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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相互攻击的大好事了。
刑部结了案,封了卷宗。诸事落定。也没有人记得李氏了。苦主范家不追究了,刑部衙门自然不会再没事找事。甚至卖了面子给范家,准许范家的养娘李余娘去收了程大贵的尸骨,草草掩埋在京郊碧云观后的平民墓地。得以享受妻女一柱微薄的香火。
东厂锦衣卫破获范氏失子之案,一时间传为佳话。
***
但对于范瑛却不是美事。一位丞相小姐幼年时被抢匪劫走,六年后又奇迹般得被东厂和锦衣卫解救回来。是很有传奇性,是茶馆酒肆的好评书话本。但是对当事人,一位相国家的千金小姐来说却太防碍名誉了。
金陵城的臣民百姓们众口烁金地推测议论着,这些年这位丞相小姐遇到了什么遭遇长成了什么样子?在大山劫匪家长大,会不会也长成了个面目粗鄙行为粗俗的悍匪泼妇?
王玉洁夫人焦急万分,在范府对着姐夫范勉和心腹丫环,气得直抹眼泪:“这满京城的谣言,一定是东厂锦衣卫的那些小人编造传扬出去的。他们恨你不让他们进门丢了脸面,才到处造遥泄愤的。竟然连外甥女儿也要种菜养猪的疯话都编出来了。真是活生生地气死人了。”
“说句诛心的话,外甥女儿只要好好活着,即使找不回来也罢了,时间久了也自然认命了。这一找回来,却成了天大的麻烦。被人非议成这样!这是我们汝南王氏的嫡女之女,是江南世范的大小姐,是内阁丞相龙华阁大学士的独生女儿,将来还要抛头露面过日子的。现在被满大街的闲汉们这么议论可如何是好?而且这么些年,瑛儿在乡下长大,不懂诗书也不会持家之道,这可怎么办?”
范勉倒是看得淡然:“妻妹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如何女儿总算平安回家了,就是天大的幸事。那些庶民小人们鼓噪过些日子也就罢了。我们这些年对不起她,一定要好好得补偿她。一家人尽享天论之乐。”
王夫人叹息:“我知道你是这些年丢了女儿,心里过意不去。可是女儿家却要体面的,名声大过天啊。”
身旁的聪慧大丫环劝说:“夫人别急,还有时间呢。现在慢慢教也来得及。”
王夫人听了才略略展颜:“说得是。幸好是现在找回来了,才十岁。到成人前还有七、八年时间。我们尽可以在这段时间教会她该懂的事。请两个有本事的女先生和宫中退役女官来教瑛儿。一定会在成人前把她教成德才兼备的淑女的。看瑛儿的模样,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一定会学好。”
范勉心绪繁杂,脸色黯然,望着书房墙壁上的亡妻画像,叹息道:“我可怜的玉贞,一心盼着女儿成为名门淑女光宗耀祖。我对不起她,要辜负她的期望了。”
王夫人收住悲容,又安慰起他了:“别急。瑛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定会请来全国最好的女先生和女官,好好地教养明前。”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心底泛苦。也只能这样了。
时间是最好的消除流言的方法。过了些日子,金陵城又出了一件更热闹的“两官争娶一寡妇”的大八卦新闻,人们通通转向了新闻忘记了旧闻。范勉又特意安排官府抓捕了几名乱嚼舌头的闲汉泼妇,当街打了板子。就没人再谈论此事了。风声渐渐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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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并不知道这些事。
她初来乍到,对相府充满了好奇。像进入了天宫仙境。整个人面对得都是前所未闻的景象,她感到眼花缭乱。
吃,穿、用度自然都是坊市上最好的。吃得是皇上赏下来的四海奇珍,各地州府进贡的名胜特产;穿得是皇家针织局的特制的积锦云翼衣;妆的是波斯西域进贡的各式宝石首饰和妆品,更不用说范勉把亡妻王玉贞的数十箱首饰衣物通通送来塞满了房间;住的是范府后花园,全京城最有名的仿江南园林;睡得是昔日太平公主的悬步床洒金帐;看得是王羲之的字贴桃源候的游记;行得是八抬的仿公主銮驾的八雀尾车辇
这一派作派竟然是前所未见的奢侈富贵。难怪天下人都倾慕富贵生活,果然是“生于相门,穷极富贵。第宅宏丽,莫与为比”啊。
范明前和李氏母女,哪儿见过这种奢华富丽的景象,都惊得目瞪口呆。明前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也不禁惶惶然了。
范勉笑道:“瑛儿莫怕。我们范家也只是中等的官宦人家,这些吃穿用度之物也是些寻常物,远远谈不上奢华。为父即不贪污也不好奢,花的都是江南家族送来的清白银子,女儿尽管享用就是。”
普通人家?明前更震撼了。其实她不知道范勉的话只是谦虚之词。范勉是朝廷有名的清廉官员,本身很简朴,是想补偿女儿这些年吃的苦,才一改他的检朴作风变得奢华起来。大肆买进各种华服美食奇珍异宝,源源不断地送到女儿房里,生怕委屈了这个半路上捡回的女儿。
范勉是一品大员,内阁辅相。出身在江南范氏大族。也是江南范氏大族里职务最高的官员。整个江南世范一族鼎力支持着他。每年光是家族送到京城供他花销,打点官场的银子就多达十万两银子之巨。所以范勉根本不用贪财收贿,就能生活得很好。这也成就了他的清贵贤名。
范家家口也简单。范勉的原配夫人王玉贞死后,没有再续弦,只娶了位侧室李夫人。除了原配王玉贞生下的一女范瑛外,这些年也没有再添一儿半女。所以家门宁静。
——用度奢华,奴仆驯服,父亲慈爱,万事顺心。范明前仿佛一步跨入了天宫,一步掉进了富贵窝。满园都是花团锦簇,满眼都是笑脸迎人。她浑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在人间了。
***
等范明前习惯了相府生活后,姨母王夫人便请来了一位女教书先生和一位教习女官来教她读书学习了。一改生活中的溺爱,变得异常严历。
女教书先生教的是诗书知识。从读史,念诗,习字,做画,到讲解当朝的名门政事各大亲王世族的族谱家系。再到民间经济山川地理风土人情等等,都一股脑得教给她。令明前大开眼界。
皇宫的退役老女官云女官是教她礼仪规矩言谈举止的。从家族四季祭祀,到管家理事御人之道,也是一整套地教给她。教习时很严厉。稍有做错之处便用戒尺打手心或罚抄女诫等等,很是严格。
瞧着明前辛苦,养娘李氏忍不住口出怨言,养妹雨前也暗中对老女官使小绊子,想为明前出口气。
老女官坦然地道:“我是候夫人请来专门教导范小姐的。我所教的,如果做不到,该练就练,该罚就罚。大小姐不吃苦怎么能学好礼仪?还有你们,一个养娘一个养妹,都是大小姐身边的亲近人。如果言语粗俗,行为放肆,只会给小姐带来大麻烦。都给我改改性子。不改掉暴燥泼皮的模样和爱使绊儿的小性,都通通一并撵出去!莫要留在大小姐身边,教坏了我名门世家的千金。还有雨前,丫环的名字不可犯小姐忌讳,以后改名叫小雨。”一句话捏住了李氏母女的软肋,吓得李余娘和小雨再不敢寻隙找事了。
明前也忙劝慰两人,并更专心地学习各种功课。虽然被罚得抄书抄得手腕红肿,施礼做得腰背酸痛,也努力地坚持下来了。
她的性子如疾风劲草,颇为坚韧。不愿意轻易服输。
她外表谨慎,貌似有些木讷,内心却像面明镜似的亮堂无比。即然已经回到了京城丞相府,成为范辅相之女,也就必须要成长为这种身份的人。家族父母供养子女,子女也得尽力为父母争光。乡下丫头要干活帮衬家里,丞相小姐也要仪态大方得显耀门庭。
锦衣玉食也不是那么好享用的。人总是要付出一些,才能得到另一些的。
***
她对李氏母女详细解说,这母女二人也不再寻隙生事了。
明前对她们很照顾,这对母女也是千百倍的回报。
李氏对明前是掏心掏肺得疼爱,看护的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平时端饭递茶,看守箱笼。衣物时时记得添减,走路时都要挽着她手腕,生怕大小姐不小心滑倒。有一年寒冬明前不小心染上风寒,生了场病。李氏不眠不休地侍候在她床前,尝药盖被,细心照料,足足熬了大半个月人也瘦了一团。又去京郊的碧云观拜神烧香,祈求神仙保佑明前病愈。发誓空愿舍掉自己的一半阳寿来报答三清神仙的庇护。
这事传出来,连范勉也为之动容。以前,他看见这母女二人,心里总有些芥节。这时也很是感动。做人的养娘,愿意舍弃一半寿命为女儿求医,也算是真心疼爱女儿吧。而明前当年宁愿跟锦衣卫闹翻,也要保下李氏,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个李余娘虽然粗俗泼痞,却是真心疼爱明前的。
明前病愈后,范勉就重重地赏赐了李氏母女。周围人们自然跟风使舵,也对她们改观了。不知不觉的李氏母女也在范府站住了脚跟。人也改变了很多。
尤其是小雨,跟着明前一起跟女先生读书。人也焕然一新。不再像以前泼辣爱耍小性,变得安静又沉默。好似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她容貌本就绝色,又知书达礼,年龄渐大竟然出落成了一个气质娉婷,姿色倾城的大美人了。再说她是养娘李氏的女儿,是大小姐的养妹,深受范小姐疼爱。本人也很和蔼友善。范府里人人对她都是好评。
明前对她的转变,即欢喜于她的长进懂事,又痛惜于她的谨慎小心。私下里也曾劝说她不必太拘束,还跟以前一样做姐妹便可。
小雨莞尔一笑,轻轻说:“小姐别担心,人总是要长大的。于秀姑先生说过‘人贵有自知之名’。人的身份不同,处事法子也不同。一个人如果能越早认清自己的身份,才会做对事,才会过得舒服。小姐是丞相小姐,我是相府丫环,我们本来就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又有什么拘束的呢?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小姐对我那么好,我更不能不分尊卑给小姐带来麻烦了。”
她抬起俏丽的脸,眼含感激,红唇微颤,面容上都是诚挚说道:“小时候,我不懂事,总是报怨家人对我不好。后来才知道危难中只有家人是对我最好的。那时候小姐跟东厂锦衣卫闹翻,也要救下我和母亲的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们用一辈子也难报答这种大恩大德。我怎么还能不识好歹得任性呢?姐姐,你对我和娘亲的恩情,我会永生牢记的。即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会报答您。小雨会永远记得小姐的好的。”
李氏也抹着泪连连点头。
那一件事后,所有人都改变了。
明前的心里又欣慰又黯然。她发现好像有一道无形的高墙阻隔在了两人中间。仿佛到此时她才惊觉,她、娘亲和小养妹,都回不到那个艰苦又快乐的小乡村。那种肆意的打闹说笑吵嘴甚至是抱怨都再也回不来了。
从那一日一群如狼似虎的东厂锦衣卫闯入了安静小村庄,一切就改变了。
第十一章七年后()
七年后。
暖风缓缓地驱走严冬,又到了一年春季。清晨,安静了一夜的范府仿佛迎着朝阳活了过来。各院落的下人打扫院落迎奉主人,匆忙地忙碌着。一群人穿过曲径幽廊,走向了正房院落。
院门处的奴仆笑脸相迎:“大小姐来了。”
几个人打起门帘。首先走进来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穿着件紫丁香色的蜀绣锦裙,乌黑头发梳得溜光锃亮,别着三支金云雀的簪子。一扶门帘,白胖手腕上带着两只翠玉镯,一只嵌宝石的金镯。脸白生生的,浓眉大眼,五官分明,气色极好。一身穿金戴银的打扮,活脱脱地像个富态体面的富家太太。她粗壮的身体横在前面,一只手紧紧挽着后面的少女,一同迈进门槛。脸上几乎笑出花。
后面盈盈走进了一个穿浅黄色长裙的少女。个子高挑,肤色白皙。鹅蛋脸,眉飞五彩目若寒星。容貌很秀丽。最特别的是一双英挺的长眉如剑般斜插入鬓,为这张脸增添了分飒爽英姿的英气。秀发堆成了云髻,插着两只镶珍珠的花簪,耳畔垂着两只微放光华的珍珠坠子,衬托得她白皙的面容更蒙上了层光晕。她穿着月白内孺衣,鹅黄色半臂衫,下面配着牡丹枝的深黄八扇裙。嘴角含笑,眼睛略弯,步履从容地进了门。进门后她眼睛一亮,长眉挑起,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意。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粉红衣裙的女孩。雪肤大眼,樱唇桃腮,瓜子脸,大眼睛漆黑闪亮的如繁星。简单得挽着双环髻,只别了两只淡红珊瑚珠花,便衬得肤白赛雪,红唇如樱,赫然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绝色美人。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长相太出挑了,打扮的很低调。穿着半旧的粉红色衣裙。除了手腕上一只红晶镯子外,没带任何首饰。但是她一双秋波似的大眼睛微微一打转,满室生辉。她机灵地先看清了室内诸人,忙小声提醒前面的少女。
正房里,忠顺候候夫人王玉洁坐在堂前椅上,笑咪咪地看着来人。
这自然便是李氏、明前和丫环小雨了。
范明前一脸喜悦,大大方方地走到正堂中间盈盈下拜,行了个礼。这个大礼施得体态优雅,神色安稳,声音清亮,钗环罗裙也稳丝不动。很优雅完美。王夫人看了笑逐颜开。随口与明前寒暄闲谈,明前均得体地回答了。王夫人很是满意,赞赏地看了一眼旁边陪坐的女先生和云女官。便笑着招了招手。明前大喜,一下子快乐得扑上前,像只轻盈的云雀似的扑到王夫人怀里。露出了少女活泼好动的本性。
云女官微一皱眉,明前立时害羞地向她一笑。忙又站好继续给父亲范勉施礼,而后才规规矩矩地陪坐下首,陪长辈寒喧谈天。
王夫人是来探望范勉的,顺便送给了明前一盒宫里贵人赏赐下的春季宫花。说海外通商的船队带回来的西洋玩意。明前礼仪周全地道谢收下,陪着客人说了会话,就告别父亲和姨母回房去了。
这一番行动,言谈有礼,进退有序,看得王夫人不断点头。——总算没有辜负这七年教养,把范明前彻底得变成了一位礼义周全知书达礼的相国千金了。
***
王夫人回过头,才分别向女先生和云女官询问大小姐最近的状况。
云女官笑着说:“范小姐的礼仪功课学得很好。这是个孰能成巧的活儿,大小姐很能,呃,很能坚持不懈。管事和帐目也很不错,明前小姐好像颇有银钱方面的兴趣,将来理家管财必然不差。”
“整体来说,范大小姐性格恬静心性宽广,很有世家贵女的气度。人也勤勉努力。已经学会了各种礼节和持家之道。以后就是日常生活中常注意,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习惯就行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范小姐学得很不错,即使没有皇宫里的公主贵人们学得十全十美,也算学会了七、八成。”
女先生于秀姑是个文雅娴静的中年女子,也含笑道:“范小姐学习诗书也很刻苦。画画画得潇洒飘然,弹琴能通五音知意境,弹起高山流水来能引来院墙外的路人驻足倾听。读书也很下功夫,‘女诫女言女礼’三书和诗词都能倒背如流。这对于五年前只粗通文字的人来说很不容易。而且,我觉得范小姐读书读史,能读出其中的三味儿。她尤其喜欢看历史杂学和山川地理志,喜欢临摹桃渊候的小草字贴。临得很有神韵,比我都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