢迎。而且这个时候的人不分男女,都嗜甜食,好浆饮。清汤寡水的东西在这个年代不仅没有什么市场,还会被人嘲笑穷酸。
吃过午饭略作休息,待到了下午,双方开始洽谈合作事宜,这几名官员表示要与工学这边借人,罗用则提出要安排一些罗氏机器坊那边的人同去,对方也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反对的态度。
主要罗用提出的条件很优厚,他这一次不仅会让衡致与他们同去,另外不在工学任职在建桥方面也有经验的弟子,也都让他们一起去,真正负责修桥的是他们,拿工钱的主要也就是他们这几人。
至于工学这边的学生以及罗氏机器坊那边的人,初时便都只是学习,若有那精进的,后期也能上手的话,他们再看情况结算工钱,如若不然,便只需包吃住来回路费,至于工钱,便只按普通民夫结算便可。
对于这几名官员来说,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主要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修那精铁桥需要技术人员,另一个是预算吃紧。
罗用的提议既能帮他们解决技术问题,也并不占用许多预算,那自然就没有问题了,至于那些前去学习的年轻人是男是女,那又有什么要紧。
双方一拍即合相谈甚欢,待到午后,罗用又令人端了几碗甜品上来。
几位官员吃过了,都觉得滋味甚美,询问罗用此为何物,罗县令答曰:“此乃珍珠奶茶。”
第440章 求学()
长安一带这两年种植红薯的百姓越来越多; 待到今年春天,基本上已经是家家户户都种红薯了。
自从入夏以来,便有人早早挖了还未完全长成的红薯出来卖,初时那红薯便只是小儿巴掌大小; 待到近日,街上推车的挑担的出来卖红薯的人便很多了,那红薯也已长得颇大。
红薯的产量上去了; 便有了可以用来制作珍珠的红薯粉,于是罗大娘她们便开始做珍珠奶茶了。
预计是要等到七夕那一日开始销售; 因为那时候时间已经开始入秋; 红薯的价钱会比现在更便宜一些。
这一日,这几名来工学这边谈合作,午饭也用得简单; 仅与学生们吃一样的饭食,饭后,罗用便让人去光德坊那边,请了一位能做珍珠奶茶的娘子过来,特与这几位郎君做了几碗珍珠奶茶来吃。
这几碗珍珠奶茶; 就算是搁在后世; 也算比较稀罕的吃食了,现打的珍珠,当日刚挤的鲜牛乳; 上好的茶叶; 细细煮出一锅奶茶来; 调些上等的蔗浆进去,又撒了些北地来的坚果粉末调味,再放凉,冰镇。
在天气炎热的午后,这样几碗凉凉的珍珠奶茶端上去,郎君们自然吃得满意。
然而这奶茶好归好,却少有人吃得起,阿姊食铺要想东西好卖,就必须把成本降下来,近来她们便在研究这个,将新鲜的牛乳换成关外来的乳酪,蔗浆换成饴糖,那茶叶自然也不用上好的,最普通的就行了。
那关外来的乳酪兑水煮一煮,确实比长安当地产的新鲜牛羊乳便宜不少,只是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腥膻亦或是发酵过的气味,如何才能将那些气味除去,阿姊食铺那边的人也是绞尽了脑汁。
这一日在工学之中,罗用也与这几位官员说起阿姊食铺的人要用乳酪取代新鲜牛羊乳的事情,只是当闲话来说而已,郎君们听得也不太上心。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碗奶茶是要用新鲜牛羊乳来煮,还是要用乳酪来煮,着实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他们也绝对想象不到,阿姊食铺的那些女子们,为了解决这件小事,会愿意付出多么巨大的时间和精力。
而阿姊食铺的口碑,也正是这般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
从最开始事事都要罗大娘亲力亲为,到后来招收了这许多女子,发展到如今,甚至有许多人对于阿姊食铺的贡献,几户都已经要超过罗大娘去了,也有许多女子对这阿姊食铺的感情,比罗大娘更深。
阿姊食铺这几年也是开了许多分店,主要集中在江南一带,以及河东道各地。
在距离罗用他们老家离石县不远的那个孟门关,便有一个阿姊食铺,在离石定胡一带,许多女子都想去那里做工,只可惜一个食铺就那么大,要的人手也不太多,早早便招满了。
即便如此,平日里也总有人过去问,探听她们还招不招人,有时候是家里的大人去问,有时候是小娘子们自己寻过去。
有那临泉的方山的,跟随自己老家那边的卖货人,走好几天的路,寻到那铺子里,便只是为了问上这么一句,然而往往也都是失望而回。
莫说她们,就是住在阿姊食铺所在这条街道上的女子们,也并非个个都能进去。
那个铺子,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子哪个不想去,一旦进去了,不仅有活干有收入,在家里也会更有地位,听闻那做得好的,还能去京城哩。
早前他们这孟门关,便有一个养蚕户家的女子,命好,嫁与那罗三郎一名弟子的长子做妻,后来这对小夫妻便跟随那罗大娘去了长安城,经营起了当时的第一家阿姊食铺。
孟门当地时常有人说起,道是有人在哪里哪里遇到那名女子,如今她又如何如何了,有说她下了江南,成为了一名很威风的管事,统管江南那边好几家阿姊食铺的,也有说她如今在洛阳的,也有说是在长安的,说甚的都有,总之不再是从前那贫家女子模样了。
孟门当地的小娘子们每每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就没有不羡慕的。
这一日黄家二娘去井边洗衣裳,听到那些同在井边洗衣裳的大娘子小娘子们又在说着这件事,她只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心里却也不禁向往起来,待到衣裳都洗完了,提起那一篮衣裳回往自家院中,梦也就醒了。
她家就在巷子深处的一个破落小院,院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她那嫂子挺着一个大肚子,正坐在廊下搓麻线,还有一个两三岁的侄儿爬在地上玩。
黄二娘默默将洗好的衣裳晾好,又进到厨下去做饭,不多时便听到她阿娘归来的声音,扯着嗓门在外面骂,道她今日都做了些甚,这般晚才去洗了衣裳,到这时候还淌着水里,这般热的天,她明日若是没得衣裳换穿,出去上工怕也要被人嫌……
黄二娘的阿耶与兄长乃是小贩,两人每日里在外头不知鼓捣些甚,东奔西走甚少着家,也不见挣多少钱帛回来,倒是时常弄些杂七杂八的物什堆在这院子里,卖不出去,自然也就换不回钱来。
她阿娘在街上一间食铺干活,每月里倒能得些工钱,只是每每回到家中,脾气便十分暴躁,常常高声叫骂,黄二娘从小长在这个家中,早已听惯了,连她那刚进门三四年的嫂嫂,如今也是听惯了。
“……整日的好吃懒做,老娘每日做活养活你们,竟还有什么不知足?”
“就知道哭丧个脸,我可是短了你们吃穿!”
“如今这日子还不好哩?当年我在你们这般大岁数,那可是真能把人饿死。”
“年少时挨饿,如今又要这般哭,生生摊上你们这几个丧门星!”
“……”
晚饭依旧是黄二娘与她阿娘嫂嫂同吃,另还有一个正学说话的侄儿,至于阿耶和兄长,这家里有他们就跟没有一样。
晚饭吃得也很简陋,就是一锅没甚滋味的杂菜,以及几个杂面饼子,席间,她那阿娘依旧骂骂咧咧的,将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全都发泄在自己女儿和儿媳身上。
黄二娘做梦都想从这样的家里逃脱出去,只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嫁人么,像她这样的出身,又能嫁得到什么样的好人家,即便是嫁进了好人家,别人能瞧得起她么?
自从她这嫂子入门以后,黄二娘对于嫁人这件事,也就愈发地没有期待了,她嫂子娘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