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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1)()
晚雨秋阴酒乍醒,感时心绪杳难平。
黄花冷落不成绝,红叶飕飕竞鼓声。
背世返能厌俗态,偶缘犹未忘多情。
自从双鬓斑斑白,不学安仁却自惊。李煜九月十日偶书
就在南唐宫廷陷入一片愁云惨雾时,凌霄却正在地府接受冥王的催眠
一切众生和诸法皆由因缘而生,受着因果规律的制约,此生而彼生,此灭而彼灭
镜花水月池中飘浮着“七宝莲花”,轻漾起超凡脱俗的虚幻美,弥漫着一种清幽的甜香,令人不由陶醉其间。似清明月光般的池水中上演着一幕幕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洛水之神宓妃乃河伯之妻,后羿贪恋宓妃美貌,故射伤河伯,夺宓妃而去。河伯愤恨之下将后羿告上天庭!
天帝震怒,宓妃于是被贬落凡尘,尝遍轮回苦痛。
屈原天问中载:“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洛嫔?”
公元182年,汉末乱世,上蔡令甄逸得弄瓦之喜,是为幼女甄宓。其母产前曾见手执玉如意之仙人入房,立于其侧,遂生宓儿。
甄宓三岁丧父,相士看其相曰:“此女之贵,乃不可言。”
她从小到大,除读书写字外,从不好戏弄。八岁时,家门外有立骑马看戏,家中姐妹兄弟皆上阁观之,独她不理睬,姐姐甚觉奇怪,问她:“门外走马为戏,老幼竞观,你独不观,何也?”她答:“岂女子之所观耶?”兄又说:“你当习女工,何用读书写字,莫非你还想做女状元不成?”她从容而答:“古之贤者,未有不学前世成败,以为已试,不知书,何由见之?”兄无言以对。
后天下兵乱,百姓皆抛卖家中金银玉宝,甄家乃当时巨富,故尽收买藏之,她知道后对母亲言:“今世乱,何多买宝物?此取祸乱之端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又兼左右皆饥乏,不如以谷米赈济亲族邻里,广为恩惠;广结善缘。”
此事后,族人乡邻皆称其贤。十四年斗转星移,狼烟四起,生灵涂炭,人间一片血雨腥风。为保一家安宁,她无奈嫁给了袁绍次子袁熙。长夜漫漫的深闺中,她写道:“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出亦复苦愁,人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从君独致乐,延年寿千秋”
诗中浓烈的浥郁愁苦之情,足可见她当时凄凉的心境。而这时,天下已在迅速流传着:“江南二乔娇,河北甄宓俏。雪作肌肤,花作容貌,应愧王嫱,与江东二乔并称。”等等传言。
东汉献帝七年,袁绍于官渡之战中败与曹操,袁熙带残兵逃往辽西。曹操乘机出兵,屯扎于邺城之外,军营中有人歌曰:
“围城将破玉帛多,千金万金,不敌甄宓!”
第十四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2)()
夜凉如水,寒蛩渐寂。高门深院中,甄宓冷寂慧黠的面颊滑过一颗清泪,唇角的微笑漫溢着宁静的馨香,融化了一室的寒潭冰烟
是的,她笑了,笑那些势如破竹的曹军,笑那曾扬言“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枭雄曹操!他们何以连一笔小小的帐都算不清呢?
乱世红颜不过是霜打后的一季红枫,虽灿如朝霞,艳如娇花。但匆匆一季后终究逃不开零落成泥的宿命。色败不过瞬间的事,又哪值得千金万金?
红日东升,她站在菱花镜前,镜中的自己眉目如画,妩媚动人。青丝长发高绾成望月朝凤髻,簪着玳瑁菊花簪和华翠珍珠宝钗。一身鹅黄罗衣,手臂轻挽浅金烟罗,温柔婉约的姿态桃纵夭夭,灼灼其华。
攻城的号角随着寒风呼啸而过!然而天空中却不合时宜的有成群的大雁结队飞过
她微微一哂,鸿雁高飞这样的吉兆竟然会在城破家亡的这一刻出现,实在是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四下里皆是混乱的喊杀声间杂了溃退逃命的哭喊之声,而凌乱地脚步也离她越来越近
她嘴角的弧度清灵飘渺,眉宇间隐隐透着雪的微寒,散溢着从容淡薄。就这么朝高楼栏杆下踊身一跃,飞花灿然,若水飘零
她以为她终于可以摆脱一切俗世的喧嚣,却不料有人随后跃下,在半空中紧揽住她,抱着她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曹丕,穿着墨金战袍,强健骁勇的曹家长子。
当曹丕凑近她脸庞时,柔和的微笑融化了他脸上刚硬的线条,他呢喃问道:“你就是甄宓?”
她没有回答,盈澈如清泉的眸光依旧平静而宁和,周身蕴扬着仿似兰花般孤芳自赏的高洁,神韵天然,雅致清新
这种淡然脱俗的气质不禁让站在她身边的曹丕怦然心动,疑为天人!
于是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她,被迫嫁给了曹丕。从此袁甄氏变成了曹甄氏。
只是当她第一次见到盖世枭雄曹操,她新的公爹时,却被他那充满,虎视眈眈的目光吓得不寒而栗!
新婆母随即便阴恻恻的看着她,冷笑出声道:“看来老爷的铜雀春深,从此也只能为大乔小乔空置了!”
第十四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3)()
然而,上天却偏偏在这时给甄宓那早已如死灰止水的心灵送来了一滴甘露,让她对这红尘浊世又有了一丝的眷恋
巍峨高耸的铜雀台上,她邂逅了曹子建,千回百折的人生仿佛都只是为这金风玉露的相逢。
子建温润如玉的面容笼上了一层迷离的微笑,轻声问:“你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是啊,长年如闲云野鹤般游历在外的子建,又哪会知道眼前冰肌雪肤的佳人竟是他的嫂嫂
所以,当她唇齿间衔了一抹疏薄的忧郁,告诉子建自己的身份时,她看见了子建微微的黯然神伤,眸中似有无尽的哀伤,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擦肩而过时,子建将一枚缀着银丝流苏的双珠环佩塞到了她的手里那晶莹剔透的珠子还残留着子建的体温,清幽浅香不绝如缕。
她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神情却是痴痴惘惘的茫然,只不停地在想那能洗涤她伤痛心灵的幽香是出自何种花呢?
终于有一天,她在合/欢林中找到了答案
那些一簇簇筒状的合欢花蕾亮出丝丝红晕,浅粉淡紫的丝缨从中绽出,远看似霞光一片,近看则点点如星子灿动。它们茂密而寂寞的绽放自己的生命,在风中飘飘扬扬的摇曳出宁静清淡,却又缠/绵悱/恻的幽香。宛若散落人间的珍珠,于雾霭幽静里挑起一曲怅然悠歌,撩/开了漫天缤纷下积蓄不化的古老传说,若潮水般传入她的耳膜,直至内心深处----
盘基苍梧之野的九疑山,峰秀数郡之间,罗若九峰,各导一溪,蜿蜒纵横,导岭同势,游者导焉,故曰九疑山。
舜巡狩于此而病逝,其妃娥皇、女英悲痛欲绝,眼泪哭尽后,串串血珠至他们眼中流淌而出
恰在这时,有阵阵浓雾如旋风呼啸而来,将君山裹入一片氤氲水汽之中!
瞬间,天空的闪电流光似刀刃般斩开迷雾,狂风卷着暴雨激荡开来!洞庭湖在风雨里掀起层层巨浪,呼啸着奔涌!阴沉如铁的天空黯淡凄绝,仿若人间末路,洪荒尽头!
而娥皇、女英却坚信是舜在召唤着他们!故携手投入了洞庭湖中!顿时,风停雨住,波澜不惊,似水雾气渐渐收拢,融入一片静水之中
从此以后,人间有了“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相照,敛尽芳心不向人。”的合/欢树。
人们说,合/欢树是舜和他的妃子死后的精灵所化,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让所有人都为之向往。
第十四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4)()
合/欢花日开夜合,一树繁花似海,繁华如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有仙子来到树下,穿着烟紫色缎织孔雀羽翎的罗衣,蝉翼发髻上簪着紫水晶攒珠金步摇,纤长的紫晶流苏灼灼生辉,仿若是闪耀在乌云间的紫色星辰。
然而,仙子美丽的眼睛里却盛满了绝望的悲哀,一颗颗血色的哀泪汹涌而出,湿化了地上那块光滑冰冷的顽石
顽石蓦然感受到了仙子心中极度无奈的血色悲哀,但是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令仙子魂断神伤至此
不知过了多少年,顽石依靠着仙子血泪的滋养,终于修成了人形。而仙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顽石被慈悲的佛陀收为了弟子,每日在佛陀的竹林精舍中聆听佛陀的教化。只是午夜梦回时仍旧听得见仙子凄楚绝望的哭泣声,那是缠绕顽石多年的一个心结
当佛陀离开竹林精舍,登上灵鹫山,于豚崛洞入定时,顽石特地尾随而至,在佛陀座前跪着诉说了自己的心结
佛陀微笑着说道:“一切诸法不是人作,也不是天作,而是因缘而生,也是从因缘而灭。孩子,你可知,以血泪助你修成人形的仙子便是洛水之神宓妃。她的父亲是伏羲,姑姑是女娲。当初,康回头触不周山,不周山崩塌,于是四极废,九州裂,天柱折,地维缺。幸得女娲练五色顽石补天,才终使地平天成,不改万物。然女娲却不慎遗落了一块顽石于人间,那块顽石便是你的真身。”
顽石的眼里忽然充盈了泪水,面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恍然的飘渺,只有一双忧郁悲伤的眼睛,和铺天盖地的血泪那个仙子,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佛陀叹息了一声,俯下身去,拉起了顽石的手:“我的孩子,不要难过,这一切都是因缘。天地、日月、须弥、大海,没有不变易的时候。有成必有坏,有盛必有衰,有会必有离,有生必有死,有乐必有苦,有喜必有忧。世事本无常,你今日得度便是你机缘已到,你就把一切放下吧!”
顽石却凄然摇头,哽咽道:“不求您告诉我,她现在在哪?过得快
乐吗?否则我的心将永远都不能平静。”
佛陀看到了顽石眼中的酸楚和悲怆,安慰他道:“孩子,你太过执着了。需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顽石仍旧摇头,轻声而坚定地说道:“请您告诉我吧,这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
第十四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5)()
顽石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语声沉沉若霜雪重重:“慈悲的佛陀,求您允许我到人间去分担她的苦痛吧!我每日聆听您的教化,您开启了我的慧根,引领我去追求一个永恒的生命,脱离生老病死的苦海深渊。但是一想到我的恩人却在人间饱受凄风苦雨的摧残,将来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进入解脱的涅盘”
佛陀沉默了一会。顽石不知道佛陀会不会同意,但却看到了佛陀满目的悲悯
不知过了多久,佛陀和颜悦色地说道:“孩子,如果你执意要陪洛神一起去人间历劫经难,我会成全你。只是希望你要记住我的话,执着有时候也是错误的,愚痴的,颠倒的。忘了我而只为一切众生,再忘了我及一切众生,进入不动心的领域,内心清凉,那才能进入没有生死的涅盘。
我们都知道,石头与石头相撞会发出瞬间的火花,可火花是属于石头的吗?就如同水上冒出的泡沫,泡沫是属于水的吗?你照如此去想,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顽石点点头他在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仙子动心的呢?也许是第一次见到仙子绝俗的美貌时,也许是第一次感受到仙子那无路可去,亦无路可退的绝望哀伤时,也许是仙子的血泪第一次落在他身上时
不过,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从此他是再也走不出仙子眸中的那片无法释然的冷寂氤氲
在疮痍满目的坎坷乱世里,曾经的仙子成了凡人甄宓,他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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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宓在合欢树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但当她睁开眼时,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那肝肠寸断的感觉依旧萦绕心头。在她身边,子建的身影萧萧立于清丽婉约的月色下
子建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温润光洁的面庞像是蒙了一层薄灰。
是啊,怎能不心碎神伤呢?至从曹丕知道了子建对她的心意后,就对子建产生了莫大的恨意。尤其在登上帝位后,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子建。
有一回甚至命子建在七步内作诗一首,倘若做不出就算违旨,当处死罪!
当时她霍然一惊,全身冰凉若霜,心口急痛欲裂,似要迸开一般!而子建却只是淡淡一笑,满目萧索,语声酸涩的吟道:
“煮豆持作羹,滤鼓以为汁。
箕向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一幕以诗决生死的场景,只让她觉得心酸悲凉她知道,是该彻底了断了!她近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双珠环佩,轻声道:“你的心意我了解,但月都有阴晴圆缺,何况是人凡事随缘即可。这环佩如此名贵,你还是留着他日赠与更适合你的女子为好,给我只会徒惹是非无穷罢了”
不等子建说话,她便匆匆离去
夜来风过,又是合欢花相合的时候了她眼中不觉一酸,泪水瞬间温热了脸庞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