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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秋季,天气渐凉胃口渐开,正是要吃肉蓄秋膘的时节,偏他们这地方秋里肉贵,非得等到入冬以后山羊都长出羊绒来了,羊肉的价钱才会下来。明家子弟近来也是十分馋肉,罗用的这些熏肉和肉罐头,来得正是时候。
这天晚上他们开了一罐羊肉罐头,倒了约莫半罐出来,与一些从村民那里换来的各种菜蔬,炖了一大釜杂菜,就着杂面饼子玉米粥,吃得热火朝天。
有那村里的小孩闻着味儿过来,明翁便叫家人与他们也盛一些。像他们这样的商户,较之寻常农家,日子毕竟还是要好过几分,于是并不十分吝啬。
次日清晨,明家人起来做早饭,便有村人与他们送了一些自家的菜蔬过来,放下东西说了两句,匆匆忙忙又下地去了,白叠花价虽高,采摘着实不易,近来他们家家户户都很忙,就连那半大的孩童都要下地干活。
常乐县城这边,罗用他们这一日也是起了一个大早。
吃罢饭,众人便都聚到了县衙后院,今天是收红薯的日子,一早就定下了的。
原本罗用是说看着差不多便能收了,结果很多人都说那般行事太过草率,非要请个道士来看日子选时辰,最后便选在了今日。
罗用看看这一日收红薯倒也合适,于是便同意了。
这时候众人来到县衙后院的这片红薯地,先用镰刀割去红薯藤,将铺满地面的红薯藤卷吧卷吧,用箩筐装起来,搬到院中空地上。
余下这一垄一垄的红薯地,光溜溜地地面,时而能见几根杂草,一窝窝的红薯长在田垄之中,可以看到割过红薯藤之后留下的一个个茬子。
第一个下锄头的人是罗用,一锄头下去,一挖一撬,那一个个红皮的红薯便从田垄之中滚了出来,大的约莫能有瓠瓜大小,小的只有拳头那么大。
这第一窝红薯一挖出来,廊下那些看热闹的人就都不淡定了,说话的时候,那嗓门真是压也压不住,不自觉的一个个便都嚷嚷了起来。
这一窝红薯,一个个长得这般大,足够一家五六口人饱餐一顿。
早前这些红薯刚种下去的时候,他们也都是看到了的,不过就是一根三寸长短的红薯藤,往那地里一插就是了,现如今竟已长成这般大的一窝!
“……”
“还有还有,这一窝格外多些!”
“你看看!那一个最大的,几乎都有陶罐那般大!”
“真是奇了!就是用一条枝蔓插一插,不过三四月,竟能长出这般多!”
“这一窝,可有二十斤?”
“那些昆仑人带来的这个新粮种,着实厉害得很!”
“你看你看,又装了一筐!”
“几窝便能装一担了。”
“哎,你们小心着些,莫要把土里的红薯磕坏咯。”
“哎呦!磕破了磕破了!”
“……”
在一千多年以后的那些艰苦年代,很多人都是吃红薯吃到想吐,因为人口众多粮食稀少,只有这红薯一物最是易得,于是就只好餐餐吃顿顿吃,吃得人胃里只冒酸水,又没有油水补充,又没有米面粮食滋养,真真是苦不堪言。
第383章 烤红薯()
罗用从后世带来的这些红薯的品种; 红皮黄芯,蒸熟以后薯肉呈橘红色,口感软糯香甜略紧密,产量也很不错。
这也是在罗用读高中以后才比较普及的新品种,和他小时候吃的红薯有些不同; 甜度比他小时候吃过的红薯更高; 口感也更糯一些。
这年头甜食很稀罕; 这天上午衙门里收完了红薯; 当天中午做饭的时候,罗用就让人把那些嗑坏了的红薯挑出来蒸了,给县衙里这些人尝个鲜。
县衙里那些个小孩儿们一吃到红薯味儿,一个个就高兴得把眼睛眯了起来。
“好吃嘛?”有些没吃到的大人就问他们。
“好吃!甜!”
“好甜啊?”
“嗯!比金瓜还甜!”
“当真?莫不是骗人?”
“当真!可甜了!”
那些人又去看廊下晾着的那些个红薯,也都想吃吃看; 可惜了; 那都是要留着明年做种的; 不敢蒸来吃。
好在近来菜铺子那边收了不少金瓜; 今日罗用也让人搬了几个过来,切片炒了几大锅; 给大伙儿当菜。
几个杂面饼子,一勺炒金瓜,一勺凉拌菜,再加上几大片蒸熟的熏肉; 这便是今日的午饭了; 杂面饼子管够; 另外还煮了一大陶釜的玉米糊糊,谁要吃便去打,也不限量。
罗用也跟众人吃一样的饭菜,一口杂面饼子一口玉米糊糊,不时再夹两筷子菜,吃得挺不错。
所谓金瓜,也就是老南瓜,三年前李道宗的军队经过常乐县的时候,罗用偷偷往一辆运粮草的木车上塞了一把南瓜种子,后来这些种子落在高昌城外,生根发芽,结出南瓜,时人称之为金瓜。
这金瓜在大唐的土地上种植繁衍了两三年,直到今年秋天,罗用他们才终于可以敞开了吃。
这金瓜的口感甜而软糯,很受当地百姓喜爱,市面上常有农人担了金瓜进城来卖,价钱约莫是冬瓜的两倍。
在金瓜出现以前,时人常吃的蔬菜,除了一些叶子菜,就是一些瓠瓜胡瓜丝瓜冬瓜芦菔之类,那瓠瓜便是葫芦,胡瓜便是黄瓜,芦菔便是萝卜,都是一些滋味寡淡不填肚子的。
在这种大环境下,突然出现一种又甜又糯口味浓郁的金瓜,自然很受喜爱。
现如今在高昌敦煌常乐晋昌这一带,金瓜都已经比较普及了,长安百姓亦有种植,别的地方相对就比较少。
早几年被罗用随手藏在长安东市某公厕的一塑料袋玉米种子,倒是得到了很好的推广。
现如今天南海北的许多百姓都种玉米,罗用现在每天也要吃掉不少玉米面,主要就是玉米饼和玉米糊糊,他们这里这两年玉米的价钱要比粟米低些。
“县令,这红薯藤要作何处置?”吃罢饭,一名杂役问罗用。
“先搬去柴房,我另有用处。”罗用回道。
其实这些红薯藤也可以用来直接扦插种植新的红薯,只是季节不对,眼瞅着就要入冬了,红薯这种作物喜阳,这时候已经很难种得活了。
后世好像也有一种将前一年的红薯藤储存起来,来年开春扦插种植的技术,但罗用对这种技术了解不多。
红薯的推广种植甚为着紧,若是不想像金瓜那般,让当地百姓在整整三年以后才能吃上这个物什,就要下大力气去推动推广。
罗用打算将这些红薯藤先收到空间里,待到来年开春再找机会拿出来。
“你去坊间看看,这两日谁家若是收了红薯的,便把红薯藤收回来,便说是我要的。”罗用想了想,又对那名杂役言道。
“喏。”杂役垂手躬身道。
“也不白拿,从库房里取些熏肉,用熏肉与他们换来。”眼下这时节肉价很贵,熏肉在这时候也算是好东西了,尤其他们县里的作坊做出来的熏肉,滋味甚佳。
“与每保长一条熏肉?”那杂役确认道。
“两条吧。”罗用说道:“你与他们说,眼下正是收税的时候,公府吏员忙碌,一时抽不出人手,便先让他们把收来的红薯放在廊下略微晾晒,收在屋中阴凉处,待过些时日,我再令人去教他们储存之法。”
“喏。”
这名杂役得了罗用吩咐,这便到库房领取熏肉去了。
若在平时,这样的活计也轮不到他来做,只是眼下正是收秋税的时节,衙门里的吏员们个个都很忙碌。
又因着那白叠花,近日往来与他们常乐县的商贾也很多,差役们不仅要在城中巡视,时常还要轮换下乡,人手也颇紧张。
这名杂役来到库房,与一名正在清点库房的吏员说了这件事,那吏员便让他进去与自己一起挑选熏肉。
因为这个熏肉是要送给各保长的,他们常乐县城虽然不大,保长倒也不少,这熏肉有大有小,总要挑些大小相当的送出去,别到时候这家给得大了,那家又给得小了,平白惹人不快。
每保长二条熏肉,选好之后,用染成青色的麻线略略一捆,打上活结,一捆捆整齐地放到箩筐里。
不多时,那名杂役便挑着一担子熏肉出了县衙,走街串巷与城中各保长传话送腊肉去了。
近来常乐县城颇为热闹,有过往的胡商,有过来收白叠花的商贾,还有不少来他们这里来卖白叠花种子的伊吾人高昌人。
伊吾高昌那边眼下种植白叠花的人并不多,这会儿交通便利了,又听说这白叠花价高,于是那两边不少人过来瞧究竟。
这些人里面有富余的,也有贫困的,有进出酒肆客舍出售豪爽的,也有衣着寒酸坐在街头啃着从自家带来的干粮的。
另外还有一些专门从凉州张掖那边过来,千里迢迢就为了乘一回木轨马车,跑到敦煌与高昌之间的那一片荒原之上,去看看传说中那座桥的。
这乘坐木轨马车的人多了,收入自然也多,只是木轨道的损耗也比较严重。预计今年入冬后,从常乐县到晋昌城的这一段木轨道,要从头到尾进行一次仔细地检查和修缮。
罗用这些天也颇忙碌,这日下午安排好了手头上的工作,难得有些闲暇,便去了彭二那边的织布作坊一趟。
刚到作坊门口,便遇见有几名管事正领着人,将那成车成车的白叠花往那作坊里面运,进了作坊,看到一个经常跟在罗二娘身边的管事,正指挥着几个强壮的妇人卸货,罗用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县令寻我何事?”
那管事正忙着,被身边一个妇人拍了一下手臂提醒,回头一看,见是罗用寻她,笑着便过去了。
“我阿姊今日在哪个村?”罗用问她。
于是那管事便说了罗二娘今日到了哪个村,然后又讲了她们这几日的安排,另外还说了一些她们在乡下的生活,乡人对罗二娘都十分敬重,招待得很周到,让罗用不用担心云云。
罗用点点头,他知道二娘在乡下过得不错,那些轮换回来的巡逻队的人也是这般说。
“你今日可要出城?”罗用又问她。
“待卸完了这些货,便要出去了。”那些个本地的外地的商贾也是拼得很,一个个的见缝就钻,二娘她们虽然占据优势,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眼下正是收购白叠花的要紧时候,可不敢懈怠。
“善,路上当心着些。”罗用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这是与我阿姊的,你帮我捎带过去吧。”
“喏。”那管事当即便将这个纸包收好,也不多问。
罗二娘这些时日在乡下是过得不错,吃得好住得好,却也不清闲。
采摘白叠花的活计最是需要人手,她们借住的那些个村正里正家,常常也是全家老小下地采棉。
二娘也不是坐在屋里指点江山,她也是日日都要到地头上去收货,最多忙得累了,寻个阴凉处稍坐歇息。
这一日,她们依旧是忙碌了整整一日,待到太色渐暗才收工回去,吃罢饭稍作梳洗,一群女子坐在屋中算账说话。
不多时,今日运货进城的队伍也回来了,带队的管事将一个纸包递与二娘,言是罗县令让她捎来。
二娘高高兴兴地接过纸包,将其放在炕桌上,拆开来一看,见是两个不足巴掌大小的细长红薯。两个红薯都略略有些损伤,应是存不到来年开春,所以才让人给她带过来,让她也尝个鲜。
这红薯二娘见过,当初阿普他们刚到常乐县的时候,她便去凑过热闹。后来罗用令人将那些红薯催芽,长出红薯藤,分与坊间各保,她也是知道的,催芽那几日还时常过去看。
“这便是红薯吧?”
“听那些昆仑人说,这物什可好吃了,十分香甜。”
“烤着吃最香。”
“我这便去拿火盆来。”
“屋里太闷,还是去院子里烤吧。”
“嘘,小声着些,莫要惊扰了主人家。”
“……”
于是这一群大娘子小娘子们,拿柴的拿柴,点火的点火,这便在屋外院子里烤起了红薯。
第384章 白七()
常乐县这边忙忙碌碌的; 当初那一个贼人十贯钱的悬赏刚出来的时候; 县中不少人也是兴奋了一阵。
这要搁在从前; 肯定就有人背上刀枪棍棒; 揣上干粮,出门寻那些贼人去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这两年; 县中但凡是勤力一点的青壮,都有正经营生要做; 做买卖的做买卖; 进作坊的进作坊; 种地的种地。
从前常乐县内外也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帮派; 眼下大抵都已散伙; 有那一两个苟延残喘的; 也都是没了主力的; 光剩下几个虾兵蟹将,并不成气候。
若是那些贼人不长眼; 跑他们常乐县这边来了; 那捉了也就捉了,就当白捡。
若是叫常乐百姓出去寻这些贼人,尤其是去到像百帐守捉那样的地方; 那就有些太过凶险,再说大伙儿每天都要干活呢; 也没那个工夫; 别到时候贼人没捉着; 反把饭碗给砸了。
听闻在敦煌晋昌两地,这几日已有数个帮派奔那百帐守捉而去,敦煌晋昌毕竟是地方大人口多,各种帮派团伙也多。
这个年代的人生存艰难,这些个团伙也不容易,那些个当地土豪仕绅,家里都养着部曲,不是谁人想动就能动的。商队也不好惹,这年头敢出来行商的都不是软柿子,很多商队人多势众不说,打起来更是不要命。剩下那些个平头老百姓,一个个穷得连自己都养不活,自然也没什么油水,再说这些个帮派团伙,也不是个个都会向贫民百姓下手。
“……杨老四那群怂货,惯会使些肮脏手段,挣那不义之财,活该他这回落在那罗棺材板手中。”
这一天晚上,一行十余青壮,连夜合河戍,当夜不及赶到百帐守捉,便在大泽旁的集市边上,与一名关外人租了个毛毡棚子,又在棚子外面点了一个火堆,打算煮些热汤,就着带来的干粮吃了。
“那刘老大果真那般好心,平白竟叫我们去分一杯羹?”一人坐在火堆边上,闷声说道。
“怎的又说这个?”一旁正烧火那人不耐道。
“白七一早不都与你说清楚了,百帐守捉那边龙蛇混杂,刘老大他们必定是有些吃不住了,这才喊我们几个过去充数。”
“唉……怕是不会这般简单。”
“出门前便已说清楚了,怎的这时候又叨叨起来?”
“你若是害怕,你便回去,我们几个自己去。”
“我就是觉得此行有些凶险。”
“你当谁人不知,若不凶险,难道还指着那铜钱平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挣了这一笔,我等便有了本钱。”
“往后跑商也罢,去那常乐县的作坊做工也罢,家里人一时总是饿不死。”
“莫想那些没用的,赶紧吃几口睡下,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
他们这一行乃是敦煌人,年岁相当,自小便熟识,因为出身贫困,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琢磨来钱的法子,养活自己和家人,为了活命,也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那刘老大是敦煌一个大帮派的头目,一早就想拉他们入伙,他们这些人硬撑住了,没加入,因为一旦成了他们的人,很多时候就是身不由己。
将来万一出点什么大事,别说自己这一条小命,全家都得给他们陪葬,这个年代的律法便是这般,动不动就要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