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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炕出门回了堂屋,她发现无心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说话,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十分好看。月牙表面装成浑不在意,心里却是美得不行。走到无心对面坐下来,她垂下眼帘盯着米饭,无心的影子浮现在了心中,她对着自己的心,食不甘味的将他细细的端详。
早饭过后,两人并肩出门,去采办所欠缺的应用什物。月牙的脸蛋上透着两片似有似无的红晕,总像是在害热,可是天气并不算热,她的额上也没见汗。要买的东西就太多了,一时简直难以尽述。月牙预备先去布店,买了布好做新衣裳;然而无心另有主意:“正经成亲的话,也得有几件首饰才像样啊!”
月牙停了脚步:“首饰不顶吃不顶喝的,有没有还不都一样?”
无心不听她的,笑嘻嘻的把她往银楼里拽。两人在银楼里打了半天嘴皮子官司,最后月牙在现成的首饰里面挑了一副小小的金耳环。无心嫌少,不让她走:“我们有钱,再挑几样!”
月牙沉默了一阵,末了低头说道:“你要是真有心,就再给我买副镯子吧。戒指项链我都不爱,我就喜欢镯子。”
片刻之后,两人出了银楼,月牙耳垂上换了金耳环,手腕上也多了金镯子。走在通往布店的道路上,月牙告诉无心:“本来我娘有一副金镯子,还是我姥姥给她的陪嫁。我娘说等我长大了,就把镯子传给我。我七岁的时候我娘没了,镯子让我爹化成一条项链俩戒指,给我后娘戴了。”
无心知道月牙在娘家肯定是活得不容易,能把她送给老头子做小老婆的父母,想必平日也不会善待她。
月牙低头转了转腕子上的金镯子,又道:“我将来也要生个丫头,等丫头长大成人了,就让她把我的镯子带走,将来再传给我外孙女。”
无心默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手腕圆滚滚的有肉,显得镯子不甚宽松。他承认自己是太自私了——月牙直到现在,还是对他的秘密一无所知。
他的种子是死的,无论月牙的土地有多丰腴,都不可能孕育出生命的苗。月牙的镯子只能她自己戴,不会再有丫头和外孙女来继承。
猪嘴镇只有一家布店,布店里货物还算齐全,唯独缺少了大红的布,枣红和桃红倒是都有。月牙想要缝件大红的上衣做嫁衣,正经的新娘子,非得用大红才对劲。可是大红的布总要五天之后才能到货。月牙算了算日子,心想自己要做的活计还有很多,等上五天也没什么,于是扯了所需的几样布料,两人出门继续采购。
两人下午回家,到了傍晚时分,月牙连咸萝卜都腌进新坛子里去了。吃饭之前她把无心叫进东屋,要量量他的脚,有了尺寸好给他做新鞋。无心欢欢喜喜的坐在炕上,两条腿向前伸得直直的,一双赤脚整整齐齐的摆出去,是个讨好卖乖的模样。月牙一手拿着木尺,忍着笑给他量大小,同时发现无心的脚很干净。无心自称是个孤儿,被老和尚捡回庙里养大;月牙认为老和尚肯定是个文明人,看把无心教育的多讲卫生。
量完了脚,顺便把身材也一起量了。月牙低着头,用木尺从无心的脚踝开始往上比量,嘴里一五一十的记着尺寸。无心的腿又长又直,腰腹收紧胸膛开阔,肩膀端端正正的带着威风。月牙心里都幸福死了,疼他都要疼死了。
吃过晚饭之后,月牙在炕边点了一盏小油灯,借着光亮给无心纳鞋底。一灯如豆,光明有限,所以无心就蹲在了窗旁的阴暗角落里,一句递一句的和月牙说话。纳鞋底子是个力气活,月牙捏着大针,把线扯得嗤嗤直响,纳了许久也未见多少成绩;眼看外面夜色越来越浓了,无心不动声色的斜出目光,瞟向了窗外。
月牙下午把玻璃窗子擦了一遍,分外透明。院门外面并没有人,只有一条野狗施施然的经过。
月牙打了个哈欠,把针线一圈一圈的缠上鞋底。回头看了无心一眼,她轻声说道:“该睡觉了,你回屋吧。”
无心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做个荷包好不好?我有一张平安符,想给你带在身上。”
月牙立刻下炕找来自己的小包袱,打开来翻出一只小小的绣花荷包:“不用做,我有。”然后她又把荷包向前递向无心:“好看不?还是我去年绣的呢!”
无心从衣兜里掏出黄符,折好之后塞进小荷包里抽紧了口。眼看月牙把荷包挂到脖子上了,他才安心的下炕穿鞋,回房去了。
月牙没有多想,吹灯睡觉。而无心回到西屋又等了许久,见院外始终无人,便也睡下了。
天亮之后,月牙照例早起。梳洗过后进了院内,她正打算从篮子里取两个鸡蛋炒一盘子,不料未等弯腰,忽听院门响了。
响声很轻,是迟迟疑疑的“啪啪”两下。她直起腰望过去,因为自己在猪嘴镇并无亲友,所以打了个激灵,怕是娘家人追了过来。可是透过栅栏细细一看,她放了心,原来是个破衣烂衫的小人儿。
走过去打开了院门,她认定对方是个小叫花子,可是低头一瞧对方,她不禁愣了一下——多漂亮的一个丫头啊!
小人儿比她矮了一个脑袋,和她一样也梳两条大辫子,身上脏,一张小瓜子脸却是莹白如玉,两道浓淡相宜的眉,一双秋水盈盈的眼,连两片粉红色的小薄嘴唇都是特别的嫩。抬眼望向月牙,她用细细的声音说道:“姐姐,我饿,给我点吃的好不好?”
月牙看不出她的岁数,十一二岁也是她,十三四岁也是她,是一朵花要开没开的年纪,看着真是又可怜又可爱。连忙把她放了进来,月牙搬了个小板凳让她坐在院子里,又问:“你家大人呢?”
小人儿仰脸对她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总像是含着点泪:“家乡打仗我爹我娘都没了。”
月牙本来就看她招人疼,又听她比自己还要命苦,就回了堂屋,要从锅里拿出热好的馒头给她吃。而小人儿扫过她的背影,随即垂下眼帘,眼珠子悠悠一转瞄向了西屋窗户。
无心苍白的面孔赫然紧贴在玻璃后面!
小人儿浓黑的睫毛一挑,紧接着转向了走出来的月牙。双手接过月牙递过来的热馒头,她细声细气的站起来道谢,然后像一切饿坏的大孩子一样,把馒头仓皇的往嘴里塞。月牙真有心把她引进堂屋坐坐,可又嫌她太脏,怕她带了虱子。低头看着狼吞虎咽的小人儿,她叹了口气,心想今天自己能喂她一顿饱饭,可是将来她又该怎么活呢?不知道镇子里有没有人家愿意要童养媳,她都这么大了,不养都能当媳妇,真要是有好人家肯收留她,对她来讲,也是条活路。
月牙蒸的馒头很大,小人儿一个馒头没吃完,无心披着褂子走出来了。
月牙一边忙碌,一边向他介绍了小人儿的来历,他带听不听的洗脸漱口,对小人儿是一眼不看。小人儿也像受气包一样,蜷成一团啃馒头。
无心从月牙手里接过新毛巾,满头满脸的擦了一气,又端起水盆,把水泼到了小人儿身后的土地上。他认得出,小人儿就是前天夜里出现在院门外面的小姑娘。破衣烂衫没有变,只是脚上的红色绣花鞋不见了。
把水盆放回堂屋的脸盆架上,他忽然没了主意。把小人儿赶出去?怕是从此对方在暗自己在明,反而不利;让小人儿留下来?他正想和月牙好好过几天日子呢,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干什么?
无心对小人儿的感觉很不好,尽管小人儿坐在光天化日之下,并无邪祟之气。
无心素来相信自己的感觉,并且预感到小人儿必定要赖下不走了。
第12章 各怀鬼胎()
月牙看出无心不爱搭理小人儿,不禁有点心虚。虽然他们是小两口,家里没有上人压着,可无心毕竟是老爷们儿,是家里掌柜的,掌柜的没发话,娘们儿是不该私自往家里放人,好在对方是个小丫头,放进来了也不犯嫌疑。
小萝卜腌过一夜就有滋味了,鸡蛋也炒出了黄澄澄的一盘子。两样菜肴摆在无心面前,她本来热了四个馒头,现在只拿出了一个,伴着一碗粥送给无心,又小声说道:“你吃你的,人家穷的没活路了,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反正也不差她一口吃的。等我再给她一口水喝,就让她走。”
无心不置可否的抄起了筷子,夹起一块炒鸡蛋站起来,伸长手臂先往月牙嘴里喂。月牙愣了一下,就见他诚心诚意的对着自己微笑,是在眼巴巴的等待自己张嘴。月牙一下子就幸福的无可奈何了,吃了一筷子炒鸡蛋后自去忙碌。
无心坐下来,喝了一口热米粥,大声唤道:“月牙,你怎么不来吃?”
月牙把锅里余下的两只大馒头拿出来放在笼屉布上,包裹起来送出去,一直递到小人儿怀里:“给你,拿着路上吃吧!”
小人儿仰起了头,小猫似的双手接过馒头,细声细气的说道:“姐姐,让我再歇歇脚行不行,我过会儿就走。”
月牙不忍心撵她,况且光天化日的家里俩大人,院子里多个生人也没什么。
无心对小人儿一直视而不见,吃完早饭也不出门,径自回了西屋睡觉。月牙正在洗碗刷锅,忽然眼角余光瞥到动静,直起腰向外一看,她发现小人儿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在扶着笤帚扫院子。
两人就此开始交谈起来,小人儿自称姓李,是家里的老姑娘,小名就叫小妹。月牙问她一句,她答一句,老老实实毫无迟疑。月牙笑道:“巧了,我也姓李。小妹,你多大了?”
小妹扫了院子,又去把散落的劈柴摞好:“姐姐,我十四了。”
月牙加意看了看她的身段——衣裳太多太乱了,看不出具体模样。不过有的姑娘发育晚,又是“孩儿面”,所以要说小妹是十四,也差不多。
小妹把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连坐过的小板凳都规规矩矩的放回了角落里。抱着两个大馒头对月牙深深一鞠躬,她仰起脸,用她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人:“姐姐,谢谢你。我歇好了,我要走了。”
月牙从小没有妹妹,刚和她闲扯了半天,扯的还挺得趣。小妹要走,她也不能挽留,也不敢问小妹的前途,因为明知道小妹出去了只能是继续要饭。送着小妹出了院门,月牙正要说话,不料天边忽然响起一声闷雷,却是来了雷阵雨的光景。
夏天的大雨来势最猛,能浇得人睁不开眼睛。理所当然的,小妹走不成了。
月牙以为雷阵雨下不了多久,没想到阵雨下着下着就转成了滂沱大雨。转眼到了中午时分,无心哈欠连天的出了西屋,一屁股坐到了饭桌前,屋里暗,他一双眼睛阴沉沉的陷成了坑。很不耐烦的扫了小妹一眼,他声音不高不低的咕哝道:“还没走!”
月牙有点不好意思,一边摆饭菜一边横了他一眼,又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吃你的吧!”
小妹胆怯的退到了门口,月牙也不敢让她上桌,给她盛了饭菜,让她守着灶台吃。无心吃饱喝足之后,又回了西屋。而小妹一边帮着月牙洗涮,一边轻声问道:“姐姐,大哥是姐夫吗?”
月牙被她问笑了:“还不是呢!”
大雨下了一下午,小妹进了东屋,月牙坐在炕上做针线活,她就蹲在地上,守着个小笸箩挑碎布头,可怜巴巴的察言观色,殷勤的让月牙很不自在。及至天色晚了,大雨势头虽然弱了许多,可还是淅淅沥沥的不停。月牙没了办法,自作主张的烧了一锅热水,让小妹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留下住一宿。
小妹乖乖洗了,洗得兴高采烈,是舒服感激的了不得的模样。两条大辫子因为脏乱的不可救药了,所以她和月牙一商量,月牙干脆抄起剪刀,给她剪了个齐刘海的短头发——新学校里的女学生,现在全都剪发,小妹算是赶了个时髦。
剪了头发,月牙又检查了她的头皮,倒是没见虱子。而她穿上月牙的旧衣,虽然不大合体,但总比先前一身破烂好了千万倍。吃过晚饭之后,无心进了东屋,上了月牙的炕,像昨夜一样陪到她的身边。颇为生硬的聊了几句之后,他下炕回西屋去了。
他在的时候,月牙也觉得小妹挺碍事;他一走,月牙又觉得小妹是个伴儿。小妹凑到她的身边,拉拉扯扯的看她的镯子,看过之后天真的笑了,小声说道:“真漂亮。我大姐出嫁的时候也有一对镯子,比你的小多了。”
月牙挺得意,忍不住把镯子的来历讲了一遍,又撩起头发,让小妹看了自己的新耳环。小妹的头发干了,黑亮亮蓬松松,显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稚嫩。很艳羡似的轻轻摸了摸月牙的耳环,她垂下眼帘瞄了对方的胸前,没有再往近靠。而月牙显摆完毕了,收拾起了针线笸箩,开口说道:“趁着下雨凉快,咱也早点睡吧!”
小妹乖乖的“嗯”了一声,主动爬去铺开被褥。月牙吹了油灯,心里认为自己今天是做了好事,十分安然,又想小妹虽然小,可是真俊秀。无心也是个好样的,见了漂亮丫头毫不动心,一点奉承的意思都没有。
雨声淋漓,空气湿凉。月牙仰卧在被窝里,很快入了梦乡。小妹侧身直视着她,良久之后缓缓一眨眼,随即伸手摸向她的脖颈。脖颈隐隐可见一根五彩线绳,下面连着个香包似的小扁荷包。然而指尖都要触到五彩线绳了,她犹豫一下,把手又缩了回去。
凌晨时分,无心无声无息的坐了起来。
窗子傍晚就没有上闩,此刻被他伸手推了开来。起身赤脚踏上窗台,他轻飘飘的跳了出去。
踩着湿漉漉的泥水地走到东屋窗前,他停下脚步,向内望去。浓浓的黑暗之中,他看见月牙张着嘴正在酣睡,而小妹仰面朝天微抬双臂,手指蜷曲如同利爪!
无心冷笑一声,转身慢慢走回西屋窗前。伶伶俐俐的翻窗回房,他想岳绮罗真是在棺材里躺得太久了!
如此的妖孽,他先前似乎也曾见过,“似乎”而已,究竟见没见过,他也记不清了。女煞的话果然是信不得的——或许女煞自己也是蒙在鼓里。不知道岳绮罗追过来是什么意思,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救了她,她总没理由恩将仇报。
无心不睡了,一直熬到天明。昨日下了半天大雨,今日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早饭桌上,无心依然是不理小妹,但是当着月牙的面,他开始鬼鬼祟祟的瞟她,一眼接一眼,全不是正眼。月牙留意到了,就有点不痛快,心想你昨天不看今天看,怎么着?看她今天洗干净有人样了?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
家庭里的活计是干不完的。月牙昨天给无心做好了一件上衣,嫌新布有臭味,想要重新浆洗一遍。上衣泡在水盆里,她看小妹还没有要走的打算,就支使她去把上衣揉一揉。小妹蹲在院子角落里洗衣裳,洗着洗着,无心走过去,也蹲下了。
把手伸进水盆里,无心低声说道:“水凉,我洗吧,不用你。”
小妹没有动,手指头软软的在无心掌中一划,嫩得柔若无骨。无心抬眼看她,她的黑眼珠子在眼皮下面闪着水光一转,眼神像是阳光下的蜜,又甜又暖似有似无,仿佛是看了他一眼,又仿佛是没看。
无心温柔的和她争夺着衣裳,同时低声说道:“无处投奔的话,留下来多住些日子也无妨。”
小妹一歪脑袋,说起话来还是细声细气,可是吐字轻软,别有一种豆蔻初开的娇媚:“我怕大哥嫌我呢。”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