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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很快收起心中的情绪，敛了神色，抱了抱拳，冲着顾汐语一礼，神色极为诚恳地道：“在下墨离，之前因为误会，给姑娘造成了困扰，特来请罪，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才是。”
董琨明睁大了眼睛，尽管墨离是背着荆条来的，尽管他一直表现得很诚恳，但是董琨明心中始终不能消除那份怀疑，因为太过不可思议。可是现在，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墨离在见到顾汐语这个丫头时，竟然连迟疑一下也没有，就直接行礼道歉，姿态低到地上去了。
顾汐语挑了挑眉。
墨离身上的荆条随着他一弯腰，又勾出了新的血迹，在素白的袍子上显得十分显眼。
现在还只是三月天气，虽然和暖，还是有些寒气，不过墨离是习武之人，穿着并不厚，这白袍贴身，血迹新痕盖旧痕，还是有些触目的。
顾汐语裣祍还了一礼，淡淡笑道：“墨护法对我一个晚辈何必如此，岂不是要折杀我么？杀手联盟不再追杀，我已足感盛情。”
砰，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原来，是董琨明见顾汐语来了，轻松之下大大地长吸一口气，觉得有些口渴，便端了杯子想喝口茶，然后，他就听到了墨护法，杀手联盟七个字，然后，他就惊呆了，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也不自知。
他没有听错吧？墨离是杀手联盟的护法？
杀手联盟？那可是超级组织，超级势力。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杀手联盟曾派杀手追杀汐语？
不对，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汐语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神色淡定，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狐狸一样的笑意，坦然面对着墨离。
那不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眼神，而是平辈，不，而是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眼神。
董琨明不自觉上前一步，这个丫头，胆儿真是大，墨离略略挥挥手，就能把她斩成两段，可是她不但不怕，竟然还带着几分清傲和超然之态？
一会儿墨离若是怒了，他不能阻止，但挡一挡还是行的吧？
第899章 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
顾汐语看出董琨明的回护之意，冲着他微微一笑，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安抚。
董琨明有心想提醒一下面前这个人是个怎么可怕的存在，但人在面前，总是不好明说，突然又意识到，他似乎还是没有找到重点。
重点是杀手联盟会道歉，而顾汐语似乎并不稀罕。
董琨明心中是凌乱的。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到底有多少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小丫头不会武功，所以他的担心还是存在的。
墨离听了顾汐语的回应，又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脸，一时有些把不准她的真实意思。这意思是说原谅了，还是在暗含嘲讽？
今天来若是不能真正地解决这个问题，那他岂不是白来了，荆条岂不是白背了？
他看着顾汐语，道：“姑娘如此大量，在下十分感谢，略备薄礼，权当见面之礼，还请姑娘笑纳！”
他不问顾汐语是不是已经原谅杀手联盟的举动，却故意说顾汐语大量不计较，他很感谢，顾汐语只是一个小姑娘，他话都到那份上了，这小姑娘总不可能说出别的话来。何况，他还带着厚礼呢。
顾汐语悠然一笑，道：“墨护法出手可真大方，这单生意，你们岂不是亏大了？”
墨离心里郁闷啊，他们岂止是亏大了？简直是亏得大出血了，前前后后，差不多损失近两百万两银子。都是因为这面前这个小姑娘。
墨离没有运内力抵挡荆条刺入肉里，随着这抱拳行礼，荆条尖利的长刺不断入肉，纵使他练武之人没有那么娇气，毕竟还是有些疼感的。
可是顾汐语好像没有看见一般，提也不提他那荆条。
墨离身为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前辈，要是换了平时，一个小姑娘这么不识趣，他必然是生气的。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只得苦笑道：“这个，有眼不识泰山，也是自作自受，姑娘莫取笑了。”
顾汐语看着他背上不断加深的血迹，知道他真没有运用内力，是实实在在的被荆条所刺，当下道：“墨护法把这荆条取下来吧，日后传出去，可别让人说我不懂礼数，不知道尊敬江湖前辈！”
墨离原本心中一喜，可听她后面的话意，便又不动了，苦笑道：“还请姑娘一定原谅！”
顾汐语挑眉笑笑，道：“原谅，我自然原谅呀，你送来这么多的好礼，看在礼物的份上，我也一定是会原谅的！”
墨离这才松了口气，很奇怪，这个小姑娘分明一直言笑晏晏，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好像能看透他心中一切所想似的，让他的一口气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像从这小姑娘进门这一刻起，他的呼吸都被她控制了一般。
看她的样子分明不会武功，怎么反倒能给他这个江湖高手这么大的压力？
墨离把这一切归于自己心中的重视，如果走在路上遇见这么一个小姑娘，他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但是，知道这小姑娘背后可能牵扯的三大势力，杀手联盟惹不起，自然而然地把姿态和心态都调得很低，在这种心境之下，反倒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顾汐语笑道：“墨护法还是把荆条取下来吧，我小姑娘倒也无所谓，但我舅舅礼仪之家，侠义为怀，一定会训我尊长辈，不懂规矩的。”
墨离轻轻一抖手，那捆荆条便从他背上取下，他抱拳道：“多谢姑娘！”
顾汐语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墨护法来都来了，用过饭再走吧，我两位舅舅都是好客的人。”
墨离试探地道：“姑娘，可否撤了对杀手联盟的一些限制？”
顾汐语眼波流转，笑道：“嗯，我知道了！”她知道杀手联盟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来负荆请罪，后来根据真言阁传来的信息，知道是欧阳宇凌在背后为她做了不少事。
这限制，自然也是欧阳宇凌派人做的。
说起来杀手联盟并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拿钱买她命的那对母子，所以顾汐语对杀手联盟的认钱不认人虽然不认同，却不是最反感的。
相信杀手联盟有了这个教训，以后行事不会再这么不辨是非。
通过这件事，感觉到欧阳宇凌人虽然不在她的身边，但却一直在保护着她，她心中也十分柔软，有些事情，便不想计较了。
墨离默然看了顾汐语一眼，知道了是个什么回答？是同意撤销还是不同意撤销呢？但是，面对顾汐语的眼睛，他觉得还是不要多问。
这小姑娘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自己已经点到为止，也算是表明了杀手联盟的态度，绝不能让她有被逼迫的感觉，不然，可能这荆条都白背了，这罪也白请了。
不过他对今天到来后的境遇还是很庆幸的，这小姑娘并没有让他难堪。西越京城里以前关于她的传言终究不是真的，他也还真怕遇上一个纠缠不清，刁蛮任性，粗暴无礼的跋扈小姐。
虽然面前这个同样给他不小的压力，甚至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可墨离觉得这一趟一点都不虚此行。
为了再仔细观察一下这个身牵三大势力的小姑娘，墨离真的留下来用午膳，他想知道，到底是哪三大势力啊。
但是，从始至终，顾汐语都是淡然从容，不失礼，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可说话却是滴水不漏，他这个老江湖，还被套了不少话去。
到后来，墨离警觉地闭嘴了。
再说下去，他要把杀手联盟的底都透给这小姑娘了。奇怪，明明是个笑容明媚，纯真无害的样子，年纪这么小，可怎么这么难骗呢？
三大势力一个也没套出来，墨离认栽了。他想，以后还是离这小丫头远一点好，这小丫头不太好欺负。
花一百万两银子买这么一个教训，实在惨痛。他回去后可怎么对夜冥说，堂堂的左护法亲自出面，还没能得到一句准话，还要回去等消息，杀手联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日子啊？
第900章 高傲的鸽子（）
其实墨离想多了。
顾汐语现在可没有多少心思来管杀手联盟的事，鬼医岛收徒之日近在眉睫，她还想着给娘好好过个生辰。那些别的人别的事，与她有什么相关呢？
如果不是身为真言阁的阁主，她都没有出来见墨离的必要。
墨离想要套她的话，她自然不会上当。她知道墨离是谁，墨离却不知道她是谁，这样也能套到话去，那也太小看了她了。
墨离告辞，留下礼物，离去了。
顾汐语把药材捡了出来，剩下的金银珠宝她看也没看一眼，对一边目瞪口呆的董琨明道：“二舅舅，这些东西收进库房里去吧。”
董琨明眉头直掀，道：“董家庄还能连你个小丫头也养不起，这东西是你的，你自己收起来！”
顾汐语道：“这些东西我留着没什么用，又不值什么钱。再说，舅舅收在库房里和放在我那儿也没什么区别。我过几天要出门游历，舅舅连这点忙也不帮？”
董琨明价值上万两的金银珠宝，这丫头，还真轻描淡写。他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叫俞叶舟来处理这件事，他根本就是个甩手掌柜。
顾汐语好笑地看着俞叶舟登记入册，回锦屏阁继续做她还没做完的事。
随着三月七日的临近，顾汐语越发足不出户，只要有时间，她就陪着董静萍，亲自下厨做饭，看到董静萍赞赏而又宠溺的眼神，顾汐语觉得无比满足。
闲暇的时候，母女两个或是在院中坐着聊些闲话，或者在书房里看书，顾汐语看着董静萍执笔写字的样子，总忍不住会心一笑。
上次见过娘的字后，在顾柏杨的密室之中，她留下的字就是仿娘的笔迹而写。不知道顾柏杨看见那字时，是不是会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是不是会感觉对娘心存愧疚呢？
每天下午，便是她回到锦屏阁的书房里研究医书的时候，也是处理真言阁一应事务的时候。
三月六日，青衣卫瞑炫来了。当初出门时约定在董家庄会合，瞑炫没有从庄门走，而是突然出现在锦屏阁之中。
顾汐语对他的来到倒是见怪不怪，看到那株被他保护得很好的续元草，顾汐语心中又是高兴又是苦涩，希望一切顺利，希望娘亲会等到她回来，希望她有用续元草的机会。
鬼医岛，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世人把那个地方传得那么凶险，但是顾汐语愿意相信，鬼医岛不会真的毫无人情味，不会是人间地狱，要真是这样，他们又何必一年还会派人上岸施药一回？
辛天逸对于顾汐语说不去鬼医岛的话并不太相信，这几天一直在密切关注，见顾汐语连门也没出，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鬼医岛选弟子的日子是三月初八，虽然是吉州境内，但是离董家庄，却足有两天的路程，既然顾汐语今天没有动身，那就说明她真的没打算去。
辛天逸一边是放下心，一边却又是心里不爽得很，暗中臭丫头，不听话的疯丫头骂了十七八遍。要不是为了看着这个疯丫头，他岂会一直在吉州逗留？
明天可就是静萍的生辰，而他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断断是赶不回京城去的。这次不能在静萍生辰的时候亲临她的坟前祭拜，使辛天逸十分的不习惯，在瞑眩来到锦屏阁的时候，他便立刻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
这是他心中的执念，哪怕知道怕是要错过了，他仍是放不下。白天骑马，晚上施展轻功，不眠不休的话，明天凌晨之前是不是可以赶到呢？
当瞑钥把副阁主匆忙上路，赶去京城的消息告诉顾汐语时，顾汐语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感动。
辛天逸虽然每次见她没什么好声气，喜欢叫她臭丫头，喜欢说她不如娘亲，但是对她真心不错。
如果辛天逸一直守在吉州，她还真没有办法不被他发现地去参与鬼医岛选弟子的盛会。之所以从见过辛天逸之后便不动声色，固然是为了想给娘过完生辰再走，另外也是猜到娘生辰之日，辛天逸是必去京城的。
那里，有娘的假坟墓！
顾汐语很有负罪感地想，她这是骗了一大圈人。虽然本意是不想他们为自己担心，但骗终究是骗，还是会心里不舒服。
收好续元草，让瞑眩下去休息，顾汐语把墨离拿来的那些药草一一排开来，杀手联盟的好东西真是不少，这些药材，比那些金银珠玉来说，更让她喜欢。
好东西可不能浪费，她要把不能存放的赶紧提炼处理。
忙碌了半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顾汐语揉了揉有些酸的胳膊，直起腰来，这时候，听见外面一阵扑愣愣的声音。
像是某种鸟在拍打着翅膀。
顾汐语走出门去，正看见瞑钥从暗影处直扑而下，目标就在她身前不远，那里一只鸽子站庭前的一株长青短灌顶上，歪着头在看着她。
瞑钥的手飞速伸出，向那只鸽子探去，顾汐语道：“别伤害它。”
瞑钥手中略略一顿，去抓那鸽子。
没想到那鸽子突然十分优雅地微微昂着头，向旁边走了两步。
一只鸽子的步伐能有多大？但巧的是，这正好是瞑钥的手探出的反方向，而且，还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隙。
顾汐语哧地笑了出来，对瞑钥道：“好了好了，别为难它了。一只鸽子而已。”
瞑钥这样的高手抓一只鸽子居然落了空，也吃了一惊，他肩负着保护阁主的安全的责任，来到阁主身边的，哪怕是一只鸟，那也不能轻视。
阁主开口，他悻然收手，道：“这不是咱们的！”
顾汐语笑道：“知道。”要是真言阁的鸽子，就不会这么不待见瞑钥，要留给他一个高傲的屁…股了。
瞑钥退开两步，还是警惕地道：“你要小心！”
顾汐语伸出手去，那只鸽子好像有灵性一般，顿时飞向她白玉般的掌心，鸽腿上有个极小的铁筒，里面应该藏着卷得极细小的信件。
第901章 临别（）
顾汐语轻轻地抚了抚鸽子的脑袋，刚才还十分傲气的鸽子不但没有动，还咕咕地叫了两声。
顾汐语把它腿上的铁筒打开，里面有比烟卷还要细上两圈的一张小小纸条。
瞑钥道：“姑娘，小心有毒！”
顾汐语摇头一笑：“没有毒，你放心！”说着，放下鸽子，将那纸条打开。
信纸上写着极小的小楷：“别后甚念卿，卿念我否？鸟已先飞至，人随后，卿要等我！”落款是“凌”。
顾汐语嘴角略弯，露出一个笑意，这人要不要这么逗？以前她叫他鸟人，他却不知道那是骂人的话，还以为鸟人是说人很厉害。现在还来一句鸟已先飞至，人随后。
瞑钥见到顾汐语的笑容，又看到那只仍然优雅地梳理着羽毛的鸽子，知道传信的人必是阁主认识的人，便悄悄退了下去。
顾汐语把纸条收起，那鸽子便歪着脑袋看着，似乎在等回信一样。
顾汐语的笑容僵了一僵，回什么信呢？她没有办法在董家庄等他。她要去的地方，是鬼医岛。
她为了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已经瞒了一群人了，更不可能告诉欧阳宇凌。
她不怀疑欧阳宇凌有能量，但是她内心中既有对解除娘亲病情的固执，也有对医者的尊重，鬼医岛传言太凶，她一个人在那凶险之地也就算了。
医毒不分家。
欧阳宇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