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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还记得吗,我以前啊,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衣服,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
“怎么会忘记。”他声音浅浅道。
“那时啊,我一心让自己抱着所有的希望,生怕自己看清楚了,就崩溃了。”我喃喃道。
“你还记得我之后在医院见你的时候,抹眼泪了。”我低下头,眼眶里含住了自己的泪。
“记得,哭的跟一个小孩一样,本来就是小姑娘,没差别的。”
“那时候你中枪了,我也哭的害怕极了,我想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满身都是血窟窿,就在我眼前,真叫人,伤心啊。”我不再看着荣围国,视线飘飘着,嘴里的话念叨着。
“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才想着关注你吗?”我苦笑了一下,尽量的让自己不颤抖。
“什么时候。”荣围国转过来,问道。
“就,就从我第一次,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闸北里的那破屋子里。”我想了想,脑海之中,已经把那天发生的一幕幕都再次印刻清晰了起来,我想笑着,笑自己这般不矜持,想痛哭着,告诉他还有一堆心里的话无法再言语了。
“荣围国,我早该听你的话,你几次三番救我,我就应该听你的。”
“应该让家里,早日撤出南京,应该告诉他们,不要抱太多希望,应该阻止三哥,这辈子,我亏欠了太多了。”我喃喃着话,手指开始颤抖,全身更加的冷,我不知道他看着我,有没有发现我的脸更加苍白,我的口齿尽量保持平静,我还有一堆话想说,一堆疑问句憋在心里,一堆后事没有交代清楚。
“孔笙,孔笙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一声接着一声。
“你开始发烧了,你究竟烧了多久啊!”
“孔笙你不能睡,千万不能睡,不能睡。”
“荣围,国,不要告诉家里一下子突然少了我们三个,若,若,你见到了我阿妈他们,求你,帮我,保住他们平安啊。”我猛然使劲的拉住他的手,尽管他已经靠过来了,可我还觉得不够,我太冷了,冷到了心底,这股浮力一阵一阵的叫嚣着,就快要被拖走了。
“孔笙,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他的脸朝着我,所有焦急写着脸上,一次比一次模糊。
“好好活着,你要替你妹妹活着啊。”
“我妹妹,我的阿萧,我可怜的阿萧啊。”我脸上的泪,一滴滴的流落下来,那心里最疼的地方,一次次的提醒着我。
说的对,说的对!倩倩说的对!只有亲人的血滴在脸上,只有刺刀扎在骨血里,只有亲眼看着,才能彻底明了,有些事情,不需要讲出来,一次经历,就足够让一辈子,都活在那里,活在那个阴影里,走不出的悲痛欲绝。
“我不能,我不能死,我不能。”我咬着牙,使劲的睁着眼睛,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的脸越来越成了影子,我仅仅死死的抓住他的手,死死的靠在他身上,唯一的热量汲取点,那里规律的跳动着,我所有的一切。
“你要活着,替所有的人活着,替你妹妹活着。”
“替你三哥活着,”
“替你二哥活着”
“替那些你的朋友活着。”
“替我”耳畔的声音一直在断断续续,我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极冷极冷,渐渐地,就再也听不见了。
似乎一下子掉入一个大水坑,全身都是水,冰冷的刺着自己全身,我努力的上游去,一次又一次,受力着水里汹涌的搅动,那股力量一直牵着我,一面拉住我,一面抓着我,一面向下坠去,一面向上提起,纠缠于两方的我,困顿无力,全身不得动弹,只知道,自己本能的要去上游,好像那一面,就是岸边,这一面只有无底的深渊。
“啊!”睁开眼睛前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仿佛就像一场死亡在濒临死境的那一刻,突然被人拉走。
“长官,醒来了。”耳边有人在说话,声音低沉着。接着我感觉到了一个热气涌到我身边,可是我想睁开眼看看,却那么的吃力。
“别动,别动,你的烧还没有退。”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吃力的睁开眼睛,眯着去看他,周围都是黑夜,冷寂,沉默。
“这,这是,哪。”我看着四周好似屋子里的样子。
“我们现在出了南京,这是去徐州方向的一个村子。”荣围国说道。
“村子,怎么,怎么不见人啊。”我艰难的看着他,周围都只有他的几个部下,还有小刘,连人数都是同先前一样的。
“他们”小刘看了看荣围国,一脸冷寂。
“这么晚了,你继续睡,我们也休息了。”荣围国看着我,伸手抚上了我的眼睛,彻底遮住了我的视线。
“听话,你得休息,我们才能快点到徐州。”上方的声音,熟悉无比的传了过来。
我想了想,没有继续去问,从南京出来的难民里,有多少人,阿妈她们是在平民区,还是安全中心,还是出城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脑袋是困顿的,以至于我到现在才想着要去追问着,可是他太累了,早早的我就见着他几夜都没有合眼。
“恩,睡了。”我咽下了自己将要问的话,闭上了眼睛,沉在这同样的黑夜里,四周已经没有一点声音,就连谁在谁走,我都听不到了。。。。。。
144【此生难料】()
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
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隤。
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
这样的黑夜,同以往无数个日夜之中,我都一样度过。
可偏偏在如今的日子里,每一秒的经过,对我来说,都是痛苦无比。
我们无法得知最好的时候会在哪一天来临。就连日子,都开始算不清了,距离逃出来的时间,仅仅在两天,或者更少,黑夜的漫长给了人一种静下来不断地回忆和思考。
眼前的人,是再熟悉的人,可是心里最牵挂的人儿,却如今不知在何处。
“醒了?”一早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烟熏味道,我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看见荣围国坐在那里,静静的样子,垂目,低头。
“你感觉怎么样?”他站起身身,朝向我走来,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我环顾起这屋里的摆设来,跟一般的农家是一样的,只是那地上有着无法忽略的一大滩血迹,似乎从那早已干枯之中,还能感受到,血气带来的惨烈。
“这里,这里的人都逃了吗?”我盯着地上,直瞪瞪的,似乎看穿了底。
“恩。”荣围国沉着声,回答了。
“我们何时动身。”我垂下了头,闷着声音道。
“今晚。”他顿了顿。
“我出去看一下,等会吃点东西。”
“恩”我点点头,看着荣围国已经走了出去,门关上的一面,是另外的一个天地,只是对我来说,我已经看不到了,这一面的里面,只有我自己,看着那地上的血迹斑斑,久久沉默。
“没多少了时间了。”我对自己呢喃道。
“这样下去,怕是要过不去了。阿妈,”
而那一头,出来的荣围国,立即就被小刘带去了,看着一屋子的死人,沉默,垂目,握拳。
“长官。”小刘低声叫道。
“不用说了。”荣围国低着头,背脊直直的挺立着,那用力握着的拳头,青筋暴起。
“好生安葬。”他说道此,已然转身走了出去,那画面,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交缠在一起的人们,有老人,有孩童,甚至还有不足月的婴儿,孕妇,只要是活口,就没有一个是好生离开人世的。
那十几岁的小姑娘,全身都是血,血从地面的一头,流到那一头,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迹。而此时门口处站着的,是千辛万苦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中国军人。
无能为力至此,几个人里,皆咬着牙,握紧了拳,此间无声的安葬着,同胞的亡灵。
“是,长官。”小刘眼里含住了眼泪,娘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多少年了,负过多少伤,都没能流下一滴泪,可如今,面对着满屋子的死人,静静哭泣的,却不只是他一个,男儿。
一句话起,一句话落。
直到早上荣围国给了我几块干粮后,我就再也没看见他了,屋子外面是两个兵,我都不认识,我静静的躺在那,一动不动,早上的药,勉强吃了,干粮太硬了,拉着嘴巴,我也强强吃掉。
不为别的,还有阿妈没有见到,家里的人,如今都没有见到。
我不能让自己,连他们一面也见不到,我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诉我自己,孔笙,你是护士,你对自己最清楚,你只有靠自己,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只有自己能撑下去,找到阿爹阿妈他们。
待到快响午的时候,荣围国风尘仆仆的,不知从哪回来了,进了屋以后就直奔着我来。
“好些没有?”他沉着声音问道。一开口,我却清晰的听见他的嗓子不知何时已经哑了。
“好多了,我可以继续赶路的。”我看着他,指了指了一旁的水壶。
他点点头,从一边拿起来,拧开喝了一口。
“你去了哪,嗓子是怎么回事?”我问着他。
“去村子里转了一下,人都走光了,我们一会也走。”
“都收拾好了。”我问道。
“恩。你准备一下,我一会进来背你。”他说话间,起了身,拿起了水壶。
“我去打点水,给你路上喝。”
“好。”我静静的回答,静静的看着他走远,关上门的时候,我轻轻的摇头,告诉自己,没有看见他眼里的血红,他的失神,他往日神采的光,如今在眼里已经覆灭了。
也许我早该能看明白,事到如今,谁又能看不懂,这场战争能够带来的是什么呢!
那滩血迹早已经明明白白的,向我说明了一切,我只是选择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再度陷入久久的痛苦之中。
临近下午,我们再度出发了,十二月,对于中国大部分地区,都是寒冷无比的,从前在锦州,我还能和阿萧,二哥三哥,一起堆雪人,可是现在,在的人就剩我一个了。
“我好想他们啊。”趴在荣围国的背上,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天寒之中,阴冷无比的每一步。
“长官,前面没有。”一边走着,一边听着不断的人,到荣围国耳边说着不同的情况。
他沉着气,尽量稳着步子,也是时不时的抬手拿望远镜,看着情况。
“如果选择没错,这路上是不会看见鬼子的,但也得多加注意,凡事都有万一,警戒。”
“是长官。”小刘答着话,又看了看背上的我。
“长官,要不我们,换着背孔小姐吧。”顿了顿他又道。
“不了。”荣围国放下了望远镜,又加力的往上托了托我。
“去探路吧。”他又道。
“是。”小刘答着话,又加紧了几步往前去。
“你能行吗?”从我的角度,我只能看到荣围国的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放心吧,如果吃力,我会换的。”他没有丝毫的停留,一直继续快走着。
“我们必须得赶在鬼子之前,徐州现有大量部队,城中的人估计还没有撤离,会有大夫在城里接应我们,放心,你先眯着。”他平静的说着话,脚上的速度依旧不减。
我静心的听着他的话,心里的安全感,一层一层的叠加着,从前我都不敢信的,如今却已然不去再多好奇究竟。
“那,那位钟长官呢?”我想了想闷着声音问着他,心里想着小淑曾经灿烂的面孔提着他的名字。
“他没事。”荣围国想了想说道。
“休息吧,还有很长的路。”他的话音再次传来,我迷迷糊糊的点头,这两天吃的药,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是很精神,我知道药效开始有力,最后无力,就是自己要坚持挺过去,身上的伤,多数都被他处理好了,浑身都是白布带交缠的我,裹在他的军大衣里。
有太多的事,是眼下所不能想的,有太多要担心的结果,也是眼下不敢想的。
就像着迟来的石头落地,锋利的弓箭,箭在弦上一般。
心神不宁,心里的痛苦跟随表面的风平浪静,而四处,压抑暗涌着。。。。。。
145【飘散离故】()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就像我知道,知道现在的处境里,我们在夹缝之中生存,就像我又不知道,他原本驻守着南京,城破之时,不知道他走了多少地方,最后找到了我,还是说这场原本就避开不了的灾难,始终都在一切的掌握之中呢。
我很想很想问问他,却不知道话音起时,是何种语句的连贯。
朦胧之间直至落入于尘埃之中,沉静里,是无尽的黑暗在涌动,我随即睁开眼睛,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在原本赶路的我们,现在却俯卧在树林里,我旁边的荣围国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对面的那条路,一时间空气凝固,所有的人都处于严备的一种状态,静悄悄的树林里,等待我们的就好像是洪荒魔鬼一般,促使着四周的暗流随着一步步的塔塔的声音传过来,慢慢地最先入目的是一双双军鞋,接着是那陌生又熟悉,深刻又醒目的军装,来自心底最深深的痛,立刻涌上心头来,我趴在那里,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拳头,恨不能一下子冲出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如果眼睛的注视能够杀了人,那么我现在狠狠的猩红了眼睛,就一定会血洗仇人,狠狠的折磨了我妹妹直到死亡的仇人。
“呜”我使劲的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那队伍还在走动,规律而迅速,我看着人流的急速涌动,只能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嚎啕起来,眼泪的醒目只是为了更能记住,永远都刻骨铭心。
止不住的颤抖,就像那天的噩梦一般,周而复始,永远都在上演着。
猛的,突然被旁边的一只手攥住,我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差点惊叫起来,转过头,一把被荣围国捂住嘴巴。他静静的看着我,继而摇头。那里的鬼子已经走过去了,荣围国示意着小刘副官,继续盯着,一只手拖着我慢慢像后退。
“不要出声。”他似乎是由心底发出的声音来。低沉着脸,正低着头看着我。
而我满眼是泪的死死盯住他,点头。
这世道越不如人意,越要努力的活下去。
因为我的亲人们的血,不能白流,因为我们的仇,还未雪耻,因为那些刻骨的画面还在心里久久停留。
“长官,鬼子已经加强防线了。”小刘低着声音道。
“我们出来多久了。”彼时,荣围国看着我,反问着他。
“有几天了。”小刘低着声音继续回道。
“昨天遇到鬼子,就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动态于徐州防线了。”荣围国淡淡道。
“那我们怎么办?”小刘一听此话,一脸担心的问。
“不急,还没有那么快开始,鬼子现在只是集中兵力,准备一试探我们的防线而已。”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就算到了徐州,仗还不会打起来,照这样看下去,孔笙可以在那养好伤了。”他沉吟了一下,转过头来,再次认真的对上我的眼睛。我亦沉默相对。
“是勒,这样孔护士就可以休养好了。”小刘高兴的道。
“这样,我们也可以顺利归回部队去了。”此时的荣围国一脸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