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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千里走单骑(二)()
正午炽烈的阳光直晒着荒漠。一匹浅金色骏马打着响鼻,奋蹄踏沙,飞扬着马鬃奔来。打破了寂静的荒原。一人一马在荒漠里奔驰着,身后荡起了一条滚滚的长烟。金马掠过了沙丘,遍地长草和沙砾的荒漠又恢复了寂静。
骑着浅金马的骑士突然停下了马,眺望四周。荒原上狂风顿起,扬起了阵阵烟尘,高空中掠过了飞鸟和鹰隼的影子,发出了一阵阵清亮的鸣叫。正值中午,荒漠里热浪袭人,戈壁狂风大起,蒸腾着四周,如熊熊大火烧烤着寂灭的沙海。骑士看着这幅景象顿觉得心胸开阔。觉得天地之广大,个人之渺小,如蝼蚁对于巨擘。内心生出了一种敬畏之情。
金马少年满身风尘,面容憔悴,在马背上摇晃着身体,似乎随时会摔下来。他不知道跑出了多久,不知道跑到了哪个方向,只觉得浑身的伤势越重越痛,身躯也虚浮,痛得就要摔落马下、跌落尘埃了。但他勉强地告诫自己,不能昏迷,不能倒下,前方有一个目标牵着他的心魂,使他一鼓作气地往前追。拼尽力气,拼着命,也要追上那个人。
视线尽头的黑马钻进了荒漠,不见了。少年垂下眼帘,催马继续追。
从旁边的草丛后猛然得跳出了一名黑衣大汉,飞身蹿起,从金马上撞翻了他。两个人同时间摔落马背,在地上翻滚着。大汉怒发冲冠地吼道:“姓崔的,你再追,再追,老子就宰了你!”
蓝色书生袍的美少年翻身跃起:“你若能杀了我,早就杀了我。还威胁个什么?萧五,别逃了,我必定会抓住你。”
黑衣大汉怒气勃发,大喝一声,举起军刀横劈竖砍,冲上来拼命了。两个人激烈得厮杀着,如狂风骤雨倾泻到了大地。萧五一刀刀地猛力砍着,砍飞了周围怕灌木丛和沙石,像催墙裂壁似的悍勇无比。美少年挥刀像轻巧的银蛇,挡住了他的激烈进攻。两个人在荒野上搏斗着,如风雨中飘零在大海上的一叶轻舟。
经过两日的你追我赶,他们都精疲力竭了。
苦战中,萧五的嘴巴不停,拼命地威胁劝说着对手:“姓崔的,我们这样打下去迟早都会没命的。人活一世,吃喝二字,如果没了命你还争什么功名利禄!大家都是为了求财,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崔悯喘息着地反击他:“不,我不为权势,就是要抓住你。”
萧五气得怒吼:“算你狠。如果你不再追我,我就给你一个北疆大城镇的人口马匹和财物!”
硬得不行,就来软的,他杀又杀不了他,威胁也吓不退他,只好出金银人口买命了。这两日崔悯追得萧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差投水而死了。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在荒漠上。
崔悯摇晃着身躯,也到了强弓之末。却笑着说,好啊你把城镇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萧五先是大喜,复又大怒。向他奋力地砍了两刀,怒骂道:“你又想骗我!你不会放过我,还想骗了我的城镇寨子去。”
崔悯含笑道:“说对了。你用寨子买命,或者跪地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就不必再试探了。我必要抓你回去。即使我死在这儿也得抓住你再死!”
萧五气得怒吼连连。这人真疯了,软硬不吃,生死不惧,他有什么必须要抓住他的理由?见鬼了!
***
大漠阳光暴晒着这一对不能后退,唯有死战的敌人。萧五气得须发皆张,目光几欲撕裂了仇敌。崔悯也挑起眉眼杀气腾腾地瞪着他,毫不退缩。萧五不再多话,砍了对方一刀逼退对手,趁机转身奔向黑马,又要逃跑了。崔悯收刀跟随上去。萧五跑到了黑马旁,霍然转身,手里多了一只精巧的精铁弓驽。向着崔悯恶狠狠地射出了一箭。
铁弩的钢弦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嗡鸣。崔悯乍然听到了弦响,眉目俱惊。紧接着,一道银光像流星般破空而过,扑进了崔悯的胸口。崔悯面目扭曲,身形急退,仆倒出去。铁箭如影随形地击中了蓝色人影,他们一同摔倒在灌木丛里。
“射中了!”萧五大喜。
风猛烈地刮着,灌木丛剧烈地摇动。崔悯连人带箭的消失了。
萧五大喜后又有些心悸,向着草丛大喊:“别怪老子射冷箭阴你,都怪你追老子追得太狠了!”
他跑进灌木林准备再补一刀。刚进树丛就大叫了一声,倒退着摔倒了。一把短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
灌木丛里掠出了个身影。一身蓝衣撕成了两片,黑帽掉了,散开了如瀑布的黑色长发,秀美绝伦、静气沉沉的脸庞也活动了,眼眸炽热无比。他剧烈得摇晃着身体,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地而死。但是少年的表情还是那么悠然,一手拔出了射进身体的弩箭,半边身体血流如注。他对他悠然道:“我说过我不会死的!我有个很重要的理由要抓住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抓住你再死。”
萧五瞪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疯了。他是真的不要命了,为了抓住他而不要命了。而他却不想跟一个疯子打架至死。他猛然地转身跑远了,骑上马狂逃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千里走单骑(三)()
甘兰山平静如常,车队人们驻扎在鸿泸寺等候着消息。
益阳公主和甘兰省太守派人搜索了鸿泸寺附近,小梁王、凤景仪等人也派出京畿大营和北方军搜查了甘兰山的山峰悬崖,未发现什么踪迹。锦衣卫们在佥事刘春的带领下,也去了周围城镇搜寻,还没有回来。
锦衣卫指挥使崔悯失踪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是被人抓获带走,还是自己主动走的。没有人知道答案。
鸿泸寺就像是一潭死寂的死水。公主蜷缩在自己的禅房时而大发雷霆、时而寂静无声。小梁王等人来去匆匆。明前也不常露面,有空时就去甘兰寺的诸多佛殿里敬香祈福或观赏壁画。
此时,她独自跪在一间供奉了百尊佛陀的佛殿里祈福。望着佛堂上一尊尊佛相和一排排木架上点燃的千百盏油灯,满目宝相庄严,如繁星般闪耀。心也仿佛随着佛灯摇曳不休了。
看守佛堂的是个面目青癯,白须拂胸的老僧。见明前在佛前跪得久了,上前劝她起身。
少女轻声地问:“老方丈,人死是什么?”
老僧道:“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意思是此生已尽,他生来世,因果业报,循环不止。佛经里也常说人是经过了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三世指过去、现在、未来之时间;六道指按其修行进入了各自的轮回之道。所以放心吧,贵人们生前多修行,积有大善业,持有五戒十善,死后可以直接脱离三界做天人,重新轮回做人的。死亡既是解脱也是另一世开始。现世人不必挂念。”
明前含笑道谢,站起身要走。她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身体发软,佛堂里千百盏油灯光芒大亮,天地如旋转般颠倒了。她猛得摔倒了。白须老僧忙扶起她,坐回了香案前的蒲团。
明前短暂地眩晕了下就立刻清醒了,向老僧道谢。
老僧人伸手扶扶她的脉,看着她的脸,严肃地道:“范施主,你面颊潮红浑身火烫,气息短促又短暂得惊厥昏倒了。你生病了。”
明前脸露惊讶,又醒悟了:“原来是这样。我这两天总觉得心悸冒汗,浑身不适,还不知道是怎么了?原来是生病了。”
“你这病看似还不轻。风寒入体再受惊吓才引起惊厥的。最好马上请大夫诊治下。北疆气候严酷,一些小毛病往往会转化成重症。”
明前有气无力地笑了:“这,我一直身体都很健康,从没有想到自己会生病,所以这次疏忽了。我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罢了。”
她衣食住行均与公主同等,身旁还有侍卫仆妇保护侍候,没受到丝毫的怠慢和伤害,还有个北疆藩王未婚夫殷勤的同行照拂,万事顺利,应该不会生病的。
只不过觉得有点虚弱罢了。
——是的,虚弱。觉得心里虚弱。这种“虚弱”感是从心底里从内往外升出来的,笼罩了全身。堵塞了她整个身心与筋骨。她觉得全身莫名其妙得虚弱极了。骨头微痛,心底发虚,头脑昏沉沉的,气息都喘不均,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全身软绵绵地提不起劲,坐在椅中就直不起腰,撑不稳躯体。只想紧闭双眼,从椅背上乏力地滑下去,跌落在地上,昏沉沉地睡过去。一睡不醒。
从没有这么虚弱过
自从她返回到京城相府,从她告别父亲远嫁北疆。她总是充盈全身的勇气、斗志和力量都泄了,只剩下了虚弱乏力的肉体。原本执著坚强的内心也像是流逝过去的江水不见了,只剩余了一株悬崖尽头的脆弱细草,一只在汹涌大海上的小小浮萍。随风摇摆,随意飘零,被强风吹得窒息,瘫软得匍匐在大地上。她觉得再吹来一股强风,她就要被连根拔起、没命了!
内心充盈着一种虚弱、彷徨和无力。一种深邃的痛苦感占据了她的内心。可是她不敢深想,不敢细望一眼,也不敢回忆,她怕她回忆起来那个人那件事就会崩塌了。
他会死吗?他已经死了吗?
人总是要死的。长命百岁和二十岁青春年少时死去都一样,生命戛然而止,人消逝无踪。但还有些不同。她不想让他就这样死去。寂寞地躺在山巅,身旁没有亲朋好友,就那样的被一个阴谋陷害死,悲凉又孤独地死在了她身前不远处。
隔得太远,她始终地没有看清他的身影和表情。只记得那串飞扬掷去的珍珠珠链,和一看到他就想起来的那记耳光。
她想救他的。但没有救成他。她觉得自己深深欠下了他一些东西。没有想清楚,没有来得及还,就这样一辈子也不用再还了。
——可是,别那样死去!
明前觉得一颗心脆弱无比,似乎能听到它慢慢地冻结成冰后,一丝丝摒裂的声音。自从她打过他的耳光,就再也不能镇定地面对他了。面上没有什么,内心总是漂浮着一缕歉意和痛楚。她以为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对他说声抱歉或者弥补他的,没想到时间如梭,万物瞬变,意外来得这么勿忙。
他就这样失踪了。死了?失踪了?被敌人抓住杀死深埋?或者是他身负重伤逃回了京城不再回来了?其中最可能的就是他死了。她却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
明前觉得头晕沉沉的,又开始绞痛了。像刀绞火燎般的痛,越想越痛苦越虚弱越不堪。
即使是他活着也好啊。他死里逃生,远远地避开凶险的北疆;像陈虎成将军一样身负重伤放弃了职责返回京城也好;如果他能改变圣意救下公主娶了公主皆大欢喜也好;甚至是他换个身份,另外娶妻荫子,享受着荣华富贵长命百岁也很好她还能听到他的讯息,知道他好端端地活着。就是不要在二十岁正青春年少、带着满腔的深情厚意、死在了远离中原的甘兰山顶!带着她打他耳光的痛苦记忆,掷还他家传之宝的冷酷绝情,带着敌人对他的构陷污蔑而死。太悲情了。
她愿他顺应天年而老死,也不愿他横遭意外而暴亡。她愿他没有功名利禄得平庸而死,也不愿他被构陷污杀的惨烈而死。前者谓之善终,后者谓之横折。
她不能容忍他如此死去
他却轻而易举地消失了,死去了,被掩埋在某个荒凉地方。连块墓碑也没有她欠下了他大笔的人情与债,令她到死也还不清。这不是令她遗憾终生吗?不是逼她心胆俱裂吗?她已经撑不起了。
就是幡然醒悟到这点,才会受惊,才会虚弱,才会生重病。才会如此痛苦,才会痛定思痛心更痛。
在这个甘兰山鸿泸寺佛殿的百尊佛相,千盏油灯照耀下,每一点灯火都仿佛化成了使她痛不欲生的痛。明前潸然泪下。
她抱紧双肩,忍住满身的虚弱与剧痛,像个孩子似的在佛殿里大哭着。在这个悄无人声的佛殿,在全知全能大慈悲的神佛面前。她哭得肝肠寸断,痛彻心肺,似乎想借着这场大哭把满心的痛苦、纠结都哭出来,把霍然惊觉的感情和虚弱都哭走。这样子才能在以后的人生里假装坚强地活下去,再也不会伤心流泪。
看守佛殿的老僧骇了一跳,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骇然道:“你病得很重,再加上这么大痛大悲,会引出大病的。我去请大夫”
明前急忙抓住老僧的僧袍,脸上露出了悲痛欲绝的神色,哭着说:“我没病,我没病。”
“别惊动了这寺里的大夫和人们,我没生病!”她一脸哀求地看着老僧人,眼含热泪,哽噎难言,又不得不说:“生病也得看时候的。有些人能生病,有些人不能生病。有些时候也能生病,有些时候不行我就不能在这里生病,在这个时间地方里我没有任何理由生病病倒。这不符常理。这个车队已经够麻烦了,每个人都痛恨着别人痛恨着自己,就不要再多事了!”
老僧恍悟着沉默了。
明前哭着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最后她只能用两只手紧紧捂着脸,泪水还疯狂得从指缝里涌出来。她哭着说:“我只是哭一下就好了,哭一下就好。我只是太虚弱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千里走单骑(四)()
荒漠。天空飞沙走石,刚才好端端的丽日晴天忽然昏暗了,变成了一片黄腾腾的混沌世界。人们在荒漠里睁不开眼,辨不出方向,像陷入了一个黄沙地狱。
风沙中,一队如蚂蚁般蹒跚独行的商队披着一身沙尘,奔向了荒漠里的城镇。前方出现了小城镇,商队松了口气,快马加鞭得赶在大风暴前进了城镇。
荒漠小镇很简陋,外面是黄土砌成的土垛子围墙,镇子里是各种灰扑扑的泥土屋和草房,中间有仅有的小街,停驻着南来北往的旅人和商队。这是“雁北大荒漠”里常见的连接北疆与内地古道的小镇。
小镇里还有间客栈,进出的都是客商旅人。客栈的门面矮小,两层楼房。石头筑得房屋,木撑的房梁,破旧又结实。楼上是住店客房,楼下是食饭的酒馆。内有十几张方桌,一名貌美妇人在当炉卖酒,几名伙计招呼着进门避风沙的旅人,年迈的客栈老板靠在柜台后打着算盘。
漫天风沙中,一匹汗出如浆的黑马冲进了小镇,冲到客栈前。风尘仆仆的骑士彪形大汉跳下马背,大步流星地跑进客栈。不待招呼,就奔向客栈墙角放的一排酒坛子。抢过了一坛酒,拍碎了酒坛泥封,双臂举起,对着大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客栈里的客人们看呆了。
这时候,客栈门又咣当得开了,走进了一个穿书生袍的飘飘若仙的美少年。长相比大姑娘还秀气,但是脸色泛白,浑身摇晃得像随时会倒下,手里还提着一柄细长的弧刀,悠悠然地走进来,独占了一个桌子。把伙计送上的一壶茶一饮而尽,才向伙计笑了笑。
门外,一匹淡金色的神骏大马被牵到了黑马旁边,伙计们把两匹马拉到一处擦汗喂料饮水照顾着。
魁梧大汉面色狰狞地变了几变,把手里的大酒坛子往地上一摔,抽出军刀劈进了木桌。大喝道:“滚!都滚出去。”一时间满客栈的人蜂拥逃散了。老板、酒女和伙计们也吓得躲进了厨房。
魁梧大汉脚步不稳地走到美少年对面,坐下,把大刀砰得丢在方桌上,拧眉瞪目地大声道:“好,佩服!我算服了你。姓崔的,我们追出来两天,打了七、八场架,还分不出胜负。你原来就受了重伤,再打下去肯定比我早送命的。你不怕死吗?你还要追吗?像你这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