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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即应允,就要移步方丈与他叙话,恰在此时御前亲兵匆匆行至大雄宝殿外站定:“启圣上,骠骑府兵突然出动,捉拿宝应寺周围胡人,遭右骁卫魏将军阻拦,现两军正于寺前对峙!”
我闻奏不见动怒,只笑对东光长公主道:“三姐,你家郎君又在做什么?”
东光公主面色原就有些难看,听我此言愈发阴云密布。她福身向德宜大长公主告罪:“姑母见谅,请容侄女即刻出去,劝止大将军。”
我却拦住她:“朕相信三姐剽悍可制得住驸马,但骠骑大将军麾下之将士,三姐恐怕就撼不动了!”
刑岳将兵,必使全军上下独听他一人号令。就连我的旨意,也调不动他骠骑府的一兵一卒。所以东光长公主出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我对住持道:“礼佛已毕,不再叨扰。和尚既是住持敕建庙宇,自可来宫中讲经说法。日后和尚定要常来紫宸宫走动,朕欢喜与你说话。”
步出宝应寺山门,我站在台基上,俯视下面横街前的两军剑拔弩张。
骠骑府兵墨盔银缨,右骁卫军金盔丹缨,狭路相逢,各不相让。两军自去岁东陵山对峙后,今日在此遭遇,故尔都存了一较雌雄的决绝。
我看一眼汤圆,汤圆高声宣道:“圣上有谕,右骁卫及骠骑府将领近前!”
右骁卫上将军魏止戈虎步行至阶下,按剑施下半礼:“陛下,臣奉命率军护驾,骠骑府兵不知何故当街抓人,扰臣军务!”
我望向与他同至御前的少年将官,认出是平日不离刑岳身侧的副将,翊麾校尉祁念吾。
祁校尉单膝点地,抱拳道:“臣奉大将军令,护送陛下銮仪即刻回宫!”
“无礼!”东光长公主叱道,“皇上何时回宫,岂是尔等可以左右?还不退下!”
我却没好气道:“三姐这样责他,只会让他把才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果然祁校尉动唇正要回话,闻言空张了张嘴,无奈的起身叉手恭立。
这是突听一阵扰攘争执,其中夹有怒骂声。我凭高远眺,只见道政坊紧邻东市的拐角处,有不少高鼻深目的胡人被兵丁绳捆索绑,推搡前行。
饶是我平素颇为自矜我的帝王修养,见此情景也难免怒形于色。
“佛门清修静地,岂是尔等可随意逞凶撒野的?!”我目光犀利俯视刑岳副将。
他明显心生惶恐,却依旧硬声道:“此为主帅将令,臣等唯令是从!”
我皱眉,刑岳行事虽一向孤傲独行,可断不会无事生非。
想到此我负手传谕:“大将军何在?请他立时来见朕!”
“陛下恕罪,大将军现正在东市紫气邸店,因遇紧急之事,一时恐难以奉召见驾。”祁校尉迟疑着说道。
我情知这是唐紫雕用计,将刑岳引至紫气邸店。可我更加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故作沉吟良久,顺水推舟道:“既如此,不如朕亲往东市,去见大将军。”
“臣奉大将军令,请陛下即刻登车回宫!”祁校尉说得斩钉截铁。
我抚额,刚刚我还提醒过东光长公主,对刑岳的下属问话稍有不慎,就会引得对方重申大将军令。
我动动眼珠:“朕当日在朝堂上与百官约,礼佛后顺路前往明德门城楼,亲迎南梁来使。”
“事态紧急,请陛下立即回宫!”
我有些恼火:“道政坊北望行宫,朕准备去行宫看视杏昭仪,就不劳骠骑府护送回宫了!”
“大将军有令,陛下既奉两宫太后懿旨出宫礼佛,依礼还请陛下回宫,先行复旨再议旁事!”
我:“”
“放肆!骠骑府违逆君上,难道是要挟持圣驾不成!”德宜大长公主大怒——驸马都尉魏止戈被骠骑府兵冲撞,德宜公主难免面上无光,不过借机发难罢了。
东光长公主瞬即绷紧了面皮:“姑母这话就言重了!大将军不是空穴来风的鲁莽武夫,突然布排兵卒前来护驾,定是城中有事,臣请皇上明鉴!”
第294章 相护()
东光长公主向我深施一礼,急于为夫君辩白。
我忙扶起,宽慰道:“三姐且免礼,朕都省得”我尚未说完,就被德宜姑母打断:“就算真如东光公主所言,大将军为何不亲来向皇帝禀奏?”
“禀奏事小,失时酿成大祸则不可补救。姑母久在闺阁,自是不知军中事!”
闻言德宜公主横眉怒目,东光公主也不甘示弱的傲然仰面,我从旁看了,忍笑忍得艰难。
大夏这两位公主一为西宫宠女、一为孙女,从小即耳濡目染太皇太后的颐指气使,骄横刁蛮远在诸位公主之上。
气氛一时僵住,我含笑劝道:“姑母息怒,东光姐姐无意冲撞姑母,不过是一心回护她家郎君罢了。想来三姐此心,姑母最可体会。姑母既为礼佛而来,更宜回嗔作喜。”
东光公主福身赔情,琏玟郡主从旁劝慰。我见大长公主依旧低头不语,又传谕道:“魏将军右骁卫军依旧护驾回宫。”
德宜姑母自觉找回颜面,终于肯露出和缓之色。
我微笑道:“皇祖母晨起时还提到姑母,显是想念的紧,姑母不如乘坐朕的御辇,与朕一道回宫。”我对一旁的琏玟郡主点点头,“就由表妹陪侍姑母同乘。”
德宜公主为难道:“皇帝,这恐怕于礼不合”
我笑着摆手:“无妨,命人撤去翠羽伞盖,便不算违了礼制。”我转头对东光公主说道,“阿姮姐姐可坐第二乘副辇”东光长公主负责督造宝应寺,今日寺门开启,她自是要去向太皇太后复旨。
祁校尉听我道出公主小字,为示敬重,依礼退后几步。恰在此时一名骠骑府兵士疾步行来,与他低声耳语。
我才一皱眉,鹿脯立时扯开嗓子:“圣驾前不得交头接耳,祁小将切莫失仪!”
祁校尉抱拳禀奏:“陛下恕罪!适才麾下来报,归德刑将军不知何故,冒然率兵从胜业坊赶来,求见陛下。”
刑崖也来了?我牵牵嘴角,虽然思绪杂乱尚无条理,可照眼下这情景,我总觉得应该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刑归德不是外人,他既来了,就请来相见罢!”我顿了顿命道,“祁校尉,你亲自去请。”
祁校尉面露疑惑,却捕捉不到疑点,只得躬身领命——就算他是奉了刑岳将令前来又如何?他毕竟不是刑岳!
不一时只听甲叶声响,刑崖趱步行至宝应寺山门外,待看清楚眼前场景后不由愣住。
彼时我和诸位公主郡主俱已登辇,天子出行向来盛置銮仪卤簿,御辇后面少说也要随从九驾副辇,而眼下御辇已被撤去翠羽伞盖,一眼望去无甚差别。
刑崖思索了下,便想当然朝北侧第一乘辇车行礼:“臣,归德将军刑崖,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刑归德,拜错啦!圣上在这乘副辇上!”鹿脯站在副辇的卷帘门外,笑呵呵朝刑崖摆手。
刑崖忙行至副辇旁,再次跪倒:“臣得报,近日有北胡人乔装进城,图谋行刺大夏天子!”
刑二公子的话,毫不意外引起一片声的恐慌。
我惊怒之中猛地坐直身子,终于明白骠骑府为何突然出动,捉拿附近胡人,半请半强地迫我速速回宫
唐紫雕!他怎么可以在城中散布北胡人行刺我的谣言?!他闯祸了!
他知不知道?因着这个谣言,紫气邸店将被翻起血浪,而邸店里的梁誉和北胡人,已是性命堪忧!
我懊恼地闭上眼睛。
一直以来,我都在刻意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刑岳对我的保护。
刑岳沙场上屠戮不计其数,可有谁知道?他平生第一次杀人,是因为我。
有刑岳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休想伤我——即便有朝一日他取我而代之了,他以为也照样可以护我周全。所以我说,刑岳一直没睡醒。
原以为在先帝平陵时,我已出言将他点醒。可谁料后来当得知刑天弑君的图谋后,他依旧还是选择带兵杀到独柳刑场
我闪开眼,必须尽快前往东市!
然而这时鹿脯还在慢条斯理地同刑崖应对。
“刑归德,圣驾前不可妄言,当心惊驾。”鹿脯显是也被刑崖的奏报惊到了。
“是,多谢阿翁提点,也请陛下勿忧,臣刑崖既来护驾,就算是肝脑涂地”
“鹿阿翁!”茅道成匆匆行来,打断刑崖的表白忠心。
鹿脯忙堆笑道:“郡马郎何事吩咐奴才?”
茅道成说道:“德宜大长公主听刑归德之言后,忧心陛下安危,请旨起驾速速回宫!”
鹿脯愣了愣,忙道:“是!即刻起驾!”
我听到这里,突然猛拍脑门:我是猪吗?唯恐刑岳手下不知道我在哪一乘车辇里么?
我既已自觉漏洞,祁校尉当然也看出了端倪,果不其然我听见他在调派手下兵力,严守道政坊横街——横街西侧斜对东市东门,只要行过横街,东市便近在咫尺。
我目欲喷火,按了按腰间天子佩剑,顾不上那许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今日就算杀出一条血路,也要杀进紫气邸店!
辇车开始缓慢前行,我的声音于此时响起,如暴雨前的闷雷沉郁。
“停辇!祁校尉”
他虽猜到我换乘了车辇,但乍然听见我高声唤他,也不由愣了下,方策马行至辇前:“陛下有何圣谕?”
“近前!”
我听见马蹄声停在御辇的车窗外:“骠骑府兵即刻退下,朕要亲往东市。”
“大将军陛下!”
我不耐烦再听他废话,猛地伸臂出窗抓住他脖子,用力拖拽几乎将他半个身子拖进车中!
“尔母婢也!蠢笨呆物!刑岳眼看就要酿下大祸,到时太皇太后也保不了他!还不快收了你手下的虾兵蟹将!”
祁校尉:“”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我在紫气邸店外飞身下马。
邸店门外,骠骑府兵持戟而立,见我到来,只躬身为礼:“臣等拜见陛下。”
“大将军可在里面?”我喘着粗气,边问边习惯性的查看周遭动静。
第295章 示弱()
紫气邸店两层木楼架构,门面轩阔,斗拱彩绘。门外高挑双排栀子灯架,形如鹿角枝桠——看来这家邸店做得好大买卖,往来商旅尽是富贵中人。
“陛下,大将军确是在邸店中。”骠骑府兵叉手禀道。
我闻言迈步就往里走,却被兵士横戟拦住。
“闪开!”我目眦欲裂。
可惜饶是我平素自诩天子之威震慑臣民,却也只震得横在我眼前的兵戟抖了两抖。
“主君!”汤圆突然指了指脚下。
我低头,不由悚然,只见暗红的血从里面缓缓流出,再顺着邸店的石阶滴落。侧耳细听,店中陷入死寂无声,有如千年坟场!
不能再虚耗着了我迎着横戟,步履沉稳迈步前行。骠骑府兵不敢伤我,唯有步步退却,可横戟始终拦在我胸前。
我已经踏上了染血的石阶,这时身后数骑人马几乎同时奔来。
“大将军见责,由我一力承担,尔等莫再拦驾!”祁校尉在马上传命。
兵戟撤去,前方再无阻拦,我正要走进黑魆魆的邸店厅堂。
“陛下!示弱!切记一定要示弱!”唐紫雕冲上来紧紧揪住我袍袖,在我耳边没头没脑的低声告诫。
我拂开他手:“汤圆随朕入内。”
邸店商旅云集,楼上提供逆旅、雅间,楼下厅堂则通通辟为交易之所。故尔建造时厅堂虽极轩敞,却光线昏暗,便是为了私下做买做卖。
至于宵禁闭市后,邸店中彻夜灯火辉煌夜夜笙歌,则是又一番景象了。
走进厅堂后,我放轻了脚步。四周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儿,我皱眉掩鼻。
待到适应了眼前的暗沉,我觑着眼打量前后左右。地上躺倒三四具胡人尸身,算筹、酒具、银钱散落一地,显是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打斗。
屋角发出一阵阵极轻微的叩击声,我循声缓行,望见东墙暗窗下一缕惨白阳光洒下,店伙、客商挤在一处瑟瑟发抖,适才我听见的声音正是这些人惊恐中牙齿碰撞发出的。
我点点头,大致知道了刑岳和梁誉的所在。我旋即转身,疾步朝厅堂的另一侧走去。
前方楼梯旁隐约现出两道对峙的身影,我立即认出其中通身墨色单袍紧束腰身和袖口的,正是刑岳。此刻他正持一柄杀气凛凛的秋水长剑,直指梁誉。
见两人都无事,我忍不住舒出半口气——刑岳一俟察觉动静,左腕微抖,瞬即一道寒光朝我面门袭来。
“主君小心!”
汤圆举剑格挡,挑开短剑。然而那短剑自身被刑岳赋予猛力,硬生生带飞了汤圆手中宝剑。
我仰头望着凌空而起的一长一短两柄剑,还在为刚刚那骤然降临的凛凛杀意所震惊,意态恍惚,直如劫后重生。
刑岳似是察觉有异,倏然侧脸望我,我也在这时看清楚他的眼睛,吓得彻骨生寒!
一霎时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血灌瞳仁!
刑岳早已杀红了眼,眸中似乎随时就要滴下血来。我没见过他在沙场上冲杀的样子,但眼前刑岳如修罗般的狠绝,已让我望而生畏。
“你”他乍然见我难免讶异,随后眼中黑雾弥漫,怒火冲天,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刑岳缓缓放下手臂,剑尖指地,却因握紧剑柄的力度过大,骨节发出喀喀响声。
我了然的同时更觉黯然,他以为今日是我一手设局,引他来这东市邸店,从而揭穿梁誉私下潜入长安城的事实。
刑岳他误会了我,然而我能做的,只是让这误会无限扩大,直到无可弥补!
至此我也终于明白了进入邸店前,唐紫雕在我耳边莫名其妙的告诫——示弱。
示弱么?是了,这应是我同时面对梁誉和刑岳时,最稳妥的选择。
当初竟陵王之所以一力助我亲政,只因南梁深自忌惮刑岳的勇武善战,才会扶持我制衡刑氏!所以我更要让梁誉看清楚我的胆怯和刑岳的跋扈。
我用力吞咽一口唾沫,压下心中的酸涩苦楚。
“表大将军,我——”我声音发颤,“朕奉太皇太后懿旨入寺礼佛,不知大将军何故出动府兵,强行挟朕来此邸店?”
自厌自弃地闭了闭眼,我看向梁誉故作疑惑:“这人看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汤圆从旁提醒:“主君怎的忘了?这位是”
“大梁迎亲正使,臣梁誉拜见北夏皇帝陛下!”梁誉打断汤圆的话,向前一步跪叩参拜。
“你们怎么会?你们莫非、莫非是私底下”
我看看梁誉,又看看刑岳,面上不觉浮上窘怒之色。可却频频偷眼瞟视刑岳,想怒又不敢怒,十足一副傀儡皇帝惧怯在跋扈将军淫威之下的窝囊样子。
刑岳突然举剑,直直指向了我。这一次虽杀气不再,可却怒气猛涨。乌亮双眸中迸射出的犀利目光,似要在我胸口戳下两个窟窿。
我利落转身,躲在汤圆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看他:“大将军有话好说!朕哪句话说错了?还望大将军告知。”
正当我二人僵持之际,梁誉从旁开口:“夏帝莫误会了!臣入长安城,非是与你北夏的骠骑大将军有甚瓜葛!皆因北胡希求与你北夏重开互市、再修前好,然而”
说到这里,他扫一眼刑岳,“自从刑大将军横扫北胡王庭后,北胡与贵国便再无往来,北胡恐交好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