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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浑身打了个激灵,猛然回头,才看到身后竹林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身材高大,戴着簪缨的王冠,穿着黑紫色的锦袍,容颜俊美,面目深邃,长身玉立得站在清冷冷的月光下。真如同天上的俊逸神仙。但是他的脸毫无血色,一双幽深的黑眸在黑夜里闪着光,像璀璨夺目的黑宝石。整个人在辉煌的明月下如一件冰冷如雪的瓷器。正是小梁王朱原显。他距离很近地注视着池塘边的明前。
明前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浑身戒备。
朱原显大步地走到了她面前,眼光深沉地打量着她,看出了她的恐惧。他忽然心底泛起了一股恶意和怒意,如果此时把她一把推下了池塘,就再不会有麻烦了。
这种恶意泛到了脸上。少女警觉地瞪着他。她的个子还不到藩王的脸庞边,身形也柔弱纤秀。像是很容易就被折断的花枝。但是她的面目坚定,双眉如剑,在月光下又固执又坚决地站在池塘前,寸步不退,等待着一个结果。两个人在月光下静静地对视着,都是又倔强又冷酷着审视着对方。一步不退。
小梁王有些嘲讽地笑了,悠然说:“你怕什么?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明前毫不畏惧地答道:“我不怕什么。我会游水,也会呼救,不会任人加害。殿下是个讲究规矩的人,王妃也是个宽厚大度的人,不会干出这种蠢事的。殿下与王妃已商量出结果了?明前等着。”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毫不退缩。这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想杀她,她也是真的防备他。但是她说对了,他不会杀她的。两个人都是很警惕又有些佩服的盯着对方。月夜下,他伟岸俊美,气势凌人。她纤细柔美,宁静安详。即剑拔弩张又心有默契,在灯火明月下显得那么奇妙而和谐。
小梁王朱原显忽然间收了满身的气势,变得平和多了。他神色平静,语气淡然:“恭喜范小姐,心愿达成。我母亲说,一切就按范小姐的意思办。她同意退婚了。”
明前紧绷的脸猛得放松了,心也同时间落了地,全身一阵松懈。她沉默了下,消化了这个结果。稳定住心神,郑重道谢:“多谢杨王妃大度海量,明前永世不忘她的大恩。”
月光下,梁王朱原显身材硕长,负着双手,玉树临风地看着她,嘲讽地笑了:“是不是如释重负?”
“”明前心中微凛。她这次要求退婚,小梁王脸面尽失,心中肯定不悦。她还是不要再招惹他了。常言道“势不可使尽,便宜不可占尽”,就不要得了便宜再卖乖了。她沉默了下,再次郑重地向梁王施礼道谢。然后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小梁王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他握握手腕,摆好身侧的龙泉宝剑,语调平静地说:“放心吧,婚事已经退掉,我也不会杀你。如果我想杀你,一只手就能扭断你的脖子,你不必离我那么远。”
他的眼光在月色下很奇特,饱含趣味似的打量着她的脸和身体,像是要把她记在心间。看了半天,才悠然说:“别急。范小姐,既然我们已经退婚了,一会儿就要各奔东西,永不相见。今晚的夜色很美,我们就在这儿多聊两句话吧。”
明前微觉诧异地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明月,又看看竹林旁的他。她转过脸不想再说话了。事已结束,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了。但是小梁王的高大身躯正挡在池塘前的竹林小路上。黑袍覆地,长剑拖地,渊渟岳峙地站在那儿,充满了男人的威慑力。明前不得不站住。她倒不怕梁王翻脸动手,他们母子已同意了退婚,就自重身份的不会再找她的麻烦。杨妃在前方的暖阁偏屋,崔悯公主等人在水塘的对岸,她也干脆利落地退了婚,就不想再与他撕破脸皮了。
明前沉默地停住了脚步,只好看看小梁王想说什么。
小梁王朱原显到现在完全平静下来了。恢复了精明守礼仪的藩王本色。他高大的身躯像面旗帜似的笔挺修长,俊美无双的面容在月光下像一尊玉制的瓷器。华丽、朦胧、完美、冰冷、美仑美奂他双手互握,微微展开了黑锦袍,摆好了佩剑,面孔傲慢地抬起,眼睛冰冷地扫过她的脸,像个假人似的开口:“范小姐,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明前垂下眼帘沉默着,看也不看他。这时候已退婚了,她不想再掩饰她的蔑视、不愉悦的情绪了。
朱原显就那样冰冷冷地笑了,在月光下像昙花一现的鲜花般美丽璀璨:“范小姐,你是不是心里很看不起我?是不是很蔑视我?你觉得我贵为北地藩王,却是个性格残暴,不分是非,做事毒辣,蛮横无理的人?是一个又残暴又不讲道理的小人?”
是,就是这样。明前心里说是,眼也不抬。说得太对了。小梁王就是一个又残暴又不通情理的小人。他是身份高贵的皇子龙孙,却蛮横无理胡乱杀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理性。他骨子里就是那个凤凰林里霸道险恶的狂徒。她看不起这号匪类,她默认了。
朱原显低沉地笑了:“你承认了。好,你心里就觉得我是一个狂妄任性,狗屁不通的小人吧。觉得我不想娶你又不光明正大的退婚,还几次三番地杀你,不讲一点道理和情面。就像是凤凰林里诈赌的钱小官人一样,又幼稚又低劣,是个最阴险猖獗又无耻的小人。这才是小梁王的真面目。你从心底看不起也不喜欢这种人。你猜对了,我就是这种人。我也厌恶极了你这种假装的闺秀。表面是位平和大度的丞相小姐,实际上却是个满腹险恶,蛇蝎心肠的乡野村女。”
明前不想再听了,绕过他走了。他在羞辱她。
竹影婆娑,翠绿的枝叶随风起舞摇曳。明晃晃的月光下,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梁王笔挺地站在那里,背负双手,抬头望向了黑色苍穹里的银盘明月。平静又悠长地吐出了话语:“今天花好月圆,是个分手的好夜晚。普天下的人们都在大团圆,我们却在这里分手。好,不错,相逢即是有缘,缘尽就要分手。这是喜事。只可惜此地无酒,无歌,我不会吟诗,也不想舞剑,也没有什么能助兴的东西,来祝贺我们分手。范小姐,不如我来为你讲个故事,就当做为你送别的礼物吧。”
明前有点奇怪。她放缓了脚步。
小梁王站在竹林水塘旁,望向天上一轮明月,平静地道:“很久前,在某地,也许是中原也许是南方,具体位置不重要。这个地方有两个很要好的女子,从小就是邻居,一同长大。因为彼此年龄相当,家世相当,又是同一个地方的名门望族,因此她们自然而然得成了情投意合的好朋友。互相以姐妹相称。后来,其中年龄稍长的女孩父母意外双亡,虽然她的家是名门世族,但是宗族里各房各系很多,她父母双亡后,就一直受到大家族的漠视和欺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受了很多困苦委屈。年龄稍小的妹妹很同情她。这位妹妹是她家中同辈中的长女,受到了父母兄长们的宠爱。性子也冰雪聪明,人也爽利强势,满脑子的奇思妙想。为了帮助这位干姐姐,她求父母出面把这个孤女领回自已家教养。事情很难办,但父母还是尽量地办成了。以后数年,这位姐姐便在妹妹家里生活长大。受得是妹妹家族里最体面的淑女教育,享受着妹妹的父母同样的爱怜关怀,渡过了她此生中最幸福平静的一段日子。更难得的是,这两姐妹间的关系还是很融洽,没有受到日常琐事的影响变得淡薄。她们后来就结成了金兰姐妹。”
“十多年后,两姐妹长大了,到了婚龄。姐妹俩都是出身名门,美貌与才学之名远播。姐姐的家族便想把无父母的姐姐嫁给有钱富商。又是这义妹的父母替姐姐出头,用尽了各种人脉关系,替这位姐姐牵线寻亲。也许是这位姐姐人美心善,终得福报。她苦尽甘来,竟然被皇帝选中,封为贵人,远嫁到了一个塞外小国。做了小国皇后。”
明前一下子停顿下脚步,竖起了耳朵。她的心突然悬起来,有些不舒服。
梁王目光深沉,眺望远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深沉:“成婚时,姐姐家中闹得混乱,又是义妹家出钱出人出嫁妆,当做亲女般风风光光的嫁给了小国之王。姐妹俩分别时,姐姐拉着义妹的手说‘此生此世,不敢忘义父义母的再造之恩,义妹的帮扶之情。它日我定当涌泉相报。’一晃多年,姐妹二人各自成亲生子,虽远隔着天涯海角,但是鸿雁传书赠物传金的,情义绵长不绝。多年后,义妹忽然来信,请姐姐务必回老家来看望她。她专门提出了让姐姐带上她年幼的小儿子。”
明前的脸色有点变了,漆黑的眼光闪烁着,心中忐忑不安极了。
朱原显的眼睛亮得如天上的繁星,嘴角微扬,带着冰霜般的笑意,手扶着身旁的翠绿竹叶,看也不看她继续说:“于是,这位姐姐带着当时才八、九的小儿子,千里迢迢地回到出生地。她们没有经过许可,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国省亲的。这一路上很辛苦。等回到了老家两人见面后,姐姐才发现妹妹身染重病,将不久人世了。妹妹天性好强,聪明伶俐。她瞒住了所有人,只将身患重病将亡的消息告诉义姐,并且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将四岁多的唯一女儿,嫁给姐姐的小儿子,并及时的订下婚约,保证这个孩子的未来。她怕她死后,清高又孤傲的丈夫会把爱女耽误了。姐姐一听,就大吃一惊,并未当场答应下来,只说要考虑一下。两姐妹对对方的反应都有些惊讶。”
朱原显垂下了眼光,星眸微闪,讽刺地一笑:“后来几日,姐姐亲眼相看了那位小小姐,这个四岁多小女孩聪明伶俐,美貌非常,出身富贵,是父母亲唯一的孩子,自然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虽然年纪很小,却已显出非常娇惯任性的脾性了,姐姐就有点迟疑。这位姐姐是知道自己儿子秉性的。不巧的是,她的小儿子也恰好是个骄横傲慢,性格霸道的人。两个孩子都是家里极娇惯溺爱的心肝宝贝,真结成亲事,反倒有可能变成一对怨偶,而非一对珠联璧合的良人。”
“再者,她是从心底很疼惜义妹和小小姐的。她自己嫁到边疆塞外受尽了磨难,吃够了苦头。虽然是一国皇后,但管束着边疆多战贫瘠之地,教化着贫苦的牧民,只是个‘空中楼阁’的花架子。远远比不上内地的繁华富绕。而姐姐的出身性情使她能适应这块土地。她从小父母尽失,寄人篱下,从小就吃尽苦头,才养成的谨小慎微、柔婉坚韧的性格。嫁人后又费尽心机,花尽心血,才融入了小国驻地。一个少女在险恶的边陲土地上,抚慰着相当于被放逐的皇族丈夫,保护着本国疆土,还经历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兵临城下的战火,终生不能回到富庶的家乡。经历了这么些千难万险才熬出头,才得到了皇后的荣耀。她知道这条路是多么险恶难走!这种人生是多么痛苦难熬。她心里极疼惜义妹的遗孤,怎么舍得这个娇贵的小女孩与自己一样,从最富有的江南富地嫁到风霜雪剑的大漠上吃苦头呢。”
“所以,她提出了想收养义妹的遗孤为义女,亲自抚养养大,成人后求朝庭封为郡主,再风风光光地返嫁回南方大氏族,真正地享受到那人间的极贵极荣。她这种为孩子苦心构想的人生路,却没有得到天真烂漫的义妹的赞同。人生顺畅无比,嫁了个老实夫君,从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妹妹却一心想要女儿出人头地,想要那一国皇后的名份。非要缔结婚约。被姐姐借口拖延后,就气得又病重了。她以为她成了皇后后身份变了心也变了,忘恩负义地对待她和女儿。她每日以泪洗面。”
明前的脸色变得苍白极了,她不安地站定,心砰砰狂跳着。
小梁王冷冰冰地目光看着她,继续无情地道:“姐姐听说义妹病加重了,很难过。就去探望她,想跟她再深谈一下,想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姐姐走到花园里,正看到了义妹带着女儿等着她。小女孩见到婶婶走过去,便急忙跑过来撞倒了她。小孩子跑起来没有轻重,一下子就把皇后婶婶撞到了池塘里。下人们一阵大乱,距离最近的妹妹看到了,也急得跳进了水池里救她。幸好天近夏至,水池也浅,两姐妹又精通水性,没闹出什么大纰漏。后来人们把两个大人都救上了岸。一场小风波也就平息了。姐姐只是掉进了水塘,摔了一跤,湿了衣裳,没有大碍。而妹妹却为了救姐姐跃进池塘加重了病情。她病得更厉害了。”
“这种种的前陈往事加到一起,姐姐就不多想了。立刻就遂了妹妹的心愿,同意小儿子与妹妹女儿的婚事,并当场立下婚书。”
明前的脸色煞白,在这个初夏的夜晚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太过份了。她不想再听了,想急步逃离这个人和话题,但是脚步却移动不了。她面色惨白地转过身,盯着前方的梁王,鼓起了全部勇气问道:“后,后来呢?”
“后来?”梁王朱原显站在竹林旁边,像一枝秀逸的劲竹。他一只手按着剑鞘,一只手扶着青竹,目光幽深地瞪视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吗?我却是记得真真的,那时候我就站在一旁,亲眼看到了发生的一切。我看得很清楚!我已经九岁了,记事了。你跑过来恶狠狠地撞翻我的母亲,把她撞下了池塘。还气愤地嚷着‘你是个坏女人,惹得我娘哭’,你是故意撞她的,对不对。你怎么都不记得了?我后来对母亲说你是故意撞你的,母亲却厉声命令我闭嘴说我看错了听错了,说你是无意撞倒她的。”
明前的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浑身都在不自禁的战栗着。奇怪,她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全然都不记得往事了!
朱原显脸上现出了一抹冷冷刹刹的微笑来,有点冷酷也有点怜悯地看着她,话语却深沉如钟鼓,敲击着人心:“对,这就是你我的婚约缔结过程。后来,我们订完婚后,我就与母亲离开了江南回北疆。在回北疆的路上,有一天早上,我在客栈里去跟母亲请安,就发现母亲忽然站不起来了。她发着高烧,倒在床上,从腰部以下没有了力气。”
明前霎时间吓得脸色大变,一下子失去了全部血色,她伸手捂住了嘴,止住了惊呼声。黑目惊恐至极得瞪着朱原显,吓得浑身发抖。
朱原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点点头,冷淡地说:“后来,我们一路上到处找名医,回西京后也请来了北疆所有的名医。人们一起诊断才诊断出,是那日在江南范家,我母亲摔进了假山下的池塘里,正好摔在了池底铺垫的太湖石上,摔裂了背部的脊椎。当时脊椎就裂开了。脊椎这种骨胳有个短暂的自我恢复期,受伤后的一、两个月通常没事,不会立刻显现出大毛病。所以我的母亲当时没有显出病症。在离开了江南范家回北疆的路上,才脊椎伤显,整个发作起来。这种病是不治之症,她此生瘫痪不能再站起来了。”
月光下,梁王漆黑的眼睛注视着范明前,毫无感情,口气轻薄得听不出感情:“这都是后来发生的事了。随后你母亲病逝,我们不可能再去寻你们家的事了。我母亲还常常自责,说如果她当时一口就答应了婚事,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就不会使你生气的护母亲推搡她。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和偶然发生的事,不能怪你。她还坚持着封锁消息不泄露出去,免得使你和范家难作人,所以天底下人们都知道杨王妃生重病了,却不知道她是怎么病重的。她说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