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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这种时候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联姻。于是夏梁订立和约,约为婚姻。南梁公主出嫁夏帝,公主诞下皇子便是夏帝嗣子,若梁皇无嫡,则此子可一统梁夏,为天下共主。但是若公主无子,则北夏归属南梁。
百姓为此津津乐道,因为他们看到了和平统一的曙光,和平,也就意味着太平无事和随之而来的丰衣足食。
梁国公主嫁给夏国君主后三个月,夏帝崩,斯时公主腹中已有身孕。
梁国公主嫁给夏国君主后六个月,梁帝崩,公主长兄继为国君。
梁国公主嫁给夏国君主后一年,钦天监禀奏,六龙贯日,天象大吉,三日后公主诞下皇子夏斯邦,当日由皇祖母圣颐太皇太后怀抱登极、改元延和,是为夏帝。
十九年后,夏梁虽偶有纷争,不过好在大体上还算相安无事。还有一件事,夏帝之舅梁皇至今没有子嗣!
想到这里,我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老翁说得不错,近二十年的生聚、繁衍,终将有一方强者为王,以气吞山河之势统一江山。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陈年旧账这么精细?因为我,就是夏斯邦!
“禀公子,刑骠骁踏上朱雀街了。”汤圆轻声说道。
我凭栏歪坐,雪缎的袍袖轻拂过朱色雕栏,不似酒楼上其他人的翘首远眺,而是静静地俯视脚下百姓的举动。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朱雀街旁,准备迎接他们过度神化了的战神。
“来了来了!刑将军凯旋归来了!”百姓兴奋地聒噪,
其中不乏大胆任性的妙龄少女,将预备多时的香花、手帕,甚至钗钿、臂钏当街抛洒——大夏民风淳朴,常有三五妇人当街拦阻争睹美少年的风流韵事。
我翻个白眼,哂笑:“当真是出风头!”
蹄声橐橐,鼓乐韶音。当先一匹白马,马上为手持圣旨的天子特使,徐徐导引前行。道路两侧的人群爆发出有如山呼海啸的轰鸣。一时之间,锦绣与钗环齐飞,珠光共宝器一色,更有甚者抛出织金华服、蓝田玉带,更有甚者居然成匹成匹地投掷云锦妆花。
我看得嘴角抽搐,心口抽痛,这得多少银子啊!
“哼!他还真是艳福不浅!传言东光长公主是只胭脂虎,我看不过徒有其名罢了!下次再见三姐时,我倒要将今日见闻备细述说,顺便再送三姐五十个面首,你们看如何?”
我的三姐,东光长公主,六年前下嫁刑岳,也算得当年长安城一段佳话。
身后随从无人搭腔,我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此时他们正在做何表情,于是一边看着楼下精彩的戏码,一边懒洋洋点将:“都不说话啊?那就馎饦!你来说,公子这主意如何?”
馎饦冷声道:“公子,这主意极馊。”
我忍俊不禁,从谏如流:“好,那就不赐三姐面首了。”
第3章 刑岳()
来了!
我眯了眯眼睛,凝神望向脚下徐徐行来的黑马,以及马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乌黑的高大骏马,四蹄攒雪,白玉为马鞍,黄金络马头。马上一员少将,银灰盔甲劲束全身,盔上红缨曜日迷离。少将风姿飒爽,脸上隐隐浮现着沙场上的杀意、狠绝,凝神敛思时稳若磐石,扬眉抚剑时气贯长虹。
行进的凯旋大军,堪堪在我脚下停住。四位须发皓然如雪的老者,在长安县、万年县县令的引导下,在凯旋乐与破阵曲的轮番吹打里,行至马前揖手为礼。
马上的少年将军欠身抱拳行礼:“四位长者,恕刑岳礼数不周,刑岳奉皇命出征,未及入宫陛见复旨,不敢下马,就此为礼。”
谁料他这一言一动,立即引发围观群众的赞叹声,什么“将军重礼法”的赞叹声油然而发。
我冷哼:“别以为挖出四个长白毛的老头,就算凑够了‘商山四皓’!”
“公子慎声!”我身后的饼饵亦出言劝阻。
饼饵和馎饦,寡言少语,平素都顶着一张冰山脸,五十步远就能把人冻住!眼下他们二人既已开口,我也只好皱皱鼻子,继续看戏。
仔细留神就会发现,四位老人手上提了东西,这象征犒劳三军的箪食壶浆。现在他们郑而重之地将酒壶双手捧递给军前校尉,而后由一人上前致辞。
“将军第出名门,品实非俗。身显名扬,皇戚贵冑。为太皇太后侄孙,为当今天子表哥。芝兰玉树,轩轩韶举。且将军犹能不矜于门阀,弱冠以来奉召驱驰,纵横沙场。驱寇逐虏,保我河山。致使贼寇仇雠,闻将军之名望风而拜;邻国近塞,见将军令旗无人敢前!威高名重,当世无两。将军御敌,则边境无扰;将军入朝,则天子礼迎。高风轩邈,颓波扬清”
“啪!”极其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苍老的声音。真没想到,一只小小的玲珑酒杯,从酒楼上扔下去,能有这么大的响动。
我禁不住唇角上扬,反手回去摸酒壶,被馎饦不动声色地制止。
从伪装“商山四皓”之一开始致辞起,不知不觉围观的百姓就陷入肃穆的静谧。突然一声响动,百姓俱是始傻、继吓、终愤怒的滑稽姿态。
我勉强忍住笑,凭栏探出身子:“本公子手滑了,将军海涵!”
什么叫触犯众怒、众矢之的?我今天终于感受到了。如果我是箭靶,长安城百姓的视线可以转化成箭矢,那我现在肯定可以和刺猬称兄道弟了。
马上的将军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在看见我的一霎,他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讶异和紧张,然而只是一瞬,快到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随即,他在下方仰视着我,那视线,绝对不是臣子对于君上该有的表情。相反,黑眸中毫不掩饰着无可奈何之意。
刑岳挥退一脸怒不可遏、眼看就有冲上酒楼的校尉,他静默片刻,突然飞身下马,略微整理盔甲后,对着楼上的我,抱拳行礼!
前一刻,我还在为恶作剧得逞而幸灾乐祸地笑。后一刻,我分明感到那笑容逐渐凝固,我就像一个供人取乐的小丑一样。
尔母奴婢也!
我愤恨,恨不得下去给刑岳两拳!
一盏茶功夫前还在说,未复皇命不能下马。眼下却因为看见我就舍得下马了?况且,全长安城,能得他骠骁将军行礼的年轻公子,还能有谁?
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可是我的身份,已昭然若揭!——而且还是揭在这么多人面前!
刑岳,你够狠!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在长安市坊里鬼混?哦呸!是白龙鱼服、访查民情。
“公子,要不还是回”鹿脯紧张兮兮问道。
“住口!”我自栏杆上抽身,瞪他一眼,“还用你说?回去!”
我旁若无人地穿过酒客们小心翼翼打量的视线,伙计站在楼梯口,双手举着的托盘上摆了两瓶甜白釉细颈鸡腿酒壶,以及四碟小菜,是我命汤圆点的菜色。伙计见我们一行人过来,神色慌张,不知是该立还是该跪。
我突然停步,和颜对伙计说:“酒味醇冽,不错。”说完看一眼汤圆汤饼,二人会意,忙掏出散碎银钱,打赏伙计。
“谢、谢”伙计牙齿都要打战了。
我自认笑得很亲切:“刑骠骁不辞辛苦,征战沙场凯旋而归。店伙,你把这两壶酒奉与将军,看着他尽数喝下去,就说是本公子——赏赐!”
不理会头上已现豆大汗滴的伙计,我疾步下楼,银白衣袂翻飞如雪涌,却不及我此时内心翻卷的恨意。
我在酒楼门前止住脚步,面对军容严整、不动如山的队伍,就算平常再懒散,此时也难免于心中生出端肃之敬。
刑岳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我和他遥遥相望。面对他如鹰般犀利的眼神,我很想就这样转身一走了之。这里是朱雀大街,帝国都城长安的中心位置,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北,走不了多久就是未央宫城的九重城阙。
但是,未央宫不是可以保护我的蛋壳,更何况宫中现今的实际掌权人是太皇太后,我又能躲到哪里去?
我是夏斯邦,降世即为帝,现实处境不容我逃避!
既然众人都在猜测我的身份,那么不如越性把这层窗户纸戳破吧。
众目睽睽之下,我平抬手臂、双掌交叠于身前,行半礼道:“骠骁将军刑岳,征战塞北苦含之地,保边境子民安定。朕,代黎民百姓,谢将军!”
话音未及落下,就听周围一片扑落尘壤的声音,凯旋大军、迎接官员、沿街百姓,还有那装模作样的“商山四皓”,尽数跪倒在地。
再看刑岳,他脸上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随即嘴角不易察觉地抿起一个弧度——我只当这是轻视的表情,缓缓单膝下跪。
成功收到预期效果,我见好就收,利索一扭身:“回宫!”
幸好汤圆及时拉住我,小声道:“主君,左行才有宫,右行就越走越远了。”
我:“”
演的太投入,忘记回家的路了。
在卫军堂而皇之的卫护下,在百姓敬仰孺慕的仰望中,我迈步前行。生平第一次,享受超然于上的成就感。
朱雀街的尽头,九重城阙巍然而立,没有金围翠绕的奢华,也欠缺雕梁画栋的精致,但是却足以让所有从这里通过、入宫朝拜天子的臣下,身不由己想要五体投地,因为这里每一方青砖、每一片瓦当,无不象征着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里就是我的家,大夏的帝宫,未央宫城。
进入朱雀门,我登上早已备好的辇车,两名辇郎在前拉车,汤圆等人紧随辇侧。
辇车不快不慢,经过太极殿、勤政殿、昭明殿,虽然已是初春,宫外处处杨柳,奈何春风不入宫墙,前廷萧然无趣,还不及御园中的几丛烟树杏雨。
我将心里所想随口道出,一向很少拾话的饼饵,木着一张脸说道:“这里当然死气沉沉,西宫才是春意盎然。”
西宫名慈寿宫,是太皇太后的寝宫。如今几乎半个朝廷的官员都出自刑氏,自然煊赫无匹。饼饵这话虽然不中听,可却是事实,我气恼地扯下腰间的七宝短剑,向他砸去:“委婉进谏,会要你的命啊!”
力道过大,短剑几乎要打在他身上的时候,饼饵略一侧身,他身后的馎饦极有默契地伸臂,接住短剑,看了看才递给饼饵。
饼饵再是面无表情,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可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谢主君赏赐。”至于委婉什么的,他都当耳边风,下一次的谏言,只能比这一次更犀利。
辇车停在了我的紫宸宫外,我跳下车,重重门扉次第开启,我疾步穿过重深院落,径直走向寝殿北阁,一路走一路吩咐:“走了一天,乏了,快些准备浴汤。”
刑岳眼看就要前来觐见,我神清气爽才好见他。
我走进北阁,四名衣着簪佩异于普通宫婢的女子见我回来,不跪不拜,只是笑逐颜开:“主君回宫了。”
我也笑:“不仅朕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丽人阁的蔷薇粉,木樨露回来。”
她们是我宫里司衣衾香料及医药的女官,自与别个不同。
“主君只记挂着这四个丫头,定是早忘了阿吴!”螺钿屏后转出一位美妇,含嗔带笑。
我惊喜叫道:“姆姆!”
美妇敛衽为礼:“吴盐见过主君。”
大夏宫廷历来在帝后及太后宫中设置大长秋,为一宫总领太监。我宫里却未设大长秋,而是任命吴盐代行大长秋事。
吴盐是夏、梁两国联姻时陪同母后嫁入夏宫的,她那一口吴侬软语,听在耳中就仿佛看见了南国明媚阳光下的一波湖泊,澄澈绵软。我猜她原先的身份可能是先帝媵妾,但是否曾承宠早已随着先帝的崩逝和承幸簿的焚毁,变得无可查证。
我自记事起吴盐就陪在我身边,母后唤她“阿吴”,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只淡笑不语。后来我读到“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的诗句后,为她更名“吴盐”。
其实今日在寝宫里看见吴盐,我有些惊讶,她不常在御前走动。十三年前的一场变故,吴盐身染寒气,我便命她平日好好将息身子,宫里的事霜橙等人自会去跟她报备。
“虽说时至初春,可毕竟还未开暖,妾不放心,过来检视主君的衣柜,看看是不是又过早添减衣服了。”
我难得心里发暖,笑容也愈发柔和:“有劳阿姆。”
“好歹出宫一遭,朕怎么可能忘记给朕的吴盐阿姆带礼物?饼饵。”
饼饵应声而出,奉上一匹绛色流苏纹锦。
“这是缭云轩新上的花色,阿姆做身锦袍来穿正合适。”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过纹锦在吴盐身上比划起来。
“这么鲜活的花色,穿在妾身上不好吧?还是拿给香橘她们穿吧。”
我失笑,将纹锦直接披在吴盐肩上,负气一般道:“就给阿姆穿!”
第4章 跪候()
匆匆沐浴后,我换上一领湖色常服,斜靠在软垫上,虽与香橘闲话取乐,眼睛却不住地瞟向一旁案几上的滴漏。
眼看就是掌灯时候,各处宫门即将下钥,原该入宫陛见的刑岳依旧不见踪影。怎么搞的?莫非他栽进御沟里不成?
汤饼循着我的视线看看漏刻,小心问道:“时辰不早,主君可要传膳?”
我肚子里咕噜一声,在宫外玩闹半日,这时候早饿得两眼冒绿光,不过我还是矜持地摆摆手:“朕还不是太饿,先进些点心吧。”
汤饼击掌两下,便有三五宫人进上红绡饼梨酪酥诸样点心。我风卷残云,不过片刻功夫,我面前的几个碟子就都见了底儿。
鹿脯笑拉驼羹道:“主君这哪里是还不饿?主君饿得就差把我们两个都吃下去了!”
我左手托了块儿蝶恋花糕,右手却抄起一个浅碟子,眼看就要向鹿脯掷去,驼羹见状忙闪开,正闹得欢,馎饦冷着脸入内禀奏:“主君,刑岳进宫了。”
我一边拿过绢帕仔细擦着手上的点心渣儿一边问道:“他现在何处?”
“回主君,刑岳现正在太皇太后的慈寿宫,而且”我一向最厌烦说话吞吞吐吐,是以御前近人就算知道所奏之事会逆龙鳞,也断不敢耽搁。馎饦只顿了顿便说道,“奴才得报,刑太尉一早就等在了慈寿宫,太皇太后现已赐宴,不等筵宴散去刑岳是不会到紫宸宫陛见的!”
我懵了:“朕这是被无视了?”
馎饦和鹿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
我陡然大怒,“哗啦”一声,盛点心的盘碟尽皆被我扫落地上,一枚溜圆的红绡酥还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不甘不愿地躺平。
我站在一地碎瓷之间,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寝殿里除馎饦以外的内侍宫婢尽皆跪下。
馎饦皱眉,上前一步:“主君”
鹿脯忙拉扯他的袍角,示意不要说话。
我怒喝道:“让他说!”
“陛下可是动怒了?”馎饦只有在非常时刻才会称呼我为“陛下”,现下他这样称呼,看来也是真的生气了。
我声嘶力竭,借机发泄怒火:“你眼睛瞎了?!难道这样都不算动怒?难道刑氏辱我至此,我也不能动怒!”
馎饦紧紧盯住我的眼睛,朗盛说道:“臣闻,‘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敢问陛下,您今日的怒火只不过碎几块盘子,算什么天子之怒?”
“”我哑然,他的意思是,傀儡如我,有什么资格发怒?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发怒
我脚踩碎瓷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