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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档案里倒是有不少照片和拷贝的监控录像,公寓那几天正有人装修,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还都穿着灰扑扑的工作服和安全帽。
乔南歆看录像看得眼睛发疼,还是找不到那一抹眼熟的身影,正心灰意冷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办公室里现在只有睡在沙发上打鼾的石柠,乔南歆警惕的抬头看去,厉衡面带倦意的走进来。
他应该是才从省厅开车回来,头发有些乱,眼睛有些红,袖子半卷在臂弯,手里提着几个塑料饭盒。
“吃点东西再做事。”他把饭盒放在乔南歆桌上,看她的目光冷清而陌生,唇边甚至还有见谁都是一样的二分浅笑。
乔南歆有些愣然,不是说他晚上还在陪领导吃饭,要明天才会回来吗?案情再急迫也不用这么争分夺秒吧?
“有事?”厉衡微微蹙眉,揉着眉心似乎有些不耐烦。
乔南歆回过神来,也冷淡疏离的笑了笑:“谢谢厉队,我不饿,一会儿阿柠醒了我给她。”
厉衡不置可否,去箱子里拿起一瓶矿泉水打开,仰头灌了一阵,凌厉的锁骨从散乱的领口冒出来,性感的喉结轻缓涌动。
乔南歆急忙移开目光看电脑,暗骂自己不中用,不就是个男人嘛,她又不是少了他活不下去!
乔南歆越想越生气,手指也敲得噼里啪啦的,石柠却睡得又香又甜,打雷也叫不醒的那种。
她就是觉得压抑,多一个人说话也好,不过要弄醒石柠也很简单,只要……
乔南歆扯开食品袋,正要打开塑料饭盒,身后覆盖下修长的阴影,挡住明亮的白炽灯。
乔南歆压抑的心情瞬间变得紧张,心跳加速,却听他在头顶自言自语般轻声说起话来。
“方琮川十八岁高中毕业接任公司ceo,方氏地产在他的带领下挺过经济危机,而后蒸蒸日上,难道是智商两百的奸商天才?”
这一段是乔南歆分析敲打出来的,并没有归于档案,而是一段文档的草稿,就这么就上司发现还念了出来。
乔南歆微微一囧,故作镇定的说:“报告厉队,我觉得方琮川有问题,可以从他下手查案。”
厉衡拿起桌上石柠的记录小本翻看,点头说:“可以实行,方琮川就交给你了。”
乔南歆应下,两人平淡的上司和下属的口吻,真的就好似陌生人,却比决裂还要残忍。
他不在乎她,他已经订婚了,明天开春他就要结婚了,她苦恋十多年的青梅哥哥没有了。
乔南歆垂眸敲打着键盘,尽管厉衡早已离开去了他的办公室,她依旧无法平静下来,难受。
她看到了,以前或许是没有注意,但在他撑在她桌上说话的时候,她清清楚楚的注意到了。
他左手中指上,有一圈和乔雪薇款式相同,略宽大一些的戒指,情侣款的订婚戒指。
x——u——e——w——e——i——
好不容易忙完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乔南歆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叫醒还在打鼾的石柠。
“阿柠醒醒,厉队买了烧烤,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石柠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一听猛地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烧烤?厉老大?我太幸福了!”
乔南歆拿着手机和钥匙,说:“报告我写得差不多了,你再检查检查,我回去睡会儿。”
“现在还回去不累吗?”石柠纳闷,又不是没在刑警队里加过班,洗个澡就在沙发上睡了多方便。
“不累。”乔南歆笑笑,不多解释就换衣服走了。
解释什么?解释厉衡亲自给了她当头一棒,打碎她破烂不堪的旧梦难圆?
她失去厉衡了,现在她终于相信,她是真的失去厉衡了,厉衡,再见……
乔南歆没有直接回去,在街道江边通宵营业的大排档坐下,点了十瓶啤酒,还一边抽着烟。
深更半夜的年轻美女独身一人,又是喝酒又是抽烟人和老板频频侧目。
老板娘以为她是失恋了,还热情的送了她一碗面条,说:“姑娘,别光喝酒,先吃点东西才不会伤胃。”
真是个好心的老板娘,乔南歆笑着道谢,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很给面子的吃掉了小半碗。
小面是红油的,辣辣的,乔南歆喜欢吃辣,这次辣得眼眶都酸疼酸疼的,堪比折磨。
她攥着纸巾吸了吸鼻子,对老板娘夸了句“好吃”,又埋头苦苦的对付起剩下的面条。
一辆纯黑色轿车从江边马路平稳开过,从外面办事回来的江熠权,正在后座慵懒的闭目养神。
“咦,那个不是太太吗?”忽然,开车的杨叔轻声自语的呢喃了一声。
江熠权猛地就睁开了眼,按下车窗看到已经开过的大排档,吩咐说:“停车。”
杨叔立马踩了刹车,江熠权已经打开车门大步跨下,深灰色的衬衣勾勒着强健雄壮的体魄。
乔南歆不知道已经被猎人盯上,还在奋战剩下的半碗面条,老板娘的好意她可不能辜负啊。
“又在喝酒?吃好了吗?”
旁边坐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衣着名贵的男人格格不入的坐在街边小摊,连老板娘都不敢过来问他吃什么。
乔南歆盯着眼前的男人微微愣了愣,继续低头吃面,口齿不清的说:“你在跟踪我吗?”
“自恋!”江熠权轻嗤一声,看向老板的方向正要开口,袖子被一只手给扯了扯。
“你要吃东西吗?吃面条吧,很好吃,保证是你绝对没吃过的美味!”
乔南歆快速的将面条推倒他面前,强行把筷子塞到他手里,还催促着:“快吃啊!”
江熠权僵硬的看着半碗乱七八糟的红油面条,还有手里黏糊糊的筷子,硬生生的将结账两个字吞回去。
“我不饿。”他表情相当镇定,正要放下筷子,却听乔南歆嘲讽的嗤笑。
“怎么了?嫌弃我吃过的?哦,你有洁癖,嫌脏,强吻我的时候怎么不嫌脏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也算是给了江熠权面子,可江熠权的脸色依然黑了,丢下两张百元大钞就将乔南歆拽向宾利车。
“诶,我还没找你钱呢,只要三十块钱就够了!”老板娘在后面叫嚷。
江熠权没有理会,径直把乔南歆塞进车里绝然而去,才俯身堵住乔南歆讥笑的唇,狠狠用力。
他用行动告诉她他会不会嫌脏,尽管她又是抽烟又是喝酒,还吃了红汤面条,口中可谓是五味杂陈,滋味难言。
每一处都被无死角的清扫,然后只剩下男人清冽而干净的味道,陌生而熟悉的浓烈男性气息。
乔南歆不知道是太累还是顾忌前面的杨叔,她自己都不清楚,从始至终都没有大叫也没有挣扎,乖巧安静的任由男人索取。
小野猫忽然变成小绵羊,这份安静乖巧却让江熠权自动熄了怒火,逆来顺受不是她的作风。
他止住凶猛的惩罚,轻轻的吻了吻她凉冰冰的小脸,将她搂起来抱在腿上,抬起她有些黯然无神的精致小脸。
“又是为了厉衡?嗯?”他蹙起剑眉,声音有些暗哑,越发磁性而性感。
乔南歆别开脸避开他灼灼的呼吸,哼哼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又嚷嚷着喊:“杨叔,先送我回家。”
半夜三更的,车也不好打,她不是他们江家名义上的太太吗?顺便送她回家也不算过份吧?
杨叔却不敢听乔南歆的,小心翼翼的问:“先生?”
“听她的。”江熠权冷淡的吩咐:“以后你就负责接送太太上下班,她不上车就一路跟着。”
“江熠权!”乔南歆怒:“你有毛
病啊!协议上说了不能干预对方私事!”
“这是干预吗?”江熠权淡淡反问。
乔南歆怒极,尽量平静反驳:“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弄得人尽皆知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关我什么事?”江熠权将她的话还给她,乔南歆被气得说不出话了,死死瞪着他。
“先生,太太的住处到了。”后面诡异安静的剑拔弩张里,杨叔谨慎提醒。
乔南歆这才愤怒的收回目光,打开车门下车后,竟发现江熠权也跟着她走进了破旧的小区。
“你是跟踪狂吗?”乔南歆忍无可忍,在楼梯口停下来冲他低声吼着,又怕惊扰居民。
灯光下,江熠权冷峻五官面无表情,理所当然的说:“送我自己的太太回家,不可以?”
“我……”乔南歆头疼的扶了扶额,疲惫的往前走:“随便你。”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不就是名声不好吗?不就是有夫之妇吗?反正也没人在乎她了!
乔南歆不是自抛自弃,而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个习惯,天不怕地不怕,不管别人闲言碎语。
“乔南歆。”身后的人忽然不走了,站在几步台阶下沉声叫住她:“忘了厉衡!”
乔南歆身影一颤,没有回头:“你管得太多,我们只是——”
“我们是夫妻关系!”江熠权冷冷打断她,说:“我说了,不准给我戴绿帽!”
“你放心,不会。”乔南歆在黑暗里笑,声音略微苦涩,就是他想戴,也戴不了。
江熠权走了,乔南歆却没有再上楼,疲惫的从墙壁上滑到地上,抱着膝盖呆愣的看着黑暗虚空的一个点。
从乔雪薇出现,到现在,她压抑了十几个小时的情绪灌满全身细胞,很酸很疼,恣意乱窜。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七岁时失去了母亲,她一个人躲在乔木林边上哭得肝肠寸断。
她说,爷爷奶奶不要她,爸爸不要她,妈妈也不要她了,她是没人要的,是多余的。
那个时候的厉衡跟着厉姥姥相依为命,是个勤工俭学的优秀学生,一边捕鱼一边上学。
当时他途径乔木林正要出去跟着捕鱼,找到了小兽般呜咽的小姑娘,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他在去年才被她咬了一口,又和乔阳关系铁,自然知道这哭鼻子的小姑娘是乔阳的外甥女。
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要管一管这无意间碰到的闲事,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忙。
乔南歆根本不理他,只管自己哭,厉衡无奈,正要离开去叫乔阳,却被乔南歆抱住大腿。
“不准你去找小舅!我没哭!我才没有哭!妈妈知道我哭会不高兴!妈妈,妈妈不要我了……”
厉衡愕然的看着七岁的小女孩强自忍泪,眼泪还在流,却把声音都吞回了肚子里,只有细微的艰难梗咽。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一会儿扁嘴一会儿揉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眸红肿得亮晶晶的。
她生气:“你看什么看!我不是没人要!我自己要自己!我恨死爸爸了!我再也不要爸爸了!”
她抓着石头丟厉衡,厉衡敏捷的闪来闪去,最后干脆将小花猫的她从地上抱起来,不让她犯浑的乱动。
乔南歆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又该为踢打抓咬,小小的一个粉团子,却把厉衡折腾得够呛。
“真是只小野猫儿!”厉衡咬着牙,将她紧紧的按压在怀里,哄小孩儿似的抚着她的脑袋。
“小傻猫,别闹了,你不是没人要,你没了妈妈还有外婆和舅舅,他们不会不要你的。”
乔南歆抱着厉衡的脖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看着他好看的脸问:“那你要我吗?”
厉衡微微拧了拧眉,没有说话,乔南歆顿时就扁起小嘴,还没来得及嚎哭就听他说:“要。”
就一个简简单单的“要”,不知道当时厉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但羁绊了乔南歆懵懂的纯真初心。
从那天之后,她就很喜欢很喜欢厉衡,总是粘着他,比粘舅舅还粘他,惹得舅舅都吃醋了。
厉衡却不想多乔南歆这个小尾巴,可乔南歆不依不饶,振振有词:“你说过要我的,你耍赖!”
当时乔阳还对着相差八岁的少男少女笑得前仰后返,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童言无忌的笑话。
乔南歆坚持执着得可怕,闹得麗云岛人人都知道她喜欢厉衡,长大以后要嫁给厉衡。
不管厉衡愿意不愿意,乔南歆都把他跟她捆在了一条绳子上,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
回忆是把双面刃,一半是暖一半是伤,乔南歆双手插进散乱的头发里,按着发疼的头皮使劲的拉扯着。
“骗子,说好要我的,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关心我发生了什么……”
深夜的静谧里,压抑的低声呢喃自语,没有哭音却带着颤抖,就像是魔音入耳一般盘旋不去。
楼梯转角下面,江熠权静静的捏着一支烟,一点猩红的火光在黑暗里重重的忽明忽暗。
直到上面没了声音,他才狠狠的吸了两口丢掉,大步上去将地上的女孩儿拽起来打横抱起。
他一句话不说,在楼道的幽暗灯光里,俊颜冷得像是罩上万年寒冰,你任何一次都要渗人。
乔南歆怔怔的抬头看着他,双眼蒙着雾色,模模糊糊之中,像是看到了回忆里的一幕。
她虽然喝了酒,但精神格外清醒,他不是他,不是她的竹马厉衡,而是她结婚证上的丈夫。
乔南歆瘫软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低声说:“江熠权,我忘不了厉衡……”
江熠权抿着唇沉默不言,直到抱着她上了车,才含着她的耳垂说:“我陪你一起忘。”
乔南歆茫然呢喃:“你陪我一起忘?怎么忘?”
“这里。”江熠权按着她的心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我把它填满,以后这里只有我!”
乔南歆呆滞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的推开他的手:“流
氓!”
“你又在乱想什么?”江熠权没好气的攥住她的一双手腕,即使刚才的力道轻得软绵绵的。
乔南歆不动了,窝在座椅上慵懒得像只猫儿,垂眸问:“江熠权,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乔南歆性格要强,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可怜模样,江熠权不由心口发紧,犯疼。
他将她扯入怀中抱着,黑眸深邃如潭,声音生冷而严肃:“因为你是我的太太。”
乔南歆老老实实的埋在他胸膛,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堵着鼻子的声音闷闷的,软绵无力。
“你对你的太太真好,做你的太太真幸福……”
江熠权身子一僵,抿着刀削的薄唇,掷地有声的说:“那就一直做下去!”
乔南歆:“……”
怀中的女人没有回应,呼吸已经平稳轻缓了下来,抓着他衬衣的手指也在慢慢松懈,滑落。
江熠权深吸了口气,有些气闷,有些烦躁,还莫名心疼,这是他许久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情绪。
沉稳平静的湖泊被一尾小鱼儿意外闯入,搅乱一池春水却浑不自知,蹦来跳去欢脱的折腾。
江熠权盯着怀里没心没肺沉入梦乡的小女人,狠狠的吸了半支烟之后,才将烟蒂丢出窗外。
“杨叔,直接回家。”他将西装外套拿过来搭到她身上,靠着椅背,缓缓闭上锐利的黑眸。
*
乔南歆并没睡多久,当江熠权将她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她就惊醒了过来。
她本来就警觉,很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在江熠权怀里安心睡过去,这让她警铃大作。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防备江熠权了,甚至可以说依赖,这样的感觉太危险了!
“我不去你家!”乔南歆语气坚定,她已经够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