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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子朱原显的功劳。他很关心凤景仪,知道他经常“微服私访”,就命令他无论去哪儿都要带上铁卫营的千名人马。这种防卫措施终于在不起眼的山沟里显出了威力。梁王说他已经大意失去了最亲近的人,不想再失去凤景仪了。
天亮后,大明官军控制了整个陈村。
凤景仪、祈红的铁卫营折损了一小部分人马,而发现的鞑靼斥候则全部被杀,只抓住了一个活口,逃出了一人。“造反”的陈村里正陈胜在混战中死了,剩下的村兵们逃进了大山。村长陈泽见势不好,连夜赶来投降。跪在地上痛诉着都是陈胜暗中勾结鞑靼人出卖了大明和芋头村。他居然想把满村老百姓拉入战火,简直就是陈村之耻。幸好官爷们及时发现剿灭了隐患,解除了本村危机。
祈红气得差得笑出来。随后一抹脸儿就接受了这种说辞。陈村近两千人,跟大山里十七、八个同等小村庄“同气连枝”,他们能召集的猎户和村兵也足有上千人。明军来此地开战,不能与当地村落反目竖敌,又不能把村子全灭了,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他们也狠狠地敲打了芋头村。抓走了村长,另立和善的族老为村长,收缴了村里的大部分余财做罚金,还带走了陈村的几名头人做人质,来辖制整个村子人们在村长家院里忙碌着,救治伤员,安排人手追捕逃走的鞑靼人,分别审问刘婆子全家和鞑靼斥候,又派人把整个村庄像筛子般的搜检了一遍。还真的又抓住了几个漏网的北逃犯人,原元朝的官吏和一些山匪们。也算是小有收获。
白天,大明官兵在芋头村临时多驻扎了一日,人们有条不紊地处理事尾。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却没有什么暖意。在凛冽冬日里放射出了淡金色光芒,照耀着荒凉的大山。
祈红和凤景仪坐在村长家的偏房土炕上商量着事尾。凤景仪的眼光从炕桌上的陈村卷宗上移开了,把芋头村献出来的村志、地理堪舆图和人口账册合拢起来,封存住了,重新放回箱子。把这个芋头村从他的寻找地图上也彻底得封存起来。
昨晚的战斗上,凤景仪也忍不住出手帮助百户们追杀敌人。也受了些轻伤。奇怪的是,人的身体受了伤,心却是变沉稳沉静了。不再像昨夜那么内心焦虑如狂,激烈如焚,差点烧化了自己。经过了昨夜的芋头村激战,仿佛进行了一场仪式,使他的身心头脑都放松清醒了很多。虽然没有找到明前,却使他在两年后的今天像“醍醐灌顶”式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强逼自己去寻找,不再思念如潮,不再逼着自己钻牛角尖了!他接受了她死了的这个事实。
她死了。如一片清风春雨,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身旁,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化为天地,化为百草,化为这青天碧山,这清风细雨,以另一种形式无处不在又无处都在了。
人总是要会死的。无论是碧落黄泉,沧海桑田,历史三千年,上至开创国度的始皇下至蝼蚁般的芸芸苍生,都在这个威严公正的天地大道上走下去。不能逆转,无法抗衡,也不能永远不死,也不能死而复生那个无比渺小又无比深刻的女孩子终于如风如雨得静静消失了。
凤景仪长呼了口气,平复着心情,内心默念着,静静地把双手平放在卷宗上。把自己的满心痴念和最后一卷陈村卷宗缓慢地裹好,封上了封蜡,平放进了陈村的案宗樟木箱里。
——来生再相会吧。明前,愿上苍佑护你,下辈子做个天真、简单、平淡是福、没有什么传奇却安稳普通的好姑娘。与我相遇在最美好的时间地方,与我再续前缘
——一切都结束了。
门旁倚着的祈红静静得看着他,暗叹一声,放下了心。他很明白凤景仪此刻的心情举动。凤景仪是北疆官阀之后,是将来“代宗”朝廷的股肱重臣,又是太子朱原显最亲如手足的心腹。才华横溢,前途无量。是天下少见的辅国奇才。从代宗夫妇到大臣部下们都对他寄于厚望。他们实在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就轻易得毁了他。爱是什么?爱有多长多久?对于他这类天纵之才来说,爱,太多余了,它不该乱了他的心、志向和未来。
何况那女子还是个出名的麻烦,难缠,是非多,经历坎坷的女人。不是他的良配。这次芋头村一行,能使凤景仪解开心结,忘记过去,重新振奋起来,就算是天大的收获了。鞑靼斥候侵入小山村反倒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偏房的棉门帘外面,有些悉悉索索的动静。祈红隔着门帘缝看出去,有两个一高一矮的山村女孩正在侍卫前踌躇得踱来踱去,不敢走进也不好离开。是与昨晚混战有关的陈丑丫和陈二姐姐妹俩。祈红扬声喝令她们进来。
两个山村女孩像两只惊恐至极的野兔一样,恐慌地蹩进门坎。
金色的阳光从厚门帘外照进来,照在了挤在一起畏畏缩缩的女孩们身上。前面的陈二姐大一些,必须说话。她鼓起全部勇气,打着颤音说:“官爷,我们是来找大姐的。她昨晚一晚上没回去,大婶们说在官差们这儿。我大姐她、她真的以为隔壁的女人是你们找的小官女儿,不是故意来告状的。我们也不认识那些鞑靼人,求官爷放了她吧。”
丑丫也簌簌发抖得拽着二姐胳膊,带着哭腔说:“是啊,我大姐也有傻、傻病。她经常犯傻,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求求老爷们别杀她!”
凤景仪微笑了,扣好卷宗箱子。抬起头,温和地说:“放心吧,她没有罪。她揭发的正好是坏人,还立了大功。我们带她回来不是想抓她,是想问清楚邻居鞑靼人的来拢去脉。问完了就放她回家。还会赏给她银子。”
他的声音忽然中断了,抬头的动作也停止了,在炕桌旁微微倾斜的身体一下子定住了。像被牢牢得定在了土炕旁。半响,他的声音变得犹豫不决又低沉沙哑了:“明前?”
门旁两个女孩欣喜地抱在一起。没有罪,还有赏银!太好了。两个人争先恐后得跑出门去后院接大姐。之后,陈二姐就听到了最后两个字,疑惑地停止脚步转回头。
金色的阳光从撩起的厚门棉下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反射出一片片光滑流转的五色阳光。这刺眼的光芒照射得屋里人们都是满脸赤红,满眼赤色,口干舌噪,头晕目炫了。陈二姐扭过脸,秀丽洁净的脸上,一双漆黑温润的眼珠转动了下,重新落回了炕桌旁坐着的年轻俊雅的官员身上:“是的官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第二百三十八章失忆()
整间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人们僵在了原地。凤景仪屏住呼吸,定在了炕沿上,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少女。仿佛怕自己一眨眼,对面这个衣着朴素、面容清秀的少女就会消失不见了。他的目光瞬也不瞬得盯着她,目光如火,灼灼得盯牢了她。
少女穿着厚厚的土布棉衣裙,暗棕色的马甲,在冬日略显得臃肿。但是细腰里扎着宽衣带,脸、手和头发都洗得干干净净,乌油油的黑发上别着铜簪子和扁木梳,显得很干净利索。没有山里姑娘的那种惯有的泥土味和窝囊气。面容五官端正,眼睛明亮漆黑,鼻子秀挺,嘴巴大小适中,一双英挺的剑眉却修得又弯又细,带着山里姑娘刻意描画出来的俗艳和喜庆。别有几分可爱。
凤景仪死死地盯着她,长长得出了口气,热汗浸湿了脊背,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身体有些轻飘飘得打晃。
是明前。是她。隔了两年不见。但是这张脸,这种身姿,这种说话委婉又昂然的腔调,还有她那种独特的温婉又刚强的气质,都是他心底记忆了两年的人。
他急速站起来,快步走到少女面前。一句话未说,猛得伸手扯开了少女棉袄的衣领,往里看了一眼。脖颈侧面有一条深长的两年也未长平的伤疤。他长长得叹息一声,浑身颤抖,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了她。
“明前”
他心情激动已极,紧抱着她感受着这个人。怀抱里是她温热的身体,脸旁是她活生生的呼吸。他瞬息间就放松下来,长久来压在心头的重担在这一刻彻底得松卸下来,竟然觉得头晕目眩的堪堪欲倒了。他抱紧着她依靠着她,仿佛在用她支撑着自己的全部勇气和希望。
是明前!她竟然流落在此。在两国开战前的边境,与世隔绝的深山,盘查过却一无所获的小山村,在他埋葬了全部希望就要与她擦肩而过的时侯。又见到了她。一时间凤景仪的心里几乎要痴了疯了。这两年的经历,就像一场噩梦,使他浑浑噩噩地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逼迫得他几乎崩溃了。在他万念俱灰时却再次看到了她,简直就是大起大落的漩涡。他拥抱着她心情激荡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个动作却把陈二姐吓呆了。她浑身僵硬,瞪圆了眼睛,涨红着脸低叫出来。她又惊又骇得推开了他,语无论次地说:“大人,你怎么了?我,我小时候是叫明前,现在叫陈二婉。我不是鞑靼人!也不是坏人。”
凤景仪立刻警醒了。他放开双臂,后退一步,恢复了正常形态:“抱歉,失礼了!是我认错了人,你长相很像我童年的一个玩伴。她也叫明前。”
少女恍然大悟,也放下了心。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是我误会了,大人别生气。我这种山里人怎么会是官爷的熟人呢。”
凤景仪强忍着内心的激荡,放缓了口气和面部表情,目光咄咄地问:“但是你好像也不是陈大婉的妹妹陈二婉吧。你到底是谁?家住哪里?以前真的没有见过我吗?”
少女松口气后又悬起了心。老实得抬头又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年青的官爷俊秀粉嫩,弯弯的黑眼眸温暖闪亮,比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细皮嫩肉些。她小心翼翼地答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官爷。”
凤景仪面色如常,点头道:“好,明白了。看来你不是我的童年好友。本村户籍上也没有明前这名字,你是怎么顶着陈二婉的名字呆在村里的?”
少女露出一丝恐慌,很后悔方才说了实话。这时候也不敢再改口了:“回禀官爷,我不记得了。但我真的是大明朝人,不是鞑靼人。”
“放心吧,看你的长像就不是鞑靼人是汉人。我不怪你。我是来找个小官女儿的,你实话实说出你的来历,我就不怪罪你。”凤景仪笑着安慰她。
少女孩子气地拍拍胸脯,放下了心。她微侧着脸,看着面前穿着便服的官老爷心里盘算着。她的身体不好,脑子却没坏,还异常灵活。她觉得面前的官爷比门口的胖官吏更神气些,更像是他们的首领。于是不敢说谎,也带着一分困惑说:“多谢大人不怪罪我。我也记不得我的来历了。只记得有一天睡醒来,就在大铜山的山脚河边了,身上受了很多伤,差点没命了。菩萨保佑,正好遇到了从外县回来的陈大姐,就跟她同骑着一匹骡子回到村子。我虽然不是村里人,但绝不是鞑靼的奸细,请大人相信我。”
“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可曾记得自己的籍贯来历吗?”凤景仪犀利地盯着她的脸。
少女恭恭敬敬地抬起脸,阳光照在了她的半边面颊,灿若红霞,笑如鲜花。她微笑着对他说:“我记得!我记得自己的名字籍贯。我叫程明前,家住在关内豫北北面的青山县大龙湾村。父亲叫程大贵,在北方贩马。母亲叫程李氏,还有一个小妹妹叫程雨前。我们家在大龙湾村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有一日忽然醒来,自己便到了关外的大铜山山底下。我还长大了很多。多亏了从外县回村的大姐救了我,带我回家。村长对外来人口管得很严,还有些山匪逃犯总聚到深山里,大姐怕引起麻烦,就说我是她的二妹,从外县带回来养病的。我们后来也想了很多次,也想不通这其中的事。大姐说,可能是我十岁时被拐子从家乡拐走了,卖到了北疆。中间受了伤,头脑不清楚,就忘了七、八年中的经历。一直飘零在此。”
她年龄已近二十岁,但是忘了其中八年的经历,只剩下了十岁左右和近两年在大铜山的记忆。所以人也显得比同龄人更胆小幼稚些,脸上总带着一抹天真讨好地笑。
她看着温柔可亲的凤景仪,仿佛天生就对他有一种亲近感和好感似的。认定了他不会害她。满怀感激和憧憬地对他说:“我本来想做针线活儿存够了钱,就雇车马回关内豫北找娘亲和妹妹。现在遇到了官爷,大人好人好心肠,还是山那边的大官,就去查问一下豫北府青山县的户籍,一定有我的名字。还求您顺便给我的爹娘送封信,告之我的下落,让他们来接我。我有两年都没有回家见过爹娘了,也没有见过妹妹。他们一定很想我。”
她浅浅地微笑着,想起了家和爹娘妹妹,更是感激凤景仪:“多谢官爷放了我大姐,还给我们赏银。这次得了赏银,我就有钱雇车马回家了。就可以和爹娘妹妹团聚了。这都是您的大恩大德。”
凤景仪看着她,心里像被针扎似的一阵阵剧痛,刺得他喉咙里一股甜腥,脊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心之侵蚀()
人生真是一场滑稽戏。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虽然在灯火阑珊处,却已不是原来的她了。
凤景仪此刻只觉得人生无常,世事变化都远远得超乎凡人的想象。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要面对这么荒唐、滑稽、无解的难题。一向聪明盖世的他也不禁惶惶然了。
是她吗?眼前的少女显而易见的,容貌身世就是明前。而且她外貌洁净素雅,形为文雅有礼,言谈举止更是有条理规矩教养,就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根本不像大字不识的山里女孩。那些曾经在京城接受过的名门闺秀的教育已成了她的习惯。是她。但是她失忆了。居然把中间最重要的改变几年忘掉了。在山路上偶遇崔悯揭发案情,处死程大贵,被送回了京城相府的前七年,遵父命北嫁边疆的后一年。把这趟北行路上所遇到的八年人和事通通都忘了。
凤景仪心如刀绞,胸口翻涌着极度不适的感觉。心里直拼命得想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其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刺激,才使她将这八年经历彻底地忘掉了?这其间又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才使她只保留了童年无忧无虑的小山村的回忆。十岁前的母亲,外出贩马的父亲,天真泼辣的小妹妹。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的父母在八年中先后亡故,妹妹也反目成仇,自己的身份未定,丞相父亲范勉利用她去毒杀政敌,她代替公主和亲失踪了家已不成家,人也不似人,她再也没有豫北山沟的小家了。而在北疆行中与她结下爱恨纠葛的未婚夫小梁王、崔悯与他,也消失在记忆里了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凤景仪盯着她,心里剧痛着。从相逢的狂喜中醒来就被一种滔天的痛苦打翻了。
怎么办呢?怎么办!怎么告诉她这种残忍的事实他觉得自己像面对着一座高山仰止的大山,从天而降得砸下来,重重得砸在他身上。天地像未化开的混沌,把所有人和事都包含其中,颠倒混淆了黑白。却逼着他一剑劈开天地分开混沌,告诉她这片天地的种种真相。
他不行。即使是坚强干练如他也做不到。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出身北疆世族凤家,经历过家族风波,被所有人摒弃,又被杨王妃收养。成了最幸运的人。他的人生之路即险恶又顺利,即是臣子也是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