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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条了?”我问道。
驼羹转身进到轩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主君神武,才半日功夫已钓上六尾锦鲤。”
于是我抛了钓竿,顺手抄起小内侍捧盒中的鲛丝冰帕擦手,心情大好:“正好!晚膳就吃茭白鲜鱼羹,你们几个都有份儿!”
鹿脯躬身谢恩:“奴才谢主君!民间久有鲤鱼跃龙门之说,主君是真龙天子,这六尾锦鲤今日也算得上跃了一回主君的龙门!”
“可惜啊,跃入龙门不久,就要身入庖厨。你说,这些鱼,此时心里是苦还是乐?”
我喝一口茶,含笑望向鹿脯。
鹿脯不假思索答道:“看主君问的!这千古一问,当日庄子和惠子这二圣都解决不了的事,奴才如何答得上来?奴才也只能回主君:鹿脯是鹿非鱼,自然不知这些鱼是苦是乐。”
“你是在说朕这一问,太过刁钻?”
“奴才不敢”,鹿脯上前半步,将手里捧的漆盒递到我眼前,“主君还是看看这盒中之物,是否满意吧?”
“盒子里放的什么?”我起身走过去。
一旁的汤饼,揭去盒盖。我低头看过去。
盒中并排放了两件叠好的锦袍,左边艳紫右边浓绿,我想起来,这是前几天我和夏斯阙入山时穿在身上的步仙袍。
“禀主君,织室已将嘉郡王的步仙袍织补如初,奴才持来呈予主君查验。”
我顺手抄起一袭步仙袍抖开,只见纹锦灿然、光华依旧,很是满意地点头:“花了多少银子?”
“回主君,每一袭步仙袍的织补用银二百两。”
我抽抽嘴角,忙将步仙袍放回箱箧:“快给嘉郡王送回去,太贵!”
鹿脯躬身领命,说道:“奴才这就命人送到六殿下府中。”
我此时才察觉,夏斯阙那厮已很久没在我眼前晃了。
我只听说,前几日嘉郡王入宫请安,在长乐宫“碰巧”见到崔二小姐锦华,谁料两人相看两相厌,夏斯阙匆匆离去,此后称病再不入宫。崔锦华则是噙了两泡泪拜别太后,回府后又砸又摔,一时之间丞相府碎瓷遍地,仆从人人自危。嘉郡王厌弃准王妃的传言,便从未央宫遍及整座长安城!
“嘉王还在称病么?他准备闹到什么时候!”
两宫太后心意已决,聘礼都已齐备,若不是纳采之礼必须夏斯阙亲往,恐怕此刻嘉王妃的轿辇早抬进王府了!
夏斯阙看似疯癫,可却不会无理取闹,这一回连我都看糊涂了——不喜欢娶回去放在一边就好了,太皇太后给安排的婚事,又岂是躲起来就可以逃出生天的?
“朕去看看嘉郡王,顺便把这两身肥袍子带给他。”
汤饼急道:“主君不可,难道主君忘了上一回是怎么回来的?”
我同夏斯阙被刑岳“请”回宫中的方式,至今想想,都觉惊心动魄。
我轻嗤道:“他们越是不让朕出去,朕就偏要出去!”
我并未明言,有些事不是躲避就可了事的。我将自己为钓饵,引鱼上钩罢了。
鹿脯没有如汤饼一般劝我不可出宫,他只是低垂眼皮,问道:“主君微服出宫,可曾想好,怎样进到嘉郡王府?”
若是亮明身份,那就不好玩了!
我看一眼紫篁钓竿:“芳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
饼饵从旁笑出了声:“主君之意,不就是想厚赂王府的门卫么?”
我的脸色青了青,当没听见。
厚赂门卫的事,自然要交给鹿脯和驼羹去办。
当日我授意二人,用一钱银子,叩开嘉郡王府大门。
事实证明,我知人善任,他们做到了!
我站在王府外,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看“敕建嘉郡王府”牌匾上五个鎏金大字,以及大门外的枪戟架并郡王卤簿,迈步就往里走。
我问鹿脯:“你当真只许给门卫一钱银子?”若真是这样,夏斯阙这里的门卫也真是清贫的可以了!
“怎么可能?”鹿脯坏笑道,“奴才许的是五十两银,先付一钱银子赏钱。”
我点头,这五十两银,只好着落到夏斯阙头上。
穿过前殿,行至中庭,恰好迎面走来四名男子,一律身着蓝色圆领窄袖葛布袍,看装扮当系王府掾属。
我躲闪不及,就听其中一人哑声呵道:“什么人?!”此人面孔炭黑,以至于相貌一塌糊涂。
我半扬起脸:“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在王府行走?”
黑炭脸愣了愣,估计是没见过我这样明目张胆反客为主的人。
我继续问:“嘉郡王可还卧病?”
他眼神闪了闪,终于无奈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你王府的门卫该严加管束了,六哥!”
其实我一眼便认出了黑炭脸就是夏斯阙!
夏斯阙呆若木鸡,他把自己涂抹得过于黑了,反倒显得一双眼睛白的渗人。
我问他:“你这是要去哪里吓人?”
“去崇仁坊的崔丞相府走一遭。”
我不由挑眉:“你终于想开了?还是打算连夜潜逃回洛阳?”
夏斯阙认真道:“我是真的要去丞相府。”
他话音未落,就听身后的游廊伸出传来脚步声,四名王府宦官抬了礼盒出来。
第38章 佳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颇有些失望地说道。原来我对这场相府和王府的联姻,还抱了看热闹的态度。谁知才几天功夫,夏斯阙迷途知返了,热闹也就没得看了!
夏斯阙突然怪笑两声:“今日丞相和夫人都不在府中。”
“那又如何?”
夏斯阙看着我的眼睛:“所以我打算去丞相府中会佳人。”
我一时没明白:“崔二小姐?”
夏斯阙摇头,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立即坏笑起来:“你这样的衣袍还有没有?给朕找一身,朕要同往相府!”
我命汤饼汤圆也换上相同的布袍,鹿脯等则留在王府。
相府管事见了嘉王名帖,不敢耽搁,当即大开府门,一面差人火速如内禀报。
不一时,一名青年男子快步迎出,只见他身着雪色长袍,未及冠的年岁,头上羊脂白玉的簪箍,手持雕镂繁复纹饰的象牙折扇
我怔怔地望向来人,忍不住眉毛直跳,这身打扮,看上去还真是眼熟。
当我迟疑之时,青年公子已到面前,倒也算得上眉清目秀。
“在下崔子梓,代家严见过几位贵使。”他抱拳行礼。
我和夏斯阙不约而同对看一眼,心领神会,眼前少年,应该就是崔煊从族中过继来的儿子了!
“崔公子不必多礼,我们奉殿下令旨,特来拜见崔二小姐,崔丞相和夫人都在府中么?”夏斯阙明知故问。
“实在不巧,家严家慈二位大人此刻不在府中。”
夏斯阙皱眉:“那还真是不巧。”他回头看一眼自己带来的厚礼,说道,“如此,我等暂且回去,改日再来拜访!”
崔子梓略加思索,忙拦阻道:“贵使且住!嘉郡王与二妹既已约为婚姻,郡王贵使怎可被拒之门外!贵使请入府。”
夏斯阙笑得仰起脸,露出一口森然白牙:“叨扰崔公子!”
虽然还未订下婚书,可在世人眼中,嘉郡王与崔二小姐的婚事,早已板上钉钉。因此我们一行数人,得以穿宅过府,直入内闱。
这是我第一次入崔煊府邸,一路上游廊庭院错落有致,长湖洞石不乏雅趣。崔煊长期生活在刑太尉的影子里,唯命是从。我险些忘了,他曾经也是名动天下的文士。
崔公子有意攀谈,夏斯阙同他一问一答,倒也说得有趣。却听夏斯阙突然发问:“我随殿下此番入京,只见满城衣冠如雪,殿下很是疑惑。今日崔公子也是一身白袍,不知可否为在下解惑。”
“这身衣服么?”崔子梓抚一抚袖口,神情略显骄矜,“这是今春刑骠骁征战北胡凯旋而归时,今上于朱雀大街现身劳军时所穿的袍服样式。”
“当真?!”夏斯阙回头看我一眼,我终于明白,为何看他这身装扮竟如此眼熟!
“不敢欺瞒贵使,我当时还未被接来长安城,后来见京中贵公子都如此装扮,特地打听了圣上的发箍和折扇的质地纹饰,依样订做得来!”
我盯住他手里的折扇,不觉眯起眼——我当日出现在朱雀大街时,手上没拿折扇!
跨进内宅的月亮门,掌事仆妇上前行礼,报说两位小姐此时都在西厢闲坐。
“去将二小姐请出来见嘉王府贵使。”崔子梓随口吩咐道。
仆妇面有难色地进了西厢,没过一会儿就踉跄而出,对她家公子无奈摇头。
“不见!让他们走!嘉王府的人,与我有何相干!”
崔子梓满脸尴尬,他看着夏斯阙,唯恐这位“贵使”回去后,向嘉王如实禀报情况。
正当此时,又一道女声响起:“妹妹这样做就太失礼了!怎么说你和嘉王的婚事,也是太后娘娘亲自允准的。妹妹言行无状,就不怕日后嫁入王府遭王爷冷落!”
看来,说话这女子,便是崔府大小姐,即将入宫为妃的崔纨素了。
“姐姐不用说风凉话,你我心知肚明,论容貌、年岁,都该是我入宫为妃!若不是姐姐买通母亲身旁贱婢拨弄唇舌,何至于姐妹易嫁?”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妹妹没福气入宫,何必痴心妄想!”
只听“啪”的一声,瓷片碎裂的声音,继而崔二小姐声音尖利叫道:“崔纨素,我今日划破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入宫!”
厢房里顿时沸反盈天,女子的尖叫声,丫鬟仆妇们拉劝的声音。
我和夏斯阙面面相觑,都向彼此投递同情的目光。
我旁若无人说道:“崔丞相好像从来就没有过妾侍,姐妹之间吵得不共戴天,难道真是一母同胞?”
夏斯阙用力点头:“这绝对是一母同胞!”
一个机灵的丫鬟看劝不过,忙跑出来向崔公子求助:“公子快进去看看吧,两位小姐正互相用瓷片比划呐!”
崔子梓脚步微动,但在迈出半步之后,非常识时务地站住。
“快!快去书斋,请郭家表姐来劝解两位小姐!”
夏斯阙忙不迭的冲我暗自挤眼睛,意思是:佳人来了!
“我在这里。”一声温和柔润的回音,如同最上乘的玉石滑过肌肤。
我和夏斯阙不约而同回身,望向逆光中缓缓行来的女子。一时之间,我忘记了呼吸!
青丝倭堕成云髻,长眉细目,眸含风韵。小鼻朱唇,点露风情。娇俏面孔上未施脂粉,素面朝天。一袭湖蓝色的襦裙,缃色裙带高系,现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我望向她绾起的发髻,心不觉沉了沉。再看见她发髻间簪一朵素白绫花,差一点就叹出了声。
“唉!”身旁,夏斯阙竟重重叹息。
女子见有外客,不由止步,敛衽行礼后,也不待我兄弟二人回礼,便款步走进厢房。
夏斯阙问崔子梓:“这位夫人是”
“这位本是宁远将军郭凌云的长女,才嫁人不过数月,丈夫便死在战场上。”崔子梓摇了摇头,夏斯阙也跟着摇头,可两眼冒光,一点也没有惋惜的神情。
不妙!我心道,难道他还想娶了这寡居少妇不成!
崔子梓继续说道:“这位郭家表姐,是家母内侄女。因为两位妹妹即将嫁入宫中府中,家母便将表姐接来,陪伴妹妹。”
我怅然若失,这样曼妙的女郎,竟会早寡在家,辜负了美韶华!
第39章 刺杀()
我伸长脖子望向郭夫人消失的厢房门口,恨不得跟在她身后。
美人如花,却远隔云端。心中油然而生的怅然,如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水自流淌、花自盛开,可却乏人赏玩。
实在可惜了!
厢房里传出一道柔美的声音:“纨素、锦华,你们怎么还和小时候一般惫懒,三言两语就能打起来!”
“表姐!”两个撒娇的声音,不复之前的疾言厉色。
“好啦好啦,我明白,都是待嫁女儿的小心思。不出旬月,等你们嫁出相府,想起姐妹时可千万别哭鼻子”
“想她?”
“做梦!”
崔氏两姐妹几乎是异口同声。
做表姐的噗嗤笑出了声:“尚未出阁,两位已颇具娘娘气焰,不过二位娘娘就当是顾念小妇我和表弟子梓,不要再起纷争了。”
夏斯阙抽抽嘴角,笑了。
郭夫人又道:“纨素和锦华嫁了皇上和嘉王,小妇我既希望你们同夫君夫妻和顺,又盼着你们别太得宠!”
“表姐这是为何?”
郭夫人未语先笑:“你们姐妹在娘家时犹自争闹不休,我怕你们的枕边风,吹得皇上和嘉王兄弟阋墙!”
“表姐取笑我们!”
崔子梓松一口气,终于消停了。
夏斯阙听得闷笑数声,我却暗自皱眉,这位寡居的郭家表姐不太寻常。
郭夫人劝住了“两位娘娘”,走出厢房,才来得及发问:“表弟,这几位是”
“这几位是嘉郡王府派来看望小妹锦华的贵使。”
郭夫人处之淡然,敛衽深施一礼,夏斯阙揖手还礼。
“几位贵使有礼。适才不过闺中女儿一时戏闹,还请贵使过耳即忘。”
“夫人难道不准备问候嘉王吗?”夏斯阙促狭的看向美妇,“在下听殿下提及,令尊郭将军同殿下也算得上旧识了。”
宁远将军郭凌云,曾一度投降南梁,先帝圣旨招降后,便常驻梁、夏边境,家眷尽皆安置于许昌。洛阳牧有监视宁远将军的职责,夏斯阙说是旧识,也确是情理之中。
郭夫人直视夏斯阙:“家严为驻防将军,岂敢妄称殿下旧识?”
“令尊不敢,那么你呢?”
我张了张嘴,看看夏斯阙,又看看郭夫人,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郭夫人躲避夏斯阙的注视:“表妹锦华正在房内梳洗更衣,烦贵使稍候表妹出见。”
“不必了!”夏斯阙斩钉截铁拒绝道。
郭夫人细眉微蹙,欲言又止。
“归来花满树”,夏斯阙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后,问道:“夫人会在府中等到二位小姐出嫁?”
郭夫人闭了闭眼,气息凝重:“是!”
“好!”夏斯阙转对崔子梓言道,“殿下有言,请上复丞相,殿下将占卜吉期,亲至丞相府行纳采之礼。”
崔子梓终于放下心来,忙不迭地点头,他本想称谢,可在接触到夏斯阙眼角射出的如芒利光后,还是没敢开口。
夏斯阙盯住郭夫人发髻间的雪色绫花,毫不掩饰的皱紧了眉。
崔子梓殷勤的将我们送出丞相府,转过街角,我摸摸鼻子不怀好意道:“难怪六哥知道相府有佳人!你那句‘归来花满树’,别是什么暗语吧?”
夏斯阙既肯引我同来,就没存防备之心:“我十五岁出为东都牧,时常前往许昌察看郭凌云举动,难免就认识了茹儿,我曾向郭将军求娶茹儿为侧妃却遭拒绝”
我明白,就算郭威同意,太皇太后也不会允准。郭凌云拥兵自重,夏斯阙若与郭氏联姻,若有不臣之心,将成为大夏的祸患。
我扫他一眼:“你现在还是贼心不死?”
“是旧情难忘好不好?”
“无论是哪一种,你最好还是死心忘情!”
我给他一句忠告,走进崇仁坊热闹的人流——既然不可能得到,还不如挥剑斩情!
真不明白崔煊为何要将府邸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