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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如今四分五裂的样子,让我每一次回忆起从前,都觉得是一场遥远的梦境,那梦里欢声笑语,家里所有的亲人都在我眼前笑着,而现在只剩下眼泪,只剩下一次一次的祈祷。
而时间的脉络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深深的再次刺入,后来的人们开始称为这一场浩荡而漫长的战役叫徐州会战,所幸,那样的后来之者里,我是带着所有的回忆,讲给我的亲人们听,讲给我的同胞们听,讲给这样的过程,这样悲壮的当初。
下旬的时候,民国公报震撼着武汉的街头,我军再次与日军多方交涉未果,换来的是徐州附近地区的猛烈攻击,日军开始分路南犯,东路从山东潍县南下,连陷沂水、莒县、日照,直扑临沂。临沂的危机尚未解除,又即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敌军紧追不放,直逼着滕县之地猛烈的攻击着,我虽身在武汉,可前线的战况经由战地记者以及官方的发布就能想象的出来,战况的激烈,代表着多少条年轻的生命由此凋零着。
这几日以来除了照顾阿爹,我与大哥剩下的时间里都是沉默的,我们沉默的相对着,无法言语各自内心的痛苦,如果能够清醒一点,那么我可能早就不是我了,不会是这么平静的坐在这里,或者没有那口硬气,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
“阿笙”
“大哥”我们同时开口,看着对方,却没能说出第二句话来,久久的是不平静,面对着的是往日不复神采的大哥。
“大哥”我张张口,干巴巴的只说出来这两个字。
“阿笙,大哥先说好吗?”大哥的眼角不知何时多了几条细纹,他哀怨的看着我,似乎透过我的眼睛看到了别人。
“你说。”我点点头,继续看着他。
“你长大了,就照顾好咱爹,我们都太不容易了,要不是咱家当初从锦州跑出来了,这个时候指不定要受什么难了,这一路来,家里都吃苦了,尤其你嫂子。”
“她,她一心一意的跟着我,带着孩子,这么辛苦的支撑着家里”大哥顿了顿,继续勉强着哽咽道。
“我想回去找找她们的消息,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家里就要散了,就算,就算”
“阿笙啊,就算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也得给咱家全都带回来啊。”他停住了话,眼里的伤痛此刻已经溢满,我们彼此都没有再说什么,因为那样的伤痛,不是言语能胜出的,不能靠语言的形容,而是满目的创伤。
我看着大哥的脸,那张曾经出现在我记忆里是那么那么鲜活自信着笑容的脸庞,我记得他当初娶到了嫂子那天,是那么的幸福,仿佛这一眼可以望穿所有,可是如今这张脸,在我面前黯然失色着,这张年轻的脸,仿佛经历了来自魔鬼的洗礼,就好像是要走到了尽头,无法眼却。
“你走吧。”久到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我再度开口时,整个天都沉了下来。
“大哥,我带阿爹回长沙等你消息吧,家里现在不能比以前了,这个世道,什么都需要钱,我在长沙还能有工作,足够我带着阿爹生活了。”我看着他,想尽力的挤出希望的笑容来,我知道,或者这一别,家里真的,真的就要散开了,以后的路还是那么一望无际,就好似永远望不到底一般,这场痛苦的战争,我看不到任何尽头,而我家已经为此付出了全部,到如今这般田地里。
“阿笙”大哥唤着我的名字,眼里布满了血丝,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能继续着。
有些话需要我来说,有些事情,也需要我来做,这样的世道,早已经不分男女了,乱世浮萍,我又怎么不刚强起来呢!
“你放心,我一定等你,我会活着等你,带着阿爹养好病,我们就等你团聚,等你带回阿妈她们回来我们一家团聚。”我生生的止住眼泪的肆意。
“阿笙,等我带她们回来,我们就带着家里,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吧,我们去找姑妈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满尽创伤的国家。好吗?”
“恩。”我用力的点着头,不敢再去看大哥脸上是何种悲鸣,那样的痛,生生的折断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所有的一切。
这样的夜,漫长而无比,呼啸而过的,是大哥的离开。
阿爹还在病床上,我却顺利的联系上了在长沙警备部的严颂声长官。
电报来的快,时间就像马不停蹄一般,周转着,旋动着。
比起几日之中阿爹逐渐恢复的身体,我没有再多做停留,这样的城市,给不了我任何思念,这些天来,随着火车缓缓的启动着,我脑子的顷刻奔赴的在远方,在未知名的那里,似乎在有什么样的悸动,随着那份心意,一点一点散开来。
眼前局势不稳,战争都要打到了家门口,前线吃紧,所有的消息被封锁着,如我一般的人,还有多少个期盼着那心中的那一个人儿去。
“阿笙啊。”我失神的时候,阿爹不知唤了我多少声,待我马上看去时,阿爹的眼里布满了深深的伤痛,这回换着我来看着他沉沉的思痛着。
“阿爹啊,您放心,大哥一定会早日回来,带上家里的人,来长沙找我们。”我说着话,拉起了阿爹颤巍巍的手,紧紧的握住。
“好啊,家里团聚了,就好啊。”阿爹淡淡的回着话,声音有气无力着,我看在眼里却不敢多想。
“等到了长沙,咱们就落户了,您就不用再怕什么了,我会好好照顾您的。”我再次说道。
“阿爹知道,阿爹知道你最坚强了,从小的时候就你最皮了,像个男孩一样东跑西跑的,”
“恩恩,对了,所以咱一定会好好的。”我赶快接过话来。
“只是,只是啊,阿萧从小就胆小,不像你自己睡都不敢,总是生病,身子弱啊”阿爹转过去了头,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我看着他,不知不觉的时候,阿爹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害怕的一股涌上心头来,在我身边这个他,是我现在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寄托了,突然好怕好怕离开。
“阿爹,我们,我们要向前看啊,这次到了长沙,您好好养病,好起来,阿妈就回来了。。”
156【回到长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谷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我呢喃着话,像是从前阿爹哄我喝药时的场景,只不过,如今不同的是,此前所有的一切都不似当初,有些事情,不敢想,不能想,因为一想,整个人就会崩塌,如果连命都似行尸走肉,那么,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等到了长沙,我会好好安顿您,我们就在那里,等着大哥带回好消息。”我依偎着阿爹,替他轻轻的抚平衣角,强迫自己慢慢带着笑。
“阿爹懂,阿爹什么都懂啊,你大哥这次去那,如果,如果能有一点消息就够了,能留下念想就够了,阿爹不要那么多了,阿爹就怕,就怕,你阿妈在九泉之下太冷了,怪我没有及时回去,回去陪她。”阿爹颤抖着双手,狠狠的握住我,那股力气,是积攒在心里多久的痛恨,是有多少无言的命运,多少不公!
“阿爹!”
“不要像你三哥,不要像你二哥,尸骨未寒,葬在他乡啊,阿笙啊,你记住了,等这场战争过去了,你一定要把全家人都带回去,你一定要把我们都带回去。”阿爹反复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念叨着,心碎着。
“我明白,我明白,我会的,只要我们能挺过去,挺过去,我们就一定把他们都带回去,带回锦州。”
“人活一辈子,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落叶归根,我们家,生生死死的,临了了,都不能回故乡怎可行,就算青山处处埋忠骨,也要把骨灰洒扬在故乡才好,这是根,这是归根啊。”阿爹念着话,眼神坚定的看着火车的动向,我顺着他的视线,茫茫一片的,却是雾气满满,打破牙也要咽下去,我不能任由自己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因为眼泪是没有任何用的,眼泪的悲伤,会连同着阿爹更心痛。
在如今,我能做到的,就是安顿好现在的日子,仗是打起来了,可是日子还要过,前线再怎样的吃紧,后方都是力量的坚壁。
“焦土抗战,人人有责”当火车满满进入长沙站内,几个大字,醒目的让全火车的人们都目光定格了,随着人群的慢慢移动,我扶着阿爹,顺利的下了火车,出站后,只一眼,人群外那人穿着军装一个抬眼,我望过去,就是一种希望,我看着他就是我的一种希望,就是所有中国同胞看着他们的希望。
“孔笙小姐,别来无恙。”彼时严颂声长官看着我,自然地伸过手拿过行李。
“又见面了,严长官。”我勾了勾嘴角,想挤出自己的笑容来,可是满目都是悲凉过后。
“这是我父亲,阿爹,这是长沙警备部的严颂声长官。”
“您好,伯父,一路辛苦了。”严颂声微微低下身子对着我阿爹道。
“不辛苦,你们才辛苦,国家有你们,难得,难得!”阿爹回着话,轻轻摆着手,眼里积满泪水,我知道,这一刻里,透过严颂声的脸,阿爹看到的,是二哥。
“请吧。”严颂声看着我们,伸手道。
“谢谢你。”我点点头,先扶着阿爹上车去,再自己上去,严颂声则轻轻的帮我关好门,他走过去,坐到前面,车子一动,车上却是各怀心事。
“我帮你找了一处房子,就离你的医院不远,是个公寓,足够你们住了。”严颂声开口道,他说着话,身子微微转过来,眼神看着我。
“那怎么好。”
“不要拒绝了,这是钟樾托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与他早年同共事,一起论兄弟相处,你的事情,此刻就是我的事情。”严颂声认真道。
“伯父的身体也不好,住的远了,你在长沙医院也来回奔波。”他又说道。
“谢谢你,严长官。”我点点头,看了一眼父亲,默契的相视。
“你不用那么客气,我不是说了,你叫我严颂声就好。”他的视线一转再次对上我的。
“好。”我轻声说道,心里的五味杂陈迎面送来,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干嘛,他在做着什么,是否又在战场厮杀,是否受伤,是否吃饱,是否穿暖,心情是怎么样的,心里想着什么。
“长官,到了”司机说着话时,严颂声已经下了车,快步走到后面来,开了车门慢慢的扶着父亲下去了,我赶忙跟下去,扶着阿爹抬眼就是公寓楼。
“这是以前朋友家的一处房子,不算大,也足够你们住了,你们安心的住着吧,他们一家搬去了重庆。”严颂声说着话,递给了我一串钥匙,并示意我,去开门。
“去吧,开门看看,我叫人买了一些必用品,你看看你还缺什么,跟我说一声。”他的话就在耳边,沉稳,有力,我点点头,握着钥匙轻轻的插入一转,门开了,这是一栋小的公寓楼,楼下是客厅,楼上是三个房间,我扶着阿爹坐下来,看着严颂声手下的兵扛着米和一些吃的进了一楼的厨房。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我就买了一些吃的,没有多少,只够你们吃一段时间,所以孔笙,你不必要谢我。”他看着我,似乎早知道我会在接下来说什么一样。
“严长官,我。。”
“叫我名字吧,这是最后一次告诉你了,行了,你和伯父好好休息吧,有空我们再见,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他说着话,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
“伯父不用送了,您好好休息,注意养身体,南京的事情,我们都会尽力帮助。”
“那谢谢你了,严长官,阿笙,快去送一下。”阿爹坐在沙发上,满脸的动容,我知道一提这句话,他的心就会立即紧起来。
“我送你。”我跟着严颂声到了门口,他停住了脚步,在上车前的那一步里,忽地又转了过来。
“孔笙,我就叫你孔笙了,正如你叫我名字是一样的,你家的事情,我会尽力的,只不过你一定要做好打算,毕竟南京的事情,你不是没有听过什么。”他直视着我,逼得我仰着看着他,心里一颤抖的不敢去想。
“眼下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没有一处好的,长沙目前是太平的,但也只是粉饰太平,你要想想,你带你父亲,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你要早做打算为以后。”他目光如炬的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个透,我低下了头,再次点点头。
“谢谢你,严颂声。”他上车前的那一刻,我轻声道。后者未说什么,车子已经开出去了。我看着他们远去,直到消失,我站在那里,阳光透过树荫直射过来,在我的脸上停留着,我仰起头,就那么的看着天,长沙的天是蓝色的,是那种淡蓝的颜色,未及任何的尘埃,也没有任何的恐慌,却一切在我眼里是那么不真实
157【十里长河】()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孔笙。孔笙!按住他!”
“来了来了!”彼时的医院里,徐州前线撤下来的伤员鬼哭狼嚎的渲染了整个走廊里,我狠狠的按着一个要截肢的伤员,血污染上了他的脸,所以我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还有他多大了,他只是重复的惨叫着,炮弹打下来的时候,他保住了一条命,却没有保住腿,直到他昏厥过去,整个手术也就都结束了,我满脸汗的走出手术室,一同的还有前一个星期过来的莫茹。
“你可真有劲啊按住那兵,死活都不放。”莫茹边走边说道。
“我那不是有劲,我那,可是拼尽了全力。”我累到半天才说全一句话。
“走吧,有人换班了,我们休息一下去。”
“不去了,我得赶回家,给我阿爹做饭了。”我说着话,擦着自己的汗,边走边躲开急忙涌入的人,徐州前线已经正式的打响了,多少伤兵辗转各地送至大后方休养,能回来的都是命大的,有的人可能折在战地医院里,有的人甚至直接在战场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可是现实里这就是现状。
就像我已经没有很久很久没有收到一封来自荣围国的信,任何一个消息都没有,似乎如果我不每天去想,这个人的记忆就要凭空的消失了。
晚饭过后,阿爹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一天比一天的叹气,愤怒着,而我则无心去劝了,现在的我整天累的摊在了一起,似乎所有的事情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片忙音,耳边响起的每一次惨叫都是麻木的,像每一道的重复音节,好几次了,那些来自年轻的生命的鲜血就溅在我的脸上,身上,也许来自后方的更多的是至亲的痛。
以前的南京老人们常说,看惯了鲜血,看惯了生死,人就会麻木迟钝着,不止一次了,我身在医院里却没有那么多以前的心思,整个人没有任何想法。
而战争愈演愈烈着,长沙大街上的征兵处,每天都一车一车的拉着年轻的面孔,他们脸上通通都是一个表情,那是视死如归,那是来自古老的民族,古老的国家,一种不屈的精神,那么团结,那么勇往直前。
若是搁到以前,这几日里的噩梦比以往更加的频繁,梦里我看到了太多人的脸,每一张面孔,都是我熟悉的模样,那样的熟悉,那么深刻,热烈的生长,我本能的叫出这些人的名字,我看见了锦州的大院子里,那个手捧着热包子一脸欣喜而满足的我,那样的懵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