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刑蕙祯难免露出羞怒之色,她竭力忍耐:“臣妾即刻传旨,解除静婕妤的禁足。”
“皇后贤明。”我微笑,语气异常中肯。
皇后面色苍白,她咬紧同样毫无血色的下唇,勉强对我挤出一抹苦笑。
我这才看向崔纨素,她对死亡的恐惧被我无限拖长,已是神志恍惚。
“崔修容意图陷皇后于不义,皇后不怨恨吗?”
“臣妾确是有怨。然臣妾念崔修容是丞相之女,纵然罪不容诛,也要顾惜相国颜面。”
她提到丞相,我难免想到政事堂中与崔煊的问答。虽然我不知道崔煊的意图,但无疑他是在好言相劝于我。
想到此我叹息一声,重又坐回席上:“既是皇后有容人雅量,那朕便允了皇后。”
我略一沉思,沉声道:“崔修容触忤皇后,降为末等夜者,禁足于长门舍中,非召不得出!”
崔纨素悲悲切切谢恩后,便被掖庭丞带走。
为周慧洗雪清白固然重要,然而于我而言,却是想借势而发。崔氏姐妹与刑蕙祯同为刑氏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虽等闲动不得皇后,却可借此铲除了崔纨素,倒也聊胜于无。
我调整坐姿,面对皇后坐近了几分:“朕今日想留在凤仪宫用膳,可又怕皇后不肯留朕。”
刑蕙祯的唇角动了动,既不说留我,也不再如往常出言尖酸。连日来我喜怒无常的性格,让她心生畏惧!
我慢移右手,稍带试探意味的覆在她手背上:“这些日宫中时有是非,辛苦皇后了。”
刑蕙祯任由我握住手掌,低头道:“幸好皇上查明此事,周美人冤屈得雪。臣妾自当晓谕六宫,还周美人清白。”
“周美人冤屈虽得洗雪,但在朕看来,此事未必了结!”我不动声色说道。
刑蕙祯心中有鬼,她不敢对视我的眼睛,涩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宫禁不严,朕心难安!”
皇后绷紧的脊背陡然放松,她讪讪道:“此事正是宫禁不严之故。”
“所以朕想请皇后去西宫求一道懿旨:皇亲贵戚为国之重辅,其府邸应与内廷同为一体。今后由内侍省依年选备宦官若干,分赐予各族府邸。凡入内廷行走,只准以内宦服侍于身侧,其掾属随从皆不得入内廷。”
我实欲借此剪除刑天刑岳带入内廷的武备,因此在说完之后,我暗自观察皇后的神色:“皇后觉得如何?”
刑蕙祯勉强笑笑:“臣妾也觉得如此甚好。”
我紧盯着她的眼睛:“皇后如能求下太皇太后懿旨,此事方可算彻底了结。”
刑蕙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臣妾即刻前往慈寿宫,求得皇祖母懿旨。”
“朕便在此,等候皇后佳音。”我也站起身,向她拱手施礼道。
我既言明要同皇后共用晚膳,自然不能言而无信。我将刑蕙祯送到凤仪门外,眼看着步辇离去,正要转身回凤仪宫,突见庄淑仪的贴身侍女阿鹿疾步行来。
我略站住,待她行至近前,问道:“阿鹿,可是庄淑仪命你来此寻朕?朱雀宫有事?”
阿鹿跑的气喘吁吁,不及见礼就道:“回圣上,周美人不知何故动了胎气,疼得四肢抽搐,皇子皇子怕是保不住了!”
我心中涌上一阵无力感,难道我费尽心机,依旧保不住周慧母子?
崔纨素才刚认罪,谁料风波又起!
一时急怒交加,我竟冷笑出声:“移驾朱雀宫!朕倒要看看,上天入地,谁人敢夺我皇子性命!”
第72章 刑讯()
我率领一众侍从走进云英殿时,庄淑仪正被人扶起,她一贯不甚流露情绪的眼眸里,此时满是忧虑。我不觉心中一颤。
她脚伤未愈,由人扶着脚步踉跄着迎驾。我这时候才注意到,扶持她的人是姜纫秋。
我疾步向前,想要扶住她:“你伤还未愈,就不要行礼了。”
李华予没理会,直接跪下:“臣妾未能照顾好周美人,有负皇上所托,请皇上赐罪。”姜纫秋跟在她身后,一起跪下。
提起周美人,我脸色不免阴沉了几分:“朕听阿鹿说,周美人动了胎气,怎么会这样?”
问话的同时,我示意纫秋扶起庄淑仪。
“动了胎气?!”李华予失声惊问,与此同时她转头看向纫秋,纫秋同样摇头表示不解。
“难道不是么?”我心中希望与疑惑并生。
恰在此时,守在云英殿外的馎饦同了一人入内。
“主君,慈寿宫大长秋冯拂奉命而来。”
冯拂因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不必等待通传。我先是叩问过太皇太后慈安,而后才说:“太皇太后可有慈谕?”
冯拂呵呵一笑:“太皇太后已听皇后巨细禀报过周美人被诬之事,正待遣人慰问美人,却惊闻周美人突发腹痛,不免忧心忡忡,因此遣了奴才至此探望周美人。”
我朝西宫方向,恭恭敬敬行过一礼:“臣代周美人,谢太皇太后慈恩垂问。”
内殿隐隐传来周慧呼痛的泣咽,以及御医低声询问医女的声音。本就不大的云英殿上,突然站了这么多人,立时显得逼仄狭窄。
我择了张席子坐了,示意庄淑仪坐到身侧,又命道:“给阿翁赐座。”
冯拂立即笑了:“圣上折煞奴才,奴才怎敢在圣驾前有座!”
我淡然点头,不再坚持,冯拂便侍立于一旁。
御医自屏风后转出,躬身道:“禀圣上,周美人腹痛难忍,医女按持不住美人,因此无从请脉。臣祈圣上圣裁,是否召针博士为美人行针镇痛?”
宫中历来慎用银针,虽有针博士之衔,却是置而不用。旁人且不说,只我宫里的山楂,便可称针灸圣手,我偶惹风寒时,山楂就会极力向我推荐她的针灸术,可惜我等闲不敢尝试。
我看一眼馎饦,他向我摇头——我在来的路上便命人去传山药山楂至此,想来正在路上。
“暂缓行针”,我想等等山楂,“御医,你看周美人是否当真动了胎气?”
御医愣了一下:“臣无法诊脉,不敢说是否动胎气。”
那为何阿鹿来禀报时言说周美人动了抬起?我抬眼在殿中找寻阿鹿的身影,却恰好看见她捧了一碗药近前。
“奴婢服侍娘娘进药。”
庄淑仪摆手道:“拿下去,本宫现在不想吃药。”
李华予扭伤脚踝,可御医们一贯奉行的是内外兼疗,敷药的同时还要服用活血温经的药汁。
“姐姐连日服药,伤势大有起色,怎能因一时忧心就断了服药?”站在庄淑仪身侧的纫秋突然开口。
我也温言说道:“无论怎样,你先把药吃了。”
我看着阿鹿手持药碗向李华予走去,就听得冯拂道:“淑仪眼下所用药物多有活血之效,可要当心别把淑仪的药,同周美人的安胎药弄混了。”
李氏一族同西宫仇怨已深,我冷然睇向冯拂:“阿翁说笑了!”
我说话的同时,就听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狭小寂静的殿宇中,有如惊雷。
我惊回首,白釉的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浓褐色的药汁溅落到席上,我不觉皱眉。
阿鹿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她颤抖地捡拾瓷片:“奴婢该死,奴婢即刻收拾!”
她的指尖被瓷器刺出血迹,她也顾不得疼痛,整个人抖成一团。
“阿鹿”,我叫她,“且不要收拾,朕有话问你。”
“你适才报说,周美人伤了胎气。御医尚且还不能诊断的事,你为何如此笃定?”我慢声细语问她。
我望着抖做一团的阿鹿,叹口气:“莫不是你害得周美人如此?”
阿鹿连连叩头,哭道:“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害龙胎!”
“那是谁在害周美人,你一定知道!”
“阿鹿,今日你若说出实情,朕便饶你不死而且还会重重赏你,朕放你出宫回归乡里,可好?”
阿鹿挑起眼睛看我一眼,又随即错开眼珠瞟向庄淑仪,终于颤抖开口。
“周美人自被移入朱雀宫后,淑仪谕令美人的日常饮食均须亲自看视后方可呈予美人。今日奴婢见娘娘往美人的汤羹里投放一物,嘱奴婢勿言。奴婢心中害怕,偷取一片,却不知这是何物。”
她将一块褐色根状之物高捧过头顶。
恰好这时候山药山楂应召而来,这二人饶是沉稳,乍见此物也不由倒抽冷气。
我皱眉问山药:“那是什么?”
“回主君,这是牛膝。可强筋骨、化血肿。但同时引血下行,有孕之人切忌服用!”
我遽然回首看向庄淑仪,她脸色苍白,不可思议的看着阿鹿。
“你宫里可有牛膝?”
李华予望着我的眼睛,点了下头:“有。”余者再不多言。
“圣上,此事已明,奴才告退!”
大长秋冯拂向我施礼就要退下。
“且慢!”我当机立断,“此事尚未明,阿翁未免也太心急!”
说话间我向汤饼汤圆使了个眼色。不能让冯拂就这样回去禀报,以刑氏对李氏的忌惮,太皇太后必会将李华予送进暴室审讯。到时严刑加身,我便无论如何也救不得她了。
冯拂笑道:“奴才自会将在这云英殿上看到听到的一切,具细禀奏太皇太后。”
说着话,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汤饼汤圆拦住去路。
冯拂只得转身:“圣上这是何意呀?”
我沉吟不语,既不答复,也不开口放他走。
“皇上”李华予凝眸向我轻轻摇头,暗示我不要拦阻冯拂。
正当我和她坐困愁城之事,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不过是一点泻药而已,何至如此!”
纫秋罗裙轻动,行至我面前跪下:“臣妾今日来时,姐姐不在寝殿,恰好得见阿鹿在汤羹里做手脚。所以臣妾将她支开,泼了那碗汤羹,命人又换一碗。不过臣妾也不喜周美人,索性在汤羹里下了一点泻药。”
我哭笑不得:“为何?”
“她若不移入朱雀宫,姐姐也不会晚上去看她,摔伤脚踝就更无从谈起了!”
“是朕命周美人移入的朱雀宫,你怎么不在朕的饮食里下泻药?”
纫秋唇角动动,刚要说话,我已知她想说什么,忙制止道:“不要说了!”这些日未在朱雀宫用膳,我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山药行针后为周慧诊脉,出来确认姜纫秋所言,周慧系误食泻药。
我心中陡然放松,看向纫秋:“泻药从何处得来?”
“是宫苑中随处都可捡拾的二丑。”
山药山楂无奈的笑了,见我不解,山药说道:“主君,二丑又名牵牛子,是牵牛花的种子。”
我忍笑:“你”
“皇上此时似乎不该急于审问臣妾。”姜纫秋将目光移向阿鹿。
我看向战战栗栗的阿鹿,视线陡然冰冷下去,正要发问,庄淑仪已经开口。
“阿鹿,你自十二岁入府服侍本宫,本宫从未视你如普通侍婢,你为何要陷害本宫?”
阿鹿却看向我:“奴婢不敢欺瞒圣上。牛膝确是娘娘让奴婢放在周美人汤羹里的!”
冯拂鼻中发出一丝哂笑:“虽说周美人未饮下有牛膝的汤羹,可也不能就此证明庄淑仪的清白。请圣上将淑仪和宫女阿鹿交暴室审讯。”
没想到问题兜兜转转,竟又转回了原地。
纫秋突然开口:“大夏律法,凡在伤、病,不得刑讯。疑犯尚且如此,何况姐姐还身居嫔位!”
“容华娘子口齿伶俐,不知可愿代淑仪受审?”
纫秋愣了愣,随即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我代姐姐受审?”
冯拂对我揖手为礼,笑道:“圣上,姜容华与庄淑仪一向亲厚,庄淑仪若有筹谋,刑讯容华当可得知,此其一。再者,姜容华不喜周美人,并在美人汤羹中下泻药,这是她适才亲口承认的。姜容华意图何在,又系何人指使,不问一问总不好吧?”
我低头沉思,不发一语。
“这不公平!”纫秋突然说道。
“容华娘子此是何意?”
“我为天子嫔妾,岂可同宫女一般,褫衣受刑!”
“闭嘴!”我沉声呵斥。姜纫秋什么意思?若是不用褫衣,她就愿意前往暴室受刑?
想到这里,我突然懂了。她是想为李华予挡下这一劫!
然而冯拂身为太皇太后心腹,哪里会因我的暴怒而噤若寒蝉,他笑了:“容华娘子所虑周全,请皇上召示暴室令,姜容华不可褫衣受辱。保全了姜容华的颜面,便也是保全了圣上和天家的颜面。”
纫秋对我眨眼,又看向庄淑仪。她的意思是告诉我,必须保护好庄淑仪。
“准奏。”我异常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
有侍卫入内押送两人前往暴室。姜纫秋没有动,她跪的位置距离我非常近。
“臣妾有一句话,想对皇上讲。”
生平第一次,我不敢看向一个人的眼睛,只是轻轻点头。
她只看着我,却没有说话。我如心有默契一般,探身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纫秋将唇移到我耳畔:“我知你痛恨我父,我此番入暴室若一去不回,请将此命抵我父一命。珍重,石奴哥哥。”
我哑然,随即伸出手去抓她衣袖,可却被她退身避开。我眼看着她被侍卫带走,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石奴哥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曾这样唤过我
第73章 永巷()
我仰头看着面前的一道高墙,又回头看看身后的一道高墙。我抬起头,盯着两道平行高墙夹出的那一条青黑色的天空。
启明星在东边的天上摇摇欲坠,此时刚刚打过五更的梆鼓,正是天亮前最暗沉的时候。
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叫做永巷,是专门用来关押被贬谪妃嫔及犯错宫人的所在。积年的冤情和悲怨,汇聚成惨淡云雾盘旋于永巷上空,似乎千年万年也不能散去。
阴风嘶鸣,如冰凝之针,砭人魂魄。
我随手扯紧披风,端详面前的两扇黑漆大门前,黑漆大门的里面,便是宫人谈之色变的暴室。
昨日,我明知姜纫秋会被刑讯逼供,却依旧亲口允准将她送至暴室。这是一招明智的丢卒保车,牺牲一个小小的容华,却可以为我保住陇西李氏集团的信任和支持,何乐而不为?
所以她被带走之后,我好言宽慰了庄淑仪,留下山药山楂调理周美人的身体,我甚至驾临凤仪宫,与皇后情浓欢好!
我既已作出理智的选择,那么其余皆可听天由命!
然而,睡得朦胧之间,被我刻意忽视的那声“石奴哥哥”,再度响起。不复记忆中那道轻轻扬起的稚嫩童声,轻婉悠扬而又沧桑。
我闪开眼,环顾四周,感到陌生的凉意。从别后,忆相逢,几度魂梦与卿同!
“她死了!”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继而我披衣而起,不顾皇后的惊惶,不顾侍从的阻拦,如一个执拗的孩子般,命驾永巷。
然而当我匆匆行来,终于得以站在暴室大门之外的一刻,我却踟蹰不前了。近乡情怯,我知道我在意的人就在门内,可是我却唯恐在大门开启后,听到不好的消息。
“主君”我这罕见的行为让汤圆等人不知所措。
我定一定心神:“叩门吧。”
汤圆正要叩门,黑色大门却自内打开了。
一名内监探出头来,他看到汤圆的御侍服色,又觑眼于昏黑中打量我。天子在黎明时分现身于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