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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这事说起来也无可指摘,毕竟赵德忠身为监察御史,本身就担负着监察百官负责将粮食运往京城之事,眼下又到了押运时节,赵德忠又是第一次负责这种事,两浙的布政使便多留了个心,结果这一下就看得出问题来了。”
沈之航喝了口茶继续说,“恩师知道,这钱塘自古繁华,两浙地区的粮草很多时候比几个省的总和还多,这数目自然更大。往年的粮食运输都是经过漕运,由京杭运河直接送往京城。而浙江布政使发现的问题是,从漕运往京城运的粮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却经由陆路北上。这征收的粮食总数浙江布政使并不清楚,因为漕运之事都是分开负责的,这并不在布政使的管辖范围内。但是他总归觉得不太对劲,所以便将这一消息告知了我。”
徐浦端起热茶来轻轻吹了一口,将碧绿的茶叶吹开,慢慢饮下,这才问,“那你去了两浙一趟,可有发现什么?”
“有,”沈之航肯定的点点头,“诚如浙江布政使所言,赵德忠确实将粮食兵分两路,一路漕运一路陆路,漕运那边是光明正大,陆路那边却静悄悄的了无音讯。”
“那这件事和王越有什么关系?”徐浦又问。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浙江布政使的,他告诉我,他去过赵德忠的府邸,在进入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德忠慌里慌张的将一封书信折叠起来,匆忙之间布政使看到了王越的落款和漕运两个字,他回去仔细一琢磨,便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程夏认真的听着,但是也没有太听明白,她唯一能比徐相和沈之航多了解的便是,她从丽华的口中知道王越在的春节过后就要出征瓦剌和鞑靼,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食怕就是为出征征收的吧。
但是,漕运走一波,陆路走一波,这又是为何呢?莫非是陛下的授意?那也不该吧,毕竟距离出征的时间很紧了,走陆路怕是赶不及。
正想着,程夏便听到徐浦开口了,“这样吧,这件事你先不动声色,就当不清楚。你和浙江的布政使先通着书信,让他密切注意赵德忠的一举一动,至于从陆路走的那些粮食,你暗中派人跟着,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先按兵不动,等到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再说。”
“好,”沈之航立马应了下来,“都听恩师的。”
沈之航带着彤彤离开之后,程夏便向永清公主和徐相告辞了。
“小夏,你不多留几天吗?”
“不了,”程夏温和的笑笑,“谢谢爷爷奶奶这段时间的招待,刚刚听完了赵德忠的事,我突然想去崇安县拿点东西。”程夏说着转头看向徐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爷爷,若是布政使那边得知了陆路的粮食到底派上什么用场,您能否写封信告诉我一声?”
徐浦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爽快的点点头,“没有问题。”
程夏赶紧将地址写了下来,毕恭毕敬的递到了徐浦手中,那是醉红楼的地址,这件事她不想让邵家的人知道。
程夏牵马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的与永清公主拥抱了一下,“奶奶,我还会回来看您的。”
却不想这一离开,再次相见已过十五年。
第305章 近乡情怯()
杜仲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把人跟丢了,还被住在对面的那对老夫妇当成了登徒子。他不过是去佯装问路,顺便悄摸摸的打听下前几日住在这里的程夏怎么突然不见踪影了而已,怎么就被人嫌弃成那样。
好说歹说的,杜仲苦口婆心的解释自己是程夏的表弟,并详细的说了程夏叫什么名字,嫁给了谁,以前住在哪里之类的,好歹他们开口了,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说程夏已经打道回府,往北走回京城去了。
杜仲觉得两位老人家的眼神非常诚恳,于是他信了,然后骑着他那时常累成狗的马回京城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杜仲被邵琛揍的很惨,就差揍哭了,他没想过那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会骗他啊,他这么一个诚恳的小伙子,怎么会有人忍心去骗他啊。
揍了几下,邵琛也就放弃了,从杜仲的描述中他能确定,杜仲说的那对老夫妇就是徐相和永清公主,罢了罢了,杜仲这没脑子的,怎么斗的过那两个活了六十多年的人精。
“要不,”杜仲谨慎的抱着头偷觑邵琛一眼,“我再去往崇安县追嫂子?”
“不用了,”邵琛摆摆手,“眼下距离皇后的寿辰只剩不到十天的功夫,再过两日她就该往回走了。”
“那你不担心嫂子和兴王碰面了?”杜仲问的小心翼翼。
邵琛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吓得杜仲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离邵琛更远了一些。
邵琛叹口气,“无碍,他们碰不到面的。”
“咦,”杜仲一愣,“你又得到什么消息了?”
邵琛勉强笑笑,“兴王的马车已经开始往京城的方向走了,他身体还未彻底恢复,不好骑马,又因为距离皇后寿诞的时间有些紧迫,他便尽早出发慢慢的往京城赶,只希望不要错过了。”
“你怎么知道?”杜仲好奇的问,莫不是大哥还在兴王身边安排了细作?
“想什么呢?”邵琛看杜仲怀疑的眼神,简直想给他一脚,“昨日太妃召我入宫,亲口告诉我的。”
听到太妃两个字,杜仲就是一喜,他小心的凑近邵琛几分,态度无比谄媚,“哥哥,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什么吗?你说只要我好好跟着嫂子,你就许诺我一个要求的。”左右太妃喜欢邵琛,那他就让邵琛去太妃那给自己要一匹汗血马去好了。
“是啊,”邵琛回答的爽快,见杜仲脸上瞬间染上的喜色,微微摇了摇头,“可是你跟丢了啊。”
杜仲顿时哀嚎一片,“不带这样的啊!”他也不想,可是那两个老家伙骗他啊。
在杜仲到了京城两天之后,程夏才赶到了崇安县。
在路过杭州的时候,程夏特意停留了几天,在西湖边逛了逛,主要是打听到监察御史的住宅,偷偷去赵德忠那里瞧了眼。
她终于又见到了赵德忠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想来两浙地区太过富硕,而监察御史的职位游说又太多,赵德忠的肚子也是越来越大了,看着更是令人生理性厌恶。
她没有见到赵柔,不过打听了说是嫁给了赵德忠手下的一个官吏,当了人家的正房夫人,那官吏处处依傍赵德忠,自然对赵柔言听计从。程夏还了解到,那官吏在外面的房子里金屋藏娇了好几个外室,只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罢了。
她本想偷偷潜入赵德忠的宅子,将南京布政使提到的王越的那封书信偷出来,结果赵德忠的府邸守卫很是森严,她没能得逞。短暂停留了两日,便直接南下去福建了。
程夏直接去了郑观的县衙,然后就听到了一个让她非常崩溃的消息,兴王刚离开不久。
她就纳闷了,她不过是想见朱佑杬一面,怎么就这么难?他来她走,他走她来,就是这么没有默契。
好在程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郑观处理好县衙的案子之后,便和程夏进行了一番长谈。
彼此问候了下各自的近况和境遇,程夏便直接点明了自己来的目的,“县太爷,我想问您再要一份您亲手所写的关于赵德忠在崇安县罪证的书信,如果您不介意,上面最好能有您的印章。”
郑观倒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写过一封这样的书信。”
程夏如实相告,“前几日我见过南京的布政使一面,他陈说了这件事,虽然没有提到那封书信是谁写的,但是我当时就反应了过来,能写出赵德忠在崇安县罪状的,只有您了。”
郑观听完不由得哈哈大笑一声,“你还真是,冰雪聪明的很啊。那你再要一封一模一样的书信有什么用?”
“作为证据,”若是可能,她想直接从布政使那里将书信要来,这样她就不用往崇安县跑这么一趟,可以直接回京城了,不过她跟布政使不熟,也不好开这个口,只能再来问郑观要一封,“赵德忠这个狗官,早就该被问罪了,可是如今倒好,他逍遥快活的到了浙江,官还越做越大了。若是容忍这样的人一直逍遥法外,那就真的要感叹一声天理不公了。如今我在京城,也面见过陛下的圣颜,只要我找到机会,我会揭发赵德忠的。”
可能她还会稍微等等,等到赵德忠和王越之间的勾当也确定下来,她直接一手推翻两个。
不管邵琛在做什么打算,她都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弄死这两个混蛋。
“好,”郑观听程夏如此说,没有丝毫迟疑的答应了下来,“要盖章表明是我所写是吧,我给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京城作证,这证人还在崇安县的大牢中关着呢,赵德忠是逃无可逃了。”
郑观迅速的挥笔疾书,程夏看郑观洋洋洒洒的挥毫泼墨,不由得站在他身后看了一眼,不愧是进士出身,这文字功底厉害的很。
先前她只是听南京布政使说了书信的内容,却没有亲眼看到书信,如今细细读一遍郑观写的,才发现他的文采好的很。
一口气写完,郑观珍而重之的在书信的右下角盖上了自己的官印,然后交到程夏手中,“这封信交给你,就代表了我支持你的态度,之后的事,随你安排。”
程夏感动的书信折叠起来踹在怀中,对着郑观微微抱拳,“谢谢县太爷对我一直以来的帮助。”
“哎,别这么说,”郑观摆摆手,“作为崇安县的父母官,为百姓做实事,这都是应该的。”
程夏想到一事,不好意思的对郑观笑笑,“还得麻烦您一件事。”
“我就知道,”郑观瞬间哈哈大笑出声,“你每次客客气气的,就指定有所求?”
程夏挠挠脑袋,“这么明显吗?”
郑观肯定的点点头,“说吧,什么事?”
程夏抿抿唇,“我想去牢中看看我那些故人。”
“没问题,”郑观说着,便在前面带路,亲自将大牢最外面的大门打开,带着程夏进去了。
走进黑暗监牢的一瞬间,腐败和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鼻而来,程夏险些吐了出来,好歹她控制了一下自己。听到声音,两侧牢房里的犯人猛地躁动了起来,张牙舞爪的趴在铁栏杆上要去抓程夏。
程夏冷着脸从长长的监牢甬道走过,她在看,看看能看到哪些认识的人。
程夏在看到一个明显疯癫的女人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那女人披头散发,正嗷嗷的嚎叫,声音都有些不正常了,程夏仔细看了一眼,是翠花,她的脸都有些辨别不出模样了,但是程夏还能依稀认出她来。
“她每天都想出去,每天都嚷嚷着要去杀你,时间一长,她就变成这样了。”郑观在旁边淡淡的解释。
程夏点点头,没有再多看一眼,直接往前走,和翠花挨着的牢房中,程夏看到了正笑的一脸阴森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顾氏,她一看到自己牢房前面出现的人,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她猛地就扑了过来,使劲的摇晃着铁栏杆,拼命的要往外挤压自己的身子。
“程夏你个贱人,你也被抓到牢房了是吗?哈哈,终于啊,你也有这样的一天,我在牢中等了你三个多月了,我每天都为你诵经祈祷,祈祷着你早一天进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灵验啦。”顾氏伸手要去抓程夏的胳膊,却总是够不到,不由得更加不耐烦了起来,“县太爷,县太爷你将这贱丫头和我关在一起呗,我替你弄死她,我保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程夏狠狠闭了闭眼,她本来以为翠花和顾氏是能悔改的,结果,呵,这样的人就是被关押再长时间,也不会真正的反省自己,她们真的无药可救了。
些许的无力感浮上程夏的心头,她转身出了牢房。
清献村就在距离她骑马不过一刻钟的东边,但是,或许是近乡情怯吧,程夏反倒没有勇气迈出往东走的一步,她只在崇安县歇了一晚,第二日便骑马往北走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皇后寿宴的头一天回到了京城。
第306章 天地交合,康寿美满()
“你回来了?”邵琛一直等在冷萃轩中,明日便是皇后的寿诞,他知道,程夏不会不回来。
“嗯,”程夏淡淡的应了一声,将不明所以的邵琛拉起来,领着他走到了门口,然后一把将他推出去,猛地将房门一关,倒床上就开始睡觉。
她来回折腾了十几天,早累的不行了。刚躺倒床上,突然想到明日还要去表演,可是她还没有试过从揽衣阁买来的那件大红色舞衣合不合身
哎,程夏叹了口气,任命的从床上爬起来,将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换上试了试。
想当初走的时候想的是老娘不回来了,自己去天南海北的逍遥快活,结果,一入京城就身不由己了,哪里是她想走就走能走得了的。
好在衣服非常的合身,层层叠叠的薄纱让这件舞服看起来更加飘逸,正好中和大红色过多的端庄和妩媚。
程夏满意的将衣服换下,然后又试了试微云给自己挑的湖蓝色裙装,试了试,也很是妥帖,其他的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程夏最后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打算睡个地老天荒,什么时候醒来算什么时候。
重新翻身躺下,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程夏将耳朵使劲的堵上,只当听不到。
“妹妹,妹妹?”
门外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程夏使劲闭了闭眼,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蹭蹭几步走到门口将房门猛地打了开来,“有事?”
程夏冷冷的声音并没有将王清晚吓退,她笑着就要挤进门来,程夏伸手拦在门框处不让她挪动分毫,“有事就说,别来凑近乎。”
王清晚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她抿唇笑笑,“都怪我,没看出妹妹眼中的疲惫之色,只顾着跟妹妹分享好消息了。”
“说。”多余的字程夏一个也不想说。
王清晚拿着帕子害羞的笑笑,娇媚的挑眉看了程夏一眼,“妹妹,皇后娘娘已经安排好了表演的顺序,我就在妹妹的前头呢,我们。。。。。。”
“砰!”程夏毫不客气的将房门紧紧阖上,然后躺回床上去闭目养神。
这算你妹的好消息啊,噩耗还差不多。来炫耀什么,自己刚回来她就忙不迭的来看看什么情况,真真讨厌的要命。
程夏让紫鸢帮自己看着点,谁来都不要叫醒她,是以她这一觉睡到了明日的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
看到程夏终于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哈欠要起身,紫鸢激动的就差给程夏跪下了,“我说姑奶奶,您这到底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就这么缺觉,要不是我每隔一个时辰看您一眼,您又还有呼吸,我当真以为您不在了呢。”
“呸,谁不在了?”程夏没好气的瞪一眼紫鸢,一边穿鞋一边说,“少来咒我,我可是向老天借了五百年呢。”从明朝到现代,可不就是差了个五百年吗?
“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有,有,”紫鸢赶紧去厨房将一直闷着的饭菜端了过来,看到程夏狼吞虎咽的,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您慢点吃,少爷今早上朝之前来冷萃轩看过一眼,说是他散了值就回来接您,”她识趣的将接王清晚略了过去,“就剩两个时辰了,您少吃点,要不然那衣服就穿不上了。”
“我看你是操心操的稀碎,”程夏没好气的斜了紫鸢一眼,“他有说宫里的宴会几时开始了吗?”
“有,”紫鸢点点头,“说是酉正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