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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孕吐的三个月后,除了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家伙之外,闲诗觉得又恢复到了从前,身轻如燕,饮食与睡眠也因为习惯而正常。
一日,朝塍牵着闲诗的手从玉宫回来,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提议,“曦儿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姐与东柘强行做个媒?”
景东柘是闲诗的亲哥哥,闲诗在意他的感受,但如今她也视朝慕青为亲姐姐,她也在意她的感受,希望她可以有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不必再孤孤单单。
粗了蹙眉,闲诗实事求是道,“若是我强牵,或许哥哥会答应,毕竟,在我嫁给你之前,他曾经承诺过我……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强扭的瓜会甜吗?”
朝塍停下脚步,意味深长道,“阳儿便是他们强扭的瓜,你说甜还是不甜?”
闲诗一怔,似懂非懂道,“你什么意思呀?阳儿不是……”
难道朝塍的意思,是让阳儿更朝慕青嫁给景东柘,做他们夫妻关系的调剂品?
朝塍默了默,终于决定将关乎朝慕青的秘密拿出来,让闲诗知道些许,沉声道,“阳儿……是姐亲生的,他也是东柘亲生的。”
闲诗咋舌,“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你仔细想想,阳儿的相貌跟你哥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处?他跟你格外亲也是有血亲在里面的,你是他的亲姑姑。”
闲诗的脑袋轰隆隆的,朝塍的话她不会不相信,难怪她见到阳儿会比见到其他小孩感到亲切,也觉得面熟,而阳儿阴错阳差地叫她为姑姑,是不是也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为何我哥不知道?既然他与姐有过肌肤之亲,怎么没有怀疑阳儿不是他亲生的?”
“此事说来话长,”朝塍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在你进宫之前,见的那个红衣姑娘吗?”
“红衣?记得。”
“她便是姐,姐擅长易容术。”
“啊?”闲诗骇然,但却迅速地将红衣跟自己说过的话回忆了一遍,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我真笨,怎么没将他们联系起来?她与我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的易容术极为高超,岂是你能识破的?”朝塍笑了笑,“你先当红娘,促成他们的好事,等他们与我们这般恩爱了,再慢慢听他们的精彩故事,也不迟,现在最紧要的——”
闲诗眨了眨眼,马上接口道,“是给他们牵线搭桥。”
“嗯,谢谢。”
朝塍将闲诗搂在怀里,眼望着明媚的天边,他心里这最后一桩心事,终于可以了了。
闲诗不满道,“你我何必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既然我哥深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还能有谁比姐更合适他呢?至少,他们有一个阳儿,一家人该团聚。”
“有些事,远比你想得更为复杂。”
但是,在一切顺利之前,朝塍哪里敢将朝慕青与景东柘之间的症结所在告诉闲诗?
那是他们的事,他们作为旁观者,只需要助推,而不需要参与。
还有重要的一点,朝慕青所犯下的错误,与他曾经犯下的错误,有异曲同工之处,是以他怎么开得了口?
幸好,闲诗也没有追问,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朝塍马上道,“朝如月。”
闲诗蹙眉,“这是女孩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是女孩?李太医告诉你的?”
朝塍摇头,“我想要女孩,便是女孩。”
闲诗噘嘴,故意道,“可我喜欢男孩。”
“男孩还不简单?等你生下了如月,我就再让你生十个八个的男孩。”
“我又不是猪,哪里需要十个八个?”
“哎,”朝塍环视四周,见四下无人,便道,“不管将来生什么,生几个,两年以后再议,这只能亲嘴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听着这男人憋屈的声音,望着这男人心甘情愿郁闷的模样,闲诗灿烂地笑着,还没笑够,已经被他在湛蓝的天空下堵上了嘴巴。
幸福,在只能亲嘴的日子里,也能如花儿绽放般无限蔓延。
给读者的话:
正文就此完结,接下来会写一些番外,比如朝慕青与景东柘的《冬青劫》,花流云与闲燕的《云燕欢》……
东青劫1()
下朝了。
从拥挤的人群,至疏散的人:流,他们都各走各路,景东柘也不例外。
别人成群结队,勾肩搭背,惟独他,在父亲远行的情况下,只能形单影只,那挺拔却萧瑟的身影,似乎能令人心疼到情不自禁地落下眼泪。
如此俊逸出尘的优异男儿,谁能接受或相信,他已经决心这辈子孑然一身、终身不娶?
不是别人不要他,而是他不要别人。
他的骄傲从不挂在脸上,而是含在心里。
通往宫外的道路有千千万万条,但他却总是踏着那一条没有足迹的路笔直笔直地走,似乎稍微往旁边歪一些,就会落入未知的陷阱之中。
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认准了,便只认其一不要其二。
今日,景东柘的步伐迈得比往常慢了一些,因为他的魂不守舍。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父亲不在家,突然少了与他交谈的人,接连几日,他都做同一个噩梦,梦里,他最爱的红袖掉进了万丈深渊,无论他出手多快,却连拽住她衣袖的资格都没有。
因着这噩梦,这几日,景东柘终日沉默寡言,有时候别人叫他,非要叫上好几声,才会迫使他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可惜景裕不在身边,否则,一眼便能看穿,他这儿子犯了哪种心病,虽然难以治愈,却有缓解的办法。
方才早朝的时候,哪怕景东柘站在并不起眼的位置,但皇上还是注意到了他的魂不守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多次叫到他的名字,可他却变得反应迟钝,闹了好几个笑话。
最后,皇上调侃道,“景少将没准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心心念念地惦记上了,不如这样,你将那位姑娘的情况告诉朕,朕亲自为你去牵?”
他是在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某位姑娘,只可恨,那姑娘,早已不在人世。
红袖,你在哪儿?我又狠狠地想你了。
走几步,停一步,景东柘思绪凌乱,面色苍白,若非强健的身子骨硬撑着,他或许早就倒地不醒。
这几日每次入睡前,他都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因为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见到红袖,无论她是在梦里,还是在天上。
小的时候,父亲也曾经像他这般魂不守舍,甚至情况更加严重,那时他极为不理解,母亲不在人世,固然令人痛心,但父亲该早日走出伤痛,开开心心地活着,或为亲人,或为自己。
等他爱上了红袖并且失去了红袖之后,这才逐渐明白父亲那时的心情,不是父亲不懂事,而是像他们这种至情之人,一旦失去至爱,活着如同死去,甚至是生不如死。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死,也不敢去死,曾经他以自己的生命逼迫父亲活下来,如今他怎能先父亲而去?
那是不孝,也是食言而肥,为人所不齿。
父亲愿意为了他好好地活着,他如何不能为父亲、为妹妹好好地活着?
距离景东柘右侧边几十步的高台下,猫着腰躲着两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津津有味地啃着香梨正在朝着天空东张西望的孩子。
闲诗侧眸,望向身旁美眸发直,正盯着景东柘花痴般痴望的朝慕青,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日日远观不如近玩。”
朝慕青此刻一大半的心思都不在闲诗身上,但还是答了一句,“其实我的脸皮足够厚实,但是,我最受不了他那冷漠、疏离的眼神,比杀了我还令人难过。”
“看来你的脸皮不是真厚实,而是假厚实。”闲诗转了转眼珠,随口便扯起了谎来,“那日我爹离京前,与我促膝相谈,说他这辈子还有一个最大的心愿没有达成,那就是我哥的婚姻大事,说到景家后继无人,我爹老泪纵横,这一幕正巧被我哥看见,当即便跪了下来,说愿意娶妻生子,但凭家人安排。”
闻言,朝慕青原本红润的面色变得异常惨白,不敢置信地拽住闲诗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真的?”
闲诗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爹将物色嫂子的任务全全交给了我,这几日,我已经在托人搜罗京城未嫁姑娘的画像,争取七日之内,便定下嫂子人选。”
“七日?这么快?”朝慕青惨白的面色开始透出青色,声音颤抖得厉害。
闲诗看着其实极不忍心,但是,一想着两人意料之中的好事将近,顿时又觉得欺负欺负朝慕青也挺有趣。
哎,她似乎没有这般坏心眼的,要么是被朝塍那厮给带坏了,要么是肚子里怀了个小坏蛋。
“七日之后,正好是黄道吉日,适合嫁娶,若是再等下一个黄道吉日,得过好几个月,我爹哪里等得及?”闲诗继续信口胡诌,若非朝慕青从来不看黄历,否则,一下子便能听出她在撒谎。
其实,闲诗也没有翻过黄历,根本不知道七日之后有没有黄道吉日。
昨晚她问朝塍,“若是我哥答应娶姐为妻,婚期何时合适?”
朝塍立马回答,“越快越好。”
瞧着他那恨不得朝慕青马上嫁给景东柘的猴急模样,闲诗不禁白了他一眼,“明日也成?”
朝塍毫不含糊地点头,“将来他们定然要后悔,彼此已经浪费了许多光阴,是以我们能帮他们争取多少光阴,便争取多少光阴。”
朝慕青松开抓着闲诗衣袖的手,又蓦地抓紧,欲言又止道,“景曦,我……我……”
闲诗眨了眨眼,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却装傻道,“姐,你怎么了?”
朝慕青一边看着朝塍缓缓远去的身影,一边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
朝慕青靠着高台,瘦削的身躯似乎瞬间瘫软,慢慢地往下滑落,青白交织的俏脸上写满了颓废与伤痛。
这长公主的痴情程度,看来根本不亚于哥哥。
闲诗再不忍逗弄下去,忙微微俯下了身躯,道,“姐,对不起,方才我是与你开玩笑的,能做我嫂子的,舍你其谁?”
朝慕青愣了愣,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景曦,谢谢你的好心好意,但是,他不会同意的。当年,他宁愿娶一个心里没他的花流芳,也不愿意娶我。如今,虽然他愿意娶妻生子,但也会有所选择。这世上,还能有谁比我更令他感到厌恶?”
闲诗安抚地拍了拍朝慕青的肩膀,微微笑了笑,情不自禁地发下了豪言壮语,“所谓山人自有妙计,若是说服不了哥哥娶你,我从此便不做这太子妃了。”
冬青劫19()
朝慕青并不知道,景东柘起初确实是在看她,但渐渐地,眼睛望着她,思绪想的却是其他,是以他的眸光才能长时间地定落在她身上。
而与往日的坦荡不同,当朝慕青发现景东柘的时候,立即便躲开了眸光,脸隐隐红到脖颈与耳根,虽然暗暗地骂了他,但她心里清楚,昨晚若非她在嘴上推波助澜,今日她也不至于变得这般惨烈,甚至被朝塍与闲诗笑话了去。
“你想要,便大胆地要,我定然会竭尽所能慷慨地给。”这话是她昨晚说的,那时她还暗暗下了狠心,只要他需要,她就是赴汤蹈火万所不辞,但是,经历了昨夜无数次的忍耐,以及带给白日的后遗之症,她的心终于打起了退堂鼓,是以,哪怕今晚他还想,她是绝对绝对给不起了。
想到自己恐怕会食言,朝慕青更不敢拿眼看向景东柘了。
于是,在景东柘上床前,朝慕青便面向床内转了个身,留给男人一个羞怯的背影。
她这番心思景东柘倒是可以理解,这女人,终于知晓他的厉害,景东柘别扭的心弦松了松,躺进被窝的时候,丝毫不必担心朝慕青会像昨晚那般靠近。
其实有些话他想告诉朝慕青,毕竟她是他的妻子,但是,想到他对她的感情,在犹豫了无数次之后,景东柘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男人的呼吸声沉重又均匀地响在耳边,昭示着他已经睡沉,朝慕青这才敢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近距离地看着他在夜色下并不清晰的俊脸。
此时此刻,不去计较太多,她是心满意足的,痴恋了多年的男人终于娶她为妻,且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这样的开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太多。
未来的日子,哪怕他要很慢很慢才能喜欢上自己,她也觉得值得憧憬,只要他能夜夜躺在她的身旁,她便像是抓紧了他,那安定感如清风——不请自来。
翌日,等景东柘醒来的时候,发觉身上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被束:缚住了般不自在,细细一感觉,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左手正在被某人紧紧地抓握住。
显然,那是他睡熟之后,朝慕青的所作所为,而警觉性极好的他居然丝毫没有觉察,也许,是新婚前两夜,他都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否则,哪能手被人牵住了一整晚都不知道?
景东柘很想将手轻轻地从朝慕青的双手心里抽出,但侧眸望见她安谧的睡颜,一时间呆滞住了,女人的身躯睡在床的最里侧,几乎与墙壁相抵住,但却侧卧着,伸长双臂将他的手一上一下地握住,那力道,即便睡眠中仍付诸不小,仿佛生怕他逃走了似的。
在他印象中的朝慕青,每次看见他,几乎都是粉面含春,看向他的眸光既痴缠又羞涩,哪里像是此时此刻,俏丽的脸蛋一份憔悴、一份苍白、一份恐慌,这难道不是他的杰作?
其实,自从娶了她之后,他印象中的她有了比以往更为清晰更为丰富的姿态,尤其是两人独处时的夜晚……
不可否认,这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可以纯洁得如同一朵水莲花那般娇羞,也可以狡黠得如同一只小狐狸般精灵,还可以妩媚得如同一朵玫红色的鲜花般魅惑,更可以大胆到像海上的浪花般奔放,主动使劲地扑打在他的身上,而他应接不暇。
这样的女子,不光是容颜长得绝世无双,就连性子也是举世难寻,他真真讨厌不起来。
蓦地,景东柘突发一个假设,若是这世上从未红袖,他早早便娶了朝慕青为妻,那到了今日,他们除了生儿育女之外,是否已经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也许会。
这个答案即便红袖会听到,景东柘仍旧不会扯谎,朝慕青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她带给自己的感觉与震撼,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从来不知道,男人还可以身与心背离,明明不爱她,却可以痴迷她的身,是以他无法断定,是否有一日,他会因为越来越习惯、痴迷她的身,从而爱上她的心。
“嗯……”朝慕青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角微微含笑,喉咙里则发出一声娇软的吟哦,但身姿却未有任何动弹。
景东柘却因此浑身打了一个寒噤,顿时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该死!
方才他究竟在想什么?
似乎从昨日开始,无论是看见朝慕青,还是没看见朝慕青,他的思绪经常会无缘无故地飘飞,莫名其妙地落在她的身上,红袖仍在他的心上,但被他响起的频率却在急速降低。
景东柘真想狠狠打自己一个耳光,将彻底打醒,那般,他便不会对不起曾经对红袖的喜欢与承诺。
其实,无论他打不打自己,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